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晏同样挂上笑,不紧不慢地套上西装外套,并披上一件黑色大衣,整理好袖口。
做完一切,景沅本以为他会直接离开,不料纪晏却重新回到他的床边。
景沅抬眸,发丝上当即落下一个宽大的手掌。
他立刻缩了缩头,身体小幅度被压矮一些,侧头偷偷打量纪晏,才发现纪晏正在温柔地看着自己。
片刻,纪晏轻轻俯身凑近他的嘴唇。
景沅呼吸急促,立刻捂住淡白的唇瓣,一双眼睛紧张地眨了眨。
纪晏该不会要吻他吧?
这样可不行。
没了男德,纪晏今后怎么跟主角攻竞争主角受?
遭到拒绝,纪晏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和庆幸,随后温和地拍了拍景沅的头。
“捂着嘴唇干什么?”
他紧紧盯着景沅,认真斟酌自己是否让景沅猜透心思。
“沅沅,你不喜欢我吗?”
纪晏语气很温柔,手掌向下,指尖落在景沅的下巴上,轻轻摩挲。
“我感觉,你好像很怕我。”
按照道理来讲,景沅才搬到纪家不到三个月,两个人虽然争执不断,但目前只是冷战,还没有起明显的冲突。
“你受伤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纪晏敛起眸中的寒光,将银丝眼镜摘下,嘴角轻轻勾起,“我其实是喜欢你的。”
“喜欢我?”
景沅不可置信地看着纪晏,像只受惊的小猫,拘束地裹着被子。
他心脏紧张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病理性的原因。
纪晏那双温柔的浅褐色眼眸虽然无害,但总给他怪怪的感觉。
但无论如何,纪晏都不能喜欢他。
纪晏喜欢他的话,主角受怎么办?
不敢惹纪晏,又害怕崩人设,景沅扭捏半天才煞有介事地道:“纪晏,实不相瞒,我跟老天爷做了交易,才能侥幸醒来。”
纪晏笑容变浅,似信非信道:“什么交易?”
景沅捂着嘴唇,悄悄朝他说:“我答应老天爷,禁欲十年零八个月。”
纪晏的表情闪过一丝微妙,随后皮笑肉不笑地打量景沅闪烁的眼睛,从容不迫道:“是吗。”
景沅来不及管这慌扯得假不假,轻轻咳嗽:“嗯,做人不能失信。万一哪天老天爷伤心,再将我收走,你就该永远失去我了。”
望着对方被捂得严丝合缝的嘴唇,纪晏从那抹病态的粉唇上慢慢移开。
沉默片刻,他轻笑:“嗯。”
景沅见纪晏并没有翻脸,十分灵性地挥挥手:“路上小心。”
纪晏微眯着眼,劲瘦白皙的手腕抬起,推了下眼镜,又盯着景沅许久。
景沅不敢动,那抹说不上来的诡异感再度袭来。
纪晏的眼神总像在窥探着他的一切。
“好好休息。”纪晏说罢,高大的身影缓缓离开。
走廊里,管家陈天跟随在纪晏身后。
刚刚纪晏亲自推着景沅去卫生间时,他看到了,他实在想不通纪晏为何对景沅态度突然发生转变。
纪晏走到电梯前,将眼镜取下,眯着眼睛轻轻擦拭。
“景沅是我的一个计划,别让他看出破绽。”
陈天紧锁的眉心骤然舒展,一点就透。
连忙应道:“好。”
纪晏重新戴上眼镜,双手随意插在口袋里,眸光微寒。
面对这个上一世对他忠心耿耿的人。他并没有刻意隐瞒。
“严格盯着景沅的一举一动,有任何事情都要向我汇报。”
陈天颔首:“收到。”
待走廊的脚步声彻底消失,景沅才放松心情,打量起自己的卧室。
床单的质地非常舒服,细腻得如同婴儿的皮肤,整间卧室采用法式复古风,就连随意摆放的花瓶都极尽奢华。
感叹着有钱人的奢靡,景沅轻轻移动身子,想要下地走两步。可刚使上劲,全身便出了虚汗,瘦弱的脊背汗津津的,转眼间湿了一大片。
原主的身体太差,想要养好溜走,最快也要半年。
这里摸摸,那里瞅瞅,景沅从枕头下找出手机,开始熟悉原主的交际圈。
不得不说,景沅人脉圈虽然广,但人缘实在是烂。
生病半个月,一个问候的都没有。
闲得无事,他搜索主角受云疏打工的那家缦合Club的地址。
离他家里倒不算远,开车半个小时就到。
如果他想去缦合偶遇主角受,必须要养好身体,同时有一个重要的前提——不能被人发现他身体在变好。
一下午的时间,景沅越看越困。
到最后,精神头也没那么足了。
等他恍然间醒来时,才发现外面的天都黑了,而自己的手腕上也在不知不觉中被扎上液,上面吊着他看不懂的药品。
这时,陈天推着晚餐缓缓走进卧室。景沅不认识他,警惕而谨慎地朝他注视。
面对景沅,陈天眉眼谨慎,不禁想起纪晏中午离开前跟他交代的话。
过往纪晏不喜欢景沅,景沅也算收敛,虽然偶尔将纪家搅得鸡犬不宁,也会顾及纪晏的想法。
如今景沅得到纪晏的假意纵容,还不得让所有人不得安宁?
