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异事件簿—— by荒木泽代
荒木泽代  发于:2023年09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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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锐听他这语气,也不多说什么了,捏了一下他的嘴:“你都这么说了,何必找我参谋?你自己回复他吧。”
熊乐晨望着他道:“你在意他,我就把他给我发的信息都告诉你。”
“怎么,想让我吃醋?”薛锐靠近亲他一下,“我们婚都结了,婚礼都要来了,我会把一个凡人放在眼里?”
熊乐晨听出他就是反话正说,但熊乐晨这次没说他“傲娇”。给自己伴侣留面子,也是熊乐晨从那些“恋爱教学视频”里学到的小技巧。
总之,熊乐晨回复了田培舟,而田培舟对的社交平台在当晚就更新了一条状态。
田培舟:【我的两位良师益友近日喜结良缘,给我送来喜糖,让我沾沾喜气。因拍戏没法到场贺喜,在此祝二位长长久久,百年、千年、万年好合!(吃喜糖照片)】
这信息一出,评论区立马热闹起来。有猜测这是田培舟哪两位朋友的,演艺圈的艺人小情侣被猜了个遍;有跟着喊祝福的,什么老词新词婚礼主持词都冒出来了;还有猜测这是不是田培舟在搞铺垫,马上也要公开自己的恋情之类的。当然,也有猜测这就是新戏宣发手段的,反正田培舟没给出任何回应。
不过他的粉丝基数摆在那里,很快,和田培舟口风一致的评论就被顶到了前排。祝福的吉祥话一片片,还真别说,这种海量的粉丝祝福,真渐渐堆积出了一些能量。。只是一开始并不明显,所以连熊乐晨他们都没察觉。
也有可能当天晚上,熊乐晨和薛锐的注意力更多在许宁身上。
黑夜之中,薛锐凭借着记下的地图和距离感,空中直线长途飞越。他的速度极快,就算一度被仪器观测或者拍到,也是一瞬间的事,完全不怕糊弄不过去。直到飞到指定地点附近——指五公里范围内——薛锐才掏出手机,稍作定位,接着就降到了集合地近处。
这是一条没有路灯的省道,大晚上连经过的车辆都很少,整条道都黑漆漆的。路边有着树林和荒野,好似无尽的黑暗在吞噬着这条道路。
薛锐却毫不犹豫地沿着道路前行,很快,他就看到了几辆停在路边的越野车。
那些越野车完全没开灯,薛锐接近时也没什么动静,仿佛只是有个小车队准备在路边歇一晚一般。直到薛锐距离最后一辆车只剩不到十米,前面车上才下来四个人,迎上来道:“薛先生。”
他俩都是熟面孔,一个是军部代表,一个是“特美办”的副局,还有两个是孟巍和他的一个师叔。
孟巍没戴他的墨镜,脸色冷凝下来,也很有高手风范。
军部代表则是一上来就问:“薛先生是怎么来的?没见什么车辆或者直升机靠近啊。若不是夜视仪看得清楚,孟先生也说是你,我们可能就要先拦截了。”
“我自有办法。”薛锐对外人向来冷淡,连一句“你们拦不住”都懒得说,只道,“现在动手?”
“呃,情况有变。”副局赶紧道,“其实信息已经发给薛先生了,但你的手机好像一直不在服务区,不知道你收到没……”
“什么有变?”
“那栋房子,今晚临时住进去两个人,就在一楼。”副局回道,“按照路上监控拍到的脸核查过了,是常去那里的人之二。就是这两个。”
他边说边掏出平板,点开两张资料给薛锐看。薛锐这些天也是浏览过信息的,扫一眼便知:“他的门徒,两个异能人士,也是两个门派的叛徒?”
