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拾好就拿着水杯站起了身,离开前视线偶然落在自己旁边的桌子上。
已经空了一个星期了,江寄厘自从转来一中就没有见过自己的同桌,听身边的同学说脾气不太好,让他尽量别招惹这个人。
江寄厘本来性格就绵软,不是爱和别人起冲突的人,所以并不担心。
他背着书包走出教室,走廊里凉风习习。
江寄厘扭头看着校园的景色,看着看着就有点走神。
一中是淮城师资力量最雄厚的高中,硬件设施也都是顶配,不过据说前几年不是这样,当时一中是老破旧,后来收了个学习不怎么样的大少爷,给学校砸了一个亿换设施,琴房那些钢琴就是,今年上半年才购入,又贵又新。
江寄厘又看了会,到拐角处的时候才转回来,没想到一个没注意,嘭的一下就撞上了一堵人墙。
他被撞得头晕眼花,差点没站稳,迷迷糊糊的想这个人是有多高,他好像撞到了对方的肩膀?还是胸口?
“对不起同学,我刚走神了……”江寄厘缓过来以后打算道歉,谁知刚一抬头就发现人已经饶过他走了。
江寄厘眨了眨眼,转身看去,是个个子极高的男生。
他并没有穿一中的校服,而是穿着一件款式很简单的黑色T恤,懒懒散散的插着兜朝前走。
江寄厘也不知道是怎么,脑子一抽就喊了句:“等一下!”
对方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打量他。
江寄厘愣了下,男生的五官帅的有点像女娲炫技,不过看着很凶,明明是浓颜,眉眼之间却有一股冷厉难惹的气质。
尤其是现在挑起一边眉,看着不太有耐心的样子,有种下一秒要过来揍他的错觉。
“说话,什么事?”
江寄厘懵懵的:“啊……那个……”他攥紧了书包带子,说了句:“你还没有接受我的道歉。”
说完他就想敲死自己,脸腾得一下爆红。
男生哼笑了声,吊儿郎当道:“我接受,你要补偿我?”
少年身姿纤细,站在走廊尽头,像是一颗挺拔漂亮的小白杨,只是小白杨现在局促的快要找个地缝钻走了,漂亮的脸上满是窘迫。
戎缜饶有兴趣的盯着他的脸:“新来的?”
江寄厘点头:“嗯!”
戎缜:“挺漂亮,走吧。”
江寄厘没反应过来:“啊?”
戎缜已经离开了,江寄厘这才意识到是让他走吧,对方个高腿长,没一会就没了人影。
江寄厘尴尬得要死,拍了拍脸赶紧从这里跑走去了艺术楼。
戎缜一回教室就注意到自己座位旁边多出来一张桌子,他拧了拧眉,从抽屉里取出自己要拿的东西后,顺手把旁边的桌子抬起来丢去了前排,掩在讲台的大后方,位置雅得很别致。
学校的艺术楼在一号路的东侧,是离校的必经之路,戎缜一般不会在那边停留,但今天过去时却短暂的慢下了。
空旷的琴房里传来了悦耳空灵的琴音,戎缜抬眼看过去。
少年纤细白皙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灵动的翻飞,他低垂着眼眸,半张脸隐在光影交错的暗部中,少年白得惊人,在空旷的琴房中发着光一般,眉眼精致昳丽。
戎缜刚才在走廊里夸他漂亮不是奚落,是他的确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
他倚着窗口,手肘撑在一边托着下巴,慢悠悠听着少年弹了一首又一首。
太阳渐渐西移,突然有一束光好巧不巧的照在了少年的侧脸上,戎缜鬼使神差掏出了手机。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少年也转回了头。
细碎的光斑点撒在少年的脸上,甚至连睫毛上都在浮动,像是金色的跳跃的眼泪,他似乎有些害羞,脸颊红红的站起,快步朝窗边走来。
“你怎么还没走呀?早就放学了。”
戎缜姿势没变,目光追着他翕张的唇,是绯色的饱满。
“我家就在学校。”他说话不打草稿,脸色半点没变。
江寄厘小吃了一惊:“他们都说有一个同学的家里给学校投资了很多钱,不会是你家吧?”
