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锦鲤喂饱小夫郎了吗?—— by糖花糕
糖花糕  发于:2023年08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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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农活刚做完,王婶就带着孩子来和袁婶绣花了。两个人的孩子一般大,能玩到一块儿。再者王婶前些日子也找其他婶子聊完了,总得换个人继续聊。
瞧见陶向晚离去的身影,王婶想起前几日她进山打草,正好路过陶家,却看到流景在陶家院子里编竹篓。
一个汉子和一个未成亲的哥儿住在一起,那可是芍药村能说的天大的闲事儿!
王婶以为自己看错了,连忙使劲揉了揉眼睛,结果孩子不知怎的,突然吵闹着要走,她便也没来得及再看清楚到底是不是流景便哄着孩子走了。
孩子吵闹得厉害,回去娘家人又来了,王婶忙着照顾孩子,也就把这件事情给放在了脑后。今日一看到陶向晚,就又想起来了,连忙和袁婶说了这件事情。
“前些日子我上山,站在山坡上的时候瞧见流景在陶小子家里呢。”王婶忽略了没看清是不是流景的事实,神秘地凑过去,脸上露出吃瓜子的神情。
“流景不是向来拒绝别人的帮衬吗,怎么就愿意接受陶小子的呢,莫非两人是不是看对眼了?”
芍药村民风淳朴,虽说注重未出嫁哥儿和女子的名声,但有些时候又特别开放。比如这会儿看见一个汉子和一个未出嫁哥儿住在一块了,也不会向龌龊的地方想去。
流景是个被爹娘赶出去的哥儿,有人帮衬着是极好的。更何况村人都知道陶向晚原先是个读书人,性格也谦逊,除却不会做活外也没什么缺点了。
袁婶听着,低头看着手里装着腌辣椒的小罐子,没接话。
最终,袁婶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两个人互相过着也挺好的,总比一个人在山里头强。”
回到家,陶向晚刚打开院门,流景就迎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扫帚。侧过头一看,院落干干净净,连点落叶都没有,就差加点亮锃锃的闪光了。
是流景又在勤勤恳恳打扫院落了,他总是不让自己闲下来。
原先陶向晚只觉得流景一个人在山上孤苦无依,夜晚又不安全,就想着将人留下来。左右也有一个闲屋可以拿来住,平日里两个人也好有个伴。
只是流景似乎把“陶向晚将自己留下来”这件事当成恩惠,总是一起床就将屋子里里外外都打扫一遍,又将院落的柴给砍了,愣是成了一个“帮工”。
陶向晚也让流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流景也应了,可隔天仍是这样。
瞧见陶向晚皱着的眉头,流景连忙解释道:“这就是我想做的事情,你别生气。”
陶向晚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扬了扬手里的萝卜糕,“洗洗手,吃萝卜糕吧。”
“嗯!”见对方没生气,流景也就松了一口气,笑着使劲点点头。
萝卜糕松软正佳,里边还切了些颗粒状的腊肉进去,和白萝卜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口感恰到好处,就连流景都多吃了几块。
“笋干和笋脯快晒好了,我这几日拿去镇上卖,镇上的富贵人家好这口山味,可以卖到好价钱。”陶向晚先一步收了碗筷,洗好后和正在收笋干的流景说了这事。
流景迷茫地看着陶向晚,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件事情,明明可以不用告诉自己的。
未了,陶向晚又自然问道:“你要一起去吗?”
