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重明这才想到那论坛还是盛无衣最近架设起来的。
……感觉更郁闷了。
顾然见谢重明听后并没有很开心,略一思索便知道他对盛无衣还是耿耿于怀。
这也不能怪谢重明看盛无衣不顺眼,都是盛无衣自己先故意挑衅的。
有这么个朋友他能怎么办?
顾然耐心解释道:“无衣不是故意不删,他只是早上在闭关炼器而已,出关后就删掉了。我和他是几十年的朋友,若我们当真有情生意动的可能,去年我想脱离南剑宗的时候怎么可能压根没想到他?”
为了表示盛无衣没有说谎、早上确实在专心炼器,顾然还把一会盛无衣要过来送法器的事告诉他。
谢重明伸手把顾然抱进怀里,低头去吻顾然的唇,吻得有点凶。
等亲够了,他还往顾然颈边吻出一串暧昧红痕。
顾然见他还要继续,不由推了推他说道:“你收敛着点,一会我还要见客。”
谢重明把顾然整个人全在怀里,不甘不愿地说道:“一会就消了。”
听起来还挺不乐意。
顾然知道这家伙都能跑去大庭广众之下跟人说“他有道侣了”,自然是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有多密不可分。
顾然说道:“等手头的事都办完了,我想跟你去出出任务。”
到了外头忙起了正事,这家伙估计就不会一天到晚东想西想了。
谢重明听后果然来了精神,积极回道:“好,我留意一下最近有什么任务,多带你到处走走。”
有的人表面上看起来一本正经,实际上心里的想法却快活得不得了:那些小兔崽子天天见到顾然的美梦很快要碎了!
顾然感觉已经把人哄好了,想推开谢重明让他继续练剑去,却被谢重明微微拉开了衣襟。
灼热的气息抚触着他骤然露出的那片肌肤上。
谢重明轻轻吮咬他的锁骨许久,突然在上面用力咬了一口。
顾然只觉锁骨处又疼又麻。
不知怎地竟觉得谢重明平时在床上还是有在克制的。
否则这家伙可能恨不得在他身上许多地方都留下抹不去的痕迹。
看到顾然近况的人自然不止是南剑宗的内外门弟子, 骆凌云几人也是能看见的。
这些偷偷把顾然近照通过玉简发出来的人都很注意没有泄露顾然的具体行踪,大多都是过后才分享,但也能看出顾然在北剑宗的生活过得丰富多彩。
顾然很容易就获得了所有人的喜爱。
因着或多或少知道了彼此内心的隐秘想法, 骆凌云和温辞树他们平时很少见面,都是各自修炼或者忙宗门中的各项事务。由于了解顾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骆凌云几人才决定去北剑宗,长老们对他们的要求也变得极为严厉, 争取能好好磨砺他们的心性。
好歹是顾然花费了那么多心血教出来的孩子,总不好就这么看着他们被宴知寒养废掉。
宴知寒那边又开始闭关了,他们也不知道宴知寒闭关时到底是在养伤还是在干点别的, 但宗门事务那是一点都不让他沾手了, 基本算是已经将他全面架空。
只有几个与前任宗主交好的宗门长者暗自叹息:“这又是何苦呢……”
你既然要占着顾然师尊的名头,又何必背后弄那些见不得光的小动作?一来没什么用处,二来毁了师徒情分。
本来有顾然这么个高徒在,宴知寒只要尽心尽力培养他,顾然必然会一如既往地敬重他、维护他。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只能说有些事一旦着了魔,行事只会越来越偏激、心性只会越来越狭隘。
与此同时,远在魔域中心的魔神殿中, 魔域最顶尖的那批贵族正聚集在一起在魔神见证下结盟。他们上次的全面降临计划全面溃败,休养了近百年才算是恢复了七成实力,现在他们准备先安排人手对南北大陆进行全面渗透。
最好能根据各方矛盾挑起他们的内斗。
人有喜、怒、哀、乐、爱、恶、欲, 这七情是他们可以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他们也乐意看人在爱恨嗔痴中挣扎痛苦, 所以对于挑起争端这种事乐此不疲且驾轻就熟。
都是自己人聚会,不少魔族都很随性地露出原型, 魔神殿中充斥着奇形怪状的肢体、各式各样的躯干、满身乱长的眼睛和嘴巴, 时而还有尖锐的女声对旁边的魔族抗议:“你的触手压到我的头发了,你就不能收起来几条吗?”
