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大动肝火不顾邻里间的情分,想必真的踩到了他的底线。
这一场过后,便再也没有人敢说袁溪的不是了。所以袁溪从小到大都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没人敢说一句闲话。
想上山打猎就去,想下河捉鱼也去,甚至还会和阿爹去帮人修屋子,打到的猎物也会分给孤寡村人一半,因此见到他的村人都会真诚夸上一两句。
山上的艾草长了不少,新鲜摘下来的艾草既可以加上糯米粉,包上咸鸭蛋搓成艾草团子,也可以用来熬汤,新鲜又暖和,是春末大山给人们的另一场恩惠。
正午的日头还算暖和,身上也被晒得暖呼呼的。
回到家门口,陶向晚轻轻推开门,“我回来了。”
“回来啦,今天我和溪哥儿去采艾草了,做了你喜欢吃的青团。”流景笑着,就连迎过来的步子都很是轻快。
自从陶向晚开始正午回家吃饭后,流景就很明显开心了不少,因为他知道,中午不用自己一个人在家了。
哪怕只是一会儿的见面也好,他也很知足了。但这些,流景从来没和陶向晚说过。
陶向晚温柔一笑。
最近做工那边轻松些,也不赶着,陶向晚正午便回家。偶尔遇见货郎了,会给流景买些零嘴或是小物件。
偶尔是桃干,偶尔是酥饼,亦或者是发带。
他喜欢看到流景接过这些小惊喜时,露出来的笑容。
就像是阳光拂过被云雾缭绕着的深山,让人眼前越发清晰了。
若是放在从前的日子,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第8章 炭烤茄子
回南天来了,又加上连绵不断的小雨,整个地都湿哒哒的,好像随时都能拧出水来。晾晒的衣服不容易干,连着晒了好几天都还是嘀嗒嘀嗒地掉着水珠。
鸡舍的稻草也沾上了不少水珠,长大了不少的小鸡崽怏怏地散在鸡舍四周,碰都不愿意碰一下伙伴们。
流景也怏怏地,看着地面直打盹。
被窝也变得很是潮湿,盖在身上很不舒服,可是拿出来晾晒了,只会变得更湿,流景没法,只好整宿整宿翻来覆去睡不着。
今日地里的菜要翻一下土,除一下草,正好陶向晚今日休息,便扛了锄头去。一开始陶向晚也不太熟络,毕竟在原先的世界里整日都只望着高楼大厦,没干过这些活。
但好在熟能生巧这句话是对的,做着做着,就知道哪些是刚冒出来的菜芽,哪些是野草了。
流景不喜欢一个人在家,就也跟着去,想着还能帮着拎水。也就强顶着精神,扛了锄头。
见此,陶向晚也不多加阻拦。他看出了流景精神不好,怕是因为这个天气没有睡好。他想让流景多休息会,但也不忍心看到流景被拒绝后,失落却强撑着没关系的模样。
他希望流景能露出开心的笑容。
虽然和流景住在一起的日子并不长,但他渐渐地,已经习惯了有这个人在身边,习惯了每日迎着晚霞回来时,他的那一声“回来啦”。
习惯,有时候很可怕,有时候也很幸福。
“你先去一旁休息会,地里的菜快弄好了,我摘一些回去。”陶向晚挪了挪流景头上为了防汗的巾子,轻声道。
这会流景眼皮子已经快耷拉下来了,知道自己的状态确实不好,怕打扰对方做活,流景便乖乖地点点头,走出菜田,在一旁的树桩旁边候着。
见人乖巧,陶向晚微微一笑,专注于手里的活。
南方天气暖和,菜一年四季都有得种,而且成熟得快。今天茄子已经成熟,紫红紫红地挂在梢上。
那么,今日就吃茄子吧。
等陶向晚做好事情,走到流景身边,才发现流景已经挨着树桩睡着了,额上一条红印,是被树桩尖尖的地方给印着的。
哪怕是这样不舒服,流景还是睡得很熟,就连陶向晚走到身边了都不知道。
流景的睡颜很乖巧,鼻翼会时不时地动一下,就像小兔子,又软又乖。
看了一会儿,陶向晚蹲下身,轻轻地将流景背起来,左手拎着锄头和菜篮,右手扶稳流景,迎着晚霞回了家。
流景似乎察觉到安稳,用脸蹭了蹭陶向晚的脖颈,依然陷入梦乡。
赵铭立看着眼前的兔子和认真的陶向晚,不太确定地问道:“向晚,你真要用这些兔子和我换炭?”
