有两只苍白的手臂忽然绕过了云之明的脖颈,盖住了云之明的眼睛。
对方的身形和云之明差不多高,谢眠并没有看清楚他的脸,只看到有几缕金色的发丝徜徉在灯光之下,泛着粼粼光芒。
云之明道:“我没有错?”
“你没有错。”那人重复道:“漫长的苦难终将过去,人类的救主即将降临。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所有人都将重获新生。”
“所有的牺牲都是值得,所有人都将重获新生。”云之明喃喃重复了几次,脸上那些压抑的痛苦和挣扎慢慢消失了。
站在他身后的人移开了双手。
云之明静立一会,抬手整理一下自己的领结还有凌乱的衣物,又从口袋里边拿出了一副金边眼镜戴上,恢复了平时模样。
“我没有错。”他呢喃,又轻轻对衣柜说:“阿婕,是你错了。” 说完,他转过头:“祭司大人,多谢您亲自过来,为我解惑。”
“不必言谢。指引尔等前进方向乃我之职责。”对方声音柔美。
云之明点点头,关掉桌面上的黑胶唱片机,走出房门,关门落锁,脚步声渐渐远去。
房间恢复了平静。
片刻之后,谢眠从衣柜中踏出。
刚才云之明的话信息量很大。如果按照他所说的,白昙、白小云、云柏原本都是他和白婕的孩子。
但在白昙日记之中却写着,自己原本并不是这方世界的人,而是因为逃难而来。那么,白昙应该出生在白小云和云柏之前,而生出白昙的云之明和白婕,显然也来自别的世界。
——所以说,其他世界的人闯入这个世界,然后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又产生了构成这个世界的一本书?
没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了。
还有那位站在云之明身后的黎明祭司。
谢眠目光渐渐变得沉郁。
如果拉菲格尔所说是真的,那么,对方能够通过某种方式,短暂拥有媲美神明的力量。
谢眠低喃了一下这两个字。
不可遏制的野望早如野草疯长,超越一切的强大力量让人心醉神迷。
他想起了昨夜那一个梦。
梦的最后,他已经很模糊,只记得自己筋疲力尽,被他的神抱在怀里。神明奖励了他一片繁星,对他允诺——
“呼唤吾名,无论何时,吾都将予你回应。”
然而在他现实的记忆之中,他并不记得神明给过他这样的允诺。
而最重要的一件事。
——他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或许记得,却已被抹去。
想起通讯录里的“张铁柱”,谢眠忽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房间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继续搜索的信息,外面通道里的人应该都已经离去,谢眠打开了房门,回到云柏的房间里。
对方仍在昏睡,表情显然十分痛苦。
于是谢眠便坐在了沙发上,在茶几上懒懒的叠着纸牌塔。
因为他的催眠引导,云柏已经彻底陷入噩梦循环之中,而梦境的时间流逝和现实不一样。在他的设定之中,梦与现实的时间比是100:1。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过去了30分钟,以每一次循环10分钟记,云柏在梦境里应该已经进行了300次的循环。即使是个傻子,被狗咬了这么久,也该差不多找出脱离游戏的解法了。
云柏的眼睛慢慢睁开来。
他满身冷汗淋漓,浑身骨骼易碎,精神上残留着那种被狗不断撕咬出内脏的极度痛苦。
不要试图呼救,不要试图逃跑,不要试图反抗。不要试图理解,不要试图自杀逃避。
——这就是通关游戏的关键。可但凡哪一个正常人快被咬死了,还不会呼救逃跑反抗?他死了整整三百遍,才一条一条地将游戏规则深深的刻入心中。
光是理解还不够,还得学会忍耐——忍耐痛楚和恐惧。
如今云柏看着眼前这个坐在沙发上的恶魔,他发现自己的脚依然动不了,嗓子仿佛被巨石塞住。他不能理解对方为何能有这样让人陷入噩梦的能力,但他不敢问,甚至连逃跑的想法都不敢生起。
规则两个字随着死亡深入他的心中。
他不敢违背规则。
对方还在叠纸牌塔,叠的非常认真。那只苍白细瘦的手伸出,双指一夹,一个漂亮的纸牌尖尖就出现了。
为了不打搅到他,云柏把自己的呼吸声放得很轻,甚至感觉自己的头被无形之物按到水下,几乎快要窒息。此时,眼看着纸牌塔终于被叠好,他终于得到机会,大口大口地吸起气来,仿佛终究被救上岸的溺水者。
谢眠看着他,笑了笑:“你醒了啊?”