“你就不能把你头发收收吗?连天花板上都是你的头发, 这让我怎么放触手?”旁边那个满身触手的魔族也不甘落后地回击。
“我母亲曾经告诉我,魔神殿里梳头一百下,接下来一百年保证不掉半根头发。我一开始不相信,趁她从魔神殿回来时偷偷拔她头发,拔半天也没拔掉,还挨了一顿打,可见是真的!好不容易这次进了魔神殿,我肯定要梳满一百下。”
“………”
那个触手有头发那么多的魔族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头顶,很遗憾没有在更早以前听到这个传说,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哎,年少不知发珍贵,掉光头发始觉秃!
倒是没有再抗议隔壁那个浑身上下只能看见长发的魔族乱摆头发。
在无魔注意的角落里懒洋洋地躺着条九尾蛇,他是众魔之中年纪最小、资历最浅的,所以根本说不上话,于是躲在角落里边随意地甩着自己的几条尾巴作为掩护,边用自己用魔气改造的玉简翻过两界阻隔登陆论坛。
上号一看,赫然发现自己昨天回复的那句“道侣年年做,明年到我家”被删了,不由轻啧了一声。这个北宗天骄明明也才见过顾然没几面,不过是侥幸和顾然成了婚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以道侣身份自居,看着真叫人碍眼。
许是回到魔域每天对着这么多奇形怪状的魔族,九尾蛇越发觉出南大陆的繁华美好来,难怪大家都想降临南北大陆,那里的生活确实丰富多彩,哪怕是最普通的修士都不会让自己的五官、四肢或者尾巴到处乱长,看起来相当顺眼。
可惜人族大多对他们魔族非常厌恶,一旦发现他们是魔族就会当场拔剑。
九尾蛇这般想着,开始倒回去翻看顾然的近照洗洗眼。
没办法,离开魔域久了,一时半会不太习惯自己这些奇形怪状的同族。
至于他为什么不做个表率收起九条尾巴化为人形?那当然是因为他又看不见自己的模样,丑到别人眼睛关他什么事?身为魔族,天生就有只图自己爽快、不顾别人死活的生活态度。
九尾蛇正欣赏着数月不见的美人师兄,就感觉一道暗光从魔神殿深处朝他落下,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手中的玉简已经消失不见。
九尾蛇心中一惊,仰头看向漆黑得仿佛一切皆是空寂的神殿深处。
人间的庙宇都有神佛塑像,他们的魔神殿却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殿中的灯火再亮堂也照不过去,一如魔域中永不见天日的漆黑苍穹。
听说魔域从前是放逐之地,能被放逐过来的都是大奸大恶的种族,只有魔神不一样,魔神就像他的名字那样……曾经是个神。自从他被放逐到魔域,魔域中的各个种族陆续被他赐予了各种特殊的能力,逐渐拥有了强大的力量。
强大到足以突破阻碍前往人类领地兴风作浪。
魔族的先祖们都把口号喊得很响,先降临人间,再降临上界,重铸魔神荣光!
传延到这一代魔族,他们还是在喊这样的口号,不过他们喊得这么积极到底是为了往自己碗里扒拉好东西,还是为了所谓的魔神荣光,就只有他们自己知晓了。
年纪更小的魔族,比如九尾蛇,有时候会忍不住怀疑魔神到底存不存在,是不是只是前人拿来哄骗后辈的幌子。
可是刚才那道暗光的出现颠覆了他过往的认知。
魔神殿内还是吵吵嚷嚷、热闹非凡,看起来谁都没有注意到刚才神殿深处的异动。
若不是自己原本用尾巴卷着看的玉简凭空消失了,九尾蛇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魔神刚才……出现了?
还直接拿走了他的玉简?
九尾蛇甩了甩自己胡乱生长的九条尾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魔神降下的启事。
没等他琢磨明白,魔神殿中的嘈杂声骤然静了下来,所有魔族仿佛突然被下了禁言咒,半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你,上来。”
一把低沉而渺远的声音于黑暗中响起。
所有人齐齐转头去看声音是朝向什么方向发出的,很快看到了角落里那条尾巴甩得横七竖八的九尾蛇。
这个小年轻怎么被魔神宣召了?