流景有些错愕,手里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一个汉子主动留一个无家可归的哥儿在家里住,已经算是做了大善事了。毕竟有些人家看不起哥儿,觉得哥儿身子弱难干活,就是个吃白饭的。
就更别说带着哥儿出门了,一些好脸面的汉子都不愿意带着哥儿出门,即便是自己的夫郎。
在他的小弟还没出生之前,他的爹娘就觉得他没什么作用,经常打骂他。他得干许多重活,常常过了饭点还在地里做活。
他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后,爹娘已经将饭菜都吃光了,他就只好吃些剩菜汤羹,也算熬了下来。
家里添了小弟后,爹娘就彻底将他赶出了家门,说是不养着吃闲饭还要赔嫁妆的哥儿。村里人见了都说娘是恶娘,可别人家的事村里人也管不了,只好骂几句就算了。
许久,流景才指尖绞着衣角,轻声道:“我去。”
隔天鸡鸣还没开始,陶向晚就起了个大早。立春的清晨还有些凉,他便熬了些小米粥。
听说哥儿的身子比较虚弱,吹着凉风去回来怕是要生病,吃些热乎的去才好。等粥差不多熬好了,流景也醒了。
见陶向晚早起熬粥,流景很是懊悔自己没有早些起来,看那懊恼的模样像是巴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陶向晚不想让他多想,便谄了个谎:“昨夜睡不着,所幸就起来熬粥了,别多想。”
这句话安慰了流景不少,像是保证似的认真道:“下回我来熬。”
陶向晚知道对方的认真劲儿,便点了点头。
就着饼子和小米粥将身子喝热乎后,他们便去坐村里向镇上送货的牛车去。他们一早就和货郎约好了的。
到了镇上,货郎要去送货接货。陶向晚二人回去还得坐牛车,便和货郎约好了时间,又将晒好的笋干给了货郎一些。
货郎笑着收下了。
镇上很是热闹,街道两旁满满当当摆满了小铺子,馄饨铺那边是肉香和葱花的碰撞,糖糕铺那边是糖香和米香的遇见,而玩具铺那边,则带着些清香的竹子味儿,孩子们爱玩竹子做的这些小玩意儿。
长了这么大,流景还是第一次来镇上,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热闹的场景。他原先一直以为镇上娶亲已经是最热闹的场面了。
虽是讶然,但流景并没有只顾自己的好奇心就跑去看这看那,而是记得来这儿的目的,乖巧地没离陶向晚半步。
“糖糕嘞——新鲜出炉的糖糕——”一个小贩吆喝着,一下就吸引了流景的目光。
铺子前白色的糖糕齐齐地码着,上边还撒着一些桂花,模样很是好看。他只是见村里家庭比较富裕的哥儿和女子吃过,据说味道甜得和蜜一样。
小贩正吆喝着,一下就从人群里捕捉到了站定下来的流景。
见陶向晚和流景二人贴得紧,又都长得俊俏,便对着陶向晚乐呵道:“郎君,给你夫郎买一块尝尝?”
闻言,流景的脖颈和耳根“噌”地一下红了,怕是小贩误会了他们,连忙拉开了和陶向晚之间的距离。
笋干和笋脯晒得正好,卖给了镇上的店家,果不其然得了好价钱。这样一来,陶向晚细心做的东西也就没有白费。
不仅陶向晚高兴,流景也很是喜悦。不知怎的,只要陶向晚好了,他便也高兴。
距离和货郎约定的时间还早,陶向晚和流景便四处逛逛,看看镇上的人都喜欢什么,日后还可以晒些干货来卖。
这样一逛,转眼便到了正午。二人没准备干粮,便去馄饨铺子吃午饭。
流景没铜钱,知道自己要陶向晚帮着付钱,便舍不得点肉馅的馄饨,只点了便宜一半的素馄饨。
陶向晚先付了铜板,让流景先在原地等着,便走开了。
过了一会儿,馄饨还没上来,陶向晚也还没回来。流景百无聊赖地看着铺子旁用来烫馄饨的热水,盯着锅里水冒泡。
正发呆间,却见几块白软白软的糖糕突然闯到了自己面前。

流景眨了眨眼睛,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糖糕许久,愣是没反应过来。
“方才找人时路过,瞧见好看便买了几个,但我又不爱吃,所以给你。”陶向晚将糖糕用油纸抱起来,放到了流景的手里。
其实找人只是一个借口,瞧见好看更是假的,陶向晚不是一个会随意买东西的人,更何况身上没多少钱。
只是刚才路过铺子时,看到流景盯得眼都直了也不愿意说想吃,他便在卖了笋干得了些钱后,跑回去买了几块。
但经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他也知道流景是什么性子,若是知道他是特意跑回去花钱买的,小哥儿估计又会愧疚好久,这样才找了这些理由。
怕被人盯着流景不敢吃,陶向晚随意看向别处。
不一会儿,却用余光看到一双满是茧子的手递过来一块白乎乎的糖糕。
诧异地看过去,只见流景淡色的眼睛微微闪着光,很是高兴道:“一起吃。”
“......”愣了许久,陶向晚才红了耳根子,接过来,“谢谢。”
两个人的馄饨很快上桌,清汤上洒着一些葱花,虽是清淡,可闻起来却是香气迷人。
流景本来就有些饿了,吃了糖糕也不顶饱,这下也不再客气,用勺子舀了一个饱满的馄饨,吹了吹就胡乱咬下。
本想着会不会是马蹄之类的馅儿,一口下去,却咬到了满口的肉。流景讶然,抬头去看陶向晚,只见对方没什么反应,正一口接一口吃着自己碗里的。
流景有些纳闷,是小贩端错了吗?