云柏颤抖了一下身体,因为喘息得太过厉害,他脸颊泛红,眼角甚至挂着泪珠,英俊痞气的脸看起来有点可怜。
“还想继续和我玩游戏吗?”谢眠问他。
云柏疯狂摇头,他这一辈子都不想再碰和游戏有关的东西了。
谢眠点点头,手在纸牌塔上轻轻一推,便将所有的纸牌整齐地收回掌心。
他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站起身:“午休该结束了。送我回去吧。”
云柏艰难咽了一口唾沫。
谢眠低头看他,似笑非笑道:“不会还要我扶你吧?如果实在很累,你可以再去睡一觉休息一下。”
“不不不——不用了!”
纵然浑身还残留着幻痛,云柏还是如同弹簧一样把自己弹了起来,他浑身已经在睡梦中被冷汗湿透,打在身上又湿又冷,瑟瑟发抖地打开房门,恭恭敬敬送谢眠进了电梯。
他缩在角落里,再也不敢动手动脚,心惊胆战地等着电梯下落,时间在此刻似乎变得无比漫长。
仿佛过了几个世纪,终于,随着“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那一身黑袍的恶魔走了出去。
云柏松了一口气,差点整个人瘫在地上。
“对了。”恶魔却突然回过身体,道:“你会把今天我们的游戏说给别人听吗?毕竟,这确实是一个有意思的游戏。”
云柏刚才确实闪过类似的念头。
但——不要反抗,不要呼救。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反射性的脱口而出:“绝对不会!”
谢眠满意地微笑起来。
“那就好。”
云柏终于得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整个人瘫软在床上。
虽然精神无比疲惫,他却已经完全不敢入睡了,害怕那个令人窒息的噩梦再度到来。
就连平时最爱的游戏机也成了烫手山芋。他疯狂抓挠起头发,最后拿起了手机,想要看看微博分散注意力。
然而一打开微博,热搜上升里面有几条都和谢眠有关。
#他和他竟是兄弟?豪门少爷谁假谁真#
#被赶出家门后堕落成性,为傍大款不择手段,可悲可叹#
#盘点当今娱乐圈最强玩咖,第一位肯定是他#
都是些什么玩意?
云柏冲了进去,越看越生气,怒气冲冲转发了其中一条最离谱的,直接开喷。
【胡说八道!谢眠绝对没干过那样的事!再造谣送你们去喝茶!】
作为最喜欢嘴明星的著名纨绔大少,关注他的除了少部分拜金粉,大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多的人。
【柏少你是不是被盗号了?居然帮谢眠说话?】
【被人绑架了就吱吱声。】
云柏飞快回复:“没盗号。没绑架。劝你们善良。”
【那就是眼睛坏了,需不需要咱们把你一年前骂人是花瓶、暗示别人潜规则上位的微博翻出来,给你用皮燕子瞧瞧?】
【游戏少玩,这不把脑子玩坏了,年纪轻轻就老年痴呆,可悲啊。】
云柏想要吐血:“滚。”
他i妈i的,谁爱玩游戏就玩游戏去吧。
如果不是被这些狗血八卦乱七八糟的东西骗了,他也不会跟头蠢驴一样撞上去,撞到人枪口上。
气死了。
下午的节目很快录完。
天色已黑,晚上就是慈善晚宴。
这次慈善晚宴被邀请的除了明星,还有各界的富豪与名人。举办的地点是游轮的地上一层。记者们举着相机,闪光灯不断。
明星们纷纷入场落座。他们姿容姣好,装扮隆重,礼服奢华,把入场的红毯走得星光熠熠。
这场隆重的慈善拍卖晚宴在世界各地同时转播。
谢眠赶到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会正式开幕。不像是其他明星华服隆重,他一身黑色西装,微微蜷曲黑发用丝带扎在脑后,闪光灯不停照耀在他的身上。
他的皮肤在闪光灯下更显苍白,眉眼是锋利的,唇角带着微末的弧度,迈步走过红毯,没有看摄像机一眼。
弹幕里那些质疑谩骂的话语都在此刻停止了。
他走过红毯,从骨子里散发出的矜贵优雅,傲慢得理所当然,仿佛天生应该立于人群之巅。
这样的人,想要让他心甘情愿折腰,需要付出怎样巨大的代价?
