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胡话。”薛锐也跟着走近,停在熊乐晨身后,似乎在随时保护他,“你分不出来,他现在的味道奇臭无比。你要是吞了他,你也臭了怎么办?我可不让你亲近了。”
许宁听他们说“吃”来“吃”去的,不甘地瞪着熊乐晨:“你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什么?!”
“我?”熊乐晨望着他,轻轻一眨眼,“我是你啊。”
话音刚落,许宁耷拉的眼皮都遮不住他瞪大的眼睛了。
他第一次怀疑自己夜能视物的能力出了问题。
因为他竟然看到,那熊乐晨的脸骤然一变,居然变成了自己——不,是年轻时的自己!
没错,熊乐晨是照着酒吧门口那个形象变的。
连血液都呛不住的许宁,这下彻底震得说不出话了:“你……你……!”
熊乐晨又倏地变回了自己的脸,淡淡道:“我什么都不是,我又什么都是;我可以不是任何人,我又可以是任何人。”
许宁根本不理解,他只能骂:“怪物!怪物!”
熊乐晨对这种辱骂无动于衷,薛锐却听得不愉快。薛锐抬手,握在熊乐晨抓着剑的手外边,另一手从背后搂住熊乐晨的腰,将他捞在自己怀里护着。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薛锐在熊乐晨耳边问,“没有就崩碎他的丹田,去抄他的老巢,然后回去了。”
熊乐晨不问许宁的事,只问物件:“那个鼎……”
“那个就别要了。他那样蜷缩在那个鼎里,万一有过什么吃喝拉撒,你不觉得恶心?”其实许宁这个地步,肯定基本辟谷了,可薛锐偏要这么说,“再说,你不说了那是他偷的文物?交给那些人算了。”
许宁忿忿道:“那明明是我……呃!”
薛锐带着熊乐晨的手,握住剑一转,许宁本就岌岌可危的丹田彻底崩碎。
许宁最后凝聚的那点邪能倾泻、或者漏了出来,几乎照着熊乐晨的面门来的。熊乐晨不躲不避,背后薛锐却迸发出精纯灵能,顷刻间就把那勉强算是一波袭击的邪能打得稀碎。
“得拔出来了。”薛锐又抓着熊乐晨的手快速抽剑,那剑就极其顺畅地、毫无阻碍地从许宁身上拔了出来。
许宁跌落在地,这回连呻吟都弱下去许多。
长剑上沾染的深色血迹也尽数滑落、消失,剑刃重新变得干净。若是有光,轻易能照出人的影子。
熊乐晨道:“你的剑能自洁。”
熊乐晨没什么意识之前,就被薛锐哄得自觉帮他“洗剑”。现在才反应过来,这东西即便沾着很多难洗掉的东西,只要薛锐心念一动,就不费吹灰之力地能自己干净了。
“……能,不过不是故意骗你的。”薛锐半哄半带着歉意,“还玩剑吗?不玩我收起来了。”
“不玩了。”熊乐晨道,“而且我也才知道你的剑还有名字。”
“一个名字罢了,要是闲着没事总宣传一把剑的名字,未免太掉价。换了名字、没有名字,那也是我的剑。”薛锐说着就收了长剑,又开了队频,“许宁在后院,来收人。”
“什么?已经结束了吗?!”
“许宁现在是什么情况?我们要特别带什么东西过去吗?”
“薛先生现在在哪里?”
这么多问题,薛锐只回答了一个:“许宁还有一口气,他身上的力量仅剩一点来修复现在的身体,很难再作妖。他的肉体或许能完全恢复,或许不能。即便勉强修好,他也没有多少日子能活了。”
他边说边拢着熊乐晨的腰,往小楼走去,说完就再次关了话筒。熊乐晨问:“就这样把他留在那?”
“他短时间内起不来,不要紧。”薛锐一挥手,小楼的后门就打开了,“他仅剩在体内经脉里的那点能量,得汇聚到腹部修复那个破洞。按他现在的水平,没个一年半载的不可能修复完毕。他经脉里那点能量够不够这一年半载还不好说。”
“那你说他‘没多少日子能活’,那是多久?”