戎缜没回,只道:“你知道的还挺多。”
少年眼睛亮晶晶的笑道:“都是听同学说的,我不太了解嘛……你等等我,我收拾一下东西,马上就出来。”
说完他就又转身跑到了钢琴旁。
戎缜笑了声,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让他等一下,不过他心情还不错,等两分钟也无所谓。
少年盖好钢琴锁好琴房的门,背起书包很快就从艺术楼的大门出来了。
他挥挥手小跑过来,从兜里掏出一个会吱吱叫的小猪,朝他伸出手:“给你,道歉礼物。”
戎缜接过来,垂眸捏了捏:“真想道歉?”小猪当即吱吱叫了两声。
江寄厘笑着跟在他身边:“当然了,是我走神撞到的你嘛,你会接受的吧?”
“看情况。”
戎缜回得不明不白,却还是把小猪塞进了兜里。
江寄厘来这里一个星期,还没有特别交心的朋友,所以很希望能多认识几个人,一号路统共没有多长,他一路说到校门口。
分开前总算说到了关键:“你叫什么名字呀?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戎缜。”
身材高大的男生给他留了两个字就迈着懒散的步子溜达走了,江寄厘把这两个字在舌尖上转了一圈,没想出是哪两个字,他再抬眼,男生似乎在低头捏那只小猪。
隔这么远,江寄厘都能听到吱吱的叫声。
他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江寄厘觉得转学换一个新环境也没有那么糟糕,当晚回家父亲母亲问他适应得怎么样,江寄厘还兴高采烈的讲了自己认识了新朋友。
结果第二天一去教室,他的桌子就不翼而飞了。江寄厘在原地打了两个转,背着书包整个人都是懵的。
桌子不在也就罢了,桌子里的东西呢?
前面的男生嘶了一声,压低声音道:“估计是你旁边那位大爷又回来上课了吧,等下找回来换个地方坐吧,别惹他。”
江寄厘又气又委屈,眼泪都快出来了。
眼看着再有十分钟就上课了,他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想找老师调一下监控,谁知刚走到前面,就迎面碰到一个人。
男生看着他的样子,啧了声笑道:“怎么哭了?被人欺负了?”
江寄厘这会气得脑子都不会转了,也没想为什么戎缜会出现在这,正打算把自己桌子被恶霸同桌扔出去的事情说一遍,第一排的一个女生就突然叫道:“江寄厘,你桌子在那呢!讲台后面。”
女生说完才意识到教室都安静了下来,她看着门口的戎缜,讪讪的闭了嘴。
江寄厘抬眼看看他,又看看讲台,再看看周围人的反应,于是更气了。
最后还是戎缜帮他把桌子搬了回去,但江寄厘并不领情,昨天还说着要和他做朋友,今天就冷战了三节课。
他才不要和这样的人做朋友!
戎缜看着旁边气鼓鼓的少年,低声叫道:“江寄厘。”
江寄厘低头写笔记,并不搭理他。
“你名字还挺好听。”
江寄厘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戎缜目光又投向他规整详细的笔记:“字也很漂亮。”
烦死了这个人。
江寄厘瞪了他一眼,戎缜把自己的书本往过推了推:“你帮我写名字吧。”
他才不要。
江寄厘又把头转回去,还拉着凳子往外挪了挪。
戎缜被他逗笑了,伸手过去,江寄厘要躲,没躲开,戎缜捏住了他的脸,“我的错,别哭了,像小兔子一样,怪可爱的。”
江寄厘脸色爆红,更不愿意理他了。
戎缜这里的座位单了整整两年,他在一中霸道惯了,从来没人敢过来,没想到这天栽了,他被漂亮的小兔子哭得措手不及,关键是还不会哄人。
所幸这只小兔子的气性不长,气了两天,某个课间因为他一句话没绷住笑了。
少年抿着唇,眼睛弯弯的。
戎缜撑着脸看他,“江寄厘,你怎么长得这么漂亮?”
“我爸妈生得好。”
戎缜笑道:“我也觉得。”
江寄厘心情好了起来,主动帮他把课本上的名字写了,他边翻着那厚厚的一摞书边感叹:“这学期都过一个月了,你的书怎么一本都没有打开过?你都不看书吗?”
戎缜看着少年漂亮的字迹落在每本课本的扉页,说道:“看啊。”
江寄厘眼眸瞪大,望向他。
“除了课本很多书都看,你猜猜我都看什么。”
江寄厘不知道想到了哪里,耳朵红红的转回去:“我怎么知道。”
戎缜碰了下他滚烫的耳垂:“你不是知道吗?”
