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和父亲母亲彻底断联的第七个年头,也是他第七个惊醒的除夕,江寄厘已经数不清自己到底在那个号码上犹豫过多少回了,几乎每个节日,他都要看着仅剩的几张合照发很久的呆,但最终又会安安静静关掉。
从淮城离开的前五年,他只是不敢联系,他担心把本来毫不知情的父母拖进这个漩涡里。
江寄厘了解戎缜的性子,知道他一定会分一些注意到父亲母亲的身上,一旦有异常的动静,后果江寄厘承担不起,他怕父亲母亲会为了他做出冲动的事情,那时的戎缜不会容忍有人堂而皇之的挑衅他,他不想害了身边最亲近的人。
后来他被戎缜找到了,情况又太复杂,他胆战心惊分身乏术,光是应付发疯的戎缜就已经疲惫至极,他已经没有任何精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情了。
再后来就是害怕,他当年不顾一切的逃离了淮城,心里有太多的愧疚,以至于不太敢面对他们。
可能是近乡情怯,哪怕他清楚父亲母亲现在已经知道他还生活得好好的,也依然不敢打出那个电话,他先前还若无其事的笑话男人也会紧张这样的场面,事实上他自己也一样。
江寄厘叹了口气,轻轻关掉手机,目光投向了窗外。
现在是凌晨五点多,冬日白昼短,这个时候外面还是夜里的样子,庭院里高高的常青树上挂着火红的小灯笼,上面落着些没来得及清理的积雪,显得五颜六色的,是深冬里难得的鲜艳。
江寄厘吸了下鼻子,掖好被子打算闭上眼睛再眯一会,突然,身后传来了些动静,好像是极轻的一声开门声。
紧接着是一阵轻而沉稳的脚步,江寄厘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因为除夕要回家里见父亲母亲,所以这两天他狠了狠心没让戎缜进来睡觉,结果男人憋了一天就憋不住了,今天赶大早摸回主卧。
江寄厘没理他,合上眼假装自己还没睡醒。
脚步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下一秒床边塌陷下来,熟悉的气味涌进鼻腔,男人从背后抱住了他,细密温热的吻落在后颈处。
江寄厘有些痒,但并没有躲,谁知男人越来越过分,大手熟门熟路的钻进了他的睡衣里,江寄厘装不住了,一把抓住他不规矩的手。
“戎缜,别闹。”
男人本就是故意把他弄醒,见状翻身压了过来,低声道:“宝宝,醒了?”
江寄厘直接把责任推给他:“还不是你吵醒的。”
“想你了。”戎缜完全没在意青年的假意指责,吻了吻他柔软的唇:“都两个晚上没抱你了,想得睡不着觉,时时刻刻都在想你。”
江寄厘听到他这个语气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故意不顺着他。
“现在抱到了,睡吧,才五点。”
戎缜嗯了声:“才五点。”应得挺快,但并不放开他。
江寄厘瞪了他一眼。
戎缜:“我小心点,不在明显的地方留痕迹,好不好?”
江寄厘扭开脸,想躲进被子里:“不要。”
“要。”
他推着男人:“下去。”
戎缜扣住他伸来的手,继续恳求:“就一次。”
江寄厘气笑了:“戎缜,你怎么没脸没皮的?我说不要,大早上的困死了,你能不能乖乖睡觉?”
“不能。”
江寄厘盯着他,又推了两下发现推不动,男人啄吻着他的脸:“好不好宝宝?想你。”
江寄厘被他搂得紧紧的,无奈极了。
男人气息喷洒在他耳廓处,目光紧紧追着他,江寄厘知道今天肯定不能安稳睡下了,顿了许久后,只好点了头,但不忘警告他:“别忘了今天还有正事,而且等会晚晚该醒了……”
剩下的话都被男人堵了回去,贲张滚烫的肌肉压着他,江寄厘被他圈进了怀里。
他们定好回去的时间是下午,其中很多要准备的事情都是戎缜经手的,所以他自然忘不了,也很守信的点到为止。
只是戎缜的抱着和江寄厘理解的抱着并不太一样,虽然没太累着,但羞得眼泪都出来了。
庭院的灯亮了起来,戎宅很快就灯火通明,佣人们开始打扫外面的积雪,传来了悉悉簌簌的声音。
戎缜帮怀里的人拨开汗湿的额发,吻了吻他挺翘的鼻尖,大概还是有些累,上面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江寄厘脸上带着稠丽的倦态,半眯着眼,声音很小:“你不紧张吗?”