“够不够这一年半载也不好说……”
“特美办”、战士、云隐门组成的特别行动小队到院子的时候,院门、房屋正门、后门全部穿堂打开,一行人果真在后院找到了躺在血泊里的许宁。
哦,那血太黑太浓了,众人一时间还没想到这居然是血,以为许宁是倒在什么污秽之物上面了。而且整个院子奇臭无比,军部代表不由在队频里问薛锐那气味有没有毒。薛锐表示没毒后,众人还是觉得有些难忍,纷纷捂鼻或是直接戴上了防毒面具。
军部代表还决定,天亮一定要调消防过来把这里冲干净才行,不然周边的群众还要不要过了?
总之,许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孟巍用眼睛确认过他身上的力量波动极小后,让战士们用担架把他抬走了。副局长和军部代表还在现场,用照明灯照了一圈院子,开始和薛锐一一确认:“薛先生,这个鼎是什么东西?”
“古董。”不用给熊乐晨详细解释的时候,薛锐在队频里回答得很简约,“许宁弄来当‘龟壳’的,防御法器,不过他现在操纵不了了。”
副局长听这描述,手都抖了一下:“古董?多少年的古董?”
薛锐:“自己去问许宁。”
副局长:“他会配合调查吗?”
薛锐:“你们对付人的手段很少?一个老头收拾不了?”
副局长讪讪一笑:“看他那样要死不活的,怕下手太重。”
薛锐冷淡道:“只要他腹部伤口还有恢复的迹象,就死不了。”
副局长这下放心了,又转移话题道:“那地上这个洞又是什么?”
薛锐道:“许宁挖了个地道逃跑,我把他撬上地面崩开的。”
“这么说,这个洞通往他的地下室?”副局长蹲在洞口拿灯一通照,“那我们让人直接从这个洞爬进去,能进地下室吧?这地下通道里有没有需要清理的东西?”
这本来是问孟巍他们和异能者们的,薛锐以为在问自己,便顺口一答:“房子里面有入口。”
“什么?在哪?”
“他们正常进出的入口在哪,你们自己找。”薛锐回道,“我在书房地上开了个洞,也可以直接跳下来。”
副局长:“……”
他看看院子地上的洞,又想象书房里那个洞,心底的一句“你们这些修行者就这么不走寻常路吗”到了嘴边,还是强行忍了下去。
——行吧,至少薛锐没拍拍屁股走人不是?
后来,副局长自己下了地下室,将照明推高后仔细观察了一番四周,后悔了。
——还不如让薛锐打完就走呢!
这明显和楼上风格不一样的地方,各种博古架林立,大小不一的法器摆在架子上、桌上、地面。好一些看着挺C位的重点地带,居然是空的!之前许宁身边除了那个鼎,身上可没掉出其他奇怪物事。副局长严重怀疑,薛锐先行下地下室——而且是直接从书房开洞,直通宝具最多的房间——明显是“有备而来”。
可副局长悄然打量薛锐,薛锐明明注意到了,也任他打量。薛锐今天穿的是短T恤和短袖长袍,要说在身上藏很多法器,那也不可能。可副局长就是莫名将怀疑的视线投向薛锐,只是苦于没证据,副局长也不好明着问。
薛锐“扫荡”完勉强还能值得拿走的东西后,就和在场其他人道别了。副局长说给他派车送到市里睡觉,薛锐也直接拒绝。倒是孟巍来汇报了一下情况,薛锐才又多站了几分钟。
孟巍说,薛锐扔出去的两个信徒,被摔骨折了,站都站不起来。现在他们被“打包”扔在车上,等着一起送去医院处理。至于四相神,被薛锐的火烧了一部分后,实力锐减。孟巍和师叔联手镇压,就把主要部分牢牢控制住了。只要控制住了这部分的四相神主体,以后再想收集和消灭其他部分的神像“分像”,就会简单许多。
孟巍说的时候还有点后怕,似乎是对战四相神的时候挺艰辛。不过薛锐又不是他师父,犯不着问这些细节。总之,现场是不会再有什么失去控制的因素了,薛锐便真的离开了。
他走出房子、小院,到了黑漆漆的街道上,然后径直飞升高空。
熊乐晨自然贴在他身边,路上还悠悠问了一句:“要是许宁想起他有多少法器了,我们会被说偷文物吗?”
“不会的。”薛锐轻笑一声,语气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心。
“要是真要回答,就说我给地板开洞的时候砸碎了,报废了。”
薛锐在天亮之前到了家。
他特意走的正门,还停在门口敲了门。熊乐晨知道是他,也知道他有钥匙,但还是配合着乖乖开了门。
薛锐一步跨进屋里,抱住他,然后背手关了门。
熊乐晨自觉地回抱他,问道:“怎么?”
