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此刻,田培舟才觉得自己真正清醒过来了。
——熊乐晨带来的清醒才是真的清醒。
——刚才,门外那个东西是想骗我回应他……?!
田培舟想问熊乐晨怎么在这里,想问接下来怎么办,可他不敢说话。他只能动了动脑袋,想看向身后的熊乐晨。明明已经在黑暗中,熊乐晨却进一步捂住他的眼睛,低声道:“不要看,不要说。心里倒数十秒,门外那个东西就消失了。”
田培舟点点头,随后当真在心里默数起来。
十,九,八,七……
黑雾膨胀着、延伸着,悄无声息地充满了整个房间。黑雾还延伸到了房间门口,顺着门缝一点点蔓延了出去。
六,五,四,三……
黑雾一口吞掉了门外整虎视眈眈等着的东西。
二,一……
黑雾快速地全部收了回来。
“好了。”熊乐晨松开了捂在田培舟眼睛和嘴上的手,声音依旧淡定如常,“解决了。”
田培舟终于能开口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外面那个……”
“这只是我的影子,不是真人,但我已经知道有东西袭击你了。”熊乐晨回道,“外面那个东西,可能是张泽君那边来的。不必管,会有人处理的。”
田培舟面对这个忽然出现在自己床上的男人……的影子,莫名安心,问道:“那我要做什么?”
“睡吧。”熊乐晨道,“就当是一场梦。醒来之后……”
田培舟以为他要说“还是很感动”,结果说的不是梗,而是:“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田培舟因为自己的猜测而在黑暗中无声一笑,随后才道,“好。那你会去哪?”
“我会消失。”熊乐晨道,“三、二、一——晚安。”
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整个人也消失了。
田培舟只觉得自己背后一空,往后摸了摸,果真什么都没了。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处,看了一眼床头手机的方向,心中暗暗做了一个决定。
“……晚安。”
田培舟确实不需要说任何事,因为熊乐晨这边直接和孟巍说了。
孟巍大晚上接到薛锐的电话,刚听了第一句“田培舟被邪神袭击了”,直接整个人完全清醒。
等他下意识坐起来,听到的就是熊乐晨的描述:“田培舟房间里之前发生了一些异常能量波动,但没直接袭击他,只是敲门、弄掉东西,更像是在吓他一下或者吸引注意力。半夜的时候,又有异常能量出现在他房间里。不过也没直接袭击他,而是再次敲了几次门,一直骚扰他。把他弄醒了之后,门外忽然就出现了一个非常明确的能量聚集点,和邪神的能量感觉很类似。处理掉那团邪神能量之后,田培舟的周围环境已经恢复正常。”
熊乐晨的描述总是这样,简单却很清楚。但也有个问题,他不太了解各种术法逻辑,所以一般只会客观描述实际发生的情况。听完下来就会觉得,他讲的情况怎么东一点西一点的,相互之间的联系不太明确。
因此,听完电话的孟巍只能问:“呃,薛先生有什么看法么?”
“不必问我。你们自行处理。”薛锐冷淡回应,“熊乐晨的标记已经替你们处理了一次邪神的攻击,但这不是义务,你不要以为每次都能保他从邪神的手中逢凶化吉。”
“……我明白。是我们倏忽了,得给田培舟一些护身的东西才行。”孟巍皱了皱眉,“十有八九是那个张泽君搞的鬼,还以为他不会那么快对身边的人下手……我还是马上电话去细问一下田培舟吧。”
他这么说,熊乐晨就想起自己已经让田培舟睡觉,这下又要被吵醒了。不过一个人类能不能睡觉,和熊乐晨又有什么关系?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很快挂了电话。
此刻,熊乐晨和薛锐甚至还在河边。
路灯昏暗,夜风呜呜地吹。一般人类早就被这种冷风吹得脑壳发疼了,但他俩都一脸淡定地站在原地,远望夜空。
几息之间,一团黑雾从天边飞越而来。它落到了两人跟前,薛锐一伸手,它就覆上去,随后离开——一个看起来十分古怪的小娃娃留在了薛锐手里。
“乖了。”薛锐另一手捏了一下熊乐晨的脸,“这次没把邪物直接吃了。”
“答应过你不吃的。”熊乐晨边说边又把自己的一部分送回田培舟那边,“这东西没威胁到你,我就不会吃。”
“嗯,这种东西脏,少吃为妙。”薛锐没光手拿着那个看起来极其邪门的娃娃,而是将其飘浮在手掌上方。倒不是怕这个东西会害到自己,薛锐只是单纯觉得这玩意儿脏——物理意义上的脏。
娃娃只有巴掌大小,简单的脑袋、躯干和四肢,五官是画上去的。娃娃内里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外面用绳子细密又整齐地绕了一圈又一圈,严严实实的绳子组成了这个娃娃的“皮肤”。也因为这种凹凸不平,娃娃脸上的五官也画得歪歪扭扭的。
“有血腥味。” 熊乐晨也仔细观察着那娃娃,“这个娃娃是在血里面泡过吗?”