戎缜手指缓慢的蹭着自己在青年胸口留下的痕迹,闻言有些疑惑:“嗯?”
江寄厘不说话了,好像睡着了一样,就在戎缜以为他刚才只是半迷糊状态下的梦话,就听到江寄厘又开口:“我很紧张。”
“我好久没见我父亲母亲了,之前都是骗你的,我也很怕。”
男人身体瞬间绷紧了,条件反射似的,他听着青年缩在怀里猫一样低语。
江寄厘:“我一点都不合格,躲了这么多年,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青年的嗓音带起了颤意:“……怎么办?”
这似乎是青年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用这样的话来问他,青年问他怎么办,眼尾漾出浅红,是全然依赖他的语气。
戎缜闭了闭眼,喉结滑动,将人抱得更紧。
“别怕。”
“不是你的责任,他们那么爱你,以后也只会更爱你,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别怕,宝宝,有我在。”
江寄厘却把脸埋得更深。
戎缜抚着他的头发:“他们过得还不错,去年年底淮大迁校区的时候,你父亲和母亲也搬走了,在东区。”
江寄厘突然一愣,抬起头来。
戎缜:“其实晚晚出生以前我去过一次,见过他们。”
江寄厘似乎反应不过来话里的意思,看着他轻声重复道:“你去看过他们?”
“嗯。”
江寄厘白净的手指微蜷:“那……”
“没事的。”戎缜轻拍着他的后背,一下一下,哄道:“再睡会吧,不怕。”
男人语气低而温柔,江寄厘耳朵痒痒的,竟真的泛上来一些困意,连带着情事过后的疲乏,他安心的窝在男人怀里睡着了。
同时压在心上的石头也卸了大半,他想,没事的。
江寄厘很信任戎缜,当然,如果不是上午他们回了江家后,男人被毫不留情狠狠关在门外的话,江寄厘还能更信任他。
这一切应该在意料之中的。
门外江父面露难色,有些无奈,但语气却也并没有好到哪里:“戎先生,我太太情绪不太稳定,您见谅吧。”
男人站在三级楼梯下面,独栋小洋楼的门紧紧闭着。
江父样貌本清隽儒雅,但这些年的精神打击让他头发已经苍白了一半,虽然站在楼梯上方,但在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前,仍显得有些佝偻。
“没关系,江教授,回去陪陪厘厘吧,他很想你们。”
戎缜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客气,反倒让江父心底咯噔,戎缜这个人曾经几乎成了他们所有人的噩梦,如今却站在这里任凭冷落。
他当然也恨这个人,但更多的还是无奈。
江父江母住的这片居民区很安静,宽敞干净的街道很久不见有行人来往,只有贴起的对联能透出几分人气,男人就那么立在寒风里。
活了大半辈子的江父并不能理解他,从始至终都不能,何必呢。
他叹了口气:“厘厘心软……”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他并没有继续下去,而是道:“我太太她有时候说话做事太冲动,戎先生,您高抬贵手,看在厘厘的份上就不要计较了。”
“她疼厘厘,不会让厘厘太为难,麻烦您再在这里等等,再等等。”
这话说完,江父的背影似乎更佝偻了,他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客厅内。
刚才情绪有些崩溃的女人已经缓和了些,只是双眼红肿,她怀里抱着戎晚晚,把江崇拉到身边来,摸着小孩的脸。
“都这么大了。”
江寄厘鼻子发酸,心口疼得厉害,但并不想在江母面前哭,不想让江母为他更难过,他强撑着笑容,轻轻抱住江母的肩膀,柔声道:“是,都长大啦,晚晚再过三个月就整一岁了。”
戎晚晚抱着江母的脖子,咧着小嘴笑得很开心。
江母仔仔细细端详着小孩的脸,看了许久后,在戎晚晚的小脸上亲了亲。
“真像你小时候。”
她拉过江崇,看着他和那个人六分相似的面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莫名眼眶一热,又掉下眼泪来,摸着他的头发道:“早早,也让奶奶看看。”
江崇眉眼之间不是之前见戎老太太的那种冷漠,他叫道:“奶奶。”
江母的情绪又有些难以控制,江父进来就看到这一幕,走过去拍了拍妻子。
“大过年的,别吓着孩子们,厘厘回家是好事,你这样厘厘该多担心。”
江寄厘“死”后的这几年里,江母从最开始的悲痛难忍,到尝试着逐渐走出来,她一直都是一个很独立很聪明的女性,江寄厘从小跟她学琴,跟着她参加各种演出,去国外参加各种比赛,他从来都很崇拜她,可一直到这时他才突然发现,其实母亲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她在这时才显出了平日里少见的脆弱,靠着江寄厘的肩膀,泣不成声:“厘厘,你受苦了。”