薛锐回道:“没什么,有点想你。”
熊乐晨更疑惑了:“想我?我不是还在路上和你说话吗?”
“……你不懂。”薛锐说熊乐晨不懂,其实他也讲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他确实在路上时不时和熊乐晨说话,可到了门口的一刻,一旦想起有人在家里等自己,薛锐又忍不住故意敲门,就要家里的人来给自己开门。
薛锐其实早就没有“家”的概念了。毕竟至亲之人都跟他同室操戈了,哪里还有家?就算和熊乐晨在一起,薛锐想的也是两人在一起就行,何必在乎身在何方?
可到家门前的这一刻,薛锐忽然又冒出个念头:总有个人,在一个固定的地点,等着我……好像也不错。
这么一想,薛锐就真有点“想家”那意思了。可要他直接说出来,也怪不好意思的,于是就变成了想熊乐晨。
好在熊乐晨不会深究薛锐的心理活动,他总是无限包容的。
薛锐抱了一会儿也平静下来,先检查了一直在家里炼制的炉火——他离开的时候都是熊乐晨在看着——然后又把许宁那里拿来的器具一件件掏出来。有大有小,有金属器、有镇宅石宝,还有那种在灯光下就能流光溢彩的漂亮水晶瓶。不过薛锐那它不是因为漂亮,是因为这水晶也蕴含着能量。
熊乐晨看他拿出来摆了一排,若有所思地来回看了两圈,正要问,又见薛锐一件件收起来了。
“我以为你要扔进火里去。”熊乐晨蹲在旁边道,“或者……”
“或者给你吃?”薛锐一笑,“别闹,他身边不知道放了多少年的东西,都臭了。我翻炼成别的东西,到时候真火洗过,你就能吃了。”
“我原来以为你说他臭,是一种心理上的形容。”说起这个,熊乐晨又想起一个话题,“后来其他人也说好臭,我才知道是真的臭。”
“他就是很臭,比那邪神还臭。”薛锐嗤笑道,“邪神是纯粹的臭,他是臭得混杂、臭得恶心。你还记得树洞里发现尸体那会儿吗?许宁就是那个臭味的百倍、千倍!”
熊乐晨回想起树洞掏尸体那会儿,有警察都被熏吐了,恍然大悟:“是陈年老尸的味道?”
“老师?”
“就是很老的尸体。”熊乐晨解释了一句,又问,“但他看起来虽然老,也是活着的吧?我分辨出他的呼吸了,怎么会是死人的味道?”
“只怕他那具身体早就该死了,但凭借他丹田里凝聚的能量,他拖住了。”薛锐回道,“只是拖了这么多年,身体还是老得不能再老了。这时候他发现我也还活着,而且比他看起来状态好太多,他就再也无法忍受自己这么老下去。或者说,他可能以为我此时出现在他面前,就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熊乐晨问:“既然这才是他的目标,他一开始怎么不说?非要绕那么大个圈子,又要拉拢你,又要扒拉我。他要是一开始就开诚布公,你就算不理会他,他至少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
“他面子上过不去。他连真面目都不愿意让我们看,用本尊的投影都要换成年轻时的‘皮套’,怎么可能一开始就承认自己不行了?”薛锐回道,“要不是我昨晚强行把他从地里挖出来,他还是会逃跑,不会愿意正面面对我们。”
“他好像知道你是去干什么的。”熊乐晨想了想,“他把四相神和门徒派出正门的时候,就是不遗余力地在袭击你。”
“我敲门那一下,就没给他留余裕。如果他不是真有点本事,敲门那一下的灵能就足够把他震得经脉尽碎。”薛锐回道,“那种术法,对越强的人越有效。所以邪神也被削了部分能量,那两个门徒看起来反而没什么事。”
“我感觉没什么事啊。”
“你在我的防护里,怎么会觉得有事?”
“噢。”熊乐晨还蹲在旁边,仰头望着薛锐,“那许宁丹田里的到底是什么?你说你的早已超越了所谓的‘丹’和‘婴’,只是个‘核’。那许宁的和你一样么?”