九尾蛇也不明白,不过魔神宣召这种事极其罕见,有利于他在贵族之中树立自己的威望、稳固自己的地盘,于是九尾蛇昂起脑袋朝黑暗深处蛇行而去,走着走着便现出了人形,是个相当唇红齿白的美少年。
众魔族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黑暗之前,暗啐了一声:人形化得再好看又怎么样,还不是条滑腻腻的恶心九尾蛇!
英明神武的魔神陛下才不会被他这点美色迷惑。
魔神宣召九尾蛇也不是为了他的美色,而是让他……把玉简的各项功能演示一遍并给魔神弄了一个新账号。
对于魔神询问能不能给魔族都配备上时,九尾蛇连连摇尾巴,表示这不可能,他手头这几个都是他当初借着身份便利弄来的,现在南大陆那边有了警惕心,所有购买的人都被百炼宗那边记录在案,根本不可能大规模采买。
最后九尾蛇获得了魔神的赏赐,一时间实力大增,尾巴比从前涨大了好几倍。
他对自己的变化非常满意,再次出现之前其他魔族面前时再次展示了自己的原型,得意洋洋地炫耀着自己如今的实力有多雄厚。
最重要的是,这可是魔神赐予的强大力量。
众魔族又嫉又恨,不知这毛头小子到底是怎么引起了魔神的注意。
九尾蛇当然不会告诉他们原因,得意洋洋地挤到最前排,与其他魔族一起在魔神的见证之下宣誓参与这次结盟。
许是因为魔神刚现身过,这次大伙立誓时倒是越发虔诚起来了。
对于魔域之中发生的一切,人族那边并不知晓,不过随着前往北大陆历练的南宗弟子深入了解魔族在北大陆干过的事,大多南大陆宗派都对魔族的凶残狡诈有了更深刻的认知,愈发重视这方面的宣传教育,杜绝再有宴知寒误收魔族徒弟这种荒唐事出现。
没错,宴知寒现在已经成为各大宗门的反面教材。
各个宗门虽然都清理出不少魔族奸细,但是像宴知寒这样直接收为亲传弟子的还是很少见。
足以入选北大陆十大滑稽新闻了。
年轻人对魔族和魔物没有丝毫了解还说得过去,毕竟在南北剑宗联姻之前他们连踏出南大陆的机会都很少,指望他们上哪了解去?
可你宴知寒都两三百岁的人了,居然一点都没察觉有哪里不对,还当场把人收为亲传弟子?正是因为多了南剑宗宗主的亲传弟子这重身份,许多人才对那魔族细作毫不设防,谁能想到你宴知寒居然这么不靠谱!
有些本来就看不惯宴知寒的人甚至暗暗猜测起来:宴知寒莫不是故意的?当初他们就觉得顾然父亲的死很蹊跷,说不准那时候宴知寒就和魔族搭上线了……
没了顾然在南剑宗坐镇,许多人说起话来都没了顾忌。
宴知寒的风评可谓是降到了最低。
顾然也从几个朋友那儿听闻过这些议论,这次他没再和从前那样极力为宴知寒辩白。
不管宴知寒到底有没有做那些事,维护自己的声名都是他自己的事了,他要是在意的话可以自己出面澄清或者凭借实力让所有人闭嘴。
顾然轻轻闭上眼。
这些事和他再也没有关系。
“等了很久?”
盛无衣提着壶酒过来了,见顾然垂眼坐在那儿、似是心绪不佳,径直坐到顾然身边和他打招呼。
顾然回过神来,笑道:“没等多久,只是在想点别的事情。”
盛无衣知道顾然来到北剑宗后颇受优待,日子过得很是惬意,唯一能叫他面露黯然的应该只有南剑宗那堆糟心事。他给顾然倒满了酒,说道:“我起先还有点气你不来我们百炼宗,后来就想明白了,你来北剑宗挺好,离得远,不必经常见到那几个糟心的家伙。”
顾然笑了笑:“也不独是为了不见他们,更多的是为了带各宗子弟都来北大陆历练历练,你看现在各宗不就对魔族重视起来了吗?”
以前有北大陆挡着,他们对魔族其实都不怎么担心,很多人还认为他们南边各宗派了不少人过去支援北大陆已经仁至义尽。实际上以魔族的凶残和贪婪,真要让他们占领了北大陆,南大陆也将迎来同样的厄难。
当初的支援又岂是单纯为了北大陆?