殊不知刚才陶向晚出去那会儿,已经跟小贩说了将肉馅的端给流景,菜馅的端给自己。他知道流景不愿意让自己多花钱。
回村后,陶向晚去同村的人家里边买了些鸡崽,也好以后将下的蛋拿去卖,也算是有了另一份收入。
陶向晚还特意打了个鸡舍,里边铺满了干稻草,怕到时候倒春寒鸡崽会冻着。
地里的菜平日里不用多么地照顾,袁婶给的都是好养活又长得快的菜籽,因而陶向晚经了袁安河的介绍,去给村里的其他人家做短工。
本来那户人家不愿意要陶向晚,总觉得这小身子骨做不了什么事儿,付的又是同样的工钱,但耐不住陶向晚比村里的其他人都识字,而且人又老实不偷懒,便请了。
那户人家不远,鸡鸣后去就行,但为了省时多赚些钱,陶向晚中午也不回来,只带些干粮过去凑合着吃。
为了减轻陶向晚的负担,流景就照顾着家里,也会为了让陶向晚多睡一会儿,早早地起来准备饭。
这日鸡鸣之前天还没亮,流景便早早地点了灯开始和面。烙饼顶饱,而且放到中午也不会馊,是出门做工的汉子最适合的干粮。
流景熟练地将炒些笋干和辣子,再将饼从中间划开一个口子塞馅料。为了让陶向晚吃饱,流景特意多做了几个,馅料也塞得满满当当。
等午饭和早饭都做好,山间回荡着鸡鸣声时,陶向晚也醒了。
他本想着带些晒好的饼去就着水吃就行了,结果看到那几个烙饼和流景亮晶晶的眼睛时,心不可抑制地颤了一下。
“我去了。”陶向晚离家前,这样和流景说了一声。
流景微微一笑,“嗯,注意安全,晚上做好菜等你回来。”
这会初阳升起,山雾弥漫着,将绿意隐藏在其中。一眼望过去,只觉轻云在和群山聊着什么密语。
陶向晚外出去做工,流景便在家喂鸡、摘菜、打扫院子,这些熟门熟路的事儿一下就做好了,他便琢磨着去山脚下那条溪里边洗些衣服。
这条溪水横贯着整个村,从山尖尖到山脚都流着,清澈无比。村人有些住在山腰,有些住在山尖尖,但他们绝不会在山脚以外的其他溪段洗衣裳。
村里人知道,中上游的溪水还要拿来喝呢,因而都自然地遵守着这些。
这日没什么人,只三四个不认识的女子在捶打衣裳,互相嬉闹着。流景也没走过去,走到另一边洗去了。
村里的女子哥儿都喜欢在洗衣裳的时候聊天,但流景自知自己合不了群,也不去打搅他们。
正洗到一半,正要抹掉因捶打衣物而溅在脸上的水珠,却从背后传来一声如雀儿般惊喜的声音,“景哥儿?!”
流景停了手里的活往后一瞧,只见一个杏眼明亮,面容俊秀的哥儿正含着泪冲他迎来。
“溪哥儿......”流景刚说出对方的名字,就这样被人眼泪巴巴地扑了个满怀,差点身子一歪被扑到了溪水里边。

第5章 糖环(二)
溪哥儿是袁家的大儿子,性子爽快,见了流景就往自己家里方向带,也不顾旁边女子诧异的目光。
“我可总算抓到你了!”袁溪抓住流景不放,生怕人一溜烟又跑了,连衣服都不洗了,“我前些日子一直在找你,你为什么见我就跑?!”
“走!去我家!”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闹什么矛盾了呢。还没等流景反应过来,就被人拉走了。
袁溪是袁家的大儿子,和流景是一对从小玩到大的哥儿,感情很好。对于流景家的事情,即便是流景没说过,袁溪也从自家阿爹阿娘口里知道得一清二楚。
流家有一对偏心眼的爹娘,前几年生了个小子后,竟然直接把流景给赶出家门。当听到这个消息后,袁溪生怕流景出了危险,到处找。
结果人愣是躲得找不着,即便是大老远看见了,正要冲过去,结果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流景分明是在躲他们,怕麻烦他们。
这可让袁溪对自己生了好一顿气,气得直哭,就气自己没用,连最好的朋友都帮不了。
今日正好被他逮了个正着!
