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跟我说是你男朋友,白黎当局者迷,我可是旁观者清,那家伙分明就是个孩子!你还不至于对个孩子下手吧?!”
商楠目光深深。
陆迢看她这样就无奈:“人不就是喜欢你嘛,不至于吧~”
说完,又皱眉,她指了指商楠——
“你说你,闹哪儿出?不喜欢你直说不行吗?非得搞这样。”
商楠瞪眼:“你以为我没说吗?!别瞎想。”
另一边,冉宁抱着白黎,白黎趴在冉宁肩上哭。
“呜呜...呜呜...”
“不哭了不哭了...”
这顿饭吃饱的应该只有那个小男孩。
陆迢跟冉宁要送白黎回去,白黎不让,说自己想一个人走走。
她哪是想一个人走走,分明是想等某人。
感情的事外人不好插手,既然要等,那就等吧,说开了也好。
天边墨色沉沉,几颗星稀稀疏疏的罩在头顶。
白黎湿着眼...目光幽怨的望着拐角处的那人。
商楠被着目光锁住,无形中像被束住手脚,一条看不见的线扯着她....
不知不觉走过来——
无奈之下,主动开口——
“他是孤儿院的弟弟,不是我男朋友,今天刚好遇到了,就顺道带过来了。”
白黎又要哭了。
唉...
你怎么老哭呢。
难得有饭局, 能把陆迢跟冉宁聚在一起。
她们一个飞行员,一个肿瘤科医生,完全两个圈子的人,要不是高中在一个同学校, 恐怕连相识的机会都没有。
今天这饭局是陆迢发小方超叫的, 他们一个家属院长大, 虽说挺久没联系,但以前关系都挺不错,之前他结婚自己出任务没去成, 这回人孩子满月酒, 陆迢不好推辞, 叫了也就来了。
谁知, 刚跟冉宁提这事儿,冉宁就说自己也要去参加满月酒。
两人一沟通,才知道同一个。
冉宁说:“我不认识方超, 但我认识刘敏,她是我大学学姐, 她结婚的时候我还去了呢。”
陆迢笑笑, 说:“地球可真是圆的,这都能凑到一起。”
说完, 心又一酸, 自己到底是错过了多少和她相认的机会。
歪过头看向冉宁——
“看你这样, 又是参加人婚礼, 又是去人满月酒,关系不错?”
冉宁刚敷完面膜, 正在弯腰洗脸:“嗯, 她病理学特别厉害, 我有段时间脑子转不过弯,得亏她帮忙。”
陆迢环着胳膊,靠在门框边,目不转睛的打量镜柜前的人。
五一过后,天就热了,冉宁在家不是吊带裙,就是小背心,细细的两条带子挂在肩上,前后领子又开的大,尤其这样一弯腰的时候,陆迢就觉得自己站在两道峡谷中间,悠远深长。
冉宁洗完脸,擦干净脸上的水,才睁开眼就对上了镜子里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意识眨了眨眼,直觉告诉自己,这人没憋好话。
果然——
“挺白昂你。”陆迢舔舔嘴角“我记得你高中的时候没这么白啊,现在怎么...这么白啊?”
说完,环着胳膊的手就伸过去了一只,捞过冉宁的腰...把人转过来,抵在洗手台上——
垂眸,坏笑。
“怎么不穿?”
同居都一年了,该看的该做的,哪样没有?自己身上哪里有颗痣她都一清二楚,现在装什么正人君子。
冉宁仰头,轻描淡写:“钢圈勒的疼。”
陆迢:“不是有...没钢圈的吗?”
冉宁:“你的吗?”
随即,也学着她的样子垂下眼皮,冉宁的手指点在陆迢心口,故意哼了下——
“算了吧。”
陆迢噗嗤一笑——
“要不...我吃点木瓜?补补~”
“太晚了吧~高中吃还差不多。”
“....”
冉宁捧着她的脸,摸了摸:“乖~出去等我。”
临出去前,陆迢回头又看了眼这人的后背,脑子里的画面瞬间就跟昨甜晚上的重叠——
“行吗?”
“再往里点...”
“这儿?”
“够了...”
然后就是——
捏圆揉扁...
吭哧吭哧...
没完没了...