不过是为了保护人族赖以生存的领地而已,任何一片领地的损失都会让整个人族的生存空间变得更狭窄且更危险。
不早点了解清楚自己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敌人,难道真的想等对方打上门以后再临阵磨枪?若是任由魔族全面降临、屠尽苍生,他们这些修士便是关起门来修成大道,又有什么颜面飞升上界?
他们占据着天地间最好的资源,得到了天道的诸多偏爱,本来就应该好好承担起自己的责任。
顾然一口饮尽盛无衣给他倒的酒,借着些微酒意怅然望向远处不知何时悄无声息染上秋色的山峦。
又到秋天了啊。
顾然与盛无衣小酌了几杯, 心情好了许多。
他知道那些朋友大多不知道他与宴知寒之间的龃龉,所以才会时不时把宴知寒他们的消息转告给他。对于过去发生的种种,他基本已经放下了, 毕竟接下来还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他去做,而且他其实也没受什么委屈。
顶多只是乍然知道宴知寒他们心中想法的时候觉得人心难测而已。
盛无衣确实是来给顾然送法器的,见顾然似有心事才陪他喝了会酒, 喝完便没再多逗留了。
他虽然看起来不太靠谱,但好歹也是南方大宗悉心培养出来的继任者,对宗门还是有着足够的责任心, 该干活的时候绝对不含糊。
许是因为盛无衣带来的酒有点烈, 顾然倚着坐榻半合起眼,独自享用着秋日傍晚的余晖。金色的夕阳映照在他脸上,为他的眉眼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这般歇息没一会,顾然便察觉有道熟悉的气息朝自己靠拢。他长睫微掀,看向悄然凑近的谢重明。
顾然待客的地方在峰腰之下,自从他开放了天枢峰下的训练场,这周围还是可能有不少人经过的, 所以他伸手推了推想亲上来的谢重明。
没推动。
“我想尝尝你喝的酒。”谢重明搬出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手已经撑在顾然两侧,把顾然牢牢地圈在自己怀抱之中。
顾然向来吃软不吃硬, 听他语气带着几分央求意味, 便也没再推拒他的靠近, 由着他就着自己的唇舌品尝那已经散去大半的酒味。
酒意仿佛这才真正在身体里蔓延开,烧得血液都滚烫起来。
北剑宗至北之地, 镇魔塔耸立于天地之间, 周围几乎寸草不生,外围还环绕着一圈冒着腾腾雾气的水壕。远处雪山苍茫, 寒意仿佛能侵入天穹,连带也封冻了周围的空气。
才刚入秋,镇魔塔周围已经寒气森森,只有塔外悬着的一盏盏镇魂灯给漆黑的夜幕带来几分暖色。
几个弟子与顾然一同往镇魔塔的方向走,边把顾然簇拥在中间替他挡风边询问:“顾师兄,你和大师兄吵架了?”
顾然虽不惧怕这点寒风,却也领受他们的好意,笑着回问:“你们怎么会这么想?”
那几个弟子七嘴八舌地说道:“这几天大师兄都没跟你一起出现。”“对啊对啊,前段时间他总跟顾师兄你一起看我们训练。”
顾然乐道:“以前他经常来看你们训练吗?”
众弟子语塞。
大师兄哪有这样的耐心,都是他们自己先练着,觉得差不多了就去逮住师兄师姐或者带教长老们请教。
顾然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修行习惯以及生活习惯,不可能总像刚新婚那样一天到晚黏在一起。”
众弟子连连点头,心中齐齐欢呼:好耶!
真不想经常承受大师兄时不时投来的死亡凝视。
顾然与众弟子说笑着来到镇魔塔,前去查看叶赛雪她们的情况。
镇魔塔后面十层都比较空旷,顾然这段时间试着放了几个剑煞出来给叶赛雪他们当陪练。她们对这些新对手都很喜欢,没日没夜地泡在里面和剑煞们对练,偶尔还试着和其他人交换对手,受伤了就嗑药,反正这段时间一步都没踏出过镇魔塔。
顾然担心他们练过头了,特意过来看看他们的情况,顺便瞧瞧他们有没有什么需要指点的地方。
剑煞虽然是很尽职尽责的陪练,但到底不能言语,起不了答疑解惑的作用。
等到顾然抵达目的塔层,四师弟最先注意到他的到来,飞快脱离战斗迎了上来喊“顾师兄”。
比起第一次见面,四师弟整个人看起来都明亮多了。当然,大抵得是在见到顾然时才是这个状态,别的时候还是老样子。
顾然朝他笑着点了点头,关心地询问:“这段时间有什么收获吗?”
