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兄决定和亲—— by春溪笛晓
春溪笛晓  发于:2023年09月16日

关灯
护眼
作为最早拜入师尊门下的亲传弟子,顾然觉得自己敬爱师长,友爱同门,与人为善,广交朋友,是个非常合格的大师兄。
直到有一天周围人的头顶上突然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杠杠以及更奇怪的话——
外门弟子甲:【红杠杠两格】大师兄厉害!
外门弟子乙:【红杠杠三格】大师兄真好看。
内门弟子丙:【红杠杠满格】怎么才能引起大师兄的注意?
内门弟子丁:【黑杠杠满格】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他?
普通弟子还是其次。
更要命的是亲传弟子们头上那些杠杠透露出来的信息——
二师弟:【黑杠杠满格】师尊眼里为什么只有大师兄?
三师弟:【黑杠杠满格】总有一天我要手刃顾然为他报仇。
小师弟:【黑杠杠满格】没想到吧,我是魔族卧底!
师尊:【黑杠杠满格】他越长越像他了。
顾然:?
顾然:那我走?
……眼看师尊和师弟们都对自己生出杀心,顾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决定去和亲。
嫁出去的师兄,泼出去的水,你们莫挨老子!
内容标签: 恋爱合约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轻松 美强惨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然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嫁出去的师兄,泼出去的水.
立意:扫除世间一切恶念。
VIP强推奖章
顾然是最早拜入师尊门下的亲传弟子,自觉平时敬爱师长,友爱同门,与人为善,广交朋友,是个非常合格的大师兄。直至凭借奇遇窥见同门对自己的红黑评价,他才发现不仅师弟们对他满心怨言,连师尊都对他心怀恶意。眼看师门不再是自己认知中的师门,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到北剑宗和亲去……
本文讲述了两个性格带有小缺点的人相互了解、相互治愈的故事。顾然心软且非常爱操心,谢重明孤僻但直白坦率,随着相处机会逐渐增多,有着截不同活法的两人逐步揭开对方的过往、走进对方心里,展开甜蜜又温馨的恋情。

“顾然,你什么时候和我一战?”
说话的剑修眉目冷峻,浑身上下透着股凛冽杀气,连他手中的剑仿佛也黑雾萦绕,散发出骇人的森寒。
顾然有些无奈。
南北两剑宗据传数千年前同出一门,后来分作两支,一支在南,一支在北,各自都传承了那么一点东西,自然都觉得自己才是正统。
眼前这人就是北剑宗这一代最出色的天骄弟子,这家伙是个沉迷修炼的剑痴,眼里只有自己的剑和能入他眼的对手。
几年前顾然外出修行,意外与对方撞入秘境之中,两人联手对敌、脱出险境。
顾然觉得不管怎么说,这都该是两派关系缓和的好征兆吧。
结果他俩离开秘境以后,对方就一直追着他要和他一决高下。
顾然虽是个剑修,平日里却并不好战,尤其是他与对方实力不相上下,若是放开来打一场必然会两败俱伤。他们又没什么生死大仇,何必非要伤了和气?
顾然耐心劝道:“世道并不太平,魔族正逐步蚕食边境,各宗各派又都有自己的心思,正是最需要南北剑宗同心携手的时候,你我不应把精力花在内耗上。”
数千年来,南北剑宗再怎么爱互别苗头,遇到危难时刻还是会一起站出来共抗危局。
每次顾然翻阅剑宗史话,总暗暗揣测是不是每代南北两宗都有联系,只是为了激励门下弟子勤加修炼、相互竞争才假装两宗不和。
对面的剑修听着顾然老掉牙的说辞,目光转到顾然的剑上。
顾然的剑光明莹彻,一如其人。
他为人磊落坦荡,格外爱交朋友,与谁都能把酒言欢,一般而言能不动剑绝不动剑。
鲜少有人见过顾然拔剑的样子。
他见过。
身量高大的剑修手按着本命剑的剑柄,不愿自己的情绪外泄半分。
他见过顾然使剑,那总是带笑的眉眼分明敛了笑意,映着那如雪剑光却更叫人挪不开眼。