“有可能,也可能是这些绳子的味道。泡过血水后才拿来缠娃娃,应该是制造邪门道具的手法。”薛锐回道,“虽然咒术千奇百怪,我也不能了解所有。但用血的,多半就是邪术了。”
熊乐晨问:“这是张泽君放出来的吗?他开始用活人祭了?”
“不一定。你当时感应到这个东西从哪出来的吗?”
“没。”熊乐晨回想了一会儿,“之前在那个房间出现的异常能量波动,都比较朦胧,源头不清晰。我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所以前面都没动。而这个娃娃,是很突兀地出现在门口的……唔,与其说它是从某处来的,不如说是忽然凝聚起来的。当时在田培舟房里就有许多异常能量在盘旋,比之前可浓烈很多,会不会是这些凝聚起来的?”
薛锐道:“有可能。”
“那为什么还要再去外面凝聚?”熊乐晨疑惑道,“直接在里面袭击他不就行了?”
“你说那时候也出现了敲门,田培舟也因此起来了,准备对敲门有所反应。或许,这就是目的。”薛锐道,“我知道一些邪术,要被施法者进行回应,才能达成目的。不过为什么要去门外,我也不太确定,类似的咒术太多了。如果你想知道,之后可以问看孟巍他们还查出了什么。”
“唔……好。”熊乐晨没太纠结,继续看着那个娃娃,“那这个东西,你准备怎么处理?”
“这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收藏的价值,我来破坏也很简单。”薛锐回道,“你觉得呢?我来破坏掉,还是给孟巍他们?”
“给孟巍吧,本来就是他们在查。”熊乐晨顿了一下,忽然道,“今晚就给的话,像不像人类的送穷神习俗?”
薛锐知道他最近看了不少人类过年的习俗,闻言一笑:“你说像,那就像吧。等下我就让孟巍来拿。”
“但看时间,已经过了初六了。”
“初六就开始连夜抓的,算初六。”
“好。”熊乐晨也不计较薛锐这种诡辩到底算不算数,只问,“对了,孟巍他们要是控制不住这个东西,会被反噬吗?”
“有可能。这个世界的修行者们水平,无论正邪,于你我而言都差不多——都一样弱。说不定这个小小的邪物,也能影响到孟巍他们。”薛锐道,“怎么,你想保护他们?”
熊乐晨想了想。
“目前没这个想法。”他回道,“不过,要是孟巍他们被这个娃娃伤害到了,我倒挺想看看会是什么样的。”
这话的语气很淡定,但说出来的内容透出一种残忍。
这种“天真的残酷”,对薛锐来说已经习惯了,也不会有什么苛责的心思。他只是道:“既然如此,那就给孟巍吧,让他记得告诉我们后续就行。而且要是闹到他们门派都收拾不了,肯定还会来找我们帮忙,到时候你想看热闹也光明正大。”
熊乐晨“嗯”了一声。
薛锐收起了娃娃,又道:“说起来,你想看孟巍他们被邪物袭击的下场,却又从邪物手里保护了田培舟?不想看那个明星被邪物伤害,嗯?”
“他毕竟还是我们的雇主,我们的海岛之行还没启程。”熊乐晨道,“而且普通人被邪神影响的下场,跨年那天的人群、被反噬的信徒和张泽君,我都看过了。”
“听起来他还得多付你一笔保护费才对。明明你只是为了遮住他后颈的实物标记,才附了一部分在他身上的,现在反而还帮他挡住邪神的袭击了。”薛锐顿了一下,又道,“不过,他又被不知名的东西标记,又被邪神惦记,看来是挺招东西的。这样没有防御手段和自知的普通人类,在一些东西眼中如果是‘美味佳肴’……之前是怎么活下来的?”