薛锐漏了一句话没说:其中一个还是许宁附过身,来见自己的年轻人。
“哎,是的,是他的两个门徒。”副局回道,“我们从我们的办公室和当地的‘特美办’都调了人过来,一共是五个。如果有需要,云隐门和我们的人可以提前布置些阵法,协助锁住有可能的负面能量外泄……”
薛锐道:“要是你们先去建立阵法,许宁却没发现这个异常,也不必这么大动干戈地收拾他了。”
副局噎了一下,随后道:“那,还是薛先生单独行动在先?你能确保不惊动一楼的人,就处理地下室的许宁吗?重点是,别让这些人、还有那个邪神,有空伤害周围的群众。”
薛锐不置可否,只是看孟巍,幽幽道:“办得到吗?”
孟巍被看得头皮发麻,这压力可比亲爹考校功课大多了。他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与师叔,自当尽力而为。”
薛锐懒得多评价他师叔一句。反正不管在云隐门是什么水平,对于薛锐来说都是一样的——低。
不过薛锐也没在明面说什么,只又问孟巍:“遮掩自己气息,会不会?”
孟巍终于能堂堂正正地回:“会!”
“那孟巍跟我走。”薛锐道,“你在镇外看邪神和其他信徒的动向。邪神若是有什么动向,你们能解决则解决,不能解决再唤我。”
孟巍正要答应,又听薛锐继续道:“我只答应解决许宁,四相神本是你们的职责。不过你们今天只来两个人,想必是有独吞这笔功德的信心。”
各方人数其实是商榷后敲定的,这种小地方聚居区动手,人数上不是越多越好,因此各方出人都是此消彼长的关系。现在薛锐这么说孟巍,孟巍是有苦说不出。
副局长这时候出来圆场:“哎,还有‘特美办’调来的五个人,也是异能人士,一起帮忙嘛。再说,只要薛先生说我们能动了,肯定是集体出动的。对了,薛先生也戴一下这套设备……”
他递过来一套耳麦,协助薛锐戴上了,还教他摁哪个键是说话开关,频道里沟通的句式是什么。切换频道、紧急求助、定位报点之类的,虽然薛锐肯定不用,副局还是帮忙介绍了。而且本来这个设备是默认开麦的,薛锐一上手,直接把话筒调成按键说话模式。
薛锐还很有道理:“我只用这个通知你们开始行动,也只负责到通知你们行动。”
副局:“……行吧。”你愿意戴就行。
做完这些,薛锐冷淡问道:“还有吗?”
副局看看军部代表,对方轻轻一摇头,副局就道:“没了。随时可以开始。”
薛锐就朝小镇的方向转去,顺便瞥了一眼孟巍:“跟上。”
孟巍赶紧跟上去。他师叔刚冒出句“要不我……”,孟巍就摆摆手,让他别来。
孟巍可清楚得很,这把进镇子,指定又要“云霄飞车”进去了。师叔可不是熊乐晨,薛锐肯定不愿又增加个“秤砣”!

薛锐果真拎着孟巍到了小镇上空。
“乖乖,这是什么东西?!”孟巍在薛锐面前基本不端着了,毫不掩饰自己的震惊,“薛先生,这个……罩子,是那个姓许的搞出来的吗?”
他的用词很通俗,但也没形容错。在他眼中,小镇上方就是笼罩了一个暗色的罩子,带着戾气的能量场在此氤氲着。薛锐瞥他一眼,淡淡回道:“是他。”
还在空中跋涉的时候,薛锐在好几公里外就确认过许宁的气息。现在到了结界上方,那气息更加明显,用薛锐的话来说就是“臭得很”。
“果然。他的气息和四相神果真有相似之处,果真是一丘之貉!”孟巍紧皱眉头,“这是他的阵法?整个镇子都在阵法之下,那里面的百姓不会已经被连累了吧?!”