陆迢滚了滚喉咙,收回眼来,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卫生间里倒腾瓶瓶罐罐的声音,庆幸又万幸——
庆幸是自己,万幸是自己——
领略这好风光。
满月席定在尚游酒店,五星级,方超应该是包了这边最大的宴会厅,门口还有负责迎宾的礼仪小姐。
她们把请帖一亮,全程专人领路。
方超做外贸生意,来往的也都是生意人,陆迢跟冉宁夹在中间十分不习惯,满耳朵都是他们商业互吹,不是这个总,就是那个董,具体干什么的不清楚,反正范儿捏的十足。
期间刘敏抱着孩子走了圈过场,看见冉宁的时候,聊了好几句。
她问冉宁:“你结婚了吗?
冉宁说:“还没有,不过也快了。”
目光瞥向陆迢。
刘敏问:“你现在是医生?”
冉宁:“嗯,学了那么多年,除了医生我也干不了别的了。”
刘敏抱着孩子,满眼羡慕:“千万别这么说,能做医生已经很了不起了,挺好的...,不像我除了丈夫就是孩子,虽然说过的也不错,但是就觉得少了点什么,反正学是白上了。”
冉宁不太会说话,这时候有点愣,好半天才冒出一句:“师姐,你现在是有女万事足。”
刘敏笑了笑,哄着怀里的小家伙“哦哦~不哭了不哭了~”又看向冉宁,说:“闹觉了,你慢慢吃,我先过去了,等你有空咱们再约。”
冉宁点点头。
人刚走,就听陆迢问:“你学姐?”
“嗯。”
“不太像学医的。”
“学医的什么样?”
“你这样或者我妈那样,表面看起来不太温柔,实际上心思缜密。”
冉宁嘴角微抿,饶有兴致地斜眼看去,和这人在一起时间越长,越觉得说话是门艺术,就像刚刚这一句,看似贬义实则褒奖,不仅夸了自己还夸了罗院长,简简单单就把自己跟罗院长划分在了同一阵营。
陆迢见她盯着自己:“怎么?我说错了?”
冉宁:“没,说挺对的。”
自己跟罗院长就是同一阵营。
不多时,方超过来,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下,冲旁边的陆迢抬抬下巴,他们一个院子长大,自然比旁人熟络,说话也就没那么拘着——
“来一根?”
陆迢瞥了眼,笑他:“真是方总啊,都开始抽雪茄了。”
方超喝了一圈酒,这会儿嗓子干的厉害,松了松领带:“你当我想抽啊,还不是随大流。”
话落,抹了把脸:“你现在救援队?”
陆迢嗯了声。
方超不由感叹:“可以啊,咱们家属院的孩子,就属你最赤胆忠心,说做救援就做救援,你这一年挣多少?”
陆迢报了个数。
方超啧一下嘴:“这也不多啊,赚的比我还少。”
陆迢没接这茬,反问他:“我记得你以前的时候,不是说要做国际野生动物保护吗?这是在国外待了几年,改行了?”
方超叼着雪茄,在嘴里含着,过了几秒才吐出来,又留了点烟,从鼻子呼出:“你都说是以前了,人会变得嘛,在国外哪不需要钱?自从我爸病了,从上面退下来之后,谁还记得我们家啊,要不是我还有个搞房地产的姑姑,学我都上不完!保护动物...拉倒吧~”
提到这个,陆迢沉下目光——
“叔叔还好吗?”
“透析,拿钱续命,医生说情况稳定的话,五到十年没问题。”
方超又抽了口雪茄,眼风扫向斜后面的一桌:“主座那个就是我姑姑,年轻吧~光花脸上的钱一年就好几百万,旁边那个她女儿,叛逆的要死,学习成绩那叫一个差,本来应该是考不上高中的,可耐不住人家拿钱砸,一栋楼,换一个华清六十九的重点班,说起来她跟你还是校友呢。”
说罢,有人叫方超,他回头扬手,又拍拍陆迢的肩:“我还得去喝,走了昂~”
人一走,旁边伸来一只莹莹玉手,两条剥好壳的白灼虾落在了自己的青瓷碗里,冉宁冲她笑了笑——
“要不要蘸海鲜汁?”