这锐评其实同样残忍,但熊乐晨并不在意。他只是道:“‘美味佳肴’吗?还好吧。”
“对现在的你来说,当然是可有可无了。”薛锐好笑,“你以前可是不管大小强弱的怪物,什么都吃的。如今厉害了,就变挑食了是吧?”
“我知道挑食不好。”熊乐晨道,“但没什么能量的东西,对我来说吞噬掉确实没什么意义……”
“我没说挑食不好。你挑食,挺好的。”薛锐说着,掌心一翻,手上就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玉佩,“既然你今天忍住了没吃邪物,那吃个零食吧。这个,觉得好吃吗?”
“应该好吃的。”熊乐晨拿走了玉佩,但玉佩明显比现在人形的嘴大了。他迟疑了两秒,薛锐就看出他的顾忌了,说道:“没事,裂开就裂开吧。这玉比嘴大,破坏的话能量会溢出,不要求你像人类那样一口一口啃完。”
熊乐晨这才举起玉佩就往嘴里塞。塞下去的时刻,嘴巴裂开了一瞬,但眨眼间又恢复正常。玉佩也同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跟表演吞剑魔术似的。
吃完后,熊乐晨自觉表示:“好吃!能量充沛,吃下去很舒服。”
“舒服就好,都是给你准备的。”薛锐一笑,上前搂住他的后腰,“那回家了?”
熊乐晨点头:“嗯。”
薛锐道:“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你是不是也不该单纯把我当做载具了?”
熊乐晨略一琢磨,把自己的手也环到了薛锐的脖子上,还来了一句:“那,谢谢男朋友?”
“……”薛锐就是在逗着玩儿的,可没预想到能得到这么一句。他不由得把熊乐晨往上抱了一点,又在他唇上碰了一下,语气听着冷淡又有些隐忍:“你可别自学得太厉害了……”
说着话,薛锐已带着人飞速升入空中,话尾也消失在冬夜的寒风中。
这个晚上,孟巍连夜赶去带走了邪物娃娃。
熊乐晨连夜用平板下载了云上的伪人照片,发给“特美办”,示意他们这个相貌的保安应该已经被伪人杀死。
田培舟也在接到孟巍的电话后,再也睡不着,索性起来连夜亲自查海岛的行程。
还有人虽在睡梦之中,却因为献祭失败,反噬的阴霾正笼罩而来。
“张泽君生病来不了了?”
正在逗狗玩儿的田培舟闻言,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不意外的感觉,但他还是问:“具体什么情况,知道吗?”
“不太清楚。就听节目组说他今早忽然就病得起床都难,天刚亮就送医院去了。”房车里就两个人,麦莉也不用压着声音,“反正今天是这期的最后一天了,估计缺了也就缺了吧。下期的话,就看他录节目之前好了没呗。”
田培舟道:“如果没好,换人?”
“这我哪知道,可能换人,也可能飞行嘉宾顶替吧。”麦莉顿了一下,疑惑道,“你问这个干什么?你知道他怎么了?”
“……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田培舟微微一笑,“对了,让你安排老师们的事,好了吗?”
