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炮灰决定摆烂—— by逢花便折
逢花便折  发于:2023年08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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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寂疆甚至隐隐觉得齐连周害怕什么,或者说害怕他说出什么。
周寂疆笑了:“三年前,好不容易踩着尸山血海,看尽阴谋诡计,浑身泥泞不堪爬到高位,看见我。就像孙公公那样,你是不是恨不得扒我骨抽我筋,把我踩进泥灰里才好抵消心里那股不平衡啊?齐太尉。”
如果周寂疆不说这句话,齐连周还能自欺欺人,不去看周寂疆淡淡而冷漠的眼神。
可周寂疆偏偏说出来了。
宫人站在远处,听不清他们言语,只见齐太尉破天荒情绪激烈,又忽而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他们暗暗想。显然,周丞相在这场博弈中,必然占得上风。
其实何止呢?
周寂疆都要把齐连周踩进泥里去了。
齐连周失魂落魄,心里最隐秘的角落被硬生生扒出来,供人观赏,他只觉得那里鲜血淋漓,疼痛难忍。
周寂疆却不允许他装鸵鸟。
“都说我恶贯满盈十恶不赦,你们这些人啊,怎么不问问你们对我都做了些什么?”他叹息着,回忆当年事情,“当年污蔑我谋权篡位,一朝流放,我可是受尽委屈,差点爬不起来,齐太尉你午夜梦回,就没一点儿想起过我,也没有过那么一点儿亏心?”
周寂疆明明说着“委屈”,眼神却毫无波澜,全然冷漠。
“那全然是后党,我没有……”
齐连周一顿,眸色骤然乱了,他似乎还想辩驳,只是被周寂疆下一句话给不紧不慢堵了回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年对我所做的事吗?”
齐连周怔住。
“先是离间我与天子越渊,又是趁机从我手里抢了兵权,后来还不够,要将萧勇塞入宫中,引诱谢太后对我出手……”周寂疆都感叹了道,“论说斩草除根,我还是从您这里学到最多。”
齐连周脸色又青又白,他知道周寂疆说这些话只是没有证据,若是有,可以直接与天子越渊说,让他死无葬身之地。他只是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只是想提个醒,齐太尉你喜欢斩草除根,也断然没有不让别人斩草除根的道理。”周寂疆淡淡低眸,望向雪地里那些血迹斑驳尸体。
寒风卷着血腥气,刺骨刺鼻。
齐连周来这儿本就是要为这些个大臣找回公道,结果,接连不断听周寂疆那些话,竟是惹火上身,忘记原本目的了。
他愕然,有些警惕。
可来不及了。
周寂疆脸色淡了下去。他听到身后脚步声了。
话要快点儿说完。
“齐太尉。”周寂疆收敛神态,面无表情,喊他,“除了提个醒,我也更想说其他的话,例如……”
“萧勇受了宫刑又游街半日,惨死牢中,两个幼子扒光扔在雪地里打死了,谢太后今日喝下鹤顶红,”周寂疆慢条斯理,望向他,“后党被诛杀殆尽,尽数下了十八层地狱,你以为,阎王会留你到几更?”
“齐太尉,”周寂疆声音因风模糊了,却清晰无比传进齐连周耳里,道,“你是下一个。”
他说下一个,却不是最后一个。
那刻周寂疆明明苍白病弱,然而姿态松散,深不可测,比之天子越渊,不遑多让。
齐连周骨血都在这寒冬沸腾起来,他这刹那半是惊愕,半是惧,也是想掐死对方那股冲动血性。
谁能想到呢?那样一个死也不愿意与天子越渊为敌的人。
如今,周丞相从平川城那等炼狱爬回来,竟然是大逆不道,欲要谋逆!
可很快齐连周就将那股子血性压了下去。
因为他发现周寄疆身后远处,那人身着帝服,在风雪呼啸之下走了过来。
是天子越渊。他来了。
年轻帝王无声无息立在他们身边,身形硕长,如冷峻松柏。
周寄疆能察觉到却假装不知,也顺着他目光往后看去,还未看到什么,脸就撞进了那人胸膛,只嗅到清淡气味,一触即分,离开时,鼻尖都撞红了。
再回神,周寄疆抬眼,对上年轻帝王幽深犀利的眼睛。
然后年轻帝王抬手,极为自然为他捋顺了发丝。
齐连周简直要咬断后槽牙。
而周寄疆眉心皱痕更深,反感不加掩饰。
“……”
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出帝王对于周丞相有所不同。这倒不是他们会看眼色,只是……瞎子都能看出来。
◎作者有话说:
我姐阳康了
我现在大姨妈造访,又鼻塞加嗓子痛,不是很严重那种
还没发烧也不知道阳没阳
只能说老天爷放过我吧
◎最新评论:
大大赶紧休息呀??