陈天在心里默默叹口气,颔了颔首:“景少爷,这是您的晚餐,不合您的口味,我再去让厨房做。”
景沅睡了一下午,精神恢复许多。
专门照顾他的护工找来软和的靠垫,开始帮他摆放饭菜。
景沅发现,每个人对待自己都谨小慎微,足以证明原主有多难伺候。
饭菜的香味儿钻进景沅鼻子。
不得不说,纪家的晚餐很精致。
就是太素了。
景沅不想吃素菜,圆润明亮的眼睛打量寡淡的白粥,抬起腕子推了一下:“叔叔,我吃不下。”
年龄刚刚四十的陈天扯了下唇角。
随后,好脾气地颔首:“您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去做。”
景沅抿了抿唇,神情楚楚可怜:“纪晏不在,我吃不下。”
陈天和护工同时愣住。
过去景沅虽然喜欢纪晏,但从来没说过这些话,表达爱的方式,仅限言语威胁叫嚣。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半晌,陈天打破了寂静。
“景少爷,纪先生今晚有重要的事情,恐怕不能回来陪您吃饭。”
景沅可怜巴巴的眼睛微敛,方才的神采奕奕顿时消失。
他皱着眉,本就苍白的脸挂上几分忧愁,更多了几分让人怜惜的保护欲。
“那,我能订个外卖吗?”
陈天微微扯着唇:“当然可以。”
望着景沅顿时恢复的愉悦,他怀疑景沅的最终目的是这个。
入夜,宁城气温骤降。
还有半个月,就要到新年。
缦合Club,云端会所私人包厢内,几位衣着得体,气质矜贵的男士正在谈笑聊天。
纪晏手指夹着烟,寡言严肃的气场与几人格格不入。
面前的两位男士名叫谢凛和陈记风,是他为数不多的挚友。
在容家对纪家落井下石时,给予了最大限度地帮助。
谢凛那时在谢家没有实权,偷偷帮助他被大哥发现,捅到谢家老爷子那里,发配国外,在他重生的前几年,遇到车祸。而陈记风也没好到哪里去,为了帮纪氏反吞并,自家生意遭到重创。
这件事,一直是纪晏的心结,同时也在他疯狂报复时,带走了他最后的善良。
那些伤害过他的人,都是罪有应得。
痛苦的记忆被抽丝剥茧般地提起,纪晏脸色极差,苍白的皮肤异常冰凉。
明亮雅致的吊灯下,他的唇色很淡,眉宇间的复杂愁绪很快吸引两人的注意。
这时,纪晏手机震动。
他抬腕,面无表情:“处理干净就行,以后这种事不要找我汇报。”
谢凛凝视着纪晏。
这句话纪晏说得很平静,表情也不见半分狠厉,却莫名让他心底一沉。
纪晏孤僻不爱说话他知道,但今日有些不太一样。
“纪晏,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公司琐事。”
陈记风也看向纪晏:“总觉得你,心事重重的。”
纪晏举起酒杯:“没。”
陈记风谢凛二人没再追问,跟纪晏碰了碰杯,开始聊一些生活趣事。
谢凛笑道:“纪晏,缦合最近招了几个跳舞不错的演员,要不要让他们过来跳个舞,给你解解闷?”