江寄厘眼眶一直红到眼尾后方,却依然笑得眼睛弯弯:“没有,这些年我过得很好,特别好,您别心疼我。”
可江母又哪能轻易相信,江父抱起戎晚晚,带着江崇进书房里玩,给江母和江寄厘留下了足够的空间。
江父江母新搬来的这栋小洋楼很漂亮,比以前的房子宽敞了一倍多,不过格局却别无二致,甚至连江寄厘曾经住过的房间朝向都差不多。
江母拉着他在家里逛了一圈,才勉强露出了笑脸,她又带江寄厘回了他的房间,里面的布置竟也和多年前完全一样。
江寄厘捧着一本厚厚的相册,和江母一页一页翻着。
房间的采光极好,温暖的阳光斜照进来,亮的人心底都是暖洋洋的,江寄厘偶然抬眼,从窗户处看到了外面的街道,男人的车子上落下了一只灰不溜秋的麻雀,旁若无人胆大包天的在上面散着步。
男人本来沉默着,见状缓步过去,伸了下手,麻雀很有灵性的飞到了他的手背上。
江寄厘片刻的走神都落在了江母眼里,是她亲自把人赶了出去,自然知道人在哪里。
相册马上就要翻到底,江母修长的手指落在了某张照片上。
她的手很漂亮,江寄厘这一点完全像了她,他们都是天生弹钢琴的人。
江母摩挲着照片上的少年,陷入了回忆中一般:“当时才二十岁,曲老师那会见了你,回头就和我夸,说我们厘厘漂亮得像一只小天鹅,曲老师还说想带你去比赛……怎么就让他看上了呢。”
那张照片赫然就是当年送去戎缜手里的那张,少年穿着洁白干净的衬衫,朝着镜头笑得灿然。
江寄厘把江母的手握在了掌心里,笑道:“小时候我和您说,以后我也要像您一样教人弹钢琴,以前都没机会,这几年总算实现了,我在白城那边的一家琴行里当老师,教了很多小朋友。前几天我……我和他在国外度假的时候,收到了一个曾经教过的小朋友的信息,他去北城学钢琴了,今年拿了奖,母亲,我很开心。”
江母想哭,但看着他又扑哧一下笑了,擦了擦眼泪,无奈的摇着头:“你啊,就是心软,不知道你像谁。”
江寄厘抱住她轻声道:“您的孩子,当然是像您,我五岁的时候因为看动画片不好好练琴,您生气,说再也不教我了,让我天天看动画片,后来我还不是学了那么多年,还都是您手把手教的。”
“……母亲,我过得很好。”江寄厘道:“早早很乖,晚晚也很可爱,他也很爱我。”
江母扭开头,也看出窗外:“就知道你要说他。”
“你不许替他说话,他对你好不好你说了不算,得我们看,那种人狗改不了吃屎……”
江母最后的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她道:“我是心疼你,让他欺负了那么久,活该那几年病死他,还找你。”
江寄厘闻言手一顿:“母亲……什么病?”
江母没有回答,她摸了摸江寄厘的脸:“别心疼他,那是他欠你的,他这辈子都还不完。”
“嗯,我知道,您放心,反正现在做饭洗衣服带孩子都是他,我不辛苦的。”
江母伸手点了点他。
戎缜最后还是被允许进入家门了,江母端着脸,只在沙发上逗戎晚晚,之前她还特意告诉江寄厘,别给他通信,她和江父都要看他的表现,如果表现一般,今天孩子和江寄厘都得扣在这里。
江寄厘当时推着江母的肩膀,在她身边笑道:“好,听您的,他今天表现不好,我以后就住在家里,不跟他走了,让他自己回去。”
天色暗得很快,除夕夜热热闹闹的来了,靛蓝色的天边炸响了一簇又一簇五颜六色的烟花,淮城难得有这么喜庆的新年。
客厅的茶几上摆着托盘,江父江母在包饺子,戎晚晚在捣蛋,坐在江母怀里玩捏一个面团,江崇坐在小家伙对面,一眼就注意到了,提醒道:“晚晚,不要喂嘴里。”
江母笑着点点他的小脑袋:“听哥哥的,不可以吃。”
江父放好刚包的饺子,又拿起来一张皮,捏起托盘上崭新的硬币包进去,接话道:“那这硬币可得包大点,不然小家伙直接当零食吃了……早早,给爷爷再拿一双干净的筷子。”
江崇点头:“好。”
“听你的,晚晚这么小,还喝奶呢,吃什么饺子,是不是呀晚晚。”
戎晚晚听不懂,只知道胡乱“芽芽”。
此时厨房里,男人正卷着昂贵的衬衫袖子切菜。
江寄厘靠着门框,视线两边跑。
“晚晚乱吃东西的毛病肯定是你遗传的,我小时候不吃,早早也不吃。”
青年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绵密的质感和蓬松宽松的款式将他衬得更加纤瘦,他笑得卧蚕鼓起,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漂亮又活泼,戎缜好像一瞬间看到了曾经的江寄厘,还没遇到他的江寄厘,应该也是这样。
他顺着青年道:“我的儿子,当然像我。”
江寄厘假装苦恼的语气:“也是我的儿子,怎么不像我,像你都是坏毛病……你小时候也会往嘴里塞碎纸片、塞毯子、塞面团吗?”
