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英莲自然是不会信他的鬼话,可也没办法,这里还有这么多官兵,不可能真的让她把这些赃物带走的。
等把这里收拾干净,再带着土匪们下山,回到衙门时,已经快天亮了。
柳树困得直打哈欠,沈柯让他先回客栈去休息,自己则去衙门里处理剩下的事。
睡了一大觉后,肚子有点饿,起床穿衣服时,柳述摸了摸胸前的吊坠。
出来这么久了,得找个时间回家一趟,把阿柯带回去给爹娘瞧瞧。
这么想着,他又乐开了花,爹娘肯定会喜欢阿柯的,长得那么好看就算了,还会读书写字,爹最崇拜的就是读书人。
不过前提是阿柯愿意跟着他去金陵,还得找个机会坦白自己的身份。
沈柯刚送出一封信给大哥,就看见柳述提着几个包子找过来了。
“睡好了吗?”
“还可以,你休息了没有?”柳述问。
“刚审完土匪,被卖去青楼的姑娘给赎回来了。”
“他们还打算把其他几个姑娘卖给别人,问出来买家是谁了吗?”
沈柯看了师爷一眼,师爷冷汗直流:“这事......我真的一点不知情。”
“是县令。”
“居然是他?”虽然有点诧异,但也不算太意外,他早觉得这县令不是什么好人,一群土匪抓了两三年都没抓到,多半是个酒囊饭袋,只是没想到原来是与土匪勾结。
方县令迟迟未归,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跑路了,还是已经被知府扣下来了,所以沈柯将前因后果都写在信上,再问清楚大哥那边的情况。
土匪们暂且关押在牢房里,几位姑娘安然无恙地被护送回家,赃物也都归还给之前来报案的百姓们,总算能歇口气了。
一回到客栈,沈柯就往床上一躺,眼皮重的能打架,不消片刻就睡熟了。
柳述怕打扰他休息,便去张家找张氏兄妹。
张默阳补了一大觉,这才起来,正在吃饭,见他来了,下意识往后面看了一眼:“就你一个人来?”
“嗯,阿柯才睡着。”柳述坐下,抓起几颗花生米吃了起来。
“晚上喝酒去不?我难得办了件大事,庆祝一下。”张默阳兴奋道。
柳述想着沈柯应该要睡很久,便答应了下来,又道:“把英莲也叫上,她说她酒量好。”
“行。”
“我也想去。”一直安静喝茶的张默笙突然说道。
二人一愣,张默阳不解:“你会喝吗?”
“想试试。”
晚上,一行四人在酒楼里吃饭,陈英莲酒量一顶一的好,把张默阳都喝趴下了,还能跟柳述有来有回。
张默笙喝得少,脸颊红彤彤的,艳羡道:“陈姑娘真是好酒量,果然不拘一格。”
“从小就喝,壮胆,冬天也可以暖暖身子。”陈英莲笑道。
“听说你箭术很好,把土匪头子都射中了。”
“那是小五射的。”陈英莲说完,看向柳述,“我说你小子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打猎?”
“有时间一起打,但我估计是不能以打猎谋生了。”他想起那几只打完就放掉的野兔,转而和张默笙说道,“我想到了一个别的生意,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干?”
“什么生意?”
“我想开个胭脂铺子,但我需要本金去租铺子、买材料、雇店员。”
“合着你什么都没有呗!”张默阳醉醺醺地打了个嗝。
“但是我有技术。”柳述说。
柳家如今发展得如此壮大,少不了他娘的助力。当年他娘嫁进柳家后,就在原来的产业上增开了胭脂铺子,自己研制出了好几款独有的胭脂,很受欢迎,金陵几乎每个家里都会用上柳家的胭脂。
他最初去青楼,不过是想看看那些最漂亮的姑娘,是如何用他娘制作的胭脂,结果被她们的小曲给吸引住了。
他也看过娘亲手制作的过程,跟着偷学了一阵,可总爱换里面的配方,娘发现后就把他赶了出来,说他一个男人不能玩这些东西。
“你他娘的连胭脂都会做!?”张默阳一屁股从凳子上掉了下去。
“很稀奇吗?”