陶向晚点点头,把兔笼子往前推了几步。
兔子是今日设陷阱在山上捉的,都毛发鲜亮肥呼呼的,若是卖到镇上,能卖个好价钱。
赵铭立一个生意人当然也能看出这些,因此用手扶住额头。
这些木炭都是过冬时剩下来卖不出去的,是廉价炭。炭虽贵,但会有一段时间降价期,期限很短。
寻常人家很少用炭的,因为贵;用得起炭的人家,又不会在意这一点降价期,所以这一段时间,经常会剩下一些炭来。
这个时候的炭既廉价又用不着,用几只好兔子来换,真的有些不值当了。况且山里有柴,真没必要买这些,因此赵铭立才好心提醒一下。
可陶向晚执拗要买,赵铭立拧不过,只好卖了,但只收了两只兔子,还了一只。
“你若全给我,我可良心不安,这炭在这时候本来就不贵,你拿去吧”。
陶向晚点点头,向对方道谢,收回了一只较为瘦小的兔子和一小箩筐炭就往回走。
他知道,廉价炭虽廉价,但也能卖钱,如果用些伎俩稍微哄抬一下价格,卖给家境殷实一些的人家,是能赚双倍的钱的,因此他才给了这么多兔子。
但赵铭立非但没有诓骗他,反而给了更多的炭。
或许书里的世界,比原先的世界好上太多。
流景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得睡得很好,而且梦里有陶向晚。
等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了。
流景连忙掀起被子,自责自己睡得太久忘记了时辰,就连做饭都忘了。
等走出房间的时候,才看到院子里陶向晚已经架起了一个小架子,下边放着柴,上边的铁网架子上铺着好些菜。
味道鲜香,直钻脑门,就连近来几日食欲有些不振的流景都泛了口水。
“醒来了?”陶向晚看着流景,从身边取出几包用纱包包住的炭,交给流景,“这是炭,可以吸房间的水分,你把这些放进房间里。”
刚才流景睡得香,陶向晚没忍心打搅,再者一个汉子不方便进哥儿的房间,因此没有进去。
他买炭不是为了烤火,而是想给房间吸吸水,好让人睡得舒服些。
流景微微一愣,继而红了耳根。
原来陶向晚早已看出来他睡得不好了。
接过木炭包放好,流景这才回了院子。
茄子中间剖开一半架在铁架上,在差不多熟的时候摊上蒜蓉和辣椒做成的酱料,等在呲呲冒些热泡时就可以吃了。
陶向晚还去买了些五花肉,用调好的酱料腌制过后拿去烤,味道非凡。
五花肉熟后,陶向晚用生菜包住,递给流景。
被拎回来的兔子懵懵地看着架子上的菜和五花肉,火苗映在它的红眼睛上,就像是星星嵌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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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烤虾、烤鱼、烤折耳根、烤韭菜、烤香肠、烤生蚝、烤羊肉串、烤鸡翅膀、烤豆皮、烤鸭肠......
腻了就再来杯酸梅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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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出处:龍鳳互聯)
地里的白萝卜熟了,陶向晚就拔了几根,拿回去炸虾堆吃。
和老婆饼里边没有老婆一样,虾堆里没有虾,是用漏勺舀了面浆,里边放上作料炸制而成的。
里边的作料放什么都可以,喜欢放白萝卜的就放,喜欢韭菜的就放,没有什么规矩。
为了增香,里边的作料经常会放胡椒粉,在这个时候,白萝卜最为好吃。
流景不知道什么是虾堆,就是感觉念起来有些拗口,念快了就有些不会念,反而被绕进去了。
他本想去帮忙,可是这个虾堆听都没听说过,就算帮忙了也是帮倒忙,流景就乖乖帮忙削萝卜,削完就乖乖去添柴,打下手。
“虾堆是我们那儿特有的,就我们那儿做得最好吃。”陶向晚往漏勺里边添作料,看着流景连添柴就那么认真,忍不住道,“虾堆里的作料放上白胡椒粉,会很香。”
“你们那儿?”流景抬起眸子,眨了眨眼睛疑惑道,“陶大哥不是本来就在芍药村吗?”
