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骨—— by一丛音
一丛音  发于:2023年09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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夙寒声跪坐在地上,看着剔银灯目露不解。
剔银灯将灯油收好,微微偏头看向夙寒声。
夙寒声没发现这人身上有杀意,也不害怕地和她对视。
剔银灯五官漂亮又艳丽,眉眼带着一股不可亵渎的清冷,明明浑身是火却像是冰霜筑成,矛盾又令人心悸。
她飘然落至夙寒声面前,手指轻轻一点。
夙寒声“啊”了声,整个人被一股风托起,悬在半空同剔银灯对视。
剔银灯目不转睛注视他许久,冰冷的手轻轻探向夙寒声脸侧碰了下。
夙寒声不明所以。
剔银灯的手顺着夙寒声脸侧缓缓落至眉心,突然毫无征兆打入一道奇怪的灵力。
夙寒声只觉得灵台一震,差点往后仰着甩过去,灵台好似什么东西被封住了。
剔银灯将掌心缓缓贴在夙寒声脸侧,如同琉璃似的眼里流露出些许难过和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慰藉。
她轻轻道:“莫要……”
夙寒声一愣,一道灵力倏地袭来,卷着他的腰身猛地一拽。
一阵天旋地转,有人将他轻柔接住,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萧萧!”
夙寒声一愣,诧异看去。
庄灵修一身伴使道袍,似乎是从远处赶来的,微微喘着气,视线落在夙寒声的雪发上微微一愣,知晓这熊孩子八成用了费命的禁术。
“你是傻子吗?”庄灵修没忍住数落他,“秘境中这么多的师兄师姐,你一个新入学的小孩子何苦要这么拼命?若是生机补不回来,你就得顶着这难看的头发过一辈子了!”
夙寒声:“……”
重点竟是发色吗?
夙寒声怕徐南衔数落,但却不畏惧庄灵修,他就当没听到:“庄师兄怎么会来?!”
不是没有参加闻道祭吗?
庄灵修拿他没办法,也说不了再多的狠话,只好将夙寒声先护在身后,手持灵剑对上剔银灯,语调冷淡道:“仙君之子也敢动手,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剔银灯置若罔闻,眼神仍在看着夙寒声,启唇说出未尽的话。
“……莫要让任何人发现你的凤凰骨。”
夙寒声一愣。
庄灵修眼神瞬间冷下去。

第46章 胡言乱语
庄灵修握紧手中剑,装模作样地温和笑了下:“小少君身中跗骨毒,您莫不是将跗骨毒火看成凤凰火了?”
剔银灯眸中火光燃烧,漠然看他。
“姐姐。”庄灵修笑眯眯道,“我说的是不是啊?”
剔银灯认不出这个厚脸皮喊她姐姐的是哪个孙子,平静将视线移开,抬手轻轻一拂。
剔银灯结界彻底破碎。
一股混合着灯油燃烧的清风裹着庄灵修和夙寒声,强行将两人送出十里之外。
庄灵修没察觉到剔银灯的恶意,稳住身形后将夙寒声一把抱在怀里,飘飘然落地。
夙寒声还在迷茫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但见庄灵修方才的反应大概猜到什么,疑惑道:“师兄也知道我身上有凤凰骨?”
庄灵修一噎,抬手猛地在夙寒声脑门上重重一拍,斥道:“方才那姐姐不是都告诫你莫要将此事随意告知旁人吗,说你傻你还真的不动脑子?!”
夙寒声捂着额头闷闷道:“庄师兄又不是外人。”
庄灵修愣了下。
这孩子,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将底牌和盘托出吗?
夙寒声揉着脑袋被打疼的地方,眉头紧皱不住吸着气,看起来疼得不得了。
庄灵修当即心软了,俯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很疼?”
也没下重手。
“不疼。”夙寒声实话实说,“我就是想演得严重点,让师兄别凶我。”
徐南衔从来不吃这一套,没想到庄灵修倒是被拿捏得死死的。
庄灵修:“……”
“师兄是怎么知道凤凰骨的?”夙寒声怯怯地看着庄灵修,小声道,“我……我师兄知道这事吗?”