江寄厘瞬间就反应过来这人在笑他,又羞又恼,照着他的肩膀就打:“就知道臊我!”
这句话一出,两人同时愣了一下,眼前的场景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他眨了眨眼睛,好像还有话要说,但又说不出来。
戎缜:“我改。”
这下不仅他俩安静了,整个教室都安静了。
“谁要你改了!”
江寄厘火急火燎的低下头继续写名字,结果一着急写成了自己的。
“对不起对不起……”
戎缜听到少年又在道歉,很会顺坡下驴:“要赔偿我吗?”
江寄厘:“啊?”
“放学再给我弹次琴吧。”江寄厘还愣着,戎缜就凑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笑道:“你弹琴的样子特别好看,我很喜欢。”
第93章 chapter93 校霸同桌(二)
江寄厘中秋后在北城有一场比赛,最近总是练琴练得很晚,所以向来上课认真的少年白天也难得打起了瞌睡。
语文课时,戎缜看着身旁托着下巴偷偷睡觉的人,忍不住想逗逗他。
少年的侧脸歪向一边,呼吸渐渐绵长,坐得却还端端正正,清瘦的背部挺直,两只脚也很规矩的放在桌下,看着很乖。
戎缜伸出手,在他又长又翘的睫毛上拨了一下。
戎缜又在另一边拨了一下,少年总算有点反应,但还是没醒来,只皱着眉毛动了动,把脸转向另一边,留给里面的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还有T恤下微凸的颈骨。
很瘦,很白,在阳光下甚至能看到后颈细小的绒毛。
戎缜环着胳膊,在墙边靠了会,突然踢了脚前面人的凳子,那个男生吓了一大跳,战战兢兢的回头。
戎缜:“有头绳吗?”
那个男生反应速度特别快,当即从书包侧面掏出来:“有,不过是我用来绑卷子的。”
戎缜抬了下下巴,男生就把头绳递给了他,他勾在指尖上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上面挂着一只棕色的小猫挂件,还挺可爱的。
他随手把自己抽屉里嫌硌手摘下来的手表扔给了男生,当作和头绳的交换,那个男生手里捧着好几百万的东西,有点发懵。
戎缜却完全不在意,他低低的叫了一声:“江寄厘。”
没动静。
他笑了声,轻轻捏起少年头顶的一绺头发,慢条斯理的给他编了个小辫子,编完后左看右看,觉得不太好绑,又很有耐心的一点点拆掉,顺了两下,最后用头绳帮他扎了个小揪揪。
前面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一排的动静,心惊胆战的看着那位大爷很有情调的将少年摆弄来摆弄去,好像很满意一样。
三点四十分,语文老师很准时的踩着下课铃声走出了教室,舒缓的音乐响了足有十几秒,江寄厘才醒过来,他撑着脸,困顿的眨着眼睛。
“下课了?”嗓音还带着点沙哑绵软的鼻音。
“嗯,睡了一节课,渴吗?”
戎缜这么一说还真有点,江寄厘迟钝的看了看他,许久才低头从抽屉里拿水杯,不过并没有拿到,戎缜握住了他的胳膊。
“走吧,带你去超市。”
江寄厘:“啊?”
戎缜拉起他:“陪我出去转转。”
江寄厘跟在他身边,睡意已经全跑了,出了教室走了一段路后,江寄厘突然小声问道:“他们为什么都看我呀?我脸上有印子吗?”
戎缜似笑非笑的转过头,很认真的低头在他脸上看了看:“没有,看你是因为你好看吧。”
江寄厘信了,就这么跟着他走了一路,去超市买了两瓶水,谁知回来时,他正捧着水小口喝,就看到了艺术楼的玻璃,不,准确来说是玻璃倒影里的自己。
江寄厘:“???”
他噔噔噔跑到玻璃面前,不可置信的摸向自己的头顶。他顶着这个东西在学校里跑了这么一大圈?
身后传来低笑,江寄厘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地方,他气呼呼的转身。
“戎缜!”
被叫到的人示意着指了指自己的头顶,笑道:“特别可爱。”
江寄厘追上去打他,脸颊通红:“你讨厌!”