芍药村大,从东边到西边要走好大一段路,村人间互相不知道是常有的事情。
陶向晚是村里唯一一个书生,出名度高,因而流景虽然从来没见过陶向晚,但还是听村人说过的。
陶向晚这才意识自己说错了话,差点把穿书这件事情说了出去。
但话已经说出口,总不可能塞回来,陶向晚只好有些不太流畅地撒了个小慌:“是去桂花镇上念书的时候,那边的饮食和芍药村不太一样。”
流景不懂这些,只觉得陶大哥说的都是对的,便点点头,又止不住好奇心问道:“桂花镇上还有什么特别的吃食吗?”
“有的,和虾堆差不多的,还有油角和铁勺饼,但这两个放久了会好吃些。”
“桂花镇上还有串串,那儿听闻开了个墨竹卤味,滋味也很不错。”
对于这些,许多都是流景第一次听说的,因而吃不住地长大了嘴巴,却又不小心呛进了灰,止不住咳嗽起来。
陶向晚一着急,左手拿着漏勺,右手拿着筷子,探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就是被灰呛了一些......咦?好像有糊味。”
闻言,陶向晚连忙回头去看手里的虾堆,果不其然,糊掉了一个。虾堆注重火候,稍有一个不注意就是糊掉,变成黑漆漆的一坨。
好在,已经炸好了不少。
虾堆炸好后,陶向晚用碟子盛了一些放在一边,等着待会儿拿给袁家尝尝。袁圆那小子挺喜欢吃这种酥脆的东西,嚼起来爽快。
虾堆油,吃多了会腻,流景就做了个番茄鸡蛋汤,一人一小碗,酸甜可口。
刚坐下一会儿,货郎就在门口喊着:“景哥儿,我来收足衣了!”
“欸!来了!”流景往门口应了声。
陶向晚去开门,流景便赶忙去屋子拿最近修好的足衣和鞋子,货郎还得收村里人的其他货物,不好耽误他太久的时间。
流景的绣功好,足衣的针脚缝得好,没有一点线头,货郎看了后连连赞道:“景哥儿的绣活真是不错,拿去镇上卖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闻言,流景红了耳根子,货郎这样说了,说明货郎会出高一些的价钱收他绣的足衣,那样就能帮着陶大哥了。这样想着,眼睛直瞟陶向晚,也看到陶向晚也正温柔地望过来,是鼓励的眼神。
流景连忙躲开眼神,心里一乐。
把货钱给了流景,货郎略一耸鼻子,瞧见了桌上的虾堆,狠狠吸了一口香气,“呀,是虾堆,在这儿很少见到呢,真香!”
陶向晚用纸包包了些过去,“您尝尝,新鲜炸的。”
货郎也不客气,笑吟吟收下了。
袁家就在山脚下,不远。
饭后有些撑着了,两个人就一起去,全当消食了。一路上都没什么话,都是不太爱表达自己心思的人,但即便是这样,走在一起也毫不尴尬。
碗里的虾堆隐隐散发出香味,和林中的树叶香混在一起,深深吸一口,倒有种奇特的香味。
“流景......”陶向晚偏过头,看向对方。
正要说些什么,却被不远处一个尖利的声音给打断了。
“干什么推我儿子!你一大人让让我儿子怎么了?!”
三四个人挤在前边的道路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围成一圈,嚷嚷着。人群中间站着两个妇女,不知道正吵着什么。
两人前边一个站着个十岁大的孩子,一个前边站着个五岁大的孩子。两孩子也跟大人一样,凶巴巴地互相指着。
陶向晚不爱凑合这些,正打算绕道走,余光却看到流景脸色一沉,脚步也定住了没动。
“......”流景沉默着,看着其中一个妇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渐渐苍白。
看到流景这幅模样,再顺着流景的眼神望过去,陶向晚也大概能猜到那是谁了。
是将流景赶出家门的苗凤花,也是他的亲生阿娘。
那边正吵着,站在苗凤花面前的五岁孩子却趁着别人不注意突然挤了出来,往四周不知道在寻着什么,又往空气里边嗅了嗅,看到流景手里的虾堆眼睛一亮就屁颠屁颠跑过来。
流景不明所以地看着,正纳闷间,却听到这孩子趾高气扬道:“我不要那个了,我就要这个!”