缦合是谢家旗下的俱乐部,主打的是全国数一数二的高端商务会所。这里分为很多区,有负责闲情雅致的云端区,有劲爆奢华的酒吧DJ会所,也有商务谈判的悦璟华府。
在宁城,缦合Club最著名的就是里面的舞者。这里的舞者不光舞艺精湛,而且多才多艺,喝茶聊天时点两个小曲儿看看表演,心情必然舒畅。
说到这,纪晏想起云疏这个人来。
上一世,他与云疏第一次见面,就是在缦合会所。
那时,经过多方调查,助理告诉他云疏是他父母发生车祸时的目击者。那时他和云疏走得很近,甚至谢凛和陈记风都以为他喜欢云疏。
但那时他没什么心情解释,一心只想知道父母车祸的真相。
这辈子,他已经记下云疏曾经告诉他的关键信息,没有必要再去找云疏。
“不用,不想看跳舞。”
纪晏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谢凛实在担心纪晏,笑呵呵道:“是不是景沅又作妖呢?这一晚上,就没见你笑。”
提起景沅,纪晏眼睛蒙上一层阴郁。
陈记风赶忙说:“别提那晦气人。”
谢凛:“是啊,喝酒。”
一直到晚上,纪晏才忍着头痛欲裂,缓缓坐上车准备回纪家。
车内很闷,他打开窗,轻轻解开领口,眯着眸子享受着凉风灌入胸口的寒意。
要不是景沅吃软不吃硬,他出于无奈才使用这个方法,他重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景沅加倍承受他当初的痛苦。
上一世,尽管纪家重现辉煌,但父母的事始终没有明朗,景沅到死都不肯说,就是为了折磨他。
纪晏忽然垂眸笑了笑,紧握的十指咯吱作响。
转眼间,迈巴赫停在纪家的庄园旁。
“纪先生,景少爷好像在门口。”
纪晏虽喝得不多,但冬天的夜里弥漫着雾气,视野容易模糊,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
鼻息间是威士忌的苦涩,他抬起长腿下车,入目的是景沅被裹得严严实实的模样。
陈天陪在景沅的轮椅旁,朝纪晏颔首。
坐在上面的景沅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因大病初愈,护工不建议他出来,但拗不过他,只能帮他戴上一顶保暖的针织帽。
景沅纤瘦的身子几乎陷在暖和的冬装内,只露出巴掌大的小脸和那双写满期盼灵动明亮的褐色眼睛。
在冬日的雾气中,这幅景象令人心头一暖,就连司机都多看两眼。
见纪晏走过来,景沅费力地抬起手臂:“纪晏。”
纪晏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单手插在口袋里,声线尽量温和:“来接我吗?”
景沅眼睛微闪:“是的。”
纪晏:“谢谢。”
景沅还没来得及接收这份谢意,在看到纪晏身后的人后,小声补了句:“外加蓝衣哥哥。”
“谁?”纪晏微微不解。
正巧这时,几人身后响起清脆的声音。
“您好,饿了不外卖。”
纪晏偏头,只见景沅怀里多了份鼓鼓囊囊的袋子,视线落在热情开朗的外卖小哥身上。
纪晏动了动唇,有些惊讶。
景沅满意笑起来:“谢谢送达。”
“不客气,记得给我五星好评哦。”
小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忍住看了景沅两眼。
这洋娃娃似的男生可真俊。
电影明星似的。
纪晏见两人相谈甚欢,眼神略带审视。
景沅一向看不起服务行业的人,对谁都横挑鼻子竖挑眼,今天怎么转性了?