按照主办方的安排,谢眠在最前端的圆桌前落座。一张桌子坐五个人,谢凛也在这里。另外三人,一位是之前餐厅里见过的女供应商、一位是国内出名的手机生产商、还有一位是跨国贸易公司总裁。
都是财富排行榜上有名的人物。
他略过了谢凛,与其他三人点头致意,简单交流了几句。
在场都是老狐狸,不管网上怎么说,甚至他外表和年纪看上去也实在有些过于的轻了,但他还是褚氏集团现任代理人,纷纷对他回以微笑与致意。
除了谢凛。
他看着在与在场几人游刃有余交流的谢眠,有些难以置信。
在他面前谢眠总是尖锐的、难以交流的,正如对方外表给人的印象,或许在更早之前,他的弟弟是柔软的、脆弱的、怕生的,但总之,与外向和社交沾不上边。但现在他发现,只要谢眠想,对方可以做到一切。
不知何处而来的闪光灯反射闪到了他的眼。
谢凛发现,大概是他的神情过于凝滞,又被忽略的过于明显,记者们就像嗅到了人血味道的蚊子,纷纷将镜头对准了他和谢眠。
他深深皱起了眉,忽然拿起桌子上一本册子,递给谢眠,“这是今天晚上的拍品,你可以看看。”
正在和谢眠交流的供应商常莉弯起眼睛,收了声音,没有打搅兄弟俩谈话。
谢眠终于正眼瞧向谢凛,片刻,他勾了勾唇,接过了册子。
“谢谢。”他说。
谢凛道:“有什么想要的,哥帮你拍下来。”
“不用了。”谢眠随口回答,没有注意谢凛有些黯淡的表情,翻开拍卖的册子。
因为今晚是慈善拍卖,拍卖的东西价值不一。
为表示参与,被邀请参加慈善拍卖的观众许多都事先捐献一样物品进去。这些杂事,Secure事先已经安排妥当,他并没有费心。
他翻阅着册子,速度不疾不徐,几乎每一页停留的时间都十分接近,没有人能够以此猜测出他的喜好。
直到他看到第144号的拍品。
那是一堆凌乱叠放的书籍。
他的手指停顿了微妙的一瞬,便继续翻下一页。脑子里却飞速回忆起刚才看到的拍品图片。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叠书之中其中一本,很熟悉。
那本书只露出来黑色的一角,缠绕的白色蔷薇花簇拥着周边,但书名被上面的书籍盖住了。
他想起来很久之前,他从乐园之主手中得到的那本书。
同样是黑色封皮。白色蔷薇。
而那本书的名字是——
《宠爱万千》。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腱鞘炎手肿得像个包子,基友倾情建议用语音码字,本来我是极力拒绝的,毕竟普通话很不包准(,被怂恿试了一试,居然比之前打字快OTZ。本来痛的都快不想努力了,现在咸鱼挺身ww
就在谢眠翻阅册子的时候,全场灯光忽然暗下,汇聚到舞台上。
随着主持人的开幕词,慈善晚会开始了。
首先被邀请上台的,是举办这一次慈善晚会的云之明。
云之明语气有些感叹:“自从第一届‘破晓’慈善拍卖会举办,到现在已经20多年了。二十年风风雨雨,这次又再见到许多熟悉面孔,实在让人倍感高兴。当然,对于更多新到来的朋友,我也是非常的开心。新鲜血液的加入,正是慈善精神得以传承的证明。希望我们的慈善医疗事业能够蓬勃发展,海上慈善晚会也能够越办越好。”
“那么,废话就不多说,现在就把舞台交给我们的拍卖师吧。”
伴随着台下热烈掌声,一个窈窕高挑穿着旗袍的美女走上台来,笑容甜美,声音明亮。