陆迢摇头,把虾夹起吃进嘴里。
等虾咽进肚子,悠悠冒了句:“他以前不这样,估计是他爸病了之后,才变了。”
受父母工作影响,家属院里大部分孩子自小耳濡目染,小学时候写作文《我的理想》,一般孩子要么老师要么医生,就他们这一帮,不是做航天,就是搞科研,总之很有想法。
陆迢不能说什么,毕竟人与人的际遇不同,只是...心里还是会有些难过,曾经的他们满腔热忱,高傲不屈,从没想过未来的某一天,也会沾的满身铜臭。
失去青春,失去理想。
人生这条路,越走越觉得难,越走越觉得现实。
冉宁拿纸巾擦了擦手:“也不是变吧,走什么样的路,成为什么样儿的人,难道不都是自己的选择吗?他好歹有个曾经做大官的爸爸,好歹享受过,就算他爸爸退下来,可也没有苦着他,当然...不能跟做大少爷的时候比,但至少比普通人还是要强的吧?人这辈子怎么可能一帆风顺?吃苦就改变初心,那我觉得就算曾经有理想,也不过是仗着年少轻狂,肆意空谈的俗人罢了。”
陆迢眨了眨眼:“你在开解我?”
冉宁:“没有,纯粹抒发一下感触。”
顿了顿,又问:“所以...你那时候理想是什么?”
“我啊?我...外交官。”
“你还知道外交官呢?”
“我听我爸说的。”
陆迢挠了挠眉毛,她那时候才二年级,知道个屁!
其实有件事,陆迢一直没告诉过冉宁,小学时候她有个外号叫陆糊弄,谁都糊弄,和谁说话都没下巴...不管说什么都跟真的一样,她也不知道继承了谁?在胡说八道这块格外有天赋,因为这个技能,被她爸教训过好多次,一直到上初中之后才慢慢改掉。
饭吃一半,冉宁去了趟卫生间。
刚出来,没走几步就在拐角处看见两个女孩子。
其中有一个竟然是江池。
冉宁终于反应过来,难怪刚刚方超指他侄女的时候,自己觉得眼熟呢,这不就是那天在学校天台,一直不肯走...非要等江池的那个短发女生吗?
这边,陆迢见冉宁半天没回来,就出来找她——
“你——”
“嘘!”
陆迢一愣,冲她做口型‘你干什么?’
冉宁用眼睛指了指拐角。
陆迢:‘方超她侄女?’
这是...吵架呢?
方扬:“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江池:“你给?你拿什么给?还不是拿你妈的钱!”
方扬:“我妈的钱,不就是我的钱!”
江池:“方扬...我对你太失望了!”
方扬:“我现在不想听这些,我就问你一句!到底跟不跟我好?!”
江池:“不跟!”
陆迢惊呆,这是在说什么啊?
余下的话,两人没再听,也没敢听。
年轻就是好啊,求个爱都这么生猛?
回家后,陆迢牵着冉宁的手,两人在沿着小区花园遛弯。
“这么说,你一直都知道,那你怎么没告诉我?”
冉宁笑了笑,扫她一眼:“人家小孩子的事儿,我一个大人说来说去,不奇怪吗?”
“这倒也是。”陆迢抿着嘴,若有所思“我感觉她们两个会有点难哎,江池摆明不接受方扬。”
“为什么是江池不接受方扬?难道不是方扬太幼稚?”
“她们这个年纪,幼稚是常态,更何况方扬的家境那么好,肯定没吃过什么苦,自然而然想问题会比较简单,不过我觉得...两个人谈恋爱,主打一个互相陪伴,互相成长,要是现在就放弃,你怎么知道以后不会好呢,是不是?”
冉宁眉毛一吊,听出了些名堂,伸手捏住陆迢的脸,似笑非笑——
“我算是看明白了,合着愿意跟你们谈...就是好人,不愿意谈就都是坏人呗。”
“什么叫你们啊,我和那孩子可不一样昂,我当年追你的时候,可是相当成熟!”