这些年徐南衔只是知道他有“跗骨”便四处寻找灵药,若是知晓他身负那要命的圣物凤凰骨,不得上刀山下火海地乱窜?
“圣物之事不便牵扯太多人,越少人知道越好。”庄灵修难得郑重道,“你这遭也该清楚了,圣物并非是什么好东西,玄临仙君应当也是知晓怀璧其罪的道理,所以才用跗骨毒来为你遮掩凤凰骨,避免你落入有心人手中……像剔银灯那般被当成工具肆意利用。”
夙寒声一听到夙玄临就撇嘴。
就算是为了压制凤凰骨,也不该让他和不明底细的男人结鸿案契……
夙寒声猛地一个激灵,赶紧道:“……戚简意!”
他还没亲眼看着那孙子死透呢!
庄灵修蹙眉:“什么?”
“戚简意还在漂亮姐姐的结界里!”夙寒声赶紧就想要回去。
听到戚简意这三个字,庄灵修眉头一皱。
大千世界绚丽多姿,夙寒声小小年纪甚至都没及冠就同人结了一辈子无法解的鸿案契——更何况是个臭男人,怎么想怎么让人生气。
庄灵修不悦得很,但见夙寒声急得直跺脚,似乎对那位戚少爷一往情深,只好温声安抚:“寒山宗的少主,定然不会有事的?”
这下夙寒声眼泪都要下来了:“真的吗?!”
庄灵修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幽幽道:“假的——剔银灯的结界中,所有生魂都会被炼成灯油,你不也差点没命吗?别想了,就算回去也救不了他。”
这话很有庄狗的风范,换了旁人都要被这反转的话给噎个半死,拔刀直接砍他。
夙寒声却没有喊打喊杀,呆了好一会忙追着他问:“当真?当真吗?”
不过想想也是,戚简意已剩下最后一口气,就算不误入剔银灯的结界也没多长时间可活了。
这样一想,他彻底定下心来。
庄灵修见他“失魂落魄”地在那笑,还以为这孩子被未婚道侣的遭遇打击傻了,担心他做傻事,赶紧拽着他离开秘境。
只进来秘境一天,却像是待了半年,恍如隔世。
乍一踩在实地,夙寒声晃了下神,好半天才缓过来。
不少学子已提前从秘境离开,此时正三五成群讨论着烂柯境之事,语调中全是后怕。
庄灵修带着夙寒声前去副掌院所在的灵芥,边走边叮嘱道:“副掌院的灵芥中灵力最浓郁,你生机消耗太过,最好今晚宿在那里,否则……”
夙寒声从未消耗过生机——前世唯一一次彻底消耗完就陨落了,根本不知只消耗一半有什么后症,疑惑道:“否则如何?”
庄灵修腿长已走上台阶好几层,偏头看向夙寒声,眼眸复杂道:“你不会想知道的。”
夙寒声不明所以。
两人拾阶而上,到了副掌院的灵芥。
邹持不知去了何处,灵芥空无一人,只有一只猫趴在连榻上睡觉。
庄灵修进去后,恭恭敬敬地朝那只黑猫行礼:“夙少君生机消耗过多,还望尊使准许能在此处待上片刻。”
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软软喵了声。
庄灵修一笑,又是恭恭敬敬一礼。
“多谢尊使。”
夙寒声看得叹为观止,终于明白为何闻道学宫的训诫不是“温良恭俭让”。
连对一只猫都如此恭敬,“恭”字根本不必约束。
庄灵修将夙寒声带着坐在一旁的连榻上,熟练地用桌上的茶具开始慢悠悠地煮茶。
黑猫睁开圆瞳,冷冷看他一眼,猛地冲他一哈气。
“喵——!”