“可以这么认为。”薛锐回道,“如果按照原本那个门派的修行,修行者应该先有与生俱来的‘天赋’——有点类似于这个世界奇幻作品说的‘灵根’——有了天赋,才能修行。修行会导致灵能汇聚在丹田处吞吐,那个交回的枢纽逐渐会变成一个坚固无比的‘灵能球’,就像这世界说的‘金丹’。再一步返璞归真,就会凝出修者的‘超我’,由此而来法外化身。法外化身既是修者的分身,也是又一条性命,听起来就有点像你看的那些视频里的‘元婴’,是不是?”
“是。”熊乐晨点头,“我记得你说我的分身就像法外化身。那你有没有法外化身?”
“我觉得属于‘法外化身’的一种,但和以前那个门派,以及你看的那些视频,不完全一致。”薛锐点了点自己的眉心,手指又一路下滑,到了腹部,“为什么我说我的只是个‘核’,因为我的意念和丹田之‘核’,即是一,又成双。你没有灵能的脉络,我很难和你解释清楚,你就这么理解吧——
“我的意念和丹田之‘核’相辅相成,只要还有一个保持大部分完好,就能修复另一个。比如许宁这种丹田尽毁的伤,如果是我,就可以用意念去描绘一个‘完好无损的核’,然后核就会根据意念逐渐修复。而修复的时长,根据意念的强大程度来决定。”
熊乐晨艰难地理解着:“总之就是……双保险的意思?”
薛锐一笑:“差不多吧,就这么认为也行,你理解成我不容易死就可以。”
“那你还有法外化身吗?”
“我可以分化出来,但并不是固定为我外貌的形式。法外化身被杀的话,对我的影响也比一般修者小。”薛锐回道,“不过我一般不用,因为法外化身和我意念相通,也有点‘即是一,有成双’的意思。我不太喜欢这种双重视野、双重感知、甚至双重思考的感觉,所以后来很少放出法外化身了,也没必要。”
熊乐晨仔细听着,忽而道:“那和我的分身岂不是差不多?”
“可以这么说。只是你还没有喜恶的感受,所以分了也就分了。”薛锐回道,“我实话实说,上次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你,虽然知道都是你,我还是会有些……不太乐意这样。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的心理问题。”
“没关系。你不喜欢,我就不在你面前变。”熊乐晨看薛锐的手还放在他的小腹附近,也伸手戳了戳,“我原来还打算的,要是你感兴趣,我可以变出多几个来一起和你……”
“……打住。”薛锐捏住他的指尖,“用这个勾我,嗯?我还没那些多邪性的想法,我们有那么长的时间可磨,你可别急吼吼地把你学到的‘十八般技艺’都招呼在我身上。”
熊乐晨被他扯住手,也不挣扎,索性跪到他腿边,趴在他腿上望着他道:“那不讲将来那么长的时间,就说现在。你昨晚上……或者说今天凌晨,说我哄你开心了,你记账的。你现在要算账了吗?”
薛锐真想摁一下自己的眉心。
他本来都忘了这茬,熊乐晨一提醒,他想起来了。不光想起来了,自己的伴侣趴在腿上说这档子事,谁顶得住啊?
可薛锐望了望面前还在不断炼制的喜服,还是觉得这辈子头一次——或许也是唯一一次——的婚礼更重要,至少他得给伴侣和自己一套完美的喜服。因此薛锐有些隐忍地捏了一下熊乐晨的脸:“起来,别闹我,我还想让我们的喜服万无一失。等我炼好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熊乐晨也不是一定要怎么样,他又没什么欲望。要说有也就是薛锐为了他高兴,亲密时会专门吞灵能溢出的药,熊乐晨就喜欢吞那时候溢出来的灵能。所以薛锐说不来,熊乐晨也就松开他站起来:“好。”
薛锐明知他是没什么情绪的,但看他就这么离开,还是捱不住心里的冲动,单臂搂住他的腰:“我不是不想,是有更要紧的事……这么说听着更像是找借口了。总之,不是在刻意拒绝你。”
“我知道。”熊乐晨低头看着他,双手放在他的脸上,“我不会误解你的,不用这样解释,也不必患得患失。”
停顿一下,熊乐晨补充了一句:“我只喜欢你,也相信你只喜欢我。我从不怀疑这两点。”
薛锐仰头望着他的瞳孔,好一会儿,低下头去埋脸在熊乐晨腹部:“你比我稳定,你才是稳定我的‘锚’。”
熊乐晨依旧没完全听懂,但他隐隐察觉薛锐在“撒娇”,于是温和地抱住了他的脑袋。
“我会一直稳定你的。你有点情绪,有点漂浮不定,那也没关系。”