陆迢说罢脸歪过去,讨好着先亲了下冉宁的手,又亲了下她的嘴。
“有人~”
“没人~”
然后又亲几下。
冉宁笑着把她推开:“别闹~”
话音刚落,几个小男孩从楼门里跑出来,手里的甩炮砸在地上,噼里啪啦响。
冉宁瞥了眼她。
陆迢摸摸鼻子。
然后把话岔开——
“现在的小孩真没意思,只能玩这种甩炮,我们小时候玩的都是擦炮,快速划一下,赶紧扔出去,Boom的一声可好玩了~”
“我小时候可不玩这个。”冉宁一双笑眼盈盈,手自然的搭在陆迢的肩上,环住这人的脖颈“要不说你爸总揍你呢,那你一下扔出去,没少吓到人吧。”
陆迢愣了愣——
“我以前的时候没觉得吓人,光觉得好玩了,被你这么一说——嘶...好像是挺吓人的,谁来着?成天告我小状~好几个呢!”
冉宁被她逗笑:“你就是欠收拾~”
手指插进她的发间,轻轻地揉着。
陆迢十分受用,低下头不知道在冉宁耳边说了什么,小女人耳根瞬间通红,立刻松手去打她,却被陆迢反手握住,胳膊随意一勾,就把人勾进怀里抱住。
然后继续有一搭没一搭,说着情话。
气氛又甜又腻,就在两人打算回家继续蜜里调油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
冉宁为省事儿没带包,让陆迢替她装着,这会儿陆迢从兜里摸出来,也没看是谁,直接放在她耳边,另只手还抱着人腰,揉着...不撒开。
“喂?”
“你在哪!”
冉宁还没来得及回答,几声甩炮爆炸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你马上给我回家来!”
张素宁说完,就挂断。
电话刚一断,冉宁就又看见刚刚玩甩炮的那几个小男孩,从花坛后面跑过去,又留下一串噼里啪啦的甩炮声。
冉宁目光凝住。
陆迢见她神色有异,抬眸问她:“你怎么了?谁的电话?”
“我外婆好像来了,我先回去看看,你先回家。”
....
天气阴晴不定,冉宁送陆迢回去的时候,还万里无云,就这么十来分钟的功夫,乌云便聚成一团,悬在头顶。
她站在二栋楼下,抬头朝楼上看——
灯亮着。
她先没告诉陆迢,刚刚也是自己猜的,外婆不一定看见,想到上回的乌龙,冉宁想...最起码确定了再说,不要一惊一乍。
房门口的垫子是新换的,应该是外公外婆才买的,冉宁记得自己买的不是这个颜色。
乌沉沉的大门有些陌生,冉宁想不起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好像也是变天要下雨,卧室跟书房的窗户没有关,陆迢和自己一起回来的,关完窗子她们就走了,等回到家,陆迢的半边身子都湿了,自己却连一滴雨都没有淋到,她把伞全撑给了自己。
那天两人洗了一个烫烫的热水澡,强劲的冲浪按摩,撩云拨雨,红尘销魂。
冉宁自问不是重。欲的人,但最后都忍不住...
陆迢说她太敏感,可冉宁觉得...就算敏感,也是因为这个人是陆迢。
很难吧...
找一个可以、并且想要过一辈子的人,很难吧。
冉宁心中缱绻旖旎,自己找到了。
再次望向乌沉沉的大门,冉宁恍然大悟,不是这里陌生,而是跟陆迢给她的家相比,这里太冷清。
冉宁又一次认清自己——
自己就是俗人一个,贪爱恋色。
沉了口气,抬手握住门柄,电子锁嗡的一声,门开了。
张素宁跟冉峰就坐在沙发上,听见声音也不转头,就这么一动不动。
冉宁让自己先稳了稳,这个时候自己千万不能慌,但开口说话的一瞬,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地发颤。
她想到陆迢,她那时候怕了吗?
是人总会怕的,但要勇敢。
冉宁觉得自己的勇敢就算不能超过陆迢,最起码也要跟她比肩,否则怎么能配的上她?
站在玄关,手扶着鞋柜,掌心湿津津全是汗。
沙哑着嗓子,她说了声——
“我回来了。”
然后走过去。
张素宁一反常态,严词厉色——
“你的对象到底谁?”
“你今天必须给我说清楚!!”