“第一件拍品,是来自于著名国画大师林之然的画作,《百鸟争鸣》,它由恒心药业的刘启铭刘总提供。起拍价十万。”
“在这里提前说明,今天拍卖所得的所有收入,都将捐献给国家医疗慈善基金,我们不会抽取其中一分一毫的费用。”
很快,台下就有人举牌出价,气氛慢慢变得火热起来。
“第七十件拍品是一枚蓝宝石吊坠。这枚吊坠造型华美,颜色是唯美的矢车菊蓝,它有一个美丽的名字,叫‘星辰之心’,曾经被一代影后师倾歌小姐收藏。起拍价三百万。”
谢凛面色微变。
他看向谢眠。他的弟弟正拿着酒杯在不紧不慢地喝,艳色的红酒沾在苍白薄唇上,表情看不出到底有没有购买的意向。
谢凛深深拧起眉,他从来不赞成谢眠喝酒,谢眠的胃本来就不好,却总是学不会爱惜自己。
“别喝了。”他低声提醒道。
谢眠撩起眼看了一下他。
他喝酒其实是为了咽下喉咙里涌出的血腥味,不过这一点,没有必要和谢凛说。
拍卖会节奏很快,很快就已经到了出价环节。
参与这件吊坠拍卖的人意外的多,而且许多都是坐在前排的大佬和名流。
到了这样的地位,这些人年纪大多老大不小了,此刻许多却像是刚刚追星的毛头小子,喊价一个比一个踊跃。
价格不断攀升,很快就到达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坐在旁边的李总笑道:“师影后的吊坠啊,连我都有点想拍了。她可是我们那个年代的女神。你们小年轻可能没有经历过当年的盛况,那会儿大街小巷都是她的海报,电视上电子屏幕上也到处都是,风华绝代这四个字似乎就是为她而生的,那种韵味和气度,哪里是现在明星可以比拟的。”
他说到这的时候话语一顿,忽然想起眼前这位年轻得过分的谢总,在娱乐圈里面似乎也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明星。
只怪谢眠的表现太像一位合格的商人了,甚至比许多从小到大就当做继承人培养的大家族子弟表现的还要更好,让他一时忘记了对方之前的职业。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道歉道:“一时失言。并没有冒犯的意思。”
谢眠笑了笑,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下几个字,然后举牌。
三千万。
在场众人静了一静。
——这个价格,已经比前面几十件拍品加起来的价格都要高了。
【卧槽,我没看错吧,三千万?上一个出价的才一千二百万啊!】
【我想起最近传言,谢眠和师影后确实长得有一点像,说不定他们之间真的有关系……】
【拒绝谢眠登月碰瓷!不要拉师影后下水!】
【这不是碰瓷吧,眠眠一直都是师影后的粉丝,他很早之前在节目里就已经说过了。】
【呵呵,也许是他早就有心算计,想蹭热度也说不定。他反手报复昙昙的时候手段真可谓阴险狠辣。】
【拜托哎,这些钱可是实打实捐出去做慈善的,我恨不得娱乐圈里多点人用这种方式蹭热度,可有哪个人能?那些说风凉话的,现实钱的一半都拿不出来,有什么资格去信口胡说,连证据都没有黑别人碰瓷?】
【想了想,如果我站在谢总的角度,看到现在网上这些流言蜚语应该会觉得很可笑吧。拜托照照镜子你们。】
“3000万一次!3000万两次!3000万三次!”