戎缜任他打了几下,少年还是气得像个小河豚,顶着头上一颤一颤的小揪揪,看起来更可爱了。
“江寄厘。”
“干嘛!”
戎缜在他头上碰了下,垂眸道:“没什么。”
江寄厘拍掉他的手,把头上的头绳拽下来,凶了吧唧往教室走去。
戎缜唇角勾着笑跟在后面。
他在一中混了两年日子,本以为会一直无趣到毕业,没想到能在最后一年遇到这么有意思的一个小朋友。
江寄厘走得很快,但戎缜腿长,始终不紧不慢的跟着他,时不时还撩拨他两句,一直到上了二楼,江寄厘被一个男生拦住了,戎缜的笑意才消失。
他站在楼梯下方,听到对方说想做个朋友。
少年有些惊奇,指了指自己。
“你过段时间是不是要过生日了,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我担心你去参加比赛我来不及送……”
他话还没说完,戎缜就走了过来,他不轻不重的勾住江寄厘的肩膀。
“走了。”
“干嘛呀!”他扑腾两下,但没有戎缜力气大,只能手忙脚乱的接过人的东西,说道:“谢谢!谢谢你!”
教室里。
江寄厘有点开心,反倒戎缜臭着个脸,戎缜不开心,江寄厘之前的气也消了。
但不知道从哪学来的坏心眼,他边拆礼物边故意问道:“你不高兴吗?”
戎缜看着少年喜滋滋的脸,挑眉:“你很高兴?”
“当然了,我交到新朋友了。”
“朋友?你确定?”戎缜伸手过去,手指一勾就把藏在礼物袋子角落的一个信封拿了出来,浅黄色,很干净,还散发着一股柚子的清香。
“你知道别人把这个东西叫什么吗?情书。”看着少年傻呆呆的样子,戎缜手一转就把情书扔进了自己桌肚里:“没收了。”
“啊……不行!你还给我!”
戎缜精准抓住伸手过来的人,还在他头顶上揉了一把,低声道:“江寄厘同学,不可以早恋。”
江寄厘耳朵立即红了:“我没有,我才刚认识他。”
“嗯,所以没收了。”
“那也不行!我……我亲手还给人家比较好吧,你拿走算什么呀,而且……”
戎缜:“而且什么?”
江寄厘:“人家还送了我生日礼物呢。”
“我送你。”
江寄厘抬头:“你知道我生日什么时候吗?”
“八月十四。”
戎缜不假思索的回答完后自己也愣了,被他摁在身边的少年一脸惊喜:“你怎么知道呀?”
对啊,他怎么知道?
“猜的。”
江寄厘才不信,高高兴兴的眨着眼:“你肯定是偷偷问别人了,你可以直接问我呀……对了,你什么时候过生日?”
“不知道。”
江寄厘:“你骗我!哪有人不知道自己生日的呀?”
戎缜看向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很快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转回身若无其事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我不过生日。”
“那身份证上呢?是什么时候?”
“假的,不准。”
江寄厘后知后觉自己可能问得有点多戳到了别人的痛处,乖乖的闭了嘴,想着在自己生日的时候也给戎缜准备一份礼物,给他一个惊喜。
但他没想到之后一连几天戎缜都没来学校,他也联系不到人,其他同学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表示那位大爷来上课才是稀奇。
很快就到了江寄厘生日这天,他明天就要去北城了,戎缜要是再不来,那他的礼物就送不到了,况且……他记得戎缜也说要送他礼物的。
总不能是骗他的吧。
江寄厘打算再等等,本来上午就要向学校请假,但一直拖到了下午放学戎缜也没有要来的意思,他只好先去把假请了,再回教室的时候人已经走空了。
他心里说不出的失望,背着书包往楼下走。
楼梯口没碰到人,一号路也空空荡荡,大概是不来了吧。
戎缜解决完家里的事情时已经晚上七点了,他是抄近路翻进学校的,一路跑上教学楼,发现教室早就空了,黑黢黢一片,他进去看了一圈,在桌子上找到一个字条。
上面写着:
我明天要去北城参加比赛了,可能要去一个星期,等不到你,先走啦,你要是回来了就翻翻抽屉,给你准备了生日惊喜!