“这只是他的防御和探查阵法,不会吸食阵法内其他人的生命。”薛锐给他解释,更是给跟随着自己的伴侣说明,“不过普通人类长期处于这种环境中,确实容易气运、精神、健康水平都下降。”
“那这个镇子人气不旺,也很可能与此有关?”孟巍哪里知道薛锐是在给熊乐晨说明,只以为薛大佬今天愿意解说,便趁机问道,“可这姓许的,既然不愿意惹人注意,还要这么防备外人到来,为什么不干脆躲到深山里去?蜗居在这小镇上藏着掖着的做什么?”
关于这点,熊乐晨有个奇思妙想。他贴在薛锐耳朵里说了,薛锐就压着笑意,淡然回答:“可能为了能上网。”
孟巍:“……”
——wifi毁道心啊!
“不过这个罩子,我总觉得在哪见过……”孟巍嘀咕着,却无论如何都回忆不起细节了。不过眼下也不是回忆的时候,孟巍赶紧问道:“那接下来要怎么做?”
薛锐扫他一眼:“现在把你放下去。你说你会遮掩气息,那就看你是不是真的会。”
孟巍张了张嘴,把“万一出事还请薛先生多拂照”咽了下去,决定有事就求助师叔。
总之,两人徐徐降落进了那混沌的“罩子”……哦,结界里。
孟巍在穿过那结界的时候还下意识屏息了,绷紧神经观察四周,企图看出这次降落对这里造成了什么影响。结果就是——什么都没变化。
孟巍低声道:“我以为我进来后会明显感应到那个邪神的气息……”
“他不让那东西‘吃窝边草’,那东西的力量不会在这里展开。”薛锐冷冷道,“而且这是他的老巢,在这里让那个东西的气息嚣张,岂不是让人觉得他都摁不住手下的玩意。”
“这样……”孟巍还没到这个层次。别说他,整个云隐门都还没到能量场之间对刚的地步,所以孟巍都没想到“强者不允许弱者气息感染自己领域”这茬上。
薛锐没理会孟巍的若有所思,只把他放在了一栋三层小楼的屋顶:“待在这。”
这屋顶不平,是三角形的瓦片屋顶,一般人很难站稳。但孟巍已经回过神,在顶上站得很稳当。他的两只手都紧攥着法器,郑重地应道:“明白。”
话已至此,薛锐也不多说什么,转身落到了地面,往许宁所在宅子走去。
离开远一些后,熊乐晨在薛锐耳朵里说话了:“许宁的能量场,进来之后就明显了许多。而且越接近他,就越觉得他和你身上的能量不一样。他不是和你来自同一个源头世界吗?他是彻底抛弃了你们原生世界的力量吗?”
“不是抛弃,应该是他后来这几百年吸收的能量,已经彻底冲淡原本在那个门派积累的那些灵能。”薛锐低声回道,“不过我的灵能也已经和原来的大不相同,所以我们能量场差别很大,很正常。”
熊乐晨道:“孟巍的遮掩手段不够高明,估计在许宁这个结界里撑不了多久。”
“嗯,最多就半小时。”薛锐表示赞同,“不过够我处理许宁了。”
“他今天穿的衣服、戴的东西,还有手上抓着的那两个,都比之前的能量明显很多。”熊乐晨又道,“那就是他们的法袍和法器吗?”
“应该是。”薛锐猜到熊乐晨的想法了,低笑道,“嫌他们的东西能量弱?这就接近这个世界的最高水平了,不然怎么会和那个邪神来打得有来有回?不过你要拿和我给你的东西来比,那自然毫无可比性。”
“我才不会拿你给我的东西来比较。”熊乐晨道,“不管其他东西比你的东西能量多还是少,你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
薛锐轻声道:“这时候哄我开心?我都给你记在账上。”
“我只是在说实话。”熊乐晨回道,“上次我和许宁见面,就穿着你给我炼的衣服和首饰。他要是识货,就知道你手里有多少好东西。他还说能给出等量交换,我倒想看看他有什么好的存货。”
“你是想知道有什么东西可吃吧?”薛锐停在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小院门口,低声道,“这样吧,要是你今晚听话,乖乖藏着不动,我就看看他那里有什么可以洗洗让你吃,好吗?”