年轻人嘛,玩的就是花,什么都可以当乐子玩一玩。
“你们这里卖的胭脂又贵,又糙得很,咱们可以卖点便宜好用的。”
“铺子我们家倒是还有一个闲置的铺子。”张默笙说,“但你真的会做胭脂吗?”
“过几天我拿成品过来。”
两人商定好之后,轻轻碰了一杯,酒杯递到嘴边时,他又顿了一下,抬眸看着张默笙:“在合作之前,还得有件事想跟你说一声。”
“什么事?”
“就是吧......嗯......我那个......”柳述不知从哪说起,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最后还是发酒疯的张默阳一语道破。
“他跟柯深亲嘴了。”
张默笙一愣,陈英莲杯里的酒直接洒了出去,两位姑娘诧异地看向他。
他咳了一声,脸上烧得慌,故作镇定地说:“你若是介意的话......”
“不介意。”张默笙垂下眼帘,半晌才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自打他拒绝我之后,他的事就与我无关了。我现在只想摆脱束缚,让自己活得更自在一点。”
“那就好。”柳述一饮而尽,举起酒杯笑道,“祝我们都活得自在。”
酒过三巡后,各自离开,柳述步伐虚浮地回到客栈。推开门之后,看见躺在床上的人,才后知后觉地放轻声音,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后,蹑手蹑脚地来到床边。
沈柯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扭头看着蹲在床边的柳述,眉眼微动:“喝酒去了?”
“嗯。”柳述双手交叠搁在床上,撑着下巴,一双眼睛仿佛有光,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你笑什么?”沈柯侧过身,枕着手臂与他对视,嘴角也不自觉翘了起来。
“一回来就看见你,高兴。”
“我也是。”沈柯抬手摸了下他的滚烫的脸颊,“喝了多少?”
“不多呢。”
沈柯笑了一声。
“阿柯,你还困吗?饿不饿?”
“有点。”
“你想吃什么?”柳述问。
沈柯静默片刻,凝望着他清澈的眼睛,在这么模糊的光线里,似乎也能从里面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想吃什么吗?”柳述又问了一遍,“我去给你——”
话未说完,一只手忽然按住他的脑袋,目光所及之处是逐渐靠近的薄唇,一旦触碰到,空气都变得湿湿热热的。
“阿柯......”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柯听着他呢喃的声音,松开一点,目光闪烁,含笑道:“怎么了?”
“我腿麻了,好麻啊呜呜呜呜,我可以上床吗?”
柳述是真的腿麻了,他扶着床站起来,捶了捶腿,来回踱步,缓了好一阵才见好转。
“还麻吗?”沈柯下床问道。
“好多了。”柳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仰着头笑道,“咱们继续吧。”
“看来不止是一点饿。”柳述低头看着他的肚子,把他拉到桌边,将之前酒桌上打包回来的糕点取出来,“就猜到你会饿,这半夜估计厨房的人都睡了,你先吃点这个垫垫肚子吧。”
“好。”
沈柯吃起了云片糕,柳述撑着脑袋看他吃,等沈柯填饱肚子后,他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小五?”
柳述迷迷糊糊地应了应声,终是抵不过醉意,彻底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时,屋里只剩他一人了,桌上放着几个热乎乎的包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我去衙门了,记得吃早饭。
柳述打开窗户,街上三五成群,明媚的阳光照在脸上,他心情大好,啃着包子,听这些路人们的闲聊。
就在吃完最后一口包子时,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个眼熟的身影,是余巧慧,和她的父母,正朝衙门的方向走去。
他也收拾收拾,出发去衙门看看沈柯,然后就得忙正事了。
衙门里,余巧慧正和家人向沈柯表示感谢,又打听将她救出来的其他人在哪里,想一并感谢一下。
沈柯目光抬过来,笑道:“他来了。”
余巧慧回过头,看着大步走进来的年轻男子,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还是对方先跟她打起了招呼:“不在家好好休息吗?”
是这声音!
余巧慧惊讶地打量着他半晌,红着脸夸奖道:“原来你生得这么好看,我都差点没认出来。”
“认不出来也正常。”柳述笑着看向那个能一眼将自己认出来的人,“你还要忙多久?”