庄灵修就当没听到,继续煮茶,想了想还从褡裢中拿出几颗蜜饯来递给夙寒声,让他吃着玩。
夙寒声将蜜饯塞到口中,见那只黑猫一直在冲庄灵修哈气,似乎还想伸爪子,迷茫道:“怎么了?尊使不是答应了吗?”
庄灵修气定神闲地将茶倒了三杯,还推了一杯给黑猫,懒洋洋道:“没有,它刚才是让我滚。”
夙寒声:“……”
那你还“多谢尊使”?
黑猫气得耳朵都背起来,一爪子将那杯滚烫的茶拍开,瓷杯落地“哐”的一声碎了。
庄灵修这厮脸皮太厚,它又不能在邹持灵芥中出手,只好恨恨背过身去,尾巴不耐烦甩着,恨不得将人直接扔出去。
夙寒声啧啧称奇。
在闻道学宫只要脸皮足够厚,好像就能无往而不利。
学到了。
庄灵修喝了半杯茶,腰间的弟子印突然微微一闪,似乎飞快闪过铺天盖地骂人的话。
他微微一挑眉,才像是记起来什么似的,起身对夙寒声道:“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在这儿待一会。”
“什么事啊,紧急吗?”
“不是什么紧急的事。”庄灵修随口道,“我的伴使印没法子用,为了进闻道祭秘境只好含泪扒了其他伴使的道袍借用一会,此时人还被困在后山的结界中呢,一时半会忘把他放出来了。”
夙寒声:“……”
夙寒声肃然起敬。
不愧是庄狗。
庄灵修快步离开灵芥,去解救那可怜的伴使。
夙寒声捧着茶杯喝了口茶,又看了看旁边的黑猫。
黑猫理都不理他,闭眼装死。
夙寒声也乐得清静,喝完茶往后仰躺在连榻上,思绪放空若有所思。
闻道祭明晚才能结束,徐南衔他们八成到最后一刻才会从秘境出来。
等休息休息恢复灵力,再让庄灵修带他回秘境第二层把伴生树带出来。
还有……
徐南衔。
在烂柯境中发了那样一通疯,虽然解了心魔,但夙寒声却越想越觉得悔恨懊恼,一时半会不知要如何面对徐南衔。
徐南衔见他时又会是什么反应?
是若无其事,继续当他的好师兄;还是心有隔阂,逐渐疏远他?
夙寒声越想越觉得心烦意乱,皱着眉一翻身。
死了算了。
生机消耗的后症逐渐泛上经脉,哪怕灵芥中浓郁的灵力不断冲刷着灵根,但还是抵挡不住那隐隐作痛的疲惫困倦。
夙寒声思绪纷乱成被猫玩过的毛线球似的,身体却支撑不住意识,不到片刻便昏睡过去。
黑猫睁开一只眼瞥向夙寒声,心中不知在盘算什么。
恰在这时,灵芥传来一阵灵力波动。
黑猫动作极其迅速,转瞬落地冲向门口。
可回来的并非邹持,而是已恢复成原状的崇珏。
黑猫不敢在崇珏面前造次,恭恭敬敬颔首行礼。
“喵。”
见过世尊。
崇珏“嗯”了声,站在台阶之上抬头看去。
漫天雷云已在凝聚,酝酿着好似随时都能劈落。
黑猫刚出灵芥,感觉尾巴上的毛根根竖起,好似要挨雷劈的前兆,赶紧钻回灵芥中。
崇珏对雷劫不为所动,抬步走进灵芥。
一头雪发的夙寒声蜷缩成一团缩在连榻上,睡着眉头也是紧皱着,好似深陷噩梦中。
崇珏怔了下,缓步走过敛袍坐在夙寒声身侧,抬手勾起一绺雪发。
似乎是生机消耗太过,那绺雪发刚被拂起,只是微微用了点力道,便倏而化为齑粉落在崇珏指缝间。
崇珏眉头轻蹙。
夙寒声瞧着不谙世事天真烂漫,实则对性命极其漠视,拂戾族那自称“圣人”之人就算再当着他的面杀人,他也应该不会被刺激成这番模样。
到底是遭遇了什么,他才会对自己这般心狠,竟用生机来催动伴生树?