一瞬间,所有人都将眼神扫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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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各地虾堆做法不同哦~里边也有放虾的
流朝宗指着流景手里的虾堆,眼睛直勾勾盯着,就等着对方放到自己手里边。
他阿娘就是这样的,他想要什么,阿娘都会给他。就算是天上的星星,只要他开口,他的阿娘都会变着法子满足他。
可等了许久,流朝宗也没等到对方将那闻着好香的吃食放到自己手里,反而转身走了。他见别人不主动递上来,就踮着脚扑过去抢。
“这是我的!就得给我!”
流景闪躲了一下,一点也不退让,直接让流朝宗扑了个空。后者使的劲儿大,身子也重,一个不稳双脚扑棱着摔到了地上,混了一身的泥
“这是我和陶大哥的,你没资格要。”流景没有去拉他,而是盯着他一字一顿说道,“你要,就去找喜欢供着你的人,知道吗?”
说着,抬起头瞥了一眼愣在原地的苗凤花。
眼前的流景,眼神冷漠,就跟浸了一块冰似的。和原先软弱的模样截然不同,现在的流景站直了腰杆,眼角微微下撇,像是瞧不起她似的。
周身上下,都跟换了个人一样。
但她没看到,流景的身子在微微发抖。直到陶向晚轻轻揽住他,后者的身子才略微平静下来。
就连流朝宗都吓了一跳,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摔疼了屁股,开始哇哇大哭。
“娘!娘!”五岁的流朝宗不仅看着肥胖,嗓门也大,几声就把苗凤花喊了个激灵,连忙跑过来扶她儿子。
本来想抱起来安慰,但无奈流朝宗吃得满身肉,别说抱了,就算是拉都有些吃力。过了好一会儿,苗凤花才使出力气把自己儿子拉起来。
流朝宗也不顾满身泥,仗着自己娘在身边,会护着自己,便指着流景大喊:“他不给我他手里的东西!还把我撞疼了!”
听到儿子的哭喊声,苗凤花心都碎了,她平日里就没舍得碰这小祖宗一下,反倒是让一个被她赶出家门的哥儿给欺负了,立刻指着流景鼻尖骂道:“你还是不是人呐!连小孩儿都欺负!”
陶向晚将流景护在身后,挑眉冷眼扫过去,冷笑了一声,“我方才只看到有狗扑过来,当然是要拉着我家流景闪开的。”
众人一听,直接傻了,这是在转个弯骂流朝宗不是人啊?况且......“我家”?这是在宣示他和流景的关系吗?
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听着真让人爽快!
流家除了流景,一家都喜欢抢人东西当成自己的,不讨人喜欢,村里人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巴不得他们早点滚出芍药村,省得在这儿搬弄是非。
虽说芍药村的其他妇人是八卦了些,但人家不害事儿啊!
这话苗凤花可没听出来,觉得哪里不对又不知道怎么回嘴,只能吃瘪干瞪着眼睛。
“娘,娘!我要这人手里的吃食!”流朝宗才不管这些,左右扭着胖身子喊道,“我不要原先的梅干了,我就要这个!”
梅干是刚才那十岁孩子手里的零嘴儿,是在村里大榕树下货郎手里买的。明明是自己买的东西,半路却被这么流朝宗拦在中间硬说是自己的。
五岁的流朝宗这样还不算完,苗凤花还帮着自家儿子强抢人东西,本来那十岁孩子的娘都想再买一份东西给过去了,想着反正是同一个村的孩子,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结果看到苗凤花这样,立刻气涌上来插起腰对骂。
感情这就不是五岁孩子在撒娇,这是一对母子在撒泼呢!
过路的人气不过,但又比不过苗凤花的嘴和脸皮,就盼着有人能站出来好好教教这对母子怎么做人。
看到自家儿子这样,苗凤花心都快碎了,直接伸手去抢,“把这东西给你弟弟,你一个当哥的不知道让着吗!”
陶向晚可算是看出来了,为了哄一个没教养的胖小子,这苗凤花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这还道德绑架起来了。
他原先和袁婶打听过,知道苗凤花是什么货色,但没料到比想象中的还要让人反胃。
先前把流景毫不犹豫赶出家门,现在倒好,就成哥哥该做的了。
“不好意思啊,我家流景好像没有这么一个......”陶向晚无辜地眨巴了几下眼睛,继续说道,“乱吠的弟弟和娘吧。”
“你!”苗凤花也急了,“你好意思说出口,一个哥儿和汉子住在一起像什么样子,你看你说出去丢......”
“我和我夫郎流景住在一起怎么了吗?”陶向晚继续眨巴几下眼睛,被冤枉似地耸耸肩,又将流景搂紧了,“夫君和夫郎住在一起,不是很正常吗?莫非你不是和流家男人住在一块?”