日期是今天留的。
戎缜心口压着的那股着急泄了一半,他把纸条收起来,然后从桌肚里摸了摸,找到一个八音盒,中间竖着一根管子,旁边是跳钢管舞的派大星。
搞怪又可爱。
戎缜没忍住,闷笑了声,想到了少年拨弄这个玩具时惊喜的样子,一定也很可爱,他轻轻碰了碰,随后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慢慢收了些,把八音盒装进了自己手里的礼品袋中。
天色渐渐暗了,整个学校都安静了下来,只有一号路的路灯还亮着,戎缜走得很慢,礼品袋里的八音盒在发出悠扬的音乐。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另一阵琴声和八音盒的声音重叠了。
戎缜脚步一顿,下一秒,他直接朝着艺术楼的琴房跑去。
此时,他无数次靠着的那个窗口亮着莹白的灯光,钢琴的声音就是从里面传来的,他心跳如擂,走了过去。
少年的书包安安静静放在脚边,他今天没有穿校服,而是穿着一件洁白到有些惹眼的衬衫,袖口微微卷起,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
江寄厘弹的是《梦中的婚礼》,其实这首曲子相比起他要比赛的那些曲目难度低了很多,他本来应该再练练比赛曲目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起了这首,明明已经很久没弹过了。
舒缓优雅的琴音不断响起,似乎也在他脑内构造出了一个只有梦中会出现的场景,翻滚拍打的海浪,明亮圣洁的玻璃教堂,还有一个对着神父起誓会永远爱他的伴侣。
江寄厘的思维跑得很远很远,直到一曲完毕才回过神来,他垂着眸,怅然若失的盯着自己的手指。
很奇怪的感觉。
他摇摇头站了起来,就在他要拎起书包离开时,身后突然响起了缓慢的鼓掌声。
他猛的扭头,看到戎缜像以往练琴的每一次一样靠在窗口。
戎缜:“学校里的人都走光了,你怎么还没走?”
江寄厘愣愣的,没反应过来:“啊……我,我练琴,等下就打算回去了。”
戎缜低低“啧”了声:“骗人,在等我?”
江寄厘脸上一下子就热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戎缜就从窗口翻了进来,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站定。
“生日快乐,江寄厘。”
看到少年还是呆呆的,戎缜走过去,弯下腰看着他的脸:“发什么呆?还没过十二点,不迟吧?”
“不……不迟,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戎缜在他头发上揉了一下,把礼品袋递给他。
“那为什么还等我?我要是真不来呢?”
江寄厘脸红红的,有些羞涩,也不说话,只有眼睛亮亮的,看着就很开心。
“你过生日,为什么给我准备礼物?”
戎缜问出这句话后,看到少年攥着礼品袋的手紧了紧,随后就听到他小声说:
“你不是不记得生日了吗?所以我想和你一起过。戎缜,你也生日快乐。”
戎缜的目光追着他,脸上的笑意好像也没了。
“江寄厘。”
被叫的人抖了一下,“你不开心吗……”
“要和我谈恋爱吗?”
两句话是同时响起的,江寄厘眨了下眼,看人好像没听懂一样,戎缜抬起手,慢慢扣住了他的后颈,往前拉了拉,拉到自己面前,少年个子比他矮很多,他得躬下身体才能平视。
“我说,我想和你谈恋爱,你答应吗?”
江寄厘这下才彻底呆住了。
戎缜又笑了:“笨蛋啊,有那么难理解吗?”他面上恢复了之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样子,很感兴趣的盯着少年通红的脸,然后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你……”
“里面的同学干什么呢!都几点了?怎么还不回家?”
江寄厘惊慌的退了一下,刚想和保安解释自己在这里练琴,谁知戎缜拎过他手里的书包,拉着他就跑了出去。
保安急了:“诶?诶!跑什么跑!谈恋爱呢是不是?!啊?哪个班的?”
只有开合的门在回应他扬高的声音,保安从艺术楼大门进去的时候,人已经跑不见了。
江寄厘气喘吁吁的跟着戎缜从后门跑了出去,又七拐八拐的不知道出了学校的哪个大门才停下。
江寄厘上气不接下气:“我们跑什么呀?”
戎缜拉着他走得很心安理得:“谈恋爱被抓到要处分的。”
江寄厘:“……”
“我还没答应呢。”
“那你答应一下。”
江寄厘笑出了声:“你怎么没脸没皮的?!”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两个人对视着,许久江寄厘才不尴不尬的扯开话题。
“你说,我们上辈子是不是认识呀,总觉得怪熟悉的。”
戎缜:“也不是没可能,说不定还在一起过呢。”
江寄厘又炸了毛:“你讨厌!”