戎缜听得出来青年故意使坏,他放下手里的东西擦了擦手,将人一把拽过来,在他脸上吻了下:“你猜猜,你猜我这个坏毛病会不会带到现在,再猜猜我还会往嘴里塞什么?”
男人的语气倒也没有不正经,但江寄厘还是想歪了,他怀疑自己近墨者黑,让戎缜带坏了,他闹了个脸红。
“你就胡说,你当着我父亲母亲的面怎么不说这种话?就知道背地里臊我。”
他话音刚落下,厨房外恰好想起了江母的声音。
“厘厘,晚晚尿裤子了,有没有给孩子带新衣服呀。”
江寄厘看着戎缜,男人立即道:“我去,在车上。”
他笑了声,在男人侧脸上飞快亲了一下,然后才扬声道:“带了,在车上呢。”
以前男人的劳斯莱斯是身份的象征,如今车上放的只有各种各样的婴幼儿用品,当年意气风发执掌戎家的人肯定不会想到,十年后的今天,他在给尿裤子的笨蛋戎晚晚换纸尿裤。
这天晚上,江寄厘最终还是没回去,不是因为戎缜表现不好,恰恰相反,江父江母是因为放了心,才留他们在这。
吃过年夜饭后,江母回房间拿出了自己包的几个红包,结果刚一推门,就看到高大的男人正半跪在床边给青年洗脚,不知道哪句恼了人,江母看到自家儿子在男人肩膀上打了好几下。
“戎缜!”
空气安静下来,江母瞬间反应过来,心里道自己老糊涂了,进房间居然不敲门。
她急忙退了出去,拿着红包去了两个小孙子那边。
留在房间里的两人对视一眼,江寄厘闷笑着补上后半句话:“再闹你就自己回家。”
三年后。
江寄厘这天起得有点迟了,都怪戎缜抱着他撒赖,在床上腻腻歪歪死活不让他走,还是被精力旺盛的戎晚晚过来敲了门才得以解脱。
说起戎晚晚,那个小坏蛋自打上了幼儿园以后天天都有闹不完的事。
包括但不限于每天晚上偷偷跑进主卧藏在被子里,被发现后吵着要睡在爸爸和父亲中间,早上五点就打了鸡血一样满客厅疯玩,时不时过来敲门催大人起床,江寄厘还好,戎缜天天被他折磨得脑门绷青筋。
比如今早,正到关键时刻,戎晚晚一声石破天惊的“粑粑”,直接把男人叫熄火了。
江寄厘笑得很不负责任,在男人唇上印了一下就起身溜了。
他打开门,外面的小家伙穿着自己的小恐龙睡衣,正站在门口,他的目光平视只能到江寄厘的大腿处,看了两秒后抬起头:“粑粑,我想去看小喷泉。”
江寄厘蹲下来,伸手拨了拨他头顶上竖起的呆毛,说道:“让父亲陪你去吧,爸爸要去上课了,周末的时候再带你去玩好不好?”
戎晚晚扭着小身体拒绝:“不要嘛,不要父亲。”
江寄厘:“晚晚乖,让父亲给你做小猪包吃,爸爸晚上回来陪你。”他亲了亲小孩软绵绵的小脸,把他拉进了卧室里:“去找父亲。”
说完江寄厘就去了浴室,戎晚晚站在地上,扁着小嘴和床上的男人对视。
“不穿衣服,羞羞。”
赤着上身的戎缜:“……”
他披了件衬衫起身下床,把不情不愿的戎晚晚一把拎起来:“换衣服,洗脸。”
戎晚晚小朋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戎缜一把扛到了肩膀上,屁股上的小恐龙尾巴一晃一晃的,他叫道:“鞋!我的鞋!”