那一瞬间叫人恍惚觉得天地间仿佛再没有别的颜色。
灿然满目。
从见过顾然使剑的那天起,他心里就再也没有别的对手,一心想和顾然好好比试一场。
可惜顾然始终不想出剑,他也无计可施。
“什么时候改变主意了,可以来天枢峰找我。”
“只要你来,我就奉陪。”
“我会一直等你。”
剑修扔下这么一句话,毫不留恋地转身走了。
留在原地的顾然摸了摸鼻头,莫名觉得对方这话怪怪的,乍一听还以为是深情告白。
不过他了解对方的性情,比谁都清楚对方眼里只有剑,自是不会误会对方对自己有什么特别想法。
这不,一听他说不想打,对方就一刻都不准备多留。
顾然送走这位煞星,继续回到风光宜人的八角亭中与其他人一起欢谈畅饮。
有人感慨说:“没想到你们南北天骄居然认识。”
外人眼里南北剑宗一直是水火不容的,可刚才他们远远看顾然与那人说话,瞧着竟不像是剑拔弩张的死敌,倒像是好友叙旧。
“不算特别相熟。”顾然也没纠正他们那南北天骄的叫法,只笑着回道,“他只是一直想和我放开了打一场。”
众人一听,都觉得这很符合那人爱剑如命的性格,也就没再打趣此事。
顾然自己也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继续笑着与新结识的友人们把酒言欢,直至月明星稀才各自散去。
顾然领着几个南剑宗弟子御剑回宗,挥退随行弟子后便返回朱雀峰看看自家师尊有没有出关。
每次出门完成宗门任务,他都是必须先这么做的,这是他对抚养他长大的师尊由衷的敬爱。
顾然师尊宴知寒乃是南剑宗这一代宗主,执有名剑寒霜剑,年轻时有过“一剑霜寒十四州”的威名。
只是后来他出手的次数越来越少,闭关的日子越来越多,只有南边各宗派举行重大仪式的时候他才会抽空露个脸。
顾然是最早拜入宴知寒门下的,他是他们这一辈中最得宴知寒倚重的亲传弟子,也是南剑宗弟子心目中最好的大师兄,几乎所有人都曾受过他的指点。
比起经常闭关不出面的宴知寒,顾然在宗门事务中耗费的心力要更多一些。
所有人都已经认定顾然会是南剑宗的下一任宗主。
甚至有人觉得顾然现在和宗主也没差。
这些话或多或少也传到了宴知寒耳里。
宴知寒打量着见到自己后面露欣喜的大弟子,赫然发现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长到这么大。
顾然是他师兄留下的遗腹子,当年师兄也是最得他父亲爱重的宗门天骄,人人都认为他师兄会成为宗主。
结果师兄突然陨落了。
顾然母亲闻讯后伤心欲绝,生下顾然后也郁郁而终。
顾然在宗门庇护下长大,从小勤学好问,敬重尊长,颇得长老们喜欢。
宴知寒对顾然也是爱护有加,在顾然的修行初窥门径后便把他收为亲传弟子,总不吝于把所有的好东西都给顾然。
看着眼前与故人愈发相像的面庞,宴知寒的手在袍袖中微微收紧,仿佛想把心头翻涌的思绪一一捻去。
他将顾然视如己出,顾然亦敬他如师如父,为宗门做再多事都从无怨言,外头那些老家伙不知多嫉妒他们师徒。
有这样一个弟子,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哪怕心里这么想着,宴知寒落在顾然身上的目光仍是多了几分严厉:“你喝酒了?”
顾然没想到自己身上那些许酒气走了一路竟没散去,正欲分辨说“没喝多少”,就听宴知寒冷声令他跪下。
顾然只得跪在宴知寒面前。
宴知寒看着乖乖听命的顾然,最不引人注目的尾指轻轻颤了颤,泄露了他心底潜藏着的那几分难以为外人道的快意。
他忍不住抬手摩挲着顾然的发顶,居高临下地注视着那与记忆中极为相像却又隐有不同的面庞,一寸一寸地用目光舔舐着那过分动人的眉眼。
如果是那个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这般乖顺地任他施为。
顾然不一样,顾然什么都听他的。
诸多恶念在宴知寒心中涌动,他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冠冕堂皇地训导着自家爱徒:“你父亲当年就是喝酒误事,若是不多喝那几杯,兴许他就不会陨落了……”
宴知寒面上满是沉痛与愠怒。
顾然还是第一次听宴知寒提起生父的死,此前他并不知晓其中还有这等曲折。
难怪宴知寒会动怒。
见宴知寒这般痛心,顾然忙挪膝向前,诚恳认错道:“徒儿错了,请师尊责罚!”