熊乐晨当然道:“好。”
这句话刚说完,薛锐就敲了敲小院的门。
奇妙地,他的动作明明没怎么收着,敲在门上却没发出任何声音。而他的手指敲到门板的瞬间,一股强大的灵能却就此猛烈震荡开,好似那锣锤狠狠撞上铜锣面,“哐!!!”地一声能把人的心脏都震得骤停!
而这波灵能,比铜锣的音波更胜,如海啸拍岸,刹那间就朝院中小屋骤然拍去!
这一拍,就连远处屋顶上站着的孟巍,都看得眼睛瞪大,好似也要被那灵能拍头一般下意识紧闭双眼、屏住呼吸!
几秒后,一切却比孟巍想象的要平静。
他以为许宁会立刻反击,他以为薛、许二人会当即针锋相对,然而灵能海啸过去的几秒,仿佛时间都凝滞了。
熊乐晨也疑惑:“许宁呢?”
薛锐倒能推测几分:“他们避不开我那一击。许宁要么就是直接被锤晕了,要么就是措手不及之下,凝聚力量还需时间……”
说话间,院中小楼猛地冲起一股能量,凶猛暴戾、直冲天际!
薛锐不再多言,飞身一跃,站上院门屋顶,覆掌一压。明明只是虚空的动作,却叫那冲天的邪能直接被盖了顶。邪能撞了无形的壁,便像恶龙般调转方向,直冲薛锐面门而来!薛锐只轻笑道“来得正好”,反手一抽,本命长剑就握在掌心。冷锋直劈邪龙,金玉坠子粼光翻波!
若是常人,只道这是“抽刀断水”“利刃插雾”。可薛锐的长剑劈下,骇人的威能却直捣恶龙,顷刻间就把那股浓郁的邪能搅得稀碎。不仅如此,长剑威能穿透恶龙后,还直达小楼的地下室!
嗡——!!!
一种器物的嗡鸣响起,不知为何,听起来竟更像是人的凄厉悲鸣。薛锐难得来了点兴趣和精神,凝视那楼,幽幽道:“许宁竟然还有个鼎,怪不得愿意安心当个缩头乌龟。”
熊乐晨问:“什么鼎?”
“拿来看看就知道了。”薛锐话音刚落,就见小楼的正门忽地打开,跑出来两个人。他们边跑边念着什么,手高高扬起就要冲薛锐扔出某样东西!
熊乐晨反应很快:“有一个是第一次见面的‘傀儡’。”
薛锐可不管这俩是谁,反正他知道都不是许宁。他随意伸手一扇,这两人直接飞出去上百米,砸在孟巍附近的地面上。孟巍吓一跳,立马在频道里问:“薛先生,我现在下去收拾那两个人?!”
薛锐没理他。孟巍紧张盯那两人好一会儿,发现他们已经爬不起来了,只能唉唉叫。要是有灯照在他们身上,孟巍还会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血染红。这一砸,对于人类来说是非常重的物理伤害。
而薛锐在把人扇出去后面对的……居然是四相神的袭击。
四相神还是那套,无数大小不一的鬼脸惨叫着、哀哭着、毒咒着,交织组成了巨大鬼面,裹挟着浑浊邪能从小楼大门里挤出来、迸发出来。它飞速胀大,大得把小楼都遮住了;他张着那张恶臭血口,嘴巴大得吞下一辆七座小客车都没问题,照着要吞噬薛锐的架势就直直往上扑!薛锐却根本不用手里的剑,反而手上一松,叫那长剑飞了出去。
剑飞走的时刻,薛锐又说了句“不许吃”,随即两指一并指向那四相神。就在他的指尖距离鬼面只剩下半米距离之时,一股精纯的灵能从薛锐指尖爆发,汇聚成三缕白金火焰直冲四相神!