这种费命的招式到底跟谁学的?
崇珏刚刚用秘境中寻来的灵药恢复原身,大乘期灵力不自觉外放,隐约听到一句……
“我知错了,要不这样吧,我给你生孩子好了。”
崇珏一怔,神识悄无声息铺散开来,顷刻便至闻道祭后山。
说话那人似乎是常年和徐南衔在一处的伴使。
……叫什么来着。
“庄灵修!”另一个赤身裸体的人被气得脸红脖子粗,愤恨地接过庄灵修递过来的伴使道袍,怒气冲冲地骂道,“迟早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你这只疯狗!”
庄灵修笑眯眯地说:“那你可得排队到后年了。”
那人:“……”
崇珏眉头越皱越紧。
夙寒声……
就是跟着混不吝的庄灵修学得那一堆胡言乱语吗?

闻道祭秘境历练持续两天两夜。
不少新学子没见过大世面,被秘境层合一的变故搅和得险些命丧当场,吓得直接中途退出,剩下的皆是十大学宫的老油条,要分不要命的那种。
徐南衔和副使从秘境入口出来,迎面就见庄灵修在远处候着。
随着几人从光墙穿过,褡裢中的魔心叮当一阵轻撞,阵法自动将数量计算出,化为一道飞鸢撞在不远处的听照壁上。
观涛榜已开始统计分数。
闻道学宫遥遥领先。
庄灵修偏头瞧了眼两人所猎魔心的数量,吹了声口哨:“收获颇丰啊二位,这不得吃斋念佛半年才能解得了这些杀孽?”
“比不了你平时说话造的孽。”徐南衔随手将褡裢丢给庄灵修,蹙眉道,“萧萧出来了吗?”
庄灵修道:“早八百年就出来了,他生机消耗太多,已被世尊带回学宫修养。”
徐南衔眉头紧皱,也不管闻道祭结果如此就要迈步回学宫寻夙寒声。
这时,晋夷远慢悠悠从秘境出来,褡裢中魔心一闪而逝,一旁观涛榜上的排名顷刻变化。
简谅学宫竟然到了第一,且拉出去好大一段距离。
相差了近乎两百分?!
徐南衔脚步一顿,回头蹙眉看去。
这两日晋夷远和他们形影不离,根本不可能一人偷偷猎这么多的魔心?
看着寒山学宫那寥寥无几的数量,徐南衔似乎想通了什么。
晋夷远笑眯眯地溜达过来,抛了抛手中的褡裢,故作惊奇地道:“哎呀,我们简谅学宫竟然是魁首吗?闻道学宫竟然在闻道祭败了?啧啧。”
楚奉寒一振鞭子,冷冷看他。
怎么没在秘境弄死这厮呢?
晋夷远并不畏惧楚奉寒的鞭子,甚至还跃跃欲试想再挑衅几句。
事关闻道学宫排名,徐南衔只好暂时按捺住回学宫的冲动,沉着脸站在那等着最后一刻的结果出来。
不少人陆陆续续从秘境出来,但大多都是三名开外的学宫,魔心数量寥寥无几。
就算时不时来几个闻道学宫的学子,魔心数量也始终无法超过简谅学宫。
庄灵修双手环臂,似笑非笑看着满脸得意的晋夷远:“你和寒三学宫合作,做的就是这等勾当?”
“怎么说话呢?”晋夷远回头看他,“你们闻道学宫只是落后一次罢了,不至于这么污人清白,这也太输不起了吧。”
副使突然道:“闭嘴。”
晋夷远似乎对挑衅此人很热衷,非但不闭嘴反而凑上前嬉皮笑脸地在那胡说八道。
“我也没说错啊,怎么气成这样?就算我们合作了又如何,观涛榜可没规定其他人的魔心不能赠给其他人啊。”
楚奉寒握着鞭子,恨不得一鞭抽到他那张可恶的嘴上。
庄灵修眉头轻挑,凑到徐南衔耳畔低声道:“我一直想问,这两人前几年也没这么不对付吧,晋夷远那疯狗到底做了什么,把奉寒气成这样?”