问我爱你有多深,营养液代表我的心~
祝你好运,说不定就天选之子了,想开点,尽量别阳
更了更了,一大早起来好惊喜呜呜呜呜呜
抱抱太太,(
-完-?

第110章
谢池春本就是凭心意做事,自始至终,他都未发觉这举动,对于他们君臣来说,极为不妥。
不光如此。
周寄疆还发现撞上谢池春,他鼻尖难免通红,对方似乎是想低下手为他揉,只是瞥见周寂疆神色,最终还是没有那样做。
也幸亏他未曾那样做,周寂疆险些克制不住自己。他微微沉下气,看谢池春到底想做什么。
“齐太尉如今来这儿,有何事?”年轻帝王只是转头,黑眸定格在齐连周身上。
谢池春说出这句话,很快将宫人打发远了,接着,眼神是对着齐连周。无形之中,割出了两个世界。
齐连周一怔,他没想到天子越渊与他交好三年,竟是毫不犹豫与周丞相紧紧靠在一块儿去了。
宫人已走,在场也就他们三人,刹那他怒意涌上心头,道:“陛下臣有事要奏!”
“我出去走走。”周寄疆审时度势,淡淡望着齐连周怒不可遏模样,怎么会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谢池春却在他转身时攥住他腕骨,捏了捏,道:“你就在这儿等我。”
周寄疆瞥他一眼,仍旧要往深红宫墙外走了,身后谢池春蓦然道:“你可想知道青城山的消息?”
周寄疆脚步生生停住了。
他回眸,眼神一如既往,淡漠,只是此刻,横生戾气。
“你就那儿等我。”谢池春似乎微怔,但很快就恢复常态,道。
周寂疆便立在不远处,被雪覆盖了那截树枝底下,等着人。
其实不在这儿等谢池春,他也大抵知道,谢池春对他如今感情必定不可能被人三言两语给弄淡了去。
相反,旁人以死相逼,齐太尉怒不可遏,更让谢池春坚定了信念。
他就是要踏上一条弑母弑弟的不归路,哪怕遭无数人唾弃谩骂,后人都要戳着他脊梁骨,也义无反顾。
齐连周那样一个聪明伶俐的人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他说着,竟也生了怒火,与其口舌之争,到最后,直接咬牙,道:“陛下,谢太后萧勇与幼子都死了,后党全数被杀戮,下一个是我。您以为,您能是那个例外?”
不可能的。
参与当年周丞相流放之事的人,谁也逃不掉。
周寂疆就像是冰天雪地里活下来的鬼,他要用仇家温热血液与凄厉哀嚎,才能证明自己活着。
谢池春不知道吗?
他当然知道。
只是就算知道,他也不愿意让旁人评头论足,任意指摘。
“够了。”他沉下脸,道,“齐太尉胡言乱语,应当身体不适,该在府中多待几日。”
齐连周已然跪倒在地,听见帝王言语,他愕然抬眼,胸口剧烈起伏,满眼的怨恨。
谢池春是想幽禁他几日,以警告他不要对周寂疆出手。
准确来说,让他坐以待毙,让他如畜生那样困在笼子里被人砍杀。
“……”
最终齐连周愣愣跪在地上看谢池春离开,随即,忍不住大笑出声。
虽然是笑,但是那声音在寒风中怎么听怎么奇怪。
帝王薄情,杀人是最简单的事,三年前他能下手杀辅助他登基又助他坐稳天下第一人位置的周丞相,未必就不舍得杀他。
齐连周知道这一点,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太快,也太不留情面。
周寂疆就站在不远处,不动声色地把玩手中精致捧炉,事不关己模样。
谢池春走过来时慢吞吞牵住了他的手,刚刚好,食指按在捧炉上,暖意漾开。
谢池春的心脏猛烈跳动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谢池春很想要很想要同他长长久久,从冬日到熙和春日,手牵着手,到白头。
但是他知道周寂疆很快就会推开他。
这次,却不是周寂疆推开他,而是身后冲过来一个人,齐连周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明明是冲向谢池春,却是蓦然转向周寂疆,寒光在袖中闪过。
周寂疆腿脚有伤,避之不及。
意料之中疼痛却没有到来,周寂疆睁眼,发现齐连周呆愣在原地,整个人就像是钉在了地面上。
年轻帝王身着玄衣,有血液将其布料浸湿了。他不耐拔出匕首,刹那,闷哼一声,鲜血淋漓。
谢池春惯会忍耐,若是一声不吭,那还好,但是如果发出了声音,那一定是伤口深可见骨,疼痛难忍。