明明火焰加起来也比四相神小得多,四相神却被它吓得鬼面溃散、纷纷逃散。冲得太前面的逃不脱,火焰只稍稍离近一点,小鬼面也瞬间被点着了。顷刻间就烧得灰飞烟灭,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白金火焰所到之处,四相神飞散,小院在一个呼吸间就没有了四相神的身影。
孟巍的声音也在队频里随之响起:“师叔!四相神要跑,快来追!”
薛锐没管他们的功德之战,只从门头上一跃上到小楼房顶,又一跃,落到后院里。
他的剑就插在这里,直直扎进了土地。
薛锐顺着剑锋所指之处,垂眼看下地面,嗤笑一声。
“就这水平的调虎离山,还想跑?”

熊乐晨自然也感应到了地下的情况。
“许宁把四相神从大门口祭出来,然后自己从地下跑了?”熊乐晨在薛锐耳边问道,“他是打地洞跑的吗?”
他把许宁说得像是老鼠逃难似的,薛锐差点憋不住笑了。好歹绷住了脸上的冷厉,薛锐头一次开了队频,淡淡问道:“这房子下面的地下室四通八达?”
队频里的人头一次听到他的声音,还齐齐安静了一秒,但有人很快回复:“不。按照建筑图纸和之前的技术探查,只有那栋房子下面有个地下室,旁边的房子都没有。地下室的面积和上面的建筑一样大小,是单一的房间,并不和其他建筑连通。”
这么一听,薛锐就确认了,语气嘲弄:“还真是打洞逃跑的鼠辈。”
“啊?”
频道里的人疑惑纷纷,但薛锐已经关了通话。熊乐晨没挤在他戴耳机的那边,但也大概能猜到他听到了什么。等薛锐说完了,熊乐晨就道:“那他现在在地下不动了,是你的剑顶住他了吗?”
“应该没打到他本人,不然这会儿他早就垂死挣扎了。”薛锐耐心地给熊乐晨解释,也不在意是否会被地下的许宁本人听到,“他带着那个鼎,剑气可能打到鼎上了。但剑气一直下压,他只能靠鼎扛着,他自己也跑不了。”
熊乐晨:“哦,那不是打洞地鼠,是缩头乌龟啊。”
薛锐这回是真绷不住了,垂着眼低笑了两声,随后才道:“要是叫他直接听到你这些话,可能会直接气得蹦上地面。”
熊乐晨问:“那现在怎么让他上来?”
“乌龟钻地里怎么办?拽尾巴拉上来就是了。”薛锐这话内容挺童心,语气却带着些嘲弄。说话间,他握住剑柄,看似轻轻一撬,地面土块就顿时飞溅而起!地下同时飞出一物,定睛一看,正是一尊三足青铜大鼎!
熊乐晨:“他偷文物!”
薛锐本来紧盯大鼎,等着许宁出招的,差点又被熊乐晨的神来一句搞得破功。没等他分神回应熊乐晨一句,却见那大鼎在空中一翻,顶部正朝薛锐,盖子如被炸开一般直朝薛锐射来!
薛锐举剑一挥,那盖子登时一分为二,碎裂坠地。但两半分开之时,一波邪能气弹也紧接着到达;哪知薛锐那剑气也是破了盖子又破邪能气弹,连穿两度进攻之势后,直直扎向那大鼎里蹦出来的身影!
“喝啊……!!!”