徐南衔幽幽道:“我只能告诉你,这是晋夷远应得的,楚奉寒没斩了他狗头已算是脾气好。”
庄灵修更加好奇:“到底是什么,告诉我。”
“不行。”徐南衔摇头,“我答应奉寒不告诉任何人,还保证把这个秘密带进棺材。”
庄灵修:“……”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完庄灵修更加抓心挠肺,恨不得钻到徐南衔识海中去看“秘密”。
见徐南衔油盐不进,庄灵修只好打感情牌,深情脉脉地说:“你我可是相识多年的挚友,但凡我们其中一人有个断袖,现下孩子都满地跑了,如此交情分享个秘密也不过分吧。”
徐南衔“呕”了声:“别膈应我。”
“说真的。”庄灵修锲而不舍,“天地可鉴,我对你可没有秘密。”
徐南衔嗤笑一声:“你确定没有事瞒我?”
庄灵修想了想,试探着道:“去年小考,我潜入山长的别院误把你的分数改成八十八,可事后才知道满分只有五十,连累你被惩戒堂的人叫过去问罪那件事吗?”
徐南衔:“……”
徐南衔咬牙切齿道:“原来是你这个孙子干的?!”
庄灵修:“……”
庄灵修干笑,正打算在徐南衔出手之前逃走,却听不远处传来一阵钟声。
闻道祭即将结束,秘境之门也在缓缓关闭。
听照壁上的排名仍然是简谅学宫在魁首。
徐南衔来不及和庄灵修算旧账,眉头轻轻蹙起,视线看向秘境之门。
突然,几个人影在光墙中一闪,飞快捧着一只巨大的花盆从秘境中出来。
花盆中的小树正在张牙舞爪,拼命扭动着身躯来回摇晃,那几个人手忙脚乱地抬着花盆,差点撞了脑袋。
仔细一看,是乞伏昭、元潜和乌百里三人。
一旁围观的闻道学宫的学子顿时面露期盼。
这三人修为都不错,所猎的魔心加在一起应该是个不少的数字。
可却见光墙一闪,听照壁上闻道学宫的数字没有分毫变化。
徐南衔觉得匪夷所思,飞快上前,沉声道:“你们所猎的魔心呢?!”
乞伏昭正在抱紧那扎根在花盆中的伴生树,口中温柔说着:“乖、乖孩子!你主人没有不要你,我们现在就去见你主人!”
元潜脸上被抽出一道红痕来,正嘶嘶吐着信子,闻言生无可恋道:“全被少君的伴生树吃了!”
徐南衔:“?!”