接下来的日子,直到婚礼之前,“特美办”都没再请薛锐出动了。
薛锐和熊乐晨也不问,好似就在专心准备自己的婚礼。倒是孟巍,给薛锐和熊乐晨回复宾客名单,以及转交其他门派的礼单时,顺便和他们汇报了一下云隐门这边的进度。
云隐门主要负责的是带领其他门派,一起处理四相神相关的事。
虽说薛锐之前表示不会管四相神,但四相神从许宁屋子里奔出来时,被薛锐重创了一下,等于四相神的核心部分被削弱了。而且许宁现在没了丹田核心,掌控不了四相神了,得了自由的四相神的反而颇有力量失控的感觉。云隐门和其他门派的人再碰上四相神的残余势力,就切身体会到,这些人的背后力量不那么坚不可摧了。要是遇到弱一点的四相神信徒,甚至能直接净化掉对方身上的邪能,然后把这帮邪神信徒都扔去派出所。
不过也不是一帆风顺的。四相神失控,在各地的“分身”就活跃起来,惹出的事大大小小、层出不穷。还有,“特美办”从许宁这里搜出来了一堆材料,包括他自己的信徒在全国各地的据点,和四相神势力的主要盘踞地。孟巍也要带着人,去配合当地“特美办”一一解决了。
总之,孟巍这阵子忙得脚不沾地,自己得收拾邪神余孽,还得协调指挥。偶尔停下来喘口气,他都会有些茫然:我的“入世”,是这么个“入”法的吗?好像和门里其他人说的经验完全不一样啊?
但想归想,孟巍也知道自己碰到了多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和师叔在那一夜惊险降服四相神的主体,虽然伤痕累累,可恢复起来非常快,甚至有种通体舒畅的感觉。孟巍知道,这绝对是功德加身的效果。有功德可赚,哪还有什么抱怨,孟巍这个高冷的修行者就变成了飞机来飞机去的“空中飞人”,堪比全国出差的商务人士。
直到熊乐晨他们的婚礼前两天,孟巍等门派里的“入世”之人们才暂歇了一口气。
孟巍提溜着外地买的特产,准备上熊乐晨家里送礼去。打电话给白嘉礼,才知道两位大佬今天去试妆造了。孟巍听到白嘉礼说他开车了,决定干脆把特产送去试妆地得了,反正能放车上。
“薛先生也上妆?”
孟巍挂了电话后,忍不住跟开车的师弟吐槽道:“不可能吧。我不信化妆师能把手伸到他脸上。”
“你之前还说难以想象他们穿喜服的样子呢。”师弟回道,“不过不知道他们采用的是什么样式的婚礼。在那个山庄,应该是古典式的?刚好薛先生是长头发,也合适的。”
“我觉得也不是完全合适,有种微妙的、不相配的感觉。”孟巍推了一下自己的墨镜,抱臂看着前方,“不过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合适的,估计也就古典式勉强了。”
师弟又道:“不知道他们选的什么朝代服装,两个男的,什么朝代的喜服才最好看啊?”
孟巍:“你关心喜服,我只关心他们拜天地、高堂的时候怎么办……”
两人边聊边到了地方。试妆的地方还不是什么影楼或者婚庆公司,而是一个工作室,还在一栋商务楼里。到了门口时,两人看到旁边的墙上还做了个造景。说像汉字又不是汉字,应该是笔画拆开后构造出来的一个LOGO,加上灯光,十分唬人。
孟巍看师弟盯着那LOGO好一会儿,问道:“看出什么了?”
师弟扭头回来:“看出这地方应该不便宜。”
“废话,白嘉礼选的地方,你以为呢……”孟巍笑了一声,当先进了工作室。
今天只有薛锐和熊乐晨一对客人在这里,试妆,顺便拍一些照片。婚庆公司的摄影也挤在这里,试妆也是他们拍摄计划的一环。按照他们的经验,试妆后伴侣双方的第一次见面,肯定会惊艳到对方的。
那种时候,新人们眼里的激动、爱意,是最忍不住的,笑容也是最真实的。婚庆公司剪片子时最喜欢这种镜头。
孟巍他们到了里面,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梳妆台边的薛锐,而且只有他。薛锐已经穿上了一套金色为底、彩纹满布的长袍,腰间配一套金玉绸缎叠加的腰带,华美异常。尤其是那绣纹,采用了多种颜色、图案交织叠加,竟然一点不奇怪,反而愈加华丽繁杂,看得孟巍眼花缭乱。
“你不要盯着看。”薛锐见到孟巍,居然当先开了口,“轻则头晕,重则倒地。”
“我是真在发晕……?”孟巍转过头摁了摁太阳穴。他刚才一时眼花,还以为是自己最近太忙、或者错觉了,没想到是真的看衣袍上的花纹导致发晕!