那身影想逃,却被利剑直接扎穿腹部!寒刃没入他的肉体又穿出,只有剑柄卡在外面,那又沉又猛的力道带着他不受控地往后飞去——
利刃尖端轻松穿过厚厚的砖墙,那人被剑钉在了院墙上,双脚悬空。血液溅在墙上,又滴落在地,不一会儿就滴出了一个小小的血潭。
只是那血不是鲜红色,而是又黑又浓稠,还散发着恶臭。
薛锐不慌不忙地走近。
即便在黑夜,在无灯的小院中,薛锐也能看清被钉在墙上的人。那是一个……老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身体佝偻、皮相干瘪、皱纹和斑纹遍布的男性。他的头发比身体还长,却很稀疏,头发之间都能看到头皮。他极其干瘦,是真正意义上的皮包骨,凹进去的眼窝和两颊使得他看起来仿佛是会动的骨架。事实上,他似乎也没什么呼吸。要是换孟巍等人站在这里看,只怕真要以为这已经是一具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了。
熊乐晨自然也“看”到了对方,第一句却不是评价外貌,而是发问:“你的剑应该很锋利,为什么他没被切成两半滑下去?”
这问题其实很渗人,但薛锐恰好是已经对此免疫的修者。
“因为剑插在他的丹田里,他的护体还能坚持一小会儿。”薛锐的回答也很了冷酷,“不过强弩之末。”
“嗬……”
被钉在墙上的老头想说话,嘴里涌出的血却呛得他想咳嗽。不过剑插在腹部,他又咳不出来,噎了好一会儿,他才说出第一句话:“师兄……你连这时候都给你的小情人直播吗……”
他嗓音难听、吐字混沌,但嘲弄的语气非常明显。他这会儿已经分不出薛锐身上那一点点黑雾了,只以为是薛锐戴了隐形摄像头、耳麦之类的科技,才能和熊乐晨实时沟通。
熊乐晨对此的反应则是:“他不仅用傀儡见你,用年轻时候的皮相见你,还开变音器!”
薛锐简单“翻译”了一下这句话:“怪不得你要假装年轻人。”
——只能说“真诚”果然是最大杀器。
许宁被明显骑脸嘲讽,气得又大吐了一口血,却反驳不了。他是真的最忌讳自己如今的外貌,平常既不许别人看,更不许别人说。可站在他面前的薛锐如此英俊神武、风华正茂,他心中难免由爱生恨。
恨薛锐无情,也恨薛锐命好——凭什么经历过那样的九死一生后,他还能比以前更厉害?
凭什么都是掉落到别的世界,自己拼尽全力活了近千年,再见他时却还是如此天差地别?
许宁又是哀怨又是愤恨:“师兄……”
“我说过,你不许这么叫我。”薛锐冷声开口,同时也下了“禁制”,“我早已和万罡宗恩断义绝,斩断与那里的一切因果。”
“但你还在用万钧剑……嗬。”许宁还想叫“师兄”,却被禁制生生地卡住了喉咙。缓了两秒,他才继续道:“没想到再见万钧剑,竟是这种情形……”
“没什么‘没想到’。”薛锐看着他,眼神平静,与看路边小草、脚边蝼蚁别无二致,“我本不管四相神背后有谁。是你非要异想天开,非要伸手到我面前。”
“……”许宁怨毒地盯着他,“我毫无与你为敌的意思,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想与你相认。你不愿就罢了,还一到我这里来,就二话不说地动手!”
“我与你本不认识,何来‘相认’?”薛锐冷淡回应,“我‘不愿就罢了’?那是谁指使自己的门徒,去一而再、再而三地骚扰我的伴侣?又是谁附身门徒,企图以眼蛊惑我的伴侣,以握手给我的伴侣下咒?”
许宁听“我的伴侣”四字,只觉刺耳非常,忿忿道:“他穿着法袍,在你周全保护之下,我那点伎俩难道还能入你的眼?……薛锐,你的回溯咒法好狠啊。那分明不是什么名门正派的手段,你不会也入魔了吧?!”
“不许叫我的名字。”薛锐又下了个禁制,这才道,“‘也入魔’?这么说,你入魔了。怪不得以邪神之能为食,还如此恶臭、难看。”
许宁没听到他明确反驳,还以为自己说中了,嘲讽一笑:“我恶臭难闻?我便是你的前车之鉴!别以为你能永远风光霁月,不过是恶心之物外边罩了个好皮囊罢了。等你维持不了这个皮囊,你必定比我还臭、还难看!”