宴知寒说道:“你已经长大了,我再罚你会有损你的颜面。这次便算了,只是你往后切记不可再贪杯。”
宴知寒越是不罚,顾然越是惭愧于自己触及宴知寒的伤心处,当即自请入万剑冢三个月好好反省。
宴知寒把手背在身后,拇指与食指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捻弄着,口中则语气极淡地回了句:“那你去吧。”
顾然一听便知宴知寒余怒未消,当即不敢再耽搁,去寻二师弟交待完宗门事务便准备入万剑冢去。
二师弟却喊住他:“师尊出关了?”
顾然点头。
“你若有事找师尊,现在可以过去。”
他温言说道。
二师弟急匆匆前去拜见宴知寒。
没想到扑了个空,宴知寒已经不在了。
宴知寒的行踪向来不会知会他们几个弟子,唯有顾然外出回来宴知寒才会出关见一见。
看着眼前紧闭的门扉,二师弟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同样都是亲传弟子,师尊眼里为什么只有大师兄?
他承认大师兄确实很出色,他们几个加起来都比不过大师兄的好天赋——可是他们也是师尊的亲传弟子啊!
即便顾然教导师弟师妹从不藏私,他们的几次突破都有顾然的功劳在,他心里还是很不得劲。
就拿挨罚这件事来说,师尊对顾然的严厉是有目共睹的,却从来不曾罚过他们几个弟子。都说爱之深责之切,不问不罚不是因为偏爱,而是因为不在意!
二师弟恨恨地离开宴知寒居处,径自找地方练剑去了。
顾然对自己这个二师弟的心思一无所知。
在他看来二师弟聪慧伶俐、一点就通,是个可以托付宗门事务的好帮手。
要不是有二师弟在,他也不敢说到万剑冢中反省三个月这么久。
万剑冢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寻常人进去走上几步兴许便支撑不住了。
便是以他现在的水平,进去待三个月也不可能安然无恙地出来。
到时候恐怕要养上好一段时间的伤。
从前宴知寒一直对他的修行十分上心,每每察觉他有所懈怠或不见长进就罚他进万剑冢思过。等他遍体鳞伤出来,宴知寒夜里又亲自来给他上药。
“就算你恨我狠心,我也不想你浪费了这一身天赋。”
那时候宴知寒总抚着他背上的伤处这样对他说。
“你应该像你父亲一样成为我们南剑宗的砥柱。”
忆起少时旧事,顾然没再犹豫,一脚踏入杀机四伏的万剑冢中。

当年顾然第一次独自进入万剑冢,心中是极为紧张的。
万剑冢之所以叫剑冢,原因就在于它是埋藏历代残剑的地方,名剑有灵,倘若剑断主死,剑灵便容易化为怨煞,而万剑冢正是封印这类怨煞之地。
从踏入万剑冢的那一刻起,那苍茫而悲凉的气息便扑面而来,宛如潮湿冰冷的海水般包裹着每一个踏入其中的人。
说是寸步难行也不为过。
那些失去剑主的怨煞虽没了灵智,却仍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它们神出鬼没,时常能突然从斜刺里蹿出来袭击你,若进来的是个新手根本防不胜防。
顾然是南剑宗中进入万剑冢次数最多的弟子,早已摸清了许多怨煞的招数,甚至能游刃有余地与它们来回切磋,从中汲取前人的经验。
许是因为知道这些怨煞的前身都是剑宗前辈们的剑灵,顾然少时便不惧怕它们的存在,有时还会刻意留手尽量注意不将它们打散。
渐渐地,顾然发现这些怨煞使出的招数也并非一成不变,他总感觉自己在进步,怨煞也在进步。
它们似乎也能在交手的过程中学到新东西。
尤其是自己这次许久没来,再进入万剑冢中便感觉有数道凌厉的剑光从四面袭来,用的竟是前些年他感悟出来的新招数!