麦莉道:“还在和他们的管家对接。”
田培舟:“还有呢。”
“熊老师的联系方式,是吧?行行行,我发给你。”麦莉简直无语,“你不是有孟老师的联系方式了吗?怎么还专门要熊老师的。换我,我宁愿要薛老师的……”
“看上别人的脸了?我劝你省省力气,薛老师不是会为了利益听从一个经纪公司的人。他要搞你,易如反掌。”田培舟拿起手机,点开麦莉发来的信息,就开始加熊乐晨的好友,“你没加熊老师吧。”
“没加,我闲着没事骚扰人家干什么。你也少折腾这些有的没的。”麦莉挑眉,“反正张泽君不能来拍节目了,对你来说也是好事,省得总要对他提心吊胆的。你就安心拍你的,他那边有动静我会说,你别再自己瞎捉摸了。”
田培舟应了,这场简短的对话很快结束。
这天上午,熊乐晨通过了田培舟的好友申请。
中午,拍节目休息的间隙,田培舟终于有空给熊乐晨发信息:【熊老师中午好,不好意思,现在才有空看手机。加您主要是想确认一下,昨晚上是您在保护我吗?】
【后来孟老师打电话问了我关于昨晚上的事,还说是您让他来查的。我和他说了昨晚的经历,不算违背您不让告诉别人的告诫吧?】
熊乐晨回复:【是我的影子。是我们告诉孟巍的。】
熊乐晨还补了一句:【你身上的标记这两天就会消失,我的影子也会随之消失,你要找别人去保护你了。】
田培舟问:【您那里能请护身符之类的吗?】
熊乐晨:【不能。】
田培舟或许是被这种干脆的拒绝噎到了,又或许是回去拍节目了,总之他没继续发出信息。
熊乐晨也关掉了和他聊天的界面。
然后转而打开了“特美办”的群组。
群组已经刷了一页多的信息,熊乐晨快速阅览了一遍,确认了自己刚才错过的,接着回复:【我提交的那张伪人照片,找到对应保安的遗体了?】
张弛:【找到了,就在保安室后面的小树林。那个地方是个死角,一般人不会去看,冬天遗体也不容易臭,所以要不是特意去找,根本找不到。】
杜芳芳:【天哪,要不是小熊和薛锐先碰到了这个伪人,那这个伪人保安岂不是杀同事、杀游客,都一杀一个准?】
张弛:【薛锐杀掉伪人后,真的已经把所有部分都处理了吗?可别遗漏了什么手指残渣,在公共景区发现这些可是很吓人的。】
熊乐晨:【完全处理了,渣都不剩了,不会发现残余的。】
杜芳芳:【想想小熊面无表情地说这种话,有点可怕哦!】
熊乐晨又问:【动物园的事,有结论了吗?】
年前,熊乐晨、薛锐和孟巍联名的动物园调查结论提交上去后,动物园似乎没多大变化。唯一明显的变化,就是动物园变为下午五点准时关门,所有游客必须在天还亮的时候就全部离开。动物园声称,这是因为动物们在节日期间的接待能力到了顶峰,所以晚上需要更多的休息时间。不过动物园失踪案已经在市民间流传甚广,所以众人坚信,这是为了降低失踪案继续发生的风险。
而不幸中的万幸,动物园里确实不再有人报失踪了。
“特美办”众人分析过,这很可能是提前关门的策略奏效了。毕竟过年期间,动物园白天的游客总是很多,那个覆盖动物园的东西被分散能量,就不能专注某点地引诱某人去追寻。而到了晚上,动物园里只剩下照顾动物的工作人员。在三令五申地强调和培训后,工作人员们良好遵守着必须两人一起行动、晚上不追逐他人和奇怪的东西、不回应去世之人的规则。
不过,这个策略也可能是最近碰巧奏效罢了。万一到了过节之后的淡季,白天的游客少了,那东西白天就开始“狩猎”怎么办?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搬迁动物园,但这么大的动物园,涉及到这么多动物和员工,又岂是说搬迁就搬迁的?
关于这个隐患的讨论,因为最大节日的到来而暂时搁置。现在开始复工,熊乐晨就再次提到了这个问题。
他想知道,这个世界、这个国度、这个市的人类,会怎么选择。
回复的是卢萍:【这事还没定论,恐怕也不会那么快有定论。】
别的同事回道:【就算决定搬,也不会那么快。先别说搬去哪、怎么搬这种流程上的繁琐,光是消息发布之后会引起的舆论骚动,就要考虑公布的时机了。】
还有人道:【我怀疑只要不再有人失踪,或者失踪的人不多,就不会搬。这动物园可不是什么国营单位,是赚钱的资本家,就算市里要他们搬,他们也可以一直周旋一直拖。反正找不到人,也不能确定人就死了,动物园就有什么责任。了不起动物园人道主义赔偿几万块,这对日进斗金的动物园来说都是小意思。】
杜芳芳:【唉,我们单位经手的事,最后的结果经常这样不上不下的。小熊你也别太惦记了,你们尽力了。】
熊乐晨想了想,私下敲了杜芳芳,说的却是另一件事:【你上次给我的资料,我看了,有更详细的吗?】
杜芳芳:【你居然单找我说这个啊!话说我都怀着罪恶感给你实战片了,你还想要多详细?别学坏,小熊,我怕东窗事发后你没事,我被薛锐打死啊!】
熊乐晨想了一下措辞:【我想看那种学术性的。就是进去后里面是什么样的,什么地方会受到刺激……或者你告诉我关键词,我自己去查。】
杜芳芳:【给你自己查,感觉更危险了!这样吧,我给你发一个科普博主的主页,你找一找,我记得他科普过这里面的生理解释。】
熊乐晨:【谢谢。】
杜芳芳:【不客气。你居然是想搞学术性研究,资料研究派就算了,可别变实际体验派啊哈哈哈哈哈】
杜芳芳并不知道她会一语成谶。
熊乐晨还没回她,就听到厨房里传来水声。于是他起身走到厨房门口,看到薛锐正站在流理台前。流理台上摆了好几个玻璃杯,里面似乎装了不同颜色的粉末,其中一个还正在被冲入热水,水声就是这里传来的。
熊乐晨走到这里,薛锐自然是察觉到了,但他对熊乐晨放心,所以并未回头查看。
熊乐晨定定看着他的背影两秒,接着走了进去,到薛锐背后停了下来。薛锐正要回头问他怎么了,熊乐晨忽然往前轻轻一倒,贴到了他背上。
薛锐:!!!