外卖小哥离开后,景沅将外卖往怀里拢了拢,礼貌地朝陈天道:“叔叔,麻烦您推我回去。”
才四十岁的陈天:“……”
“我来。”纪晏伸出手,握住景沅的轮椅扶手。
“谢谢。”景沅捂着领口,挂上盈盈笑意。
纪家的庄园面积很大,从门口到正门,大概需要十分钟。
景沅并不冷,除了有些虚,没什么异样。
这份外卖他大概挑选一个小时。
倒不是因为别的,实在是他的过敏食物太多,很多都不能吃。
纪晏走得很慢,路过喷泉池时特意停下。
喷泉池正在施工,底下被挖了一个四到五米高的大洞,尤其是晚上,深不见底的洞口,乍一看特别阴森。
彼时,景沅的轮椅也悠悠停在洞口边。
纪晏嗓音低沉,微微垂下的眼镜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人看不清神色:“陈天,喷泉尽快竣工。”
陈天:“收到。”
纪晏依然看着喷泉池底,视线不经意间落在景沅头顶的发旋上。
景沅的头发偏浅棕色,细而软,就像本人一样脆弱易折。
以景沅目前的身体状况,如果轮椅冲进下面,估计一年爬不起来。
这时刮了一阵东风,顺着景沅的领口钻了进去。景沅扛不住这样的风,顿时冷得发颤,紧紧缩成一团,唇色明显淡了一些。
他微小的动作,让轮椅顺着这股东风小幅度向前滚动。
还有半米,轮椅就要掉下去。
陈天右手立刻握拳,望向纪晏在夜色中掩着的眸子。
轮椅还在轻轻移动。
他不清楚纪晏是否准备拉住。
景沅双手抱着外卖,正在仔细察看菜品,就算发现要掉下去,他也不知道刹车在哪里。
等他反应过来时,轮椅已经逼近洞口。
他一瞥,唇色更加苍白。
心脏紊乱跳动,嗓子快要喘不过气。
正当他准备强撑着起身时,轮椅及时停下。
景沅呼吸加快,劫后余生之余,扭头发现纪晏正拉着轮椅扶手。
他的眸子骤然红了。
没忍住,喉咙发出细微的啜泣。
纪晏和陈天从来没见景沅这样哭过。
迎着风,景沅眼眶收着泪,要掉不掉,纤细瘦弱的身体紧紧颤抖。乍一看,像只孤苦伶仃的小兽,委屈哭泣,
纪晏凝视着他,眼神犹疑。
片刻,轻轻蹲下。
“我拉住你了,别怕。”
景沅鼻尖已经哭红,声音微弱且哽咽:“纪晏。”
这两个字,带着点儿亲近和撒娇。
纪晏有一丝迟疑,又想起自己的目的,于是缓缓靠近:“我在。”
景沅委屈:“葱。”
纪晏皱眉:“嗯?”
景沅继续解释:“我都跟商家说,不让他放葱花。他还是给我的鸡翅放了好多。”
纪晏目光当即染上几分复杂,起身不语。
景沅继续哭诉:“差评。”
纪晏嘴唇微扯,冷着脸继续推着景沅。
回到房间,景沅累得快要坐不直。但有晚餐的诱惑在,他积极摆好鸡翅煲,并为纪晏也准备了一副碗筷。
纪晏今天满身疲惫,懒得与景沅周旋,调整一下状态,温声哄他:“你先吃饭,我去书房工作。”
景沅随手递给他一颗糖:“给你补充血糖。”
纪晏望着景沅那没有血色的掌心,缓缓抬眸:“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个?”
景沅藏起眼睛里的惊讶。
他不知道啊。
这是商家随手赠送的。
“你喜欢吃就好。”景沅不忘讨好一笑,小猫似的乖巧说道:“晚安。”
纪晏握紧手里的糖果,“晚安。”
待纪晏离开,景沅迫不及待地准备淦饭。
目前,上午刚醒来时身上那种麻木感已经消失,行动比之前灵活许多。
景沅轻轻挪动脚步,姿势像极了八年脑血栓,准备找手机放一首音乐。
他刚刚在坑前吓坏了。
幸亏纪晏大发善心将他及时拉住。
路过试衣镜,景沅又看了眼镜子里自己这副孱弱的身子。
他现在虽然不能剧烈运动,但某些温和的运动应该可以帮他恢复身体吧?
比如……瑜伽之类的。
原主曾经为了改善病弱的身体学过几年舞蹈,记忆中还是有几个瑜伽动作的。
景沅面前,正巧立着一个茶几。
他对着全身镜,双手缓慢撑在上面。
瑜伽里好像有一个动作,叫下犬式。
回忆着脑海里动作的要点,他轻轻提臀,宽大的毛衣沿着白皙的腰肢向前移动。
转眼间,一小片细腰白得诱人,被水晶吊灯的光笼罩,如珍贵的瓷器。
景沅继续绷紧脊背,胯骨抬起,双腿尝试有力。
他向镜子里一瞥,发觉自己的屁股还挺翘,形状也比较圆润。
一套动作做下来,好像没那么吃力。
白皙额头上,生出一些细密的汗珠。
景沅准备吃饭。
就在这时,未关的卧室门被风轻轻吹开。
折返回的纪晏出现在卧室门前,目光复杂且疑惑……
见纪晏一步一步靠近自己,景沅内心紧张。
心中忽生一计,于是娇娇地说:“我在欣赏自己的翘臀。”
纪晏表情凝了一下,随后道:“后天你父亲你生日,我们要去探望叔叔吗?”