夙寒声被庄灵修直接带出秘境,没来得及和乞伏昭三人打招呼。
三人修为皆是金丹,也想为学宫分数添砖加瓦,所以吭叽吭叽累死累活在秘境第五层杀了一天一夜的恶兽。
直到第二日午后,闻道祭即将结束,乞伏昭惦记着夙寒声的伴生树,又不怕麻烦地从第五层下到第二层。
大概是夙寒声灵力恢复了些,伴生树已从地底钻到地面上,恹恹耷拉着叶子,还以为主人不要它了。
乞伏昭三人赶紧将它拔起来,连骗带哄想将伴生树带出。
伴生树像是被主人丢下的狗,一边呜咽着哭一边撒泼,树枝狂甩,险些将三人抽得吐血。
后来乞伏昭发现这伴生树似乎喜欢吸取魔心上拂戾族的灵力,便像是钓鱼似的,拿着一堆魔心将它引到秘境入口。
这么会功夫,三人所猎魔心,一颗不剩全被伴生树一口一个给吞了。
徐南衔头疼欲裂地揉着眉心,一时半会不知要怪谁。
看热闹的晋夷远没想到自己运气竟然如此好,没忍住纵声而笑:“哈哈哈看来天助我也啊,闻道学宫这回去秘境的一个个都是蠢货……奉寒,不包括你。”
闻道学宫其他学子都被气得够呛,却又无法反驳,只能用眼睛去瞪。
就在秘境之门即将关闭,观涛榜排名也即将尘埃落定之际,那沉寂许久的光墙倏地一闪。
——又有人从秘境出来了。
众人循声望去,猛地一愣。
和徐南衔他们分开许久的宫芙蕖竟然最后一个出来,只是她的模样看起来古怪极了。
大概是在秘境中杀够了,一向温婉的宫芙蕖整个人带出一种餍足又诡异的慵懒,雪白衣袍已被血染得一寸白不剩,随着她款款而来足尖滴落一圈狰狞血痕。
宫芙蕖眸瞳涣散失神地扫了一圈目瞪口呆的众人,将几个带血的褡裢随手一扔。
魔心像是琉璃似的,丁零当啷一阵作响。
“怎么都在这儿呀?”宫芙蕖脚下都在飘,伸手蹭了蹭脸上狰狞的鲜血,摇摇晃晃都走不成直道了,她咬着下唇醉酒似的笑个不停,“今晚有篝火筵席吗?”
她说着,身体直直往旁边一倒。
徐南衔眼疾手快一把接住她,低头一看宫芙蕖已经沉沉睡去。
这是……杀上头了?
随着叮的一声脆响,宫芙蕖褡裢中的魔心熟练蹭蹭蹭化为一道道流光汇入观涛榜上,顷刻间便将闻道学宫的排名拉的和简谅学宫齐平。
四周一阵死寂。
一人足足斩杀两百只恶兽?!
还是个医修?!
你们闻道学宫的医修都如此彪悍吗?
众人瞠目结舌,觉得无法再正常看待医修了。
晋夷远脸上的笑容也僵了下,见两个学宫数字相同,故作淡然地道:“既然两个学宫不分伯仲,那就……”
话还未说完,在一旁一直张牙舞爪的伴生树突然“啐”了一口,从主干的树洞中吐出来个东西。
细看下竟是一颗魔心?
只是那颗魔心极其特殊,似乎是夙寒声所杀“圣人”的魔心。
观涛榜上的数字轻轻一动,一颗魔心竟然增加五十分之多。
闻道学宫终于攀到魁首,所向披靡。
众人面面相觑。
这短短半刻钟,闻道学宫和简谅学宫的学子心脏起起伏伏,连杀恶兽时都没这么刺激过。
直到闻道祭秘境彻底关闭,象征着闻道祭结束的钟声响起后,众人才如梦初醒,立刻欢呼起来。
“我们做的旗帜在哪里?!就那个「友谊第一、比试第二」的旗帜!哇哈哈哈!快抖出来给那些手下败将瞧一瞧!”
“芙蕖师姐!落泪了!我闻道学宫的医修终于向三界证明:医修才是剑修之光!”
“夙少君的伴生树也……呃,离远点,这树杈子好像要抽人。”
四处皆是闻道学宫学子的欢呼雀跃。
晋夷远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但面上却仍然笑着恭贺徐南衔他们,言笑晏晏道:“贵学宫的医修当真不同凡响,所杀恶兽数量比你们两个元婴剑修都要多。”
徐南衔理都不理他,让悬壶斋的学子将大功臣宫芙蕖送回学宫修养。
庄灵修温文尔雅地一颔首,谦逊地回答:“晋少爷谬赞了,芙蕖只是我们闻道学宫医修中最平平无奇的一个罢了,不值得一提。”
晋夷远:“……”
死去吧。
闻道学宫再次获得魁首之事很快就传遍三界。
夙寒声双耳不闻天下事,正在闻道学宫后山的佛堂中呼呼大睡。
生机消耗大半,夙寒声浑身疲惫不堪,一天一夜都睡得不省人事,更是将伴生树之事忘得一干二净。
等到钟声响起,终于将他唤醒。
天已彻底黑下来了。
夜幕四合,佛堂中点着莲花灯,夙寒声躺在榻上懵然许久,看着熟悉的床幔顶,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这是崇珏的住处?