“我再审审土匪们。”
“那你忙,我晚点再来找你。”柳述说完,就先行离开,找到陈英莲,带着她一起去城外采花,用来做胭脂的材料。
陈英莲对地形了如指掌,知道哪里有他需要的东西,身手又好,顺手还能打点猎物。
一天下来,两人都有很大收获。
两人一回城,就收到了不少人的注目。
一个大男人,怀里捧着那么多花;一个大女人,手上提着滴血的动物尸体。
路人交头接耳,指着他们窃窃私语。
不过这两人压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互相道别后,柳述就回了客栈,一进屋就闻到一股香味。
“烤鸡!”
“你去哪里了?”沈柯回头问道。
“去采花了。”柳述三两步上前,将手里的红蓝花塞到怀里,迫不及待地打开桌上的烧鸡,“饿死我了。”
“快吃吧。”沈柯说完,低头看着这些花,问道,“你采这些花做什么?”
“我打算做点小生意,卖胭脂。”柳述一边吃烤鸡,一边说了下自己的计划,“但我缺少本金和人脉资源,所以找了张默笙一起合作。”
“你缺多少银子?”沈柯问。
“得先看了铺子才知道,主要是咱们起步难。”
沈柯估摸了一下自己卖画剩下的钱,应该够给他开个铺子了,可要怎么把钱给他呢?
“小五,其实我......”
“怎么了?”
“钱的事,你——”
他正欲说不用担心,门外忽然有人来找他,师爷急急忙忙地敲门:“柯公子,知府大人来了,请你过去一趟呢!”
“不是昨天才给他写信吗?这么快就过来了?他是曹操吗?”柳述惊讶道。
“兴许是早就出发了。”沈柯起身,“那我先过去了。”
“去吧。”
衙门门口多了一些守卫,沈槐坐在大堂之上,正在翻开过往的簿子。
“沈大人,柯公子带到了。”师爷毕恭毕敬地说着,又瞧了一眼堂上的人,年纪轻轻坐上了知府之位,背后势力一定不浅。
“草民见过沈大人。”沈柯低头行礼道。
沈槐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瞧着他这副样子很是有趣,便多看了一会。
他们兄弟二人,其实长得并不相像,一个像娘,一个像爹,性子也不同。
沈槐是家中长子,从小就跟着父亲出入家门,早已学会了八面玲珑,又耳濡目染了父亲的威严。
而沈柯则温润许多,因是早产,幼时身体不好,常年呆在家里,与书作伴,一点都不淘气。
有时候沈槐故意去招惹欺负他,也不见他生气,一点没有那个年龄该有的淘气,真是无趣得很。
若是有同龄人欺负沈柯,沈槐也常在一旁看着,想看看他会不会生气,但他就跟个笑面佛一样。
不过京中世家的孩子大多都认识,不敢太欺负人,倒是有次来了个外地的孩子,把沈柯耍得够呛。
依稀记得那是十几年前,有一家三口来做客,听说是从金陵来的,至于是为什么而来,爹娘也没说。
那孩子长得非常可爱,与沈柯一般大,四五岁,正是猫嫌狗弃的年纪。大人说正事的时候,就让这两孩子做个伴,去后院玩。
当时沈槐正在房中看书,透过窗子,就瞧见这外地孩子一会扯一下院里的花,一会踢一下树,就是坐不住。
沈柯屁颠颠跟在他后边:“你不要扯花,不要踢树好不好?正所谓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烦死啦,别跟我念这些,我会疯的!”那孩子捂着耳朵就跑,沈柯怕他跑丢,一路追着他。
两人绕着院子跑了十几圈,都跑不动了,倒在地上气喘吁吁,那小男孩居然掏出一个钱袋子扔他身上:“给我闭嘴,这些钱就都是你的了。”
“不是我的东西,我不要。”沈柯将钱袋扔了回去,难得遇到个同龄小伙伴,他主动邀请道,“你要不要去我房里玩?”
“玩什么?”小男孩眼睛放光。
“看书。”
“滚!再跟我说书,我就揍你了哟!”