“喔……行。”
景沅撩着明澈的眼睛:“谢谢你。”
“你我之间不用客气。”临走前,纪晏的视线又缓缓地落在他的肩膀上,“总觉得,你醒来后变化很大。”
景沅猜测,纪晏所指的变化,应该就是他的性格不如以往那么骄纵嚣张。
他继续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仰头望着纪晏:“那天我跟老天爷约定时,他劝诫我要当三好学生。”
又听到这个理由,纪晏微垂眼眸,皮笑肉不笑:“看来沅沅跟上天交谈很久。”
景沅继续瞎掰扯:“喔。”
“还说别的了吗?”纪晏缓缓压低身体,一双浅褐色眼睛悄然盯向他,银丝眼镜下,隐藏着几分逗弄。“有关于我的吗?”
景沅怯怯地瞧他一眼:“有。”
“我还跟上天祈求,让你长命百岁。”
纪晏勾唇笑了:“是么?”
景沅咕哝:“嗯。”
屁股翘了这么久,景沅逐渐支撑不住,缓缓起身。他像小猫似的黏糊说道:“纪晏,我累了。”
纪晏敛起情绪:“抱歉,我打扰你了。你先休息。”
“不打扰,有空就来找我聊天。虽然我们无法进行肉体上的交流,心灵上的探讨还是可以的。”
景沅说得足够真诚,苍白的脸上挂着深情且恳切的笑意。
纪晏身影微顿,随后离开。
听到关门上,景沅瞬间发虚地坐在沙发上,脖子后背全是汗。
回忆起纪晏刚刚那抹意味深长的笑,他总感觉藏着另一层含义。
他咳嗽两声,累得头晕眼花。扒拉几口饭菜后,勉强走到床前,趴在上面休息。
偷偷锻炼这件事,谁都不能告诉。
等身体恢复一些,他打算偷偷去缦合Club伺机而动,寻找主角受。
如果纪晏知道他的行踪,一定会好奇。
书中的细节他不太清楚,但他清晰地想起书籍评论区的一条留言。
[果然景白莲身体好了,就开始蹦跶了。真是气死我了!]
所以按照这个逻辑,原主后期的身体确实好了不少。如果他一直这么虚弱,另一方面是不是也能麻痹所有人?
又或者,能让纪晏减少警惕感?一个走两步就喘的人,能成什么大事?
纪晏虽然说喜欢他,但总让他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还是赶紧抱住大腿先保命,趁早溜之大吉比较好。
这一天的起起伏伏,早就超出身体的承受能力。景沅乱摸着被子,盖住一角,陷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等他明天醒来,他一定要按时吃补品和药品,开始锻炼计划。
休养一天后,景沅终于拿到所有病症的正式报告。
看着那些目不暇接的病,景沅虚弱地躺在床上,忧愁万分。
原主是在集邮吗?
锦衣玉食的娇贵小少爷,身体怎么会有这么多问题?
现代医学不是很发达吗?
给景沅看病的医生是一位德高望重,退了休的老院长。见景沅一副得了绝症的悲惨表情,开始宽慰他。
“景少爷,您的问题主要是伤了根本。抵抗力低下,什么病都容易找上来。”
其实原主小时候,除了心脏病和体弱外,几乎没什么问题。但景沅比较作,做完心脏病手术后不吃苦药,心情郁结,熬夜玩乐,非常不爱惜身体。长大后,才越来越严重。
加上原主不喜欢运动,自然没有健康的身体,一点风寒就能爬不起床,虚得一批。
景沅板正地平躺在床上,盖着柔软的蚕丝白被,只露出一颗脑袋。
如果再闭上眼睛,乍一看不太吉利。
他面色吓得苍白:“李院长,如果我遵循医嘱,还能活几年?”
李院长噎住:“五六十年没问题。”
景沅言辞恳切:“请您要救救我。人参鹿茸冬虫夏草随便用。”
他得在他离开前,薅光纪晏的羊毛。
李院长嘴唇抖了抖:“行。”
出发准备去景家为景父庆祝生日前,纪晏特意来景沅房间接他。
走廊里,陈天紧紧跟随纪晏,汇报景沅这些天的行为。
纪晏:“陈天。”
陈天:“在。”
纪晏表情凝重:“你觉得,我演得像吗?”