没人再出价,蓝宝石吊坠很快就被送到谢眠的面前。
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吊坠保存的还很完好,没有什么氧化的迹象。复古的金色圆盘中镶嵌着一颗椭圆形的蓝宝石,在灯光之下,反射出神秘而灿烂的光泽,如同星芒。
谢眠将宝石握在手中把玩着,心情似乎不错的模样。
周围许多人都在观察着他,好奇揣测这位新晋的谢总之后还会有什么大动作。
然而,除了在这一件吊坠的拍卖之中出了天价之外,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之后再拍的,都是些价格不高的小玩意儿,比如书法、字画、书籍一类。
虽然如此,还是有看他不太顺眼人在故意抬价。
谢眠似笑非笑,继续出价,在价格明显超出应有的价值数倍之后,先人一步果断放下了牌子。他的时机掐的又准又狠,那人活活吃了个闷亏,看着递过来的账单,差点晕过去。
于是大家也就知道了,这位谢总年龄虽然轻,身居高位时间也不长,却并不年轻气盛,喜欢争一时之气。
而且,很不好惹。
“144号拍品,由一位匿名来宾提供,都是些一个世纪之前的旧书,颇具收藏价值。”
谢眠举了举牌子。
没有人再和他竞价,东西顺利被拍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拍品慢慢变少,终于到了名册中最后的拍品,今天重头戏。
谢眠注意到,坐在周围的人明显都认真了起来,坐直了身体,似乎在翘首以盼什么。
拍卖师笑意盈盈,道:“最后一个拍卖的东西有些特殊。拍卖之前,让我们先看一段视频。”
巨大的投影屏幕上开始播放起一段视频。
那是一段真实录影。左上角是摄像时间。2023年12月1日,十年前。
一位坐在病床上、带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对着镜头。
那张脸对在场众人中许多都不陌生——张锡灵,传言早已因为重疾去世的华国第一房地产大亨。
“我是张锡灵。”录像中的男人道,他的脸色极度惨白,病容憔悴,左手扶了扶眼睛,“现在是2023年12月1日,我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然而目前的医疗科技还没有将我治愈的希望。”
“但不论如何,我相信未来会有希望。我想等到希望到来的那天。今日,欣然接受云博士的邀请,我将自愿加入冷冻人计划。”
视频结束进入下一个。
这一次,录像时间来到了十年之后。
张锡灵的面孔再度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不可思议的,他的容貌和十年之前相比没有任何变化,只有脸色变得红润了许多。他用右手扶了扶眼镜,笑着对镜头道。
“我等到了希望。”
视频结束。
在场众人发出惊呼,交头接耳之声不断。
拍卖师道:“目前,张先生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这是冷冻人技术成功的其中一例。”
“按照实验预期估计,以我们目前掌握的技术,最长保存时间已经可以达到千年。当然,保存时间越久,解冻面临风险越大。但实验数据表明,在10年之内,我们目前解冻的成功率是100%。”
“实验已经成熟,我们选择在此时将这项技术公布于世。而这次慈善晚会最后要拍卖的,正是冷冻人保存的三个位置名额。”
他的话音落下,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举牌。
“1000万。”
场内的气氛在一瞬间就被推彻底至疯狂。
“1100万!”“1500万!”
价格仿佛疯了一样往前推高。
竞价越来越激烈,半刻钟之后,常莉放下牌子,看着过高的价格,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参与进去。
越想越不甘心,她转头看向坐在旁边的谢眠,发现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举过报价牌,只是悠闲把玩着手中蓝宝石吊坠_
他身上有种奇异的、跨越生死的平静,与周围浮躁狂热的气氛格格不入。
常莉疑惑道:“谢总对这几个名额没兴趣吗?”
谢眠举起酒杯又喝了一口酒,咽下去后开口,声音微哑:“我为什么要有兴趣?”
常莉道:“每个人都会有生老病死,如果能够通过冷冻手段让自己跨越到千年之后,那时候绝症很大可能已经不再是绝症,寿命或许也能改造提高,甚至得到永生,又有谁不会为这几个名额而疯狂?”
她看着谢眠久不作答,轻叹道:“是我忘记了,你还年轻,还没到这些事情焦虑发愁的年纪。”
谢眠笑了笑,什么都没解释,只是又喝了一口酒,缓缓咽下去,片刻道:“常总,你有没有发现那位视频里的张锡灵先生有了一点变化?”
常莉疑惑:“变化?”
她回想了一下刚才的视频,一切都很正常。
“我想,张锡灵先生原本应该是左撇子。”谢眠道。
常莉有些惊讶,点头道:“是的。”虽然她不清楚谢眠是怎么得知的,但张锡灵是左撇子这事,之前和张锡灵有过交情的人都清楚。
“但他醒来之后,似乎变成了右撇子。”谢眠说着,漫不经心笑了笑,“也许只是我看错了吧。”
常莉似乎回想到什么,面色一变,陷入沉思。
最终,三个冷冻人名额均被拍出了上亿的高价。
得到名额的人全部都欣喜若狂。
慈善晚会结束。工作人员推着谢眠所拍下的一堆拍品过来,询问他存放意见,他让对方把东西全部运回了他的房间,自己并没有急着回去。
他走到船舱之外,繁华声和喧嚣声渐渐远去。
时间已经接近零点。
他从口袋里拿烟出来点燃,夹在两指之间缓慢抽了一口,低眸,掌心是那枚被他把玩了许久的蓝宝石吊坠。
袅袅的烟雾飘了起来,他灵巧的五指慢慢活动,吊坠背面紧扣的暗格,被他轻而易举的拆开。
一张小小的照片掉落出来。
照片里,刚学会了走路的小娃娃被师倾歌牵着,那是年幼时候的他。
照片的背面,女人用隽秀字迹写了一行字。
宝宝,对不起。
为什么要对他说对不起?