流景挣了几下,没挣开,反而觉得抓住手腕上的力道更重了,抱着木盆连忙解释道:“我不是要跑......”
哪知,话还没说完呢,就看到袁溪气咻咻地回过头来,瞪大了眼睛和自己对视了好一会儿,嘴里气鼓鼓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袁溪这会儿本想说些重话,可是,当他扫到流景瘦巴巴的手腕时,心被揪了一下,最终还是气咻咻地回过头了,闷闷地拉着人走。
都瘦成这样了,还凶什么凶啊!
其实流景身形本就瘦小,和陶向晚一齐住后,因着日子确实比以前好许多,已经算是胖了一些了。
等到了袁家,还没进院子里,袁溪就喊道:“娘!我把景哥儿给抓回来了!”
流景被这话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犯了什么错,差点哆嗦了一下。
袁婶还在院子里喂鸡,听到这话,连忙迎了出来。袁圆听到自家哥哥的声音,也迈开小短腿出来看。
只看到一个漂亮的哥哥被自家哥哥紧握着手腕,白皙的脸微微泛红,似乎把头都要埋下去了。
袁圆没见过流景,一时看呆了。
“你这孩子!快松手快松手,快别把景哥儿弄疼了!”袁婶连忙走上前去,她知道自家儿子从小爱干重活,力气大得很,全然不像一个哥儿。
流景乖乖唤了声:“袁婶。”
袁婶连忙应着。她知道袁溪和流景感情好,两个人小时候就爱猫在袁溪的屋子里不知道干什么坏事儿,可后来流景长大了,就很少来他们家了。
流景乖巧,模样又很是清秀,让人一看就想疼爱。流景少来他们家后,袁婶为此还伤心了好久,觉得少了个乖儿子。
“你来我屋,我两好好说说话,我快想你想疯了。”袁溪牵着人就往自己屋里走。
袁婶也高兴袁溪和流景好,“你们兄弟俩聊着,我待会给你们拿些零嘴儿。”
“娘,不用了,我就想和景哥儿聊聊天,您先去忙吧。”
袁婶只好作罢。
袁溪性子活泼,和人说话就没停过,这会儿更是对着流景问个不停。而流景性子内敛,只弯着眼睛认真地听着,偶尔回一两句,也不打断对方,还会笑眯眯给对方添碗水。
知道了流景近几年都一个人在山上住着,袁溪差点气得没一个起身去找流家算账,“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好歹你也是他们亲生的!”
流景知道对方的脾气,连忙拉着怕出事,“不回流家挺好的,山里有个破屋子我能住,里边都有柴火,而且摘野果子还能吃饱呢,真的!”
其实流景没说错,这几年没了流家的针对和动不动的打骂,他舒服了很多。虽然偶尔吃不饱,但至少也比在流家饱。残羹剩饭,他已经不想要了。
袁溪被拉着,气不过,但终究这是别人家的事,他一个外人再怎么打抱不平,也不能怎么办。
世界上看不过眼的事情多了去了,也不是个个都管得着的。
“听闻你和陶向晚住在一块儿?”袁溪只好坐下来,问道。
他性子直,不爱藏着掖着,况且是关于朋友的事情。
村子里这件事情就已经被王婶给传了个遍,就跟茶余饭后的闲谈似的。但这话题也没过多久就被人换了,转而去说别的事儿去了。
只有袁家一家记得牢,时常想着去找找流景,但又碍于突然上门不好,只好暗自帮衬着他们。陶向晚的短工便是袁安河给极力争取的。
流景心里咯噔了一声,知道村里看轻未嫁的哥儿和汉子同住,但他竟不知道村里已经传开了。
知道流景有所担心,袁溪连忙安慰,“村里人没说什么,你不用担心。都说这下放心了,你就有人帮衬着了。”
未了,又补充道:“村人虽看重这些,但也知道流家是怎么对你,所以更希望你能过得好点。”
闻言,流景顿了顿,一瞬间心里有股难言的情绪在翻涌。