“为什么?看书很好玩啊,可以学到——”
话未说完,这孩子就一脚踹了过去,给沈柯都踹懵了。
沈槐看到这里,终于坐不住了,头一次看见有人敢在他们家动手的,然而等他靠近的时候,却发现这两人正打的不分上下呢。
“......哇哦。”他看着自家弟弟气喘吁吁地和别人扭打起来,竟莫名有些想笑。
最后两个孩子鼻青脸肿地站在一块,被自家大人要求跟对方道歉。
沈柯乖乖说了一声对不起,那小男孩才停止东张西望,尴尬又心虚抬起下巴:“没关系,我也......也对不起你!”
事后沈槐也被训了一顿,怪他没看好弟弟,可他当时却说:“你们不觉得,你们把阿柯保护得太好了吗?”
这事可能对四五岁的孩子来说没什么记忆了,可他却印象深刻,大概是因为,那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弟弟也会生气、也会咬牙反抗的时候吧。
后来那孩子再也没来过,沈柯一开始还念叨了几回,后面就再也没提起了,随着年龄增长,渐渐就把这件事忘了。
沈槐收起回忆,看着立在堂中的人,之前一直在眼皮子底下,似乎不觉得有什么。这次分别大半年,倒是发现他这温驯的弟弟有了不一样的变化,他扯起嘴角:“土匪的事,办的不错。”
沈柯浅浅一笑,道:“这份功劳并不属于我,而是我的朋友们。”
接着,他将过程仔细说了一遍,沈槐听后,点点头:“好,我会论功行赏。不过现在,还是先把方县令带上来吧。”
不多时,下面的人将方县令带过来,又将二当家和那名齐老汉一起提上来,审问了一个多时辰,方县令才认罪。那几个失踪的女子,原是他打算买来献给新知府大人的。
方琼也因为强抢民女一事,一同入了狱。
师爷虽不知方县令私下有跟土匪买卖良家妇女,但平时也没少跟着县令做坏事,被撤职查办。
处理完这些事,天色也暗了下来,沈槐留他用饭,前几日见面连顿饭都没能吃。
“饭量见长啊。”沈槐笑道。
“还可以。”沈柯吃了几口,就忍不住往外面看一眼。
“怎么?在等人?”
“嗯,不知道他吃了没有。”
“是帮你一起抓土匪的朋友吗?把他一块叫过来吃饭吧,正好我也认识认识。”
“好。”沈柯放下碗就准备去找人,忽然想起一件事,提醒道,“我一直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更不知道咱俩的关系,我打算找个好时机,再跟他们坦白。”
“咱俩什么关系啊柯公子?”
沈柯笑了一下。
“坐下,好好吃饭,咱俩难得相聚,让下人去找就好了。”沈槐说。
沈柯转头跟他的人说:“麻烦你去云来客栈,找一个叫小五的人。”
没多久,下人就回来禀报:“小五公子正在和他的朋友喝酒,不好意思来见知府大人,让柯公子你慢慢吃,吃好点。”
“你这朋友,这么不给面子?”沈槐好笑道。
“他又跟张默阳去喝酒了?”沈柯问。
下人挠挠头:“我也不知道他朋友叫什么。”
“知道了。”
沈柯心事重重地吃完饭,想去找小五,可又舍不得结束跟兄长的团聚。
深夜,沈柯回到客栈,洗漱后等了好一阵,才等到柳述回来。
对方一身酒气,回来又望着他傻笑:“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呀?是在等我吗?”
沈柯淡淡地瞥他:“今天又是因为什么喝酒?”
“喝酒嘛,不需要理由啊。”柳述乐呵呵地说。
“又是跟张默阳?”
“嗯。”柳述颠颠倒倒地往他腿上一坐,“我先眯一会,就一会。”
沈柯呆坐着不动,见他似乎要往后面倒下去,才搂住他的后背,问道:“宁愿跟张默阳喝酒,也不想跟我一起吃饭吗?”
“不,不是啊。”柳述身体晃了一下,脑袋往前,搭在他的肩膀上,才迷迷糊糊地说,“我不想见知府嘛。”
“为什么?”
“不想打官腔,烦得很。”
“不用,知府大人不是个讲究繁文缛节的人。”沈柯含笑道。
“哦。”
“明天要不要去跟他吃顿饭?”
“ 不要。”
“为什么?”
“我跟他又不认识,吃什么饭,不想认识当官的,烦人!”柳述说着,还生起气来了,腮帮子鼓得溜圆。
沈柯有些头疼,一家四口,已经有两个当官的了,这可咋办?