相隔这么多年,写在照片上,又有什么用。
难道还期望被他看见吗?
他捏着这张照片,几乎要把照片捏碎扔入大海,但最终还是一点一点仔细塞回吊坠里。
他坐电梯来到楼顶,有人已经在那里等他。
赛缪尔:“你来了,眠眠。”
谢眠走到他的面前:“你送的礼物,真是次次都给我惊喜。”
那本夹杂在众多书籍之中的熟悉的书,他不会错认。
神曾给过他一本同样的书籍,告知他世界的来处。
而塞缪尔,又究竟知道些什么。
夜已经深了,甲板周围除了他们已经没有人。
“如果能够让你满意,那就最好不过了。”塞缪尔笑意盈盈道:“希望我接下来的乐曲,也同样能够使你满意。”
他敲响了琴键。
音符诡异,旋律癫狂。地面之上的狂妄之人,试图以乐曲来诠释黑暗和冰冷、混沌和无序、邪恶与不朽。
满天星光的倾洒注视变得扭曲而诡异,呢喃低语伴随琴弦的鸣颤而来。
这确实是一条堪称邪典的曲子。旋律诡异,影响人的精神。因此,塞缪尔的曲谱之中还贴心准备了两个版本。分别为最初版本和改良之后旋律温和的版本,保证后者正常人能听。
现在塞缪尔弹奏的,是最初版本。
周围的空间已经提前被布下了结界,声音传不出去。旋律轰鸣回荡着,头顶是圆月和星光,白色反光的地面上是他们两人的倒影。
待到最后一个乐符归于寂静。
黑色带着尖刺的荆棘已经攀沿上了塞缪尔的身体,禁锢住他脖颈。
“你究竟是谁?”
谢眠开口。
“我是一个与你同样的人。”
塞缪尔说。
谢眠淡淡道:“我不觉得我们之间有任何相似之处。”
赛缪尔轻轻地笑了笑:“我们都困在囚牢之中,妄想挣脱。不是吗?”
他的脖颈被尖锐的荆棘缠绕,此刻,荆棘猛然收紧,扎破血肉皮肤,另一端被牵在谢眠苍白指尖。
他被迫微微仰头,看向谢眠。一点血珠沿着修长脖颈流下。
谢眠:“我劝你最好老实。说人话。”
作者有话要说:
眠眠:实不相瞒,忍你很久了。
邪恶、失序、混乱。
塞缪尔被荆棘勾着脖颈抬头,形象十分狼狈,呈现出一种被迫献祭的姿态。血沿着他脖颈流下,他轻声喊他。
“眠眠。”
阴暗的力量在灵魂咆哮,猩红的光渗出眼眸。
他有些失控。
谢眠想。
因为刚才那首曲子。
那首曲子——
光看乐谱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出任何问题,只觉得旋律应该会很对他的胃口。
然而当塞缪尔演奏的时候开始,一切发生了改变——
他感觉到那旋律熟悉,可他却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哪里、在何时听过这样的乐声。
他的灵魂与琴弦共鸣,吞噬的本能隐隐律动。
荆棘勾起塞缪尔脖子上的血滴,然后缠回他的手指,他低头舔了舔。
和那没有阳气的空壳不一样。
此刻,他想要把对方整个都吃掉。一点不剩的。似乎对方身上,有着什么他需要的、亟待吞噬的东西。
这是人类血肉的味道吗?不对。不像。但他似乎曾经在哪里尝过这样的滋味。
在哪里?
“回答我的问题。”他俯视着自己指掌之下的囚徒,“我以前见过你吗?”在乐园里,玩家任务世界,或者是其他什么地方?
塞缪尔道:“你没有见过我。但是,我知道你。”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从我诞生之初,我就知道你。”
“我不喜欢解谜。”藤蔓勒紧了塞缪尔的脖颈,谢眠眉目隐隐戾气横生,“说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