“我不是故意。”齐连周双膝一软,整个人都扑倒在地。
周寂疆闻言,神情冰冷。
齐连周确实不是故意伤到帝王,可是他却是拼尽全力想要杀了周寂疆。若是谢池春不挡,周寂疆就会同雪地里那堆尸体一样狼狈不堪,成为寒刃下亡魂。
齐连周只是没想到谢池春那样的人,竟然会为周寂疆去挡。
明明谢池春那样做了,周寂疆不会承他的半分情。
甚至周寂疆理智到过分,发生这种事,他第一时间不是去看谢池春伤处如何了,他只是目光冷冷望着他们这场闹剧,随即召了宫人侍卫过来。
“齐太尉意图谋逆,刺杀陛下,罪无可恕,应当打入牢狱,听候发落。”字字句句,条理分明,铿锵有力。
周寂疆就算沦落平川城三年多,仍然有股子气势,让人不能逼视。
反而帝王自始至终未说出一句,只是被宫人簇拥,护驾。
“陛下您还不明白吗?周寂疆早就不是当年的周丞相了,”齐连周跪在他脚边,双目泛红,“今日是我,明日就会是您……”
他来不及说了。
周寂疆微微弯曲膝盖,一脚就将他踹倒在地,后背在雪地里砸出坑来,衣物全湿了。
齐连周胸骨隐约传来骨碎般疼痛,他咬牙,唇瓣都出了血,眼睛却死死盯着帝王方向,不停重复那句话。
“今日是我,明日就会是您……”
周寂疆微微喘着气,他那一脚下了狠劲儿。
齐连周就算大病初愈也会留下病根,成为废人。
这对于好不容易才从底层爬到高处的齐连周,是灭顶之灾。
周寂疆不是个睚眦必报的人,此刻,他其实报复已经够多了,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他只是突然想起,之前上朝完了,齐连周姿态傲慢,佯装良善还来扶他走下台阶……
这次,周寂疆就等着他病好了,伸出手,去扶那条病狗。
当然,在此之前,牢狱之灾,齐连周也逃不掉。
毕竟当年周寂疆被诬陷谋反,也未曾逃过。
“还不拖下去。”周寂疆语气很平静,却无人敢违抗。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周寂疆回头,看见了谢池春。
谢池春静静地站在他身后,凝视着他。
周寂疆不知道齐连周那番肺腑之言在谢池春落下了怎么样的痕迹。
他们就这样静静对视了片刻,直到周寂疆心间似乎起了微妙的变化,也不怎么,就开口了,戏谑道:“你觉得他所言,如何?”
周寂疆是在问他:你觉得我会谋逆吗?
你觉得当年那个在御书房硬生生被你刻下奴印也不愿意抬手反抗,那个连死都不愿意造反的人,到底会不会谋逆呢?
周寂疆话语间带有强烈嘲意。
他注视着谢池春,要一个答案,要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一个答案。
谢池春与他对视,眸中别种情绪翻滚,他眉头紧锁,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出来。
胸膛里横冲直撞都是煎熬不甘,他想,他和周寂疆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可他们偏偏就是走到这一步,互相折磨,互相纠缠,不死不休。
“我希望那是假的。”他最终说出来了。
周寂疆就笑了:“希望向来渺茫。”
就这一句话,轻易将谢池春从悬崖峭壁之上狠狠推下,摔得粉身碎骨。
周寂疆向来情绪敏感,不可能不知道他这句话会给别人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但是他还是说了。
他就是要让谢池春疼。
只是他没想到谢池春明明是天子越渊,身居高位,竟然也会抬起那张宛若天人、颠倒众生的脸,小心问他:“还出去走吗?”
谢池春不能像对驾驭臣民那样粗暴,也不可能如雄狮用锋利的爪牙制服猎狗那样对待周寂疆。
周寂疆单单站在那儿,寒风凛冽,他就会脸色苍白病弱,像寒冰那样碎了化了。
以至于谢池春只要看着他,就会慌。
谢池春想,他死了也不要紧,周寂疆不能再死一次。
纵然是梦境里那个死在阴暗寒冷小巷子的周丞相,就足够让他彻夜难眠,头疼欲裂。
要是周寂疆死在他眼前,谢池春绝对会疯掉。
所以没关系,互相折磨也没关系。只要周寂疆活着。
“我不去了。”要是去,谢池春必然陪同,周寂疆并不想跟谢池春一起。
他只是在乎一件事:“你说青城山,有什么消息?”