“话不能说这么绝对,总还是有好官的,你可以慢慢去了解。”
“我去了解他们做什么?关我什么事啊?”
“......”好像也是。
沈柯看着他醉醺醺的样子,试探地问道:“那假如我是世家子弟呢?你也会烦我吗?”
“呵呵哈哈。”柳述干笑两声,“你要是世家子弟,那我就是阔少爷了呢。”
“好的,睡觉吧。”
两人谁也没相信对方的鬼话。
第40章
翌日,柳述从床上坐起来,脑子都还是懵懵的状态。连打了几个哈欠,又按了按太阳穴,才稍微清明些,眯着眼睛起床。
沈柯坐在窗边,抬起头看着他迷迷糊糊地穿衣洗漱,身体是起来了,但灵魂还没有,忍不住笑道:“困就再睡会吧。”
“什么时辰了?”柳述打着哈欠在他对面坐下,伸手去拿桌上的馒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午时一刻。”
“都这么晚了?”柳述突然惊醒,“我好像记得你昨晚说过,知府大人要见我们,给我们论功行赏?!”
“嗯。”
“那还等什么,快快快!”柳述扔下馒头,就拽着他出门。
赶到衙门时,张默阳慧伤和陈英莲已经到了一会了,都收到了各自的奖赏。
张默阳得了一百两银子,慧伤要了几本佛经,陈英莲求大人做主休夫,当然,聘礼还是要全部归她的。
“不好意思沈大人,来晚了。”柳述讪讪一笑,看着坐在堂上的知府大人,略有些惊讶,跟他想象中肥头大耳的形象大相径庭,如此年轻,还挺英俊。
张默阳悄无声息地挪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道:“行礼啊!”
“哦......”
柳述答应得不情不愿,最烦这套礼节了,凭什么每次都得在说话前先俯首叩头的,难道磕几个头他就能为社稷的昌盛繁荣添砖加瓦了吗?
“见过沈大人。”他飞快地拱了个手,心里都已经组织好了语言,倘若这知府问他为何不下跪,他就可以说好男人只跪天地和父母!
但是沈大人并没有给他说这话的机会,对方似乎并不在乎他的礼节问题,而是好奇地打量了他一眼:“你叫小五?”
“是的。”
沈槐莫名觉得他有几分眼熟,可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只是盯着他过于俊秀的脸瞧了几眼,带着欣赏般的语气说:“这次抓获土匪,你功劳不小,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想要什么都可以吗?”柳述双眼放光。
“那当然不行。”
柳述嘴角立马耷拉下来。
“你要是张口就要黄金万两,我上哪给你偷去?”
嘶,这人怎么连这都能猜到!
“所以你看看他们获得的东西,估摸一下我大概能送得上什么。”沈槐道。
柳述一一扫过他们几人的东西,突然眼睛一亮,道:“我不需要金银钱财,也不要佛经,我只想请沈大人帮个忙。”
“什么忙?”
“想请你当个媒人,我想娶个人!”
“哦?”沈槐缓缓笑了起来,“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情种,你要娶何人,说来我听听?”
“我要娶他。”柳述手指向沈柯。
沈槐笑容突然裂开:“?????”
他猛地看向沈柯:“他说什么?”
“......他说,他要娶我。”沈柯轻咳一声,复述了一遍。
沈槐:......我没有真的耳聋!我是问你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这婚姻大事,我做不了主。”沈槐好半天才勉强镇定下来,一副清官难当大媒人的姿态,“除了这个,你还想要什么?”
柳述撇撇嘴,最后只好选了一百两银子。
领完银子,他忍不住悄悄跟沈柯吐槽:“这沈大人真是不怎么样,什么都办不到,还好意思空口说大话,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给我发一百两呢,白让我期待一通,你说是吧?”
“......”沈柯试图为兄长挽救一下形象,“婚姻大事确实不是他能做主的,不可儿戏。”
“你我两情相悦,哪里儿戏了?还是你觉得嫁给我是儿戏?”