天空下起了朦胧细雨,整座山都被笼罩在细雨之间,远远望去宛若仙境。
流景熟练地将清洗干净的鱼放进盆里,再在鱼身周边放一圈剁椒,入锅蒸到陶向晚下工回来就可以了。
素菜则是胡萝卜清炒玉米,胡萝卜是在院子里的菜圃里边挖的,刚成熟不久。
陶向晚爱吃辣,流景爱吃胡萝卜。陶向晚就在院子里边弄了个小小的菜圃,一边种辣椒,一边种胡萝卜。
一切都做好了,流景看了眼天色,知道陶向晚差不多下工了。
天依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牛毛细雨。今天一大早还是晴空万里,正午天就开始变阴,下午更是开始落雨。
流景仰头看着雨点撒下来,从角落里取了把纸伞,往陶向晚做工的方向走去。
近来天色好,没什么下雨的迹象,陶向晚也就没有带伞的习惯。但现在也不过是暮春,天气又微微转凉,若是淋着雨回来,怕是要着凉生病的。
雨是斜着的,经风这么一吹,将流景的半个肩膀都打湿了,但他却全然没有发觉,只一个劲地想着要在陶向晚下工之前赶到。
那个地方流景知道,芍药村的一切他都熟识。
另一边,一群大老爷们刚刚好收工,和东家说了几句便各自回家了。陶向晚识字,留下来帮助东家看材料单。
东家姓赵名铭立,刚搬来村子不久,是做收购生意的。收购村里的东西,拿去镇上卖,相当于牙行的作用。村人一般很少去镇上,山路远又不方便,赵铭立就在其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同时赵铭立也做其他生意,因而家境在芍药村也算是殷实。他近来要建屋子,就请了村人来帮忙,正好听人介绍了陶向晚。
再者赵铭立一人看不过来写着各种事项的材料单,其他家人又不识字,陶向晚的出现正好解了他的烦恼。
做完该做的事情,陶向晚也不久留,和赵铭立道了声后便抬起胳膊,挡着雨回家。
“向晚,留在这儿吃了饭再回去吧。”赵铭立年近四十,对人和善,因而称呼陶向晚亲切些。
他见陶向晚勤快,为人又老实,很是钟意这个后生,因此经常会留人吃饭。但陶向晚每次都婉言拒绝,从不逾矩。
果不其然,这回陶向晚又拒绝了他的这份好意,作揖后便走了。
赵铭立盯着这青年的身影,正要说什么,却看见一个容貌清秀的哥儿撑着一把竹伞,从远处迎过来,停在了陶向晚身边。
本以为陶向晚会拒绝,却看到对方不但没拒绝,反而轻轻抚了抚哥儿湿掉的胳膊,又是无奈又是温柔地一笑。
“......”目睹了一切的赵铭立突然有些五味杂陈。
怪不得每次都急着回家,原来是有夫郎了。不过二人倒是般配。
正巧,他的女儿端菜的时候,见自家阿爹傻傻站在门口不知道在看什么,便唤了声:“阿爹,快来吃饭了,在看什么呢?”
“女儿啊......”赵铭立叹了一声,苦涩着脸回过头,“阿爹差点给你丢脸了。”
他原先是见陶小子人正直,想着把自家从小疼爱的女儿介绍给他。虽说他知道陶向晚家贫,但为人好就行,他能帮衬着,他的女儿嫁过去一定能幸福。
好在还没开这个口,不然脸都丢大了。也是,这么好的男人呢。
两个人淋湿了些身子,陶向晚便烧了热水,让流景在灶房里先洗,换身干净的衣裳。等流景换洗好后,他才给自己烧了热水。
在拿碗筷时,陶向晚突然看到放在灶边的糖环,有些讶然:“糖环?”
糖环是过年的一种小吃,由面糊炸成,因形状像糖环而得名。摸着挺硬,但吃起来喷香,过年时家家户户都会炸一些,能放很久。
流景正在清炒胡萝卜玉米,笑着点头:“嗯,是袁婶给的,说是让我和你一起吃。”
闻言,陶向晚点点头,拗了一段放进嘴里,确实很香。尝完手中这块,又掰了一段递到手里正拿着锅铲的流景嘴边。
“尝尝?”