他做梦都没想到,熊乐晨会这样亲近自己。就算没经历过,薛锐也知道这是一种撒娇行为,是心灵亲昵的表现。他想转身看熊乐晨的表情,但又舍不得破坏现在的姿势。最后,薛锐只能努力回头,问道:“怎么?”
“没怎么。”熊乐晨稍稍抬头看他,“你在干什么?”
“在冲之前买的那堆冲泡粉末饮料。你把不同味道的都买回来了,索性一起冲了。”薛锐顿了一下,忍不住又追问一句,“贴在我背后干什么?”
熊乐晨这才道:“前两天学到的,你喜欢这样吗?”
薛锐这下哭笑不得了。
他摁停净水器,转过身来,双手搂住熊乐晨的后腰:“你怎么说得像是刚学会了一招来钓我,所以来试试效果?”
“钓你?不是的。”熊乐晨道,“我看一些作品里,一方在厨房里,另一方就会去贴在背上。不过有些人喜欢,有些人觉得碍事,你觉得呢?”
“我当然喜欢,但你还这么明目张胆地问我喜不喜欢,我直接说喜欢,又觉得怪怪的。”薛锐盯着他道,“你该不会想把学来的招都一件件试在我身上吧,到底在学习,还是在逗我玩儿呢?”
“啊……”熊乐晨道,“那我下次就只观察你,不问了?”
薛锐:“你这样问我,我也觉得奇怪。”
“好,我知道了。”熊乐晨缓缓一眨眼,又道,“明明喜欢,但说出口又觉得怪怪的,所以你果然是傲娇吗?”
“……”薛锐直接凑过去咬了他一下。
“现在我可是能直接堵你的嘴了,小熊。”
又隔一天,熊乐晨和薛锐上了飞往海岛的飞机。
这会儿大量游客正从海岛出来,他俩逆流而行,流程上要比踏上回程的游客们顺畅多了,飞来的这趟飞机甚至没坐满。但就算这么的,田培舟还是给他们升了舱,结果整个头等舱里就他俩。
他们拒绝了空姐的服务,几乎头挨头地凑在一起低声说话。别人看来,很像是在说什么亲昵的、私密的小话,可实际上……他们在讨论上飞机前,孟巍给薛锐发来的信息。
“孟巍说,田培舟被敲门的那个晚上,在娃娃出现之前,他已经被迷惑了。”薛锐低声跟熊乐晨解释着,“其实他听到的不仅有敲门声,还有人在门外叫他的名字,让他开门。而且他睡觉的时候,一度又冷又无法动弹,那个声音在门外叫他的时候,他才忽然能动的。所以他还以为那是来救他的,差点就回答了,幸好没出声。”
熊乐晨问:“回答了会怎么样?”
“孟巍他们的推测是,田培舟一旦回答了,就会被邪神的力量入侵体内。但具体的表现是直接被附身,还是逐渐被蚕食迷惑,还不确定。”薛锐回道,“这是邪物引诱或者强制同别人进行约定的惯用伎俩,如果回应了、说‘可以进来’,那被进入的究竟是什么地方,那就不好说了。”
熊乐晨闻言道:“这么说,不让田培舟张嘴果然是正确的。”
“我怎么还不知道还有这个环节?”薛锐道,“是你不让田培舟回答的?”