这下可真是祸水东引,引到自己身上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俩身上都还有婚约,这事不能这么随便让别人给我们做决定。”沈柯小声说。
柳述一愣,心虚地眨了眨眼:“你说得对。”
他想起两人还一直没机会来好好聊一下他婚约的事呢。
“好了,事情已经忙完了,几位就先回去吧。柯深留一下,我还有事找你谈谈。”沈槐起身往后院走去。
几人以为他们又是要聊公事,就一起离开了。
沈柯却知道他要聊什么,跟在他身后,关起门来说话。
“说说吧,你和那个小五,到底怎么回事?”沈槐幽幽地看着他。
“我与他在乡下相识,他无家可归,我便收留了他。一开始只是出于好心,没想到在相处过程中和他日久生情了。”沈柯言简意赅地回道。
“那你的婚约怎么办?”
“我会退婚的。”沈柯抬头看着他,“大哥,你帮帮我。”
“帮你做什么?”沈槐扫了他一眼。
“帮我送信,你的人马比较快。”
“......”就这?
“你觉得你一封信,就能说动爹娘,让他们做个失信的人?而且这事,传出去不好听。”沈槐道。
“一封不行,就再写两封,我可以每天都寄一封。”
沈槐惊讶地看着他:“你从哪学的这无赖脾气?”
“无赖吗?”沈柯笑道,“这分明是有志者事竟成。”
“胡扯。”
“至于名声......难道你们就觉得我和那素未相识的人成亲后,一定会家庭和睦吗?到时候传出去只怕更难听,我这是及时止损。”沈柯缓缓道。
沈槐静默良久,忽然问道:“你就非那小子不可了?我瞧他举手投足都有些江湖气,说好听点是不拘小节,往难听了说......我就不说了。门不当户不对,且不说爹娘会不会满意他,你觉得他在我们沈家会适应吗?”
“为什么要他适应我们沈家?”沈柯问。
沈槐愣了一下,观察他半晌,忽然意识到他不是在抬杠,只是单纯的好奇,就好像压根没有考虑过对方进沈家家门,又或者......
“你该不会是要嫁给他吧?!”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搬出府住啊。嫂嫂和凝儿住在沈家,我们两个大男人再住在一起,多少有些不方便,还是搬出来比较好。”
“那等我搬出府之后呢?不就不打扰了?”
“既然你们都能搬出府,那为什么我们不能搬出去?”
“......”你小子!
沈槐万万没想到,自己也有跟这个榆木疙瘩争论不赢的时候。
“至于爹娘不满意......我会说服他们满意的。”
“要是说服没有用呢?”
“没有用就算了,感情的事强求不得。”
呵,好一个强求不得,沈槐问:“那你就没有想过让那小子改改?爹娘也不是瞧不起穷小子,只是在某些方面可以稍微改一改嘛。”
“不需要,我喜欢的就是他现在的样子,若是把他改成了爹娘喜欢的样子,那谁来还我一个真正的小五呢?”沈柯说。
“......”沈槐真服了,说不赢,完全说不赢。
柳述和张默阳几人一起吃饭,刚喝了杯酒,就看见沈柯回来了,他连忙把慧伤挤一边去,拍拍凳子:“来这坐。”
沈柯坐下后,看着他和张默阳面前的酒杯,轻轻扫了张默阳一眼。
“事情聊完了?”柳述问。
“嗯。”
“那就好,这些当官的就是麻烦,耽误人家吃饭,快吃饭。”柳述给他盛了碗饭,发现他心情不佳,想了想,主动说道,“其实我的婚约吧......”
沈柯扭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也是我爹娘做的主,在我压根不知情的时候擅自跟别人家立下了婚约,所以我就跑出来了,我不想跟陌生人成亲。”
沈柯点点头,其实他们这个年纪,要么已经成亲有了家室,要么也是有婚约在身,并不稀奇,想来由此想逃避婚约的人也不在少数。
“其实我也有过婚约来着。”张默阳突然接话。
几人看了他一眼,他继续说:“可惜那姑娘毁约,嫁给了一个官员,可惜了,错过我这么英俊潇洒的人。”
看吧,有婚约的人这么多,沈柯心道。
慧伤:“其实我......”
几人猛地看向他,表情震惊。
“我想去小解。”慧伤起身离开。
几人:......
“不管他,来,咱们喝酒。”张默阳又开始给柳述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