提到修炼上的感悟,四师弟话就多了,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所得讲给顾然听。
顾然给他挑的这个“对手”真是……出招又毒又狠,他经常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从来不知道世上还有这么多闻所未闻的阴招。
顾然从小便和剑煞们打交道,每次认识了新剑煞便会去翻阅相关记载,对那不幸陨落的每一位剑主都心怀敬意。
他耐心听四师弟吐完苦水,才给他讲起那位剑主的故事,他的剑招虽然称不上光明磊落,他的剑却保护了数不清的人,就连他们这些后辈如今能有这么优渥的修炼条件也仰赖于对方最后的牺牲。
北大陆不怎么开史学课,四师弟对这些陨落的先辈也不太了解,听顾然娓娓说起昔日英雄的种种往事,只觉自己也心驰神往。
修什么样的道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拿这个道去做什么。
四师弟谢道:“我明白了,师兄。”
顾然见他目光通透明澈,便知他想通了大半,笑着让他继续去修炼,自己则继续去指点叶赛雪几人。
最后自己也陪剑煞们过了几轮招。
这么一通忙碌下来,已经过了子时。
顾然没惊动其他弟子,自己悄然离开镇魔塔,独自踏着月色回了天枢峰。
他才刚收起剑,就被人从背后抱住了。
“七天之期到了。”
背后的声音明明低沉沙哑,却带着点儿小委屈。
有人猜他们这几天在吵架,其实也没猜错。顾然因为谢重明上次要得太狠,直接又让他好几天没下床,当即来了脾气,勒令谢重明接下来七天不许再缠着自己。
说来也奇怪,两人没成婚之前别说七天,便是七个月不见也是常有的事,即便要一个人独自修炼个十年八年也不成问题,可是明知人就在附近却不能见,那感觉就煎熬得不得了。
偏偏顾然发话了,他又不能不顾及顾然的意愿。
这七天别提有多难熬了。
顾然想到谢重明这段时间都一个人埋头修炼,还真没来缠着他,心也软了。他说道:“我刚和剑煞打了几场,出了一身汗,得去洗个澡,你先放开我。”
谢重明哪里肯放,直接把他抱了起来往双泉那边走。
为了让顾然无暇拒绝自己,他还和顾然说起接下来的出行安排。
顾然知道他憋了几天,便也不拒绝了。
谢重明准备接下来带顾然去杀海兽,兽潮这东西顾然很熟悉,上手起来非常简单。等顾然展露了自己在这种任务方面的组织能力、熟悉了北大陆这边的基本情况,接下来想接触更多这方面的事务会很简单。
假以时日,他在北大陆的话语权肯定不下于当初待在南大陆的时候。
谢重明是不擅长这些事务的,但是他很喜欢去年在大潮来临时指挥若定的顾然。他比谁都清楚顾然想要聚拢足够多的人力物力来应对野心勃勃、阴狠狡诈的魔族,所以他会尽自己所能支持顾然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是作为伴侣应该做的。
两人一起洗了个澡,到了后半夜,谢重明便以马上要出行、不宜太过疲累为由,哄着顾然陪他到归溯石里去。
这样就算是会消耗灵力也不至于会彻底抽光。
说起来这东西还没尽过另一方面的用途呢,他们在里头只亲了两回。
顾然觉得这家伙在床上的想法真是层出不穷,不由和他分析起归溯石作为“情侣用品”的不合理之处:“在归溯石的小秘境里其中一个人根本记不得后来的事,怎么可能才相识就做那种事?”