陈天回忆起纪晏假笑时的不自然,组织好语言后,委婉地说:“不太像。”
“怪不得。”纪晏轻轻推了下眼镜,随手插进口袋,“他不让我碰他。他以前不这样。”
过去的景沅,隔几天就会去纪晏卧室挑衅,甚至有几次纪晏掀开被子,景沅就躺在床上。
如果纪晏主动,景沅应该非常激动迫不及待才对。
“那您……想不想碰他?”陈天眉间疑惑。
纪晏肃眉瞥他一眼:“去治脑子。”
陈天尴尬地垂眸:“行。”
很快,几人站在门前准备出发景家。
景沅出行代步工具是轮椅,由专门的护工负责照顾他的身体。
上车前,纪晏抬手挡了下护工,径自走到景沅面前。
“我抱你。”
纪晏拢住景沅纤瘦的腿,另只胳膊扶着景沅后腰轻轻一抬,立刻将他抱进轿车。
景沅裹得像只小企鹅,认真道了句谢谢,从口袋里取出两颗钙片放进嘴里嚼。
李院长说了,他骨密度低,钙一定要多补。
纪晏看他一眼,想起陈天的汇报:“沅沅最近,好像不抗拒吃药了。”
景沅自然地说:“喔。我得多活几十年,才能跟你长相厮守。”
纪晏顿了片刻,主动牵起景沅的手:“沅沅想开了就好。”
景沅垂下视线,望着被裹紧的掌心,眉间悄悄染起一丝纠结。
纪晏如果不是真心喜欢自己,对自己这么好的目的是什么?
现在景家破产了,好像没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但如果纪晏真的喜欢自己,为什么后面又翻脸了呢?
纪晏不是喜欢主角受吗?
一时之间,景沅的小脑袋快要装不下,表情一瞬痛苦。
纪晏察觉,轻声问:“沅沅不舒服?”
景沅:“疼疼。”
纪晏抿了抿唇,沉默片刻:“我帮你揉。”
景沅还没想好怎么拒绝,纪晏已经凑过来,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熟悉的琥珀香环绕在身旁。
景沅小小的一只,靠在纪晏怀里,无辜且弱小。就好像孤苦伶仃的一棵白丁香,突然落入硕大坚硬的巨石之中。
他扬起尖下巴,悄悄瞄着纪晏的眉眼。
纪宴目前对他不错,他也假装情真意切一些比较好。
万一惹恼对方,被拖进小黑屋嘎了怎么办?
景沅正默默念叨,纪晏道:“说什么呢?”
景沅窝在纪晏怀里,乖乖道:“念清心咒。”
纪晏:“……”
轿车开了一个小时,停在一处安静的独栋庄园前。
景家父母从景白微口中得知景沅苏醒后,迫不及待地从国外回来。两口子本来在国外引资,听到宝贝儿子醒后惊喜万分。
今天早晨,景家父母刚下飞机。
坐在轮椅上,景沅想起一些过去的回忆。景家之前辉煌的时候,每次景父过生日,景家的庄园总是很热闹,豪车几乎停满草坪。
但从去年开始,来往的朋友渐渐断了,很少有人来家里做客,年迈的景家父母开始奔波各处,寻找资金解救公司困境。
景家父母不是什么坏人,最大的错误就是纵容景沅,所以下场也非常惨淡。
景沅想着,毕竟是自己用着人家儿子的身体,在离开前帮帮景家父母安享晚年,也算尽了一份孝心。
走到门厅时,景沅便听见里面讨论声。
“我说景明?你们家好歹也跟纪家联姻了,纪晏再看不上你们俩,你生日纪晏跟景沅总得露个面吧?”
景沅头很痛,模糊的记忆告诉他,这个声音应该出自尖酸刻薄的大姑。
景父刚要说话,大门忽然被推开。
景沅转动轮椅摇杆,非常顺滑地来到亲戚们面前,眼睛亮晶晶地坐在上面。
大姑面色尴尬:“……沅沅回来了。”
景沅礼貌颔首:“大姑,你好像年轻好多,看着像六十岁左右,没有那么老。”
大姑皱眉,刚要说话,当即瞥见景沅身后的纪晏。
“沅沅别闹,姑姑才50。”
景沅歉意地扬起小脸:“抱歉姑姑,我脑子前不久磕到了,差点忘了这件事。”
景家父母看见景沅,急忙围过来,尤其是景母,眼泪直接掉下来,紧紧握着景沅纤瘦的手腕,轻轻颤抖。
景父虽然激动,但先朝纪晏点了点头。
纪晏表情平静,略微颔首后,打量着景家客厅的陈设。
过去那些名贵的古董花瓶全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