这个发现让顾然心里生出个想法来:如果能从中挑拣一些怨煞来给内门弟子当陪练,说不准能有什么奇效。
这样好的万剑冢,光他自己一个人能进来历练着实可惜了。
只是此时此刻顾然还不能分神,得专心致意与联手袭击自己的怨煞相互拆招。别看他和这些怨煞已经是老熟人了,真打起来它们可不会放水。
怨煞比北剑宗那个谢重明还可怕,谢重明只是剑痴,你拒绝了他还能听进去,顶多表示下次再来。
怨煞知道什么,它们只知道战斗,无穷无尽地战斗。
这本就是剑灵诞生的使命,哪怕失去了藏身的剑身以及指挥它们的剑主,这种本能依然牢牢地铭刻在它们灵体深处。
才进入不到百步,顾然已经因为闪躲不及,被一道剑气划开了胸口的衣裳,在胸前留下道浅浅的血痕。
鲜红的血珠子从剑痕处缓缓渗出,散发出来的腥甜气息仿佛有春药般的奇效,一下子唤醒了更多沉睡的怨煞,铺天盖地的煞气朝顾然聚拢而来,似是想将他彻底吞没。
顾然见此形势,知晓光是靠身法闪避已是躲不过去的了,只得拔剑迎战。
他的剑鲜少出鞘,一出鞘便是他认真应敌的时刻。他跃起扬剑,无数剑光如花离树,密匝匝地飞向那群无形无实的怨煞。
这是顾然自己领悟的杀招之一。
——春风来。
此招一出,群起而来的怨煞便散了大半。
只是顾然知道这仅仅是前菜而已,散去的这部分是自知不敌的,剩下那些才是难缠的家伙。
许是太久没人进来陪它们过招了,这次它们居然想一起上!
察觉自己四面受敌的境况,顾然苦笑道:“我这次要待三个月,你们能不能轮流上,不要一起来?你们非要这样我恐怕三天都撑不过去。”
顾然只是尝试一下和怨煞们沟通,并没有立刻松懈下来,精神和身体依然处于紧绷状态。
那些怨煞与他对峙片刻,居然真的如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其中一道怨煞朝他放出凌厉剑意。
见沟通竟真的有效,顾然松了一口气之余便和它缠斗起来。说实话,和这些怨煞接触多了,他感觉剑宗前辈们真是什么人都有,什么样的剑招都想得出来,比如眼前这道怨煞的招数就十分诡奇,总爱走剑走偏锋的路数。
若非顾然没少外出历练,碰到过的敌人多不胜数,应对起来还真不容易。
好不容易逼退了一道怨煞,另一道怨煞二话不说又接替上来。
连片刻喘息的功夫都不留给顾然。
说是轮流上,还真是轮流上。
顾然不眠不休与它们比划了一个月,体力终于有些不支。
即便修行者对进食和睡眠的需求已经不大,这样的透支仍是到达他的极限了。眼看这些轮流上场的怨煞仍是虎视眈眈,顾然不得不再次和它们商量着想停歇一天休整休整。
这么打下去,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不过要是换谢重明那家伙进来了,说不定待个三年也会不会腻。
顾然道:“你们要是让我休息一天,我以后想办法介绍个人给你们当陪练,他水平不在我之下。总和我一个人打也没什么意思对吧?”
顾然没真正和谢重明交过手,不过两人曾经联手破敌,早就摸清了彼此的底细。将来若是有机会的话,请谢重明过来给这些怨煞喂上几招也不是没可能的事。
不知是不是顾然的提议很让怨煞们心动,周围的怨气居然缓缓散开了。
顾然因煞气侵蚀而变得一天比一天沉重的身躯终于感受到久违的轻快。
他长吁一口气,从乾坤戒指中掏出瓶药,仰起头一口气灌进嘴里。
说实话,顾然是不爱喝药的,尤其是这种液体状的药,总感觉喝完以后口腔与喉咙都残留着黏糊又苦涩的药味。
只是再不喝点药驱散体内沾染的煞气,他剩下两个月根本撑不下去。
至于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外伤,顾然没打算去管。修行者伤口本就愈合得快,只消放上一段时间便能痊愈了,不必把伤药浪费在这上面。
顾然才刚喝完药没一会的功夫,那些本已偃旗息鼓的怨煞又再次围拢上来,显然是觉得他已经休息好了。
万剑冢中本就无日无月,它们分辨不出顾然说的一天到底是多久,见顾然气息恢复过来以后便围了上来!
顾然无法,只得再次迎战。
这也是他预料中的事,万剑冢中这些怨煞真要那么好相处,怎么可能成为宗门禁地?