冉宁心里一咯噔,这回没有乌龙了。
心里早有预料,只是真正来了,却还是猝不及防。
自己养的孩子自己最清楚,她不回答,就代表默认。
张素宁额头青筋暴起,她这辈子不爱名不爱利,唯独期盼一个阖家团圆,可就连这个老天都不给她,生冉雯的时候条件不好,孩子难产,差点儿一尸两命,人家说难产的孩子聪明、有后福,张素宁不求她大富大贵,只希望她平平安安,结果白发人送黑发人。
虽说冉雯的离世跟苏志伟没关系,但张素宁还是把一切都怪在他的头上,后来苏志伟坐牢,张素宁她把冉宁接回来,更名换姓,悉心养育,与其说是孙女,实际却是将母爱都一并给了她,那些对冉雯的思念寄托,她全倾注在了冉宁身上。
孩子聪明..她得意;孩子优秀..她骄傲,孩子身体不舒服,她恨不得替她去受这个罪。
好不容易等她长大,可以自立自足,张素宁又担心起来冉宁的婚姻大事,日夜做恶梦...害怕冉宁会走冉雯的老路。
女儿没有了,孙女再没有...她还活个什么劲儿。
所以张素宁才会跟冉宁耳提命面——嫁不好不如不要嫁。
哪怕冉峰劝自己不要太过忧虑,自己也充耳不闻。
她如履薄冰,慎之又慎,自以为防患于未然,谁料到...竟然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要不是亲眼所见,张素宁怎么都不能相信,自己的如珠如宝养大的孙女,竟然会跟一个女人在一起?!
那一瞬间,如遭雷劈。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瞒的,知道了也好,这种事情纸包不住火,早晚都要来这么一刀。
张素宁问,冉宁也就都认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但是我高三就喜欢她了。”
冉宁隐去了高三的那段,尽可能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
“高三?!!”
张素宁攥着手,像是在回忆什么,突然发作——
“我太傻了,我还让她来家里过年?!我就说你平常连一个朋友都不愿意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冒出朋友来,还带人回来过年!搞了半天...你们背地里在弄这种名堂!所以...你!你这些日子都没有回过家?!”
“嗯。”
“我早说她不对劲!你非说是我想多!”
张素宁冲冉峰喊起来——
“你自己看!你看这家里哪有一点住过的样子?你就惯她!说是她太忙,没工夫收拾!!我怎么就信了你!”
冉峰沉着脸,任由张素宁骂。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啊!!!”
张素宁声音抖的厉害,手指着冉宁——
“我一直都骄傲...我把你教的这么好,读书的时候成绩优异,大学是华清最好的,博士毕业又留在华清最好的医院,你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你这是往我心上捅刀子啊!”
“外婆...”
“宁宁,不是的...不是你,是那个人带坏你,你跟外婆说实话,不要怕,外婆给你做主,给你撑腰...”
“我没有,没有人带坏我...是我自己——”
张素宁最后的希望被打碎,忽然拔高音量,尖利的声音刺透耳膜 “我一直跟你说嫁不好不如不要嫁,你究竟听到哪去了!!!”
冉宁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但她却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只是爱了一个人罢了。
“外婆对不起,我...我一直都喜欢她——”
“我不要你说对不起!你有文化,有知识,为什么要放任自流?你就这么甘愿堕落吗!”
如果说自己喜欢同性,是往外婆的心上捅刀子,那外婆现在的话,又何尝不是往自己的心上捅刀子——
“我没有放任自流,也没有自甘堕落,我试过分开,可我做不到,外婆...我没有办法,您是过来人,您知道的...感情这种事...怎么可能控制?我只是喜欢了一个人而已,我没有伤天害理...”
“我宁愿你一辈子不结婚!我都不能看你这样!!”
冉宁眼眶通红,她是个被寄予厚望的孩子,即便预料到外婆的崩溃,可亲眼面对还是让她体会了一把绝望,除了对不起,冉宁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她没办法该跟老人解释两个女生的感情,准确的说...是两个女生的爱情,因为无论自己怎么解释,他们都不会理解,这是一道超纲题,无解。
明知结果,却还是站在这里,无非是想为自己搏一把,冉宁想到陆迢,想到那个风雨无阻等自己的人...就心疼。
“搬回家住,给你买辆车上下班。”
一直没说话的冉峰突然开口。
冉宁知道外公对自己的私事向来不多过问,也不干涉,但如果他开口,那这件事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但冉宁还是抱着一丝丝希望——
“外公我...”
“没得商量!”