向下瞥了眼白皙的指尖,以及捏着的一小块糖环,流景的心差点漏跳了半拍,手里的盘子都差点飞了出去,但好在,手稳。
犹豫了片刻,流景还是咬了上去,舌尖却不小心碰到了那白皙的指尖。
流景连忙叼了糖环撇过头,假装端菜去了。
殊不知,站在灶台边的陶向晚,看着流景落荒而逃的身影,若有所思地捻了捻指尖,上面还残留着那一份温热。
这一点小尴尬的出现没有妨碍到平时的相处,两个人都怀揣着各自的小心思,假装不知道,和平日里一样边聊边吃了饭。
饭后,流景想了想,还是把今天袁溪介绍小活的事情告诉了陶向晚,“溪哥儿说我可以缝制鞋子和足衣,卖给货郎,能得一些钱。”
陶向晚正在编竹篓,听到流景的话便停了手,认真地看过去,“嗯,但是别太累。”
顿了顿,又补充道:“田里的活我可以在下工的时候去理,别总是自己扛太多。”
雨停了,鸡舍里渐渐长大的小鸡崽们屯着毛茸茸的小身子,“咕咕咕”地挤在一起取暖。
风有点凉,可是流景的心里却暖暖的。
许久,流景才嗫嚅着小声应道:“嗯。”

第7章 艾团
天气渐渐回温,身上已经不用再传褂子了,流景搬了张板凳,坐在屋檐下面缝制足衣。
货郎时不时都会来收一些足衣,镇上人多,要得也多,流景在理好院子后总是缝上一两双,等到一定的日子就交给货郎。
偶尔眼睛觉得倦了,流景就抬眼看一下山,再走一会儿。
刚缝制好了一双,就听见院门外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是一声清脆的唤声,“景哥儿,你在忙吗?”
流景轻轻一笑,放下针线迎过去。即使没看到人,听这声音他都知道是袁溪。
果然,院门一开,是脸上笑吟吟的袁溪,脸上巴着层泥,背上还背着一捆柴,足足高出人许多,身子却站得挺拔。
流景吓了一跳,怕人累着,连忙想帮忙卸下来,好让人休息一下,却被后者拒绝了。
“不卸了不卸了,阿娘等着烧柴呢,我得赶紧背回家。”袁溪用汗巾抹了把头上的汗,“我刚上山砍柴来着,看见艾草都长出来了。恰好路过你这儿,就想着喊你一起去采艾草做青团吃。”
说着,又瞥了眼屋子,“他去做工了?”
“他”自然指的是陶向晚。
流景点点头,“入夏就收工了。”
说这话时,流景的眼睛亮晶晶的,心里止不住地想着,到了入夏,他便不用一个人在家了。
但袁溪并不知道对方心中的小心思,他先把柴背回来,收拾一下自己才过来一起去采艾草。他砍柴时那柴硬得很,费了好大一股劲儿才砍下来,还不小心掉进一旁的泥坑里边了,回去换身衣服舒服些。
袁溪虽然是个哥儿,但从小不爱干绣活,见了绣花针就哭,五六岁时反倒更喜欢和阿爹上山砍柴打些小猎物,袁家疼爱他,不舍得逼他,也就任袁溪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了。
村人见袁溪没一个哥儿样,都在背后嚼舌根子,说他嫁不出去,谁爱一个天天上山使力气的哥儿呢?
一部分老人家思想顽固,可另一部分哥儿却是怀着些嫉妒的心思,他们从小就被娘要求做针线活,生了哥儿或女子还要被婆家轻视,凭什么袁溪一个哥儿却和他们不一样呢?
袁氏夫妇也听到了这些闲话,但两人一点也不在乎,说呗,你们说你们的,我们过我们的。他们打小就疼爱袁溪,不像其他村人一样,只爱儿子不爱女子和哥儿。
袁婶未出闺阁时,也曾被不公平对待,阿娘只当她是要嫁出去的,看见她被其他哥哥欺负了也当作没看到,还差点因为几两钱把她许配给村里那个只会喝酒的屠夫。
她那时便下决心,如果她有了哥儿或姐儿,一定用心疼爱着,不让他们受一点委屈。
如果有了儿子,一定告诉他,哥儿和姐儿受的苦比男人多得多了,不准欺负他们,反而要护着他们。
况且,都是身上的血肉,哪有更疼哪个的道理呢?
曾经有好事的妇人见袁氏夫妇无动于衷,甚至闲话说到了二人的面前,还嚷嚷着要给袁溪介绍娃娃亲,能赚不少银子呢,反正长大了都是要嫁出去的。
可是这话一出,那妇人当即被袁安河狠狠扇了一巴掌,继而被毫不留情地踹进了村里的粪坑。
“我们夫妇疼谁爱谁要你这个闲人管了?我们家袁溪就是我们的命,你若是再敢从狗嘴里吐出那些恶心的东西来,我让你这条下贱的命去喂野狗!”
那妇人半个身子埋在粪坑里,当即被吓傻了,就连闻声来劝阻的村人也被吓得一动不动。
要知道,袁安河在大家的印象里边,向来都是和善的,闲暇时也会帮着村里人干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不收报酬。从来不与人动怒,更别说是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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