此时此刻,他也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哪里是喜服……那是法袍啊!
——还是法力非常强大的那种,不然不会导致我的眼睛刚多看几秒,就被刺激得眼前发花。
——那么多绣纹,全是咒术和阵法吗……嘶!
孟巍越想越觉得,之前还猜测他们穿哪个朝代衣服的自己简直蠢透了。薛锐这样的人结婚,会勉强自己穿和凡人一样的喜服吗?必然不会。他用于婚礼的每件着装、配饰,肯定是他自己贡献出来的。
孟巍不敢多看薛锐,只能透过镜子把视线固定在薛锐脸部附近,果真情况好了许多。
这一看,他才发现,薛锐头发盘起后用的发冠、中间插的簪子……也绝非凡品。
孟巍麻了:薛先生身上的每一件,对于我们一个门派来说都绝对是传世的无价之宝,他这是……穿了多少个门派在身上?!
而且薛锐的脸现在看起来并未上妆,但依旧俊美无涛、英气逼人,绝对完胜很多电视上的古装美男。孟巍简直想抓着师弟吐槽:“你看他还需要上妆吗?需要吗?我要是能穿着这么华贵的法袍法器结婚,我也容光焕发!”
可惜孟巍现在不能这么说出口。
旁边有个化妆师助理,大概也觉得薛锐这边无从下手,索性就待着了。她还问过薛锐,是否需要借一个饰品箱,把婚礼那天要用的饰品都装进去,这样就不怕到时候漏了哪件了。薛锐淡淡表示不必,记得住。
化妆师助理点头但没应话,心里感叹:这话我听多了,还不照样一堆人丢三落四。
孟巍则是趁薛锐看起来没什么事,把特产递过去给他看看。这其实是“外地出差”带回来的生鲜以及当地特色点心,孟巍记得熊乐晨什么都爱尝尝,就想着这个应该符合他的心意。因此递出特产的时候,孟巍还问:“熊先生呢?”
“熊先生在那边整理造型。”白嘉礼上前接东西,顺便示意前边拉上的幕帘,“他要戴上假发,所以还要点时间。”
“原来如此。”孟巍点头,又开口问道,“薛先生的喜服既是这样风格,婚礼那天的宾客是否也在服饰上搭配些为何……”
话音未落,帘子打开了。
两个工作人员将长而沉重的幕帘,从中间往两边拉去,站在正中间的熊乐晨就显露出来。
孟巍看第一眼:这是熊乐晨?!不确定,再看一眼。
孟巍看第二眼:哦,脸是他,但是穿上法袍法器后,怎么感觉差这么多?!
他以为自己又被法袍上的花纹给晃晕了眼睛,实际上,熊乐晨只是被这一身珠光宝气衬出了气势。薛锐的眼光毒辣、猜测精准,熊乐晨这张脸果真是单看有些平凡寡淡,可与各种繁华事物正是最配。
当然,这也和熊乐晨一直保持气定神闲——实际上是面无表情——的状态有关。他举止大方自然,即便穿着宽袖长袍也动作潇洒干净,就不会令人觉得他担不起这身衣服。再加上他现在变成了长发挽起的状态,金镶玉的发冠、发簪一上,熊乐晨的状态看起来就更加精神了,多了许多英气。
薛锐自然也是有反应的。
他当即站起来,走向熊乐晨,眼里带笑:“很好看。”
“是吗?”熊乐晨分不清这个,不过薛锐说好看,他就相信薛锐。他摸了摸自己头上的金冠,说道:“只是比在家里试衣服时多了个发型,还多了几层内搭,差别这么大?”
是的,喜服前些天刚炼出来,两人就在家里试过了。那时候的薛锐自己也流露出满意和高兴。只是没想到,今天薛锐还能有这么明显的反应。
薛锐没直接回答熊乐晨的话。他随手理了理熊乐晨穿在喜服里的几层异色内搭,只道:“得多给你准备些衣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