戎缜回身,把掉在地上的同款恐龙绿拖鞋拿在手里,带着吵闹了一早上的小坏蛋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江寄厘洗漱好出来时,男人正在给戎晚晚穿袜子,他收拾东西的速度很快,在门口边换鞋边道:“晚晚放学后你记得带他去看喷泉,还有昨天晚晚老师说的观察作业,下个月一号要交,你带他把选题定一下。”
他飞快的说了一遍后就打算拿着钥匙离开,刚一转身,胳膊就被拉住了,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江寄厘:“别闹,我来不及了。”
戎缜:“早饭没吃,我等会带晚晚上学的时候给你送过去。”
江寄厘笑道:“还不是怪你一大早没完没了,知道了,我走了。”男人点头嗯了一声,但没舍得放开,江寄厘了然,踮起脚在他脸上吻了下,小声道:“先生,再见。”
戎晚晚坐在沙发上戳着自己的小脸,“羞羞!羞羞!”
江寄厘歪头从戎缜身后看过去:“小坏蛋。”
戎晚晚幼儿园上课时间是八点三十,江寄厘离开后,戎缜先带着戎晚晚洗了脸刷了牙,小家伙对着镜子喋喋不休,差点把牙膏沫吞了。
戎缜在他脑门上弹了下。
“乖乖刷牙,哪有那么多话说,给你十分钟时间,等会我来验收成果。”
戎晚晚手里拿着小牙刷,还在摇头晃脑:“粑粑说你会做小猪包,晚晚要吃小猪包。”
戎缜:“小猪包只给乖小孩吃。”
戎晚晚:“那晚晚要吃黄色的小猪包。”
戎缜闻言笑了声:“你是乖小孩?”
戎晚晚:“粑粑说我是乖小孩。”
戎晚晚一干正事就有说不完的废话,戎缜应了他几句就去了厨房,等小家伙刷完牙出来后,他要的小猪包已经放到桌上了,戎晚晚蹦蹦跳跳的坐过去,总算是用小猪包堵住了嘴,安静的吃完了早饭。
八点二十分,戎晚晚背上自己的小书包出了门,他叉着腰站在门口,中气十足:“父亲,你快点,我要迟到了!”
男人扣好衬衫袖口的扣子,看着门口的小萝卜头,挑了下眉:“戎晚晚,你帽子呢?”
小家伙一捂脑袋。
戎缜从玄关的柜子上拿下来,走出门蹲在戎晚晚面前,把那顶鹅黄色的渔夫帽扣在他脑袋上,然后帮他把下巴上的松紧绳绑好。
“走吧。”
男人起身,戎晚晚揪住他的裤子,跟着一小步一小步迈下楼梯,戎晚晚小朋友今年三岁,平时雄赳赳气昂昂的,其实个子刚到父亲的膝盖处,他边走边奶声奶气的说:“我们班里的小朋友都不敢欺负我,昨天还叫我大哥呢。”
戎缜低头看他一眼,“大哥”因为腿太短走不稳,戎缜下楼的时候他得抱着人的腿才能稳稳落下,就下楼这么一小会功夫,“大哥”小朋友累得小脸都红了。
男人去开车,戎晚晚站在楼下重重的喘了口气,还煞有介事的抬手擦了擦汗。
隔壁的乔姨刚好出来扔垃圾,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小家伙,笑呵呵道:“晚晚,上幼儿园呀。”
戎晚晚回头,看到是认识的人,乖乖的喊了声:“乔奶奶。”
乔姨“诶”了声,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把夹心糖给他,戎晚晚乖乖的全都揣进了兜里:“谢谢奶奶。”
戎缜开车过来时正好碰上了乔姨,男人半张脸掩在车内,深邃而尊贵,乔姨还是有些杵他,忙低头对戎晚晚道:“晚晚,父亲来了,赶紧去幼儿园吧。”
戎晚晚点头:“摁!”
然后背着小书包过去拉开副驾的门,手脚并用的爬了上去,刚坐好就听到戎缜说:“晚晚,和乔奶奶说再见。”
“乔奶奶再见!”