冉峰扶着张素宁,沉默威严——
“你收收衣服,明天下班直接回家,今天我们就先回去了。”
临出门时,冉峰拧着眉头“你大了,我们管不了你了,可是你自己要对自己负责,你选择这样一条路,我和你外婆没办法接受!”
嘭的!门重重摔上。
冉宁抖了下,心惊心悸。
冉宁回来的时候一切正常。
陆迢在清理扫地机器人,她取出滤网倒了,又把刷子上缠的头发拽下来。
都说长头发不好打扫,其实短头发更麻烦。
冉宁坐在沙发扶手上歇了会,等这人清理干净,去洗手的时候,也起身跟了过去,她在想要怎么和陆迢说,才能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陆迢...”
“嗯?”
“我外婆他们,知道了。”
冉宁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精准无误的传进陆迢耳朵里。
她愣了愣,没反应过来——
“知道什么?”
“我们的关系。”
冉宁的语气稀松平常,平淡到像是在问她,洗手的时候用香皂了吗?
以至于陆迢沉默了大概两秒,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出了什么事。
湿手往衣服上抹了两下,陆迢转过身,第一反应去看冉宁的脸——
“打你了吗?”
冉宁摇头“没有,外婆没舍得。”
陆迢松了口气,故作轻松“也对,你是他们的掌上明珠嘛。”
事情太大,太突然,陆迢插科打诨技能失去了作用,没人笑,话题也没有被岔过去。
陆迢难得不胡侃,眉间沉凝片刻,忽然抬头,看着冉宁笑了笑——
“那说什么了?”
“让我回家住。”
“能理解,应该的。”陆迢舔舔嘴角“那你就回家住,这时候别和老人顶。”
“可我不想...”
冉宁带着哭腔,猛地抱住陆迢。
她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冉宁想自私一点,哪怕是外公外婆...她也不想退让。
“傻瓜,回家怎么了?”
陆迢捋着她的头发,亲吻她的发顶,安慰片刻,便将两人拉开了些距离,低头去找她的眼睛——
她的眼睛有光,有冉宁。
“我和家都在这儿,又不会跑,你跟外公外婆好好说,老人也不容易,一时半刻接受不了很正常,没关系,我会等你的,好不好?”
冉宁的眼泪啪嗒啪嗒往外掉,刚刚外公外婆骂她,她都没想哭,这会儿...让这人的几句话,说的就受不了了。
陆迢握着冉宁的手腕,在细细白白的胳膊上来回揉搓,忽然拽她进怀。
人是热的,心是慌得——
“冉宁,你...你会回来的,对吧?”
“会,你相信我。”
冉宁拽紧她后背的衣料,仰起头和陆迢的眼睛对视。
她们从年少的相思走来,岁月迢迢里种下彼此,只为在漫漫年华中求得一个白首。
陆迢笑了,心安了——
“好。”
生老病死,都在一起。
“不用。”陆迢哑着嗓子,眉眼敛起,目视前方。
商楠没说话, 把水放在地上就走了, 很快瓶身上的冰雾便化了满地。
她走到吸烟区, 下意识去摸口袋,手机倏地震了下。
拿出来一看,是白黎。
白黎「陆迢怎么样了?」
商楠眉心微拢「在跑步」
白黎很快回过来一个问号「?」
商楠「我给她冰水了, 渴了会喝的」
正要点发送, 看着那个问号, 却又收回手来, 又在后面加了两个字——「没事」
然后回过去。
食堂这边——
白黎把手机递给冉宁,声音尽可能放轻放低——
“商楠说陆迢在跑步,应该是训练, 你知道的呀...像她们这种搞救援的肯定和开客机的不一样,一天到晚都是训练, 你放心好了, 我已经跟商楠叮嘱过了,她会看着陆迢的, 你不放心谁, 也该放心她。”
冉宁把手机还给白黎, 扯了扯嘴角冲她笑:“嗯。”
笑的很勉强, 看的白黎心头发酸,伸手握住冉宁的胳膊, 想劝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怔怔地盯着她望半天, 到最后竟被冉宁反握住宽慰——
“好了,我没事儿,今天这样的情况,我早有心理准备,外婆外公他们年纪大了,虽说不是什么封建的大家长,可也没开明到...开明到...对这样的事情完全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