熊乐晨忍不住道:“他怎么集中在外貌攻击了,他是小学生吗?”
薛锐也冷冷道:“妄想至深的东西。我早已脱离所谓‘正邪’,做什么也不会有所谓‘天道’来计算。我穿过万界,单一世界的规则早已不能约束我,又何来的‘入魔’?”
“什么……?!”许宁理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你超脱万界了……你成圣了?!”
“所谓‘神’,所谓‘圣’,已不是我的衡量标准。”薛锐懒得和他解释太多,却有余裕嘲讽,“你们把那邪物也叫做‘神’,这里倒是遍地是神。”
“什么‘神’,不过是人心污秽聚集而成的怨念之物。”许宁即便已经奄奄一息,对四相神的蔑视依旧十分明显,“编排个神名,骗人的把戏罢了。”
他说话的气息已经很弱了,但还是盯着薛锐,挣扎着徐徐说道:“人类,就是如此愚蠢。寿命不过短短数十或百年,又能积累什么智慧?……你与人类结为伴侣,不过是对新鲜事物的关注。日子一久,他的愚蠢就会让你觉得可笑非常,连带着感觉以前对他优宠的自己都是在犯傻。你又何必为他做到这一步?”
薛锐闻言,嗤笑一声。
他笑的声音太明显,明显到许宁难以忽视,只得问:“你笑什么?”
“笑你无知,笑你目光短浅,笑你自以为是。”薛锐讥讽道,“人类一生苦短,贵在有自知之明。而你,恰恰因此愚蠢至极——你搞错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什么?”
薛锐没直接回答,而是道:“以前,我在那些有修行者的世界里,经常会碰到些自以为强大无比、却不知天外有天的人。我那时无聊,会特意找他们最风光、最畅快的时候,在众人面前将他们从最自豪的领域击落。那种一落千丈的场面,确实挺叫人畅快。不过次数多了,我便觉得这种事也无聊透顶了。”
他说这么详细,说明他并不是主要说给许宁听,而是分享给熊乐晨的。
熊乐晨果真好奇:“你还有干这种事的时候?我错过了,我真想看看。”
薛锐道:“那就看看。”
熊乐晨:“嗯?”
“我许久不做这种事了。”薛锐盯着许宁,徐徐道,“今日关于我和熊乐晨的事,禁止向别人言。”
许宁痛得眉头紧皱,眼睛都要睁不开了:“你要做什么……”
“让你见见,我的伴侣。”薛锐说着,让出了一个位置。
“来吧小熊,让他看看你……究竟是什么。”
话音落下,一阵黑雾好似凭空冒出,在薛锐身边盘旋、凝聚,很快就凝成了比薛锐都高大的浓雾。
比黑夜更黑,威能赫赫!

“这……是……他?!”
“还有别人能在我的面前,冒充我的伴侣?”薛锐冷淡回着话,手一抬就伸进了黑雾中。再一拉,一只与他相握的手就被拉出了黑雾,随后是整个人。
——正是熊乐晨。
他从黑雾中走来,黑雾又尽数收到了他的身后。
“嗬、嗬!”许宁看得冷笑连连,中途抽痛一度打断他的笑,但他还要坚持讥讽,“我早就知道、早就知道他不是人!堂堂……”他说不出薛锐的名字,一时之间也想不到指代的词,只能跳过,“竟然找了个不人不鬼的邪物当伴侣……!”
“有时候,我倒希望我是个‘邪物’。”熊乐晨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面无表情,缓缓走近许宁,抬手抓住长剑的剑柄,仰头望着半死不活的许宁,“这样的话,你肚子里的东西就不必白白绞碎,而是能让我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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