“这是‘特美办’的行动守则,‘救援一般群众时,尽力确保群众不对实体做出任何反应。如有必要,可适当限制群众的说话和行动能力’。”熊乐晨道,“我和张哥他们去应对伪人的时候,我就是负责捂住当事人嘴巴的那个。”
“他们还挺聪明,分不清能不能回应的话,索性就都闭嘴。这个原则在动物园那里也通用,看来是他们的经验之谈。”薛锐道,“不过你还没回答我,你怎么不让田培舟说话的?你在他面前大变活人了?”
“准确来说,是‘大变活手’。”熊乐晨道,“当时是在黑暗里,他就算和我面对面都看不清楚。我只是在他背后凝成了两只手,捂住他的嘴和眼睛罢了,身体主躯干几乎没怎么凝出来。”
薛锐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一个大活人的背后,凭空——或者从一团黑雾里——伸出来两只手,捂住前面那人的嘴和眼睛。饶是薛锐,都觉得这个画面着实诡谲。
要是田培舟回头能看清是这状况,估计不用外面邪神来害,自己都能被吓死。
薛锐问:“那他知道是你吗?”
“我跟他说,我只是我的影子,不是我本人。”熊乐晨说了句很哲学的话,又道,“而且我带走娃娃就消失了。”
“那也够了,他又不知道救命恩人只出现了两只手。”薛锐道,“怪不得他会找你要联系方式,大明星估计真被你PUA了。”
“他加了我好友之后,也没说什么。”熊乐晨回想了一下,“可能只是想再问我要一个护身符,因为我说了我的力量马上会消失。不过他问我之后,我已经和他说了我这没有。”
薛锐想,信息上说的是要护身符,实际上未必不是找话题和你聊天。
虽然田培舟本质上只是个凡人,但在他自己的领域里,应该也是有一定地位、对自己自视较高的。这样的人,可不会见到一个所谓大师就立刻恭敬和巴结。这点从田培舟对待孟巍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他和孟巍说话的时候,更像是保持尊重的平辈远亲或者顾客。而他在百忙之中,还亲自找熊乐晨沟通、买东西,却不是由经纪人代劳,看尽世界和人类的薛锐觉得这不是普通的接近。
不过,薛锐也不会进一步提醒熊乐晨了。
即便理论上来讲,熊乐晨已经理解了“男朋友”的含义,不会知道田培舟的意向后还故意吊着他。但熊乐晨现在可是个“人类观察家”,就算能够让自己和别人的关系严格不越界,也可能会持续关注田培舟,看看这个人类是如何行动的。
薛锐不想他特别关注别的某个人,还是因为对方可能对他有意。
不过这种赤裸裸的吃醋行为,薛锐没办法做得太袒露。说他“傲娇”也好,想在熊乐晨面前维持更好的形象也罢,总之,他作为“在教对象谈恋爱”的一方,还想保持一下游刃有余的形象。
所以,不会再解释了。
于是薛锐不动声色地带开了话题,转而道:“对了,孟巍还说,张泽君那天拍节目的时候一直在接近田培舟,尤其吃饭那会儿。或许是张泽君趁着拍节目给田培舟递水或者食物,田培舟无法当着镜头的面拒绝,只得吃下了带着邪神力量的东西。加上那个娃娃被孟巍连夜处理掉后,天刚亮张泽君就病倒了,还紧急送医。这也侧面证明,那个娃娃十有八九和张泽君有关系。”
熊乐晨果真继续跟着他讨论:“他们说那个娃娃的具体功能了吗?”
“说了,那个娃娃应该是以人的精力和生命力为食的,还能够回馈力量。它要是附到田培舟身边,田培舟的生命力会快速削弱,他的身体就更容易被邪神所操控了。”薛锐道,“从张泽君疑似被反噬的状况来看,娃娃如果回馈力量,应该就是回到他身上的。”
熊乐晨继续问:“张泽君是知道田培舟的特殊之处,才会盯上他的吗?”
“或许,也很可能他根本不知道那点,只是单纯垂涎田培舟的气运罢了。”薛锐回道,“反正张泽君原本就是用歪门邪道聚集气运之徒,田培舟还在拍节目的时候忽然疏远他,他会动手也不奇怪。他大概以为,用这种手段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吧。”
“但田培舟比他红,比他地位高,他怎么会理所当然地认为田培舟毫无防备?明明孟巍说他们这行里搞这种手段的人不少。”熊乐晨疑惑道,“而且只是被处理了一个娃娃,就反噬得重病住院,这样容易被反杀的手段是应该轻易就用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