“我讨厌。”
马路边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裁剪下来,他们不自觉走得越来越慢,戎缜拉得很紧,江寄厘觉得手心痒痒的,也热热的,男生的手掌很大,也很宽厚,能将他整只手都包裹住。
他踢着路边的一个石子说道:“我明天就去北城比赛了,下个星期回来。”
戎缜:“嗯。”
“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为什么,你刚还说要和我在一起……”
“我陪你一起去。”
江寄厘卡了壳,戎缜轻声道:“我和你一起去北城,看你比赛。”
江寄厘又别扭了:“那我以后也有比赛,我还有好多比赛呢。”
戎缜:“我都陪你去。”
“为什么呀?”
“不知道,就是想去,想看你比赛,想看你弹琴,想看你拿奖。”戎缜突然低声笑道:“可能我上辈子真的和你认识吧,不然我怎么这么喜欢你。”
江寄厘:“借口。”他看了戎缜一会,突然神神秘秘的低声道:“有人和我说你就是喜欢我漂亮,你之前还夸我。”
戎缜被他逗笑了。
“他说的对,我就是喜欢你漂亮,他们还说我不是好人,你怎么还和我玩。”
江寄厘不说话了。
戎缜突然停下了,在他头发上摸了摸,认真道:“你应该站上更大的舞台,好好去比赛。”
“江寄厘,你特别棒。”
少年眨着亮亮的眼睛,重重点头:“嗯!”
(全文完)
第94章
戎宅的阁楼改成了一个私人健身室,倾斜的落地玻璃透亮而洁净,青年刚刚健完身,抬手把哑铃放了回去。
他边走边摘下黑色的护腕,因为手部的动作,一并牵动了臂膀间流畅的线条,青年皮肤冷白,但并不羸弱,漂亮而有力量感的肌肉上附着一层薄薄的汗水。
他走到门口,刚拉开门,站在外面的人就叫道:“江先生。”
江崇对他的如影随形已经习惯了,并没有一丝停顿迟疑,直接朝着楼下走去,身后的人恭恭敬敬跟着。
“晚餐已经备好了,您是要现在用餐还是……”
江崇一路走向房间:“洗澡。”
“我去帮您放水。”话是这么说,秦嘉禾却并不敢走在江崇的前面,一直等到青年进了房间开始脱衣服,他才垂着眼走进浴室。
氤氲的雾气升腾起来,将弯下腰认认真真试水温的人眼睫打湿,挂上了细密莹润的水珠。
门口响起脚步声,他擦了擦手起身。
“江先生,水放好了。”
“嗯。”
和江崇一样,秦嘉禾也同样习惯了这样日复一日跟在家主身边的日常,只不过向来冷情冷性的先生是被迫习惯,他却是乐在其中。
当年他被挑中带回了戎家培养,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在无数小孩中脱颖而出,不因为别的,就因为他能最先认清楚自己的地位——他就是下一任戎家家主身边最赤胆忠心的一条狗。
他是江先生的狗,这是一个能让他兴奋到战栗的事实,秦嘉禾再明白不过,没人比他更适合当这条狗了。
江崇跨进浴缸,温热的水一寸寸漫过皮肤,健身后的疲乏渐渐上涌,他放松身体靠了下去。
秦嘉禾很自觉的跪在浴缸旁,伸手帮青年放松肩颈的肌肉,黑色的西裤在地板上很快就湿了一小块,但他并不在意,或者说是,他无暇在意。
眼前的人分明就是一副养尊处优的矜贵样子,手里的皮肤细腻得像是浸过牛奶,秦嘉禾几乎着了火,被燎得每寸神经都在发烫。
他的江先生,可真是漂亮的一个人。
从他的方向正好能窥到青年精致的下巴,锐利的下颌线一路延伸,勾勒出半张俊美的侧脸,秦嘉禾收不住自己的视线,于是便无礼又大胆的趁着青年闭眼小憩肆意打量。
这样的场面并不罕见,从最初的谨慎克制到现在的熟门熟路,秦嘉禾早已经窥探过了无数次,更甚至从很多年前,江先生尚还不认识他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