剩下两个月,顾然仍是极其艰难,最后竟被逼落断剑潭之中,险些被两道怨煞穿过琵琶骨钉在潭底寒石上。若非他熟谙水性,落入潭底也能闪避,这次恐怕真的出不去了。
哪怕如期离开万剑冢,他回到住处时仍是满身狼狈。
因为是受罚进去反省的,所以他乾坤戒中只带上了几种药物以及必要时用来求救和保命的法宝,别的可以改善生活的东西他一样都没带。
这会儿顾然身上的衣袍已经残破不堪,断剑潭的潭水寒气深重,以至于他的衣物此刻正湿漉漉地贴在他胸口、手臂、大腿等处,似是有生命般吮吸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连濡湿的衣领都像在舔舐着他的脖颈。
这种感觉实在难受,顾然恨不得马上去换上干净舒适的衣物,偏偏在踏入自己住处时却看到了倚在那儿看书的宴知寒。
顾然忙上前行礼。
宴知寒抬眼看向伤得极其惨烈的顾然,放下手里的书心疼而关切地道:“快去换身衣裳,免得寒气入体。”
顾然心下感动,赶忙给自己换了身干爽的衣裳出来拜见宴知寒。
宴知寒招手让顾然坐上前来,给他看看身上的伤。
顾然忙道:“不碍事的,过两天就好。”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受伤后想寻求师尊安慰的半大小孩了,这么大的人哪还用师尊帮忙上药。
“阿然和我生分了。”
宴知寒淡淡地说道。
看向顾然的眼神带着几分失落。
顾然视宴知寒如父,向来最是敬重,见宴知寒露出这般情态岂能再推辞,只得褪下上衣给宴知寒看伤处。
宴知寒取出伤药替顾然背后的伤口上药,边上边问他每道伤是怎么来的,又让他有了什么样的收获。
听着宴知寒的提问,顾然渐渐也不再有成年后被师尊帮忙上药的不自在,宴知寒问什么他便答什么,也算是趁此机会梳理这次在万剑冢中的感悟。
等顾然转过来朝向自己,宴知寒目光凝在他锁骨周围的红痕上,抬手轻轻抚过那并不算深的伤口问:“怎么伤了这里?”
顾然骤然被触碰敏感处,只觉浑身一颤,差点便要进入应敌状态。想到眼前的人是自己敬重的师尊,顾然把退开的冲动压了下来,如实把当时的情况告诉宴知寒。
若是当真被那样困在断剑潭底,他怕是连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宴知寒想象着顾然被两把利剑钉在寒石之上呼救无门的情景,尾指又止不住地轻颤了数下。
到那时候,不知这张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神情?
是不是也会如世间所有弱者般无助地哀声求饶?
宴知寒脑中浮现的是往顾然身上施加酷刑的画面,面上却未曾显露半分情绪,反而很快收回了抚触在顾然锁骨处的手。
宴知寒语气肃然地教诲道:“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小心些,下次不要再在万剑冢里待这么久。”宴知寒神色和煦地把手中的伤药递给顾然,“前面这些伤我就不帮你上药了,你自己处理一下。”
顾然哪里知晓宴知寒那不为人知的残忍想法,闻言自是感激不已地接过宴知寒为他准备的伤药,口中谢道:“断不敢继续劳烦师尊。”

顾然生在南剑宗,长在南剑宗,从来没有想过离开这个生他养他的地方。
对待师尊宴知寒以及宗门招揽回来的众多弟子,他都是尽心尽力地教导,哪怕出门在外也永远以宗门为先,连结交朋友都总想着能为宗门添些助力。
宗门如今培养出来的符修、丹修、器修以及固定的符箓丹药灵器来源,大多都是他张罗的。虽说这些只算是外力,剑修的修仙归根结底还是要看自身的天资与勤勉,可有的时候有这些东西傍身也能应个急。
在顾然心里,他哪怕没有旁人嘴里说的那么好,怎么也是个尽职尽责的大师兄了。他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或者说会有那么一桩奇遇,会将他认知中的一切彻底颠覆!
事情是这样的,顾然从万剑冢出来后身心俱疲,送走来看自己伤势的师尊宴知寒后难得地睡了个饱觉。
说是完全睡着了也不尽然,他其实全程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只觉自己灵识里多了个来历不明的漩涡,自从那漩涡出现以后便有一柄接一柄的剑影俯冲而下,争先恐后地往漩涡深处扎了进去,唯恐慢那么一步自己会被落在外头。
顾然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醒来后只觉头疼欲裂,仿佛有无数支飞剑在自己灵识里打架。他给自己用了个沐身符,结果并没有让他感觉清爽起来,于是他又给自己扔了个清心符。
这才勉强从梦魇中挣脱开来。
真是古怪,他怎么会觉得昨晚梦里那些剑影有些熟悉?