他不是在闻道祭的副掌院的灵芥中小憩吗,怎么憩到学宫了?
崇珏出关了?
闻道祭还没结束吧,还得去接伴生树。
夙寒声思绪纷乱,一瞬间想了一堆破事,经脉中全是困乏的疲倦,他挣扎半天才缓缓将沉重的身体撑起来。
只是这一个动作就让他累得直喘,眼前阵阵发黑,头晕目眩几乎要吐。
这便是生机消耗太过的后症吗?
夙寒声瞧不见自己脸上将死的灰白之色,喘息大半天才艰难地下了榻,踉踉跄跄想要往外走。
伴生树还在秘境,得赶紧把它寻回来。
跌跌撞撞走出房间,夙寒声头昏脑涨差点喘不上气来,扶着柱子缓了下呼吸,视线无意中落在手指上的指戒上。
琥珀拾芥上的四片芥草已悄无声息消失三片,似乎是元潜他们将指戒上相连的阵法关闭了。
唯一剩下的那片还在微微漂浮着,不知是闻镜玉有意留着还是忘记关掉阵法。
夙寒声晕晕沉沉地想:“闻道祭结束了吗?”
除非元潜他们出事,否则指戒应该不会消失。
夙寒声越想越不对劲,赶紧不顾肺腑的疼痛,飞快跑到佛堂。
他一把推开门,屏风里隐约可见正在闭眸参禅的崇珏。
“叔、叔父……”
夙寒声上气不接下气,只觉得肺似乎要蹦出来了,五脏六腑跟着隐隐作疼,额间都渗出了汗水。
他来不及平复呼吸,忙问:“闻道祭……咳咳!结、结束了吗?!为什么……元潜他们的琥珀拾芥都、都不动了?”
崇珏睁开眼睛,见夙寒声脸色煞白如纸,似乎都要喘不过气来了,抬手打入一道灵力入他眉心。
夙寒声终于感觉活过来了,跌跌撞撞地冲到崇珏面前的小案上,满脸焦急道:“叔父,闻道祭……”
“已结束一日。”崇珏淡声道,见夙寒声神色瞬间难看,明白他在担忧什么,道,“徐南衔来过,说你的伴生树已被带出来,如今正在落梧斋。”
夙寒声一愣,差点绝望的心脏终于平复下来,他彻底松了一口气,当即支撑不住身体,几乎软成一滩烂泥蔫趴趴趴在地上不动了。
伴生树出来了就好。
而且既然师兄会过来找他,必然还是担心自己的。
哦对,还有乌百里的弓……他会不会把自己直接暗杀了?
崇珏继续闭眸念经。
夙寒声累得动都不想动,脑海中想了堆乱七八糟的事儿,都这副鬼样子了还惦记着等会爬起来拿他抄好的佛经给崇珏看。
佛堂地面铺席,趴在地上冰冰凉舒服极了,根本不想起来,甚至想就地睡一觉再说,反正在崇珏身边舒服得很,刚才肺腑那股喘不上气的疼痛都缓缓消散了。
夙寒声准备酝酿睡意,眼眸恹恹地随意一瞥,因半伏在地上的姿势正好瞧见小案下崇珏盘膝而坐的裾袍衣摆。
崇珏五指修长,拈着青玉佛珠时简直像是精雕细刻的玉器,夙寒声情不自禁将视线落在那漂亮的手上,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起前世。
一身黑衣的崇珏就是用这只手……
脑海中的虎狼之词还未冒出来,夙寒声的指戒上最后一根芥草微微一动,似乎受到了某种牵引,朝着崇珏衣袖的方向飘去。
夙寒声一愣。
琥珀拾芥不是只对闻镜玉起作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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