这是在骂苗凤花乱搞事儿啊,这传出去不得挨流家男人大嘴巴子。
过路人直接傻了,他俩啥时候成的亲?
流景也愣在了原地,继而迅速红了耳根子。
但谁也没反驳甚至是提出疑惑。
“就是!人家两夫夫住在一块怎么了,我们村里人都看着呢!你好好管管你家儿子吧,没准哪天抢人东西给人腿脚都打折了呢!”
“自家屁股都没擦干净呢,就在挑拨人家夫夫的名声,小心被扔出村子!”
过路人一人一句,把流朝宗和苗凤花圈住,不给人机会回嘴,直把人说得满头大汗。
这时候就算苗凤花有一百张嘴,听到别人说会把她扔出村子,腿都快吓软了。被扔出村子后她住哪儿啊,老房子都还在村子里边呢!
这会,苗凤花也自知处于弱势,灰溜溜拉着儿子跑了。
“你给我等着,迟早饶不了你!”
陶向晚轻轻一笑,“打不过的人才会放狠话。”
苗凤花彻底哑巴了。
听闻路上发生了这事儿后,袁溪“啪”地一声把榨好的百香果汁儿放在桌上,撸起袖子就要找人算账。
“那苗凤花也太不要脸了吧!还哥哥让着弟弟,她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有没有个娘的样儿!”
袁婶听了这粗话,忍不住教训自家儿子,“行了啊你,越来越不像话了,有个哥儿样吗?”
袁溪也不服,他就不爱听这话,“哥儿是什么样啊?难不成天天戴个小红花显摆自己样貌呢?”
一时间,气氛像是点燃了星火一样,隐约燃了起来。
流景连忙打圆场,“溪哥儿我没事,陶大哥都帮我压回去了,我们没吃亏。”
“景哥儿,下回苗凤花再这样,你就狠狠地骂回去,不用给她脸儿!”袁溪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百香果汁,结果被酸得龇牙咧嘴的,嘴巴却没停下,“要我说,像这种人,就得让人给她个教训!”
未了,又赞道:“景哥儿今天你做得可真是太棒了!”
离开袁家,陶向晚和流景一路上沉默不语。
流景走得慢,落后了一小步,他稍稍抬头,就看到陶向晚宽厚的背。
现在冷静下来了,他才意识到,刚才......陶大哥说了他们两个是夫夫的关系。想到这儿,流景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
本来就是白净的人,这样一来,倒像是染了胭脂一样。
流景又抬头悄悄看了一眼,继而摇了摇脑袋否定掉自己的想法。
方才情况急了些,应当是一些回嘴的借口吧。
想到这儿,流景突然有些小小的泄气。他刚才也太冲动了些,看到苗凤花就止不住心里的脾气,原先自己也没想那么冲动的。
流景眨了眨眼睛,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陶向晚。
这种样子被陶大哥看到了,不喜欢也是应该的吧。
就这样一路走着,谁也没说话。
路过小桥的时候,陶向晚先上去,在桥上回过身来,向流景伸出了手。
“流景。”
陶向晚柔声唤道,和潺潺的流水声混合在一起,就像是叮铃的乐声一样。
“我喜欢你。”
“我可以一直在你身边吗?”
“以夫君的身份。”
第11章 陈皮杨梅
流景站在小桥下,看着桥上向他伸出手的陶向晚,听着耳畔的小溪声,愣在了原地。
“我......我原以为你是在开玩笑的。”流景低下头,藏起了自己泛红的面容,不想被对方看到自己丢人的一面。
陶向晚温柔一笑,没有收回手,“我不舍得和你开会让你伤心的玩笑。”
闻言,流景顿了顿,咬住下唇,越发埋下了头,泪不自觉地涌了上来。
许久,流景才颤着指尖将带着厚重茧子的手递到陶向晚的掌心上。
“我......我也想一直陪着你。”
话音刚落,宽大的手瞬间包裹住流景的手。炽热的温度一股一股地从掌心传递过来,是流景从未感受过的温度,颤得就要往后一挣。
“别躲。”陶向晚温润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好吗?”