难道是因为他这次在万剑冢中待太久了才会作那么奇怪的梦?
这一刻的顾然仍显然没有意识到,昨晚的梦只是刚拉开序幕而已。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从门外传来。
顾然起身往外走。
顾然为人有些洁癖,不太喜欢别人近身,所以拒绝了长老们安排来侍奉他生活起居的外门弟子,院子里连个负责应门的人都没有。因为他只要在宗门内都会定时定点去指导各峰弟子,所以旁人如无必要也不会来敲他的门。
等在门外的不是旁人,是宴知寒收的第三个亲传弟子,也就是顾然的三师弟,骆凌云。
骆凌云出身于南蛮边境一个小村落,因为常年要应对兽潮入侵,这些村落的村民大多骁勇善战,达到了老少皆兵的程度。他的长相也很有南蛮一带的特点,包括常年日晒带来的蜜色皮肤以及他身上绘着的极有南蛮特色的符纹。
骆凌云年纪不大,且瞧着始终是入门时那副少年模样,身板儿至今都比他晚入门的小师弟小一圈。
他比顾然要矮一些,只长到顾然眉梢,所以听到开门的动静后抬起头望了过去。
顾然的脸庞骤然撞入他眼帘。
顾然鲜少穿自己的衣裳,永远只穿着一身青色宗门服饰。此时天色还没大亮,朱雀峰上云雾袅绕,叫顾然也给人飘然若仙之感。
薄薄的晨曦落在他眉骨之上,温柔地亲吻着他的眉眼、鼻梁、嘴唇,仿佛连朝阳的辉芒都忍不住在他身上流连。那本就是一张任谁看了都忍不住心动的脸,许是因为昨晚一整夜都没休息好,又给它添了几分少有的苍白与脆弱。
这样的顾然是人前很少见到的,他在旁人面前总端着大师兄的姿态,看起来永远那么稳重可靠。
就好像只要有他在,一切都不会有问题。
骆凌云心脏微微一缩,似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连带让他呼吸都有些凝滞。他感觉自己身上所有符纹下一刻就要在他皮肤里疯狂地生长蔓延,试图缠住他的脖颈让他无法呼吸。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顾然。
顾然眉头轻轻皱了起来。
不是因为不满三师弟那不礼貌的目光,而是因为他在三师弟头顶上看到一条……非常奇怪的横杠!
这条横杠一共五格,看上去每一格都是满的,满溢着涌动的黑气,让这条奇怪的横杠看起来黑得发亮,他想不注意到都难。
这是什么东西?
顾然代掌宗务那么多年,学会的最重要的本领就是“不动声色”。
不管什么时候、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他表现得足够平静,就能有充裕的时间来应对所有变故。
顾然稳住心神,温声询问骆凌云:“三师弟有什么事吗?”
骆凌云道:“听说师兄从万剑冢出来了,担心师兄受了伤,所以来看看。”他掏出一瓶药递给顾然,“这是我们南蛮的秘药,师兄可以试试看。”
南蛮的伤药确实闻名于南大陆,毕竟南蛮人受伤是家常便饭,伤着伤着研制伤药的水平也就上来了。
顾然正要收下骆凌云的好意,就听到骆凌云头上那道黑杠上冒出了另一个声音:【我可不是为了讨好这家伙,我只是为了降低这家伙的戒心,等将来时机成熟,我一定手刃顾然为他报仇……】
顾然:“……”
顾然看向面前满眼期待的骆凌云。
刚才骆凌云嘴巴分明没有动过,可是他听到的声音又是属于骆凌云的。
难道他去了一趟万剑冢,竟是走火入魔生出幻听的毛病来了?
三师弟一向最依赖他,怎么可能说出手刃他为别人报仇这种话?每次他受伤都要给他送药,每次他要在宗门巡看他也屁颠屁颠跟着。
而且他自认并没有和人结下生死大仇。
顾然眉头皱得更紧。
骆凌云见顾然没和平时一样接过自己带来的伤药,身上的符纹又莫名开始滚烫起来,似乎恨不能钻出他的皮肤缠绕到顾然身上去。
骆凌云低眉顺目地问:“师兄不要我的药吗?”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