乔姨连忙挥挥手:“再见再见。”
戎晚晚一路上都在把玩那些夹心糖,到琴行门口时,戎缜把早餐便当送给江寄厘,戎晚晚趴在车窗口,看着江寄厘“粑粑粑粑”叫了好几声。
江寄厘过去揉揉他的头发,笑道:“你们父子俩在家里磨蹭什么,这都几点了,前几天刚迟到一次,今天还迟到,又想罚站啦戎晚晚?”
戎晚晚被戎缜惯的已经没有知觉了,对迟到这件事完全不在意,他低头认认真真掏着兜里的糖,一颗一颗全给了江寄厘。
“粑粑,乔奶奶给的糖。”
江寄厘接过来,问道:“有没有和乔奶奶说谢谢呀?”
戎晚晚:“说了!”
听到江寄厘问这件事,旁边的男人也偷偷勾住青年的手指,邀功似的:“我让晚晚说了再见。”
江寄厘无奈的笑道:“干嘛?不应该吗?”
戎缜:“应该,你教的我都记得。”
江寄厘不跟这一大一小贫嘴,让他们赶紧去幼儿园后就转身往回走。
戎晚晚突然低声问戎缜:“父亲,你给粑粑装小猪包了吗?”
戎缜:“装了。”
戎晚晚当即扬声道:“粑粑,父亲给你装了小猪包哦,父亲说只有乖小孩才能吃小猪包,父亲夸你是乖小孩!”
江寄厘正走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们俩!赶紧走,迟到了!”
一大一小不紧不慢的回了车里,江寄厘目送着他们离开,谁知一回头,琴行的玻璃上也趴着一群小萝卜头。
“江老师!脸红红!”
江寄厘好笑的指了指他们。
戎晚晚今天整整迟到了十五分钟,老师当时没说什么,牵着小家伙进了幼儿园,但没过一会就把状告到了江寄厘那边,老师心里跟明镜似的,看男人每天来来往往接送小孩,很清楚家里是谁做主。
江寄厘和老师连声道歉,说晚上回去一定教训戎晚晚,同时心里给戎缜记了好几笔账,只等晚上回去收拾这一大一小。
而晚上放学后就被戎缜接走看小喷泉的戎晚晚并不知道这个噩耗,他开心的忘乎所以,到处疯跑,还在喷泉旁边的石阶上抓到了几只小蚂蚁。
戎缜正在一旁接电话,戎晚晚就一头撞了过去:“父亲,我们的观察作业就用小蚂蚁好不好?我们观察小蚂蚁吧!”
戎缜单手抱起他,和电话那边的人交待了最后一句话,谁知一个没注意,戎晚晚就偷偷摸摸把蚂蚁放进了他的衬衫口袋里。
戎缜:“……”
戎晚晚:“嘿嘿。”
夏日傍晚的桐桥安逸又平静,江寄厘下课后刚从琴行出来,就注意到了在外面等着的两个人,戎晚晚又没大没小的骑在男人的肩膀上,见到他出来高兴的朝他挥手。
“粑粑!”
江寄厘走过去笑道:“早早不在家你俩就无法无天了是不是?回去再收拾你们。”
戎晚晚抱着戎缜的脖子,探过去在江寄厘侧脸上亲了好几口:“粑粑,我爱你。”
江寄厘被这个油嘴滑舌的小家伙弄笑了:“谁教你的这套……”话还没说完,男人也低头在他脸上吻了下:“宝宝,我也爱你。”
他道:“就你俩贫,回家了。”
青年挽住男人的胳膊,走得很慢,小孩跨在男人肩膀下方的两只小脚晃来晃去。
“父亲,你们为什么要选我当儿子呀?”
“因为生下来就退不回去了。”
小孩的语气很天真:“你们可以报警呀。”
“不可以。”
“哦,好吧……粑粑,你知道怎么用胳膊放屁吗?”
“不知道啊。”
“我知道。”
琴行的这条路悠远又漫长,火红的夕阳斜照下,每一处经过的地方都熠熠生辉。
(桐桥篇·完)
第92章 chapter92 校霸同桌(一)
淮城一中上空响起了空旷而悠扬的下课铃声,教室的人很快就走光了。
窗外茂密高大的香樟树挡住了一部分橘金色的夕阳,让夏日傍晚的教室难得的清凉惬意,江寄厘托着腮安安静静的发了会呆才开始慢慢收拾书包。
现在时间还早,他打算去艺术楼那边找个琴房练会琴再回家。
他是一中前段时间特招进来的钢琴生,平时时间比较自由充裕,要收拾的东西也不多,书包里只放了一本笔记本和一个插线的随身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