明明是请求,却愣是让流景觉得无处可逃。他从来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些。
陶向晚将小小的有些想跑的人揽人怀中,下巴搁在他的发上,轻声道:“谢谢你,流景。”
流景刚要说话,一旁的小溪间却突然发出“扑棱”一声,一道银光从水里飞溅起来,流景被吓了一跳,偏过头傻傻地看着那道银光。
只见一条大鱼摆动鱼尾,在空中划出一道闪亮的弧线,径直朝两个人冲来。
“陶大哥?!”流景惊得张大了嘴巴,“那条鱼会飞!”
而且还是朝咱两飞过来!
“扑通”一声,因为躲鱼,两个人齐齐掉进了小溪里边。溪水在阳光下飞溅,就像是闪闪发光的宝石,很漂亮。
好在小溪不深,近来夏末,水也不凉。
大鱼卡在两个人的中间,拼命摇着尾巴,作最后的困兽之争。
陶向晚冷眼瞅着那破坏气氛的大鱼,对怀里的流景微微一笑,道:“今晚吃豆腐鱼汤,好吗?”
山上的杨梅已经成熟,流景摘了小小的一筐,拿来做陈皮杨梅。
用水洗净杨梅,再放入蜜糖、白芝麻和早已用橘子皮晾晒好的陈皮,拿去小火炒一下,最后拿去太阳底下晒一会儿。
这是流景自己学会的法子。
那会儿他吃不饱容易饿,见山上杨梅多,就和袁溪一起摘了杨梅,去袁家炒杨梅吃,可以当个零嘴儿。
陶向晚带着做好的陈皮杨梅和在山上设陷阱逮到的一只兔子,去袁家。
见陶向晚过来,手里还拎着一只兔子,庄重的样子让袁婶就隐隐约约猜到了什么。
“袁婶,这是流景自己做的陈皮杨梅。”陶向晚将东西都递过去,“今天来,是想请你们来家里吃饭。”
“你们两个......”
“我和流景要成亲了。”陶向晚也不扭捏,直接道,“我和流景在芍药村都没什么亲人,就袁婶你们对我们两个最好。”
“我和流景都不想操办酒席,只想请你和袁叔、袁溪和袁圆吃个饭就好,也想请你们当个见证人。”
至于为什么,陶向晚也没有说。
袁婶也没有多问,只笑着应道:“那便恭喜你们了,溪哥儿知道了一定很高兴,终于有人对景哥儿好了。”
“谢谢袁婶。”陶向晚认真回答,“我会对流景好的。”
天气渐渐地热起来了,厚被子被流景洗好晒好,放进在成亲的时候,袁婶送的樟木箱子里边,带着太阳的味道,等着来年冬天再取出来用。
鸡崽也随着季节的变化,长大了,每每太阳初升,就会“咕咕咕”地闹成一片。
院子外的野龙眼树也熟了,满枝头都挂着龙眼,村里的孩子就爱来这儿玩,爬上树梢摘龙眼。
袁圆现在已经学会跑了,也会跟着村里的孩子来摘,摘完了就分出一半留着给自己的哥哥,一半留着给自己的阿爹阿娘,另一半留着给流景和陶向晚。
其实说是摘,也不过是其他孩子摘完后,一人分他一半。
袁圆越发长得白嫩可爱,性格又乖巧,其他孩子都爱跟他玩。
这会,兜里又满满都是,袁圆迈着小腿急急地跑进一旁的院子,就想早点给自己的流景嫂嫂。
流景嫂嫂笑起来可好看了,他很喜欢,而且还会摸温柔地自己的头呢。
刚走进院子,便看到陶向晚和流景一起蹲在院子里的小鸡舍里边,头挨着头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他们说话的声音小,袁圆没听到,便竖起小耳朵仔细听。
“夫君,你瞧,他们生蛋了!”流景欣喜地喊道,手里还捧着一个热乎的蛋,“第一个蛋呢!”
陶向晚注视着一旁兴奋的夫郎,止不住笑笑。
他喜欢流景流景笑起来的时候,白皙的脸蛋会微微泛红,眼睛一亮一亮的,就像是有星星藏在里边。
“嫂......”
袁圆正要过去,却看到流景嫂嫂突然侧过脸,在陶哥哥的脸上蹭了一下,又很快地偏过去。
他清楚地看到,流景嫂嫂的耳根子都红透了。
袁圆捂住嘴巴从指缝里露出一双大眼睛,从兜里掏出龙眼,悄悄地放在门旁边,转头跑了。
陶向晚不去出摊的时候,他便主动承担起做菜刷锅之类的家务,绝对不让流景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