他反正不可能去找个以前都没见过的半大少年提出“我们来做爱吧”这种要求。
谢重明:“。”
听起来有点道理。
但是他还是很想去看看入世时的顾然。
上次他们在仙祠中只看到了个雕像,根本算不得见到了那时候的顾然。
想了解所有他不曾见证过的时光。
念念不忘.jpg
谢重明私底下是很敢想且很敢说的,很快便磨得顾然答应让他进入那段基于那段记忆构建的小秘境。
两人已经用过两次归溯石,进入其中时都挺驾轻就熟。这次去的是俗世,架估计是不能打的了,所以这次应当不至于把归溯石弄裂才是。
谢重明进入小秘境时,天黑沉沉的,仿佛正要下雨。他沿着曲折而低矮的回廊往前走,忽听不远处传来阵阵琴音,应当是顾然在弹琴。
他跟着琴音往前走,外头淅淅沥沥地飘起了雨。秋雨便是这样的,明明满天都是乌云,雨落下来却小得很,仿佛在与那略带愁绪的琴声相和。
因为是进入俗世,谢重明用的也是一具凡俗化身,只是身量仍比南大陆的俗世凡人要高大得多,走在廊下感觉到格外低矮。
有些压抑。
有个老仆叹着气把没动多少的饭菜端走了。
秋风把老仆的叹息送到了谢重明耳中:“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重明等老仆走远后才悄然靠近。
顾然却格外敏锐:“谁?”
就像顾然提到过的那样,他的耳力因为双目失明而变得格外敏锐。
即使是极轻的脚步声也很容易被他捕捉到。
都已经被发现了,谢重明便没再躲藏,径直走进屋里。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琴前的顾然。
琴边摆着一副被撕成两半的字画。
谢重明想起来了,这是顾然那个白眼狼画师朋友做的,那人当众把顾然赠的字画撕了。所以顾然在难过吗?
谢重明抬头看去,只见顾然脸上满是警惕,仿佛随时会喊人进来。
他知道小秘境之中顾然不管怎么喊都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但还是不想让顾然太防备他。
顾然这具化身的相貌虽然已经往普通里变化,眉眼却还是有着顾然的影子。他早已习惯了与顾然亲密无间的日子,自然不希望顾然觉得他是居心叵测的坏人。
“我是被恩公救过的江湖人士。”
谢重明边小心翼翼地走近边编造道。
“想向恩公报恩,不知恩公可愿意留我在身边差遣?”
第55章
顾然本身就是施恩不望报的性格, 这些年他随着轩辕郢麾下大军征战天下,帮过的人不知凡几。
谢重明赌的就是对方根本不记得自己都帮过什么人。
他一步步走到了顾然近前,半跪在顾然跟前, 伸手抓住顾然的手腕。
顾然皱眉。
谢重明让顾然摸他头顶,恬不知耻地问顾然:“是不是感觉很熟悉?恩人您以前摸过我的脑袋,只是我现在长大了, 嗓子也变了,您可能听不出来。”
顾然微顿,手中摸到了略带着谢重明体温的发丝, 确实有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事实上是谢重明有时候爱俯身咬他, 他便时常伸手按上去让谢重明收敛点)。
顾然平时对待年纪小的孩子,的确习惯去摸摸对方脑袋哄上几句,而少年郎在十几岁的时候也的确会经历变声期。可明明谢重明的说法无懈可击,顾然还是觉得有点古怪。
“您就让我留下吧。”
谢重明低声请求道。
“我没有家人,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您是我在这世间唯一的牵挂。我什么都能做,什么都可以为您做, 只要恩人您允许我留在您身边就可以了。”
顾然因为目不能视的缘故,对别人的情绪分外敏感,他能感觉到谢重明对他没有恶意。既然是个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那就留下吧……
想到逐渐离自己的许多朋友, 顾然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他也没有家人。
……有时候, 他也会觉得寂寞。
谢重明便在顾然府中住下了,他没有自夸, 真的什么都能做, 除了照顾顾然饮食起居以外还能给顾然读书读信,还时常陪着他在院子里遛弯, 给他讲庭院中什么花开了什么果子熟了。
顾然听后笑了笑,说道:“就算你不说,我也能闻见。”
他没有提过要出门,也没有问过他的老仆哪里去了,仿佛颇为享受谢重明的陪伴。
直至有天晚上雷雨交加,他感受着青纱帐的震颤,忽地对一直在他房里打地铺的谢重明说道:“你上来陪我睡吧,我害怕打雷。”
说是害怕,声音却连半点颤意都没有,叫人听不出是真害怕还是假害怕。
谢重明也分不出来,不过顾然邀请他到床上去,他怎么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他没有忘记自己如今的身份,轻手轻脚地上了顾然的床,小心翼翼地伸手把人圈进自己怀里:“恩公若是还害怕,可以抱着我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