纵然他早就与师门恩断义绝,不复相见好几年,提起青城山,难免心间还是会起波澜。
他的命是被师父救了,要是没有九星阁师父,他幼时就死在冰天雪地里了。
除了这条命,他也忘不掉那些师兄弟,他们从小就对他最好。
那时候,他们经常会下山时候给他带各种新奇玩意儿。
谢池春也知道青城山对于周寂疆意味着什么。
如果没有他,周寂疆一辈子也不会离开青城山,离开九星阁那些师兄弟们。周寂疆是实打实把那些人当做家人一样来喜欢,照顾,想念。
明明周寂疆那么喜欢青城山却还是离开了,就是因为喜欢谢池春。
可他以前却甚至可以说是厌恶青城山。
周寂疆那些师兄弟无数次来找过谢池春,要人。
总共得有上百次。
或是周寂疆刚下山那时候,警告谢池春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或是周寂疆刚去越国辅佐谢池春,警告谢池春不要忘恩负义;或是周寂疆出征打仗那时候,他们破天荒没有警告,只是说了这样一句话“周周不喜欢血腥气”。
周寂疆当时打下不少城池,替天子越渊得了天下,已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是天之骄子。
他的青城山师兄弟们却只想着,周寂疆不喜欢杀戮,周寂疆心里到底舒不舒服?
他们数次想要把周寂疆带走,特别是在周寂疆被污蔑谋反那段时间,连那位永远不出山都九星阁阁主也来了。
他说:“我就不应该被小周阻拦而心软,当年就应该杀了你。”
是的,九星阁阁主当年就看出周寂疆遭遇刺杀一事就是谢池春所做,就想要杀了他以绝后患。
可是周寂疆拦下来了,他觉得谢池春不可能会那样,他觉得他跟谢池春会有一个未来。
谢池春听了,只是嘲讽一笑:“那真是可惜了。你如今再也杀不了我。”
谢池春今非昔比,绝不是青城山九星阁能杀之人。就算杀了,九星阁也得随之覆灭。
九星阁阁主最终还是没杀谢池春,也还是没带回周寂疆。
就算周寂疆被流放了也没能把他带回去。
因为九星阁阁主年岁已高,他本就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想要来寻回爱徒,可是仍旧没能成功,回青城山途中一番舟车劳顿,不多时,去了。
◎作者有话说:
我还能苟
◎最新评论:
唉 周周这个世界好惨啊
姓谢的渣给我爬
营养液(1/1)成就达成,有一定几率掉落更新,请侠士再接再厉
大大好坚强
-完-?

他不怕生死也不怕明枪暗箭,他竟然恐惧周寂疆会知道这件事。
他害怕周寂疆会知道周寂疆最敬爱师父竟然死在他面前,尽管他似乎并没有做出什么事来,但是他还是不安。
他怕周寂疆因为他师父死亡而迁怒于他,甚至害怕因为这件事,周寂疆会忍不住恨他恨自己,从而后悔当年头也不了留在他身边的决定。
所以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只想着,一定要赶尽杀绝,斩草除根,不能让青城山有一个活口。
不能有一个人活着,站在周寂疆面前,告诉他:“你的师父死了。”也不能有一个人活着站在周寂疆面前,告诉他,他的师父死亡可能与谢池春有关。
这种想法出现太快,也太汹涌,几乎是立刻,谢池春就执行了。
他第一时间流放周寂疆到平川城,平川城偏远,京都什么消息也传不过去。
他又派人在半路截杀九星阁全体上下弟子,让他们死也不能回到青城山。
他成功了一半,九星阁弟子死伤大半,却狡猾聪慧,逃过一劫。
那些弟子没有再回青城山,而是开始四处逃窜,逃脱天子越渊的追杀令。
因此,那些九星阁弟子没办法去平川城救周寂疆,因为,他们自顾不暇,甚至比之周寂疆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
谢池春高悬着心,终于放下,尘埃落定。
他从此荣华富贵,不再有周寂疆这个人。
他以为他再也不会恐惧,毕竟是他亲手处理了自己的软肋,他自此无牵无挂。
可是他那一生还是诸多遗憾,勾心斗角,噩梦缠身,过得好慢,也并不愉快。
他晚年总是后悔,也总是求神拜佛,渴求着能与年少相遇之人,再有一世。
他想,最好就重生在少年时期还在卫国当质子那时候,在那天上元节,院子里,谢姬烧了院子,而他在那片废墟里靠进周寂疆的怀。
周寂疆肯定还是在黑夜里那样亮,盯着他,说:“我们会青城山好不好?”
青城山那帮人断然不会让他这样心思深沉之人留在周寂疆身侧。
但是没关系。
他会求着周寂疆留下,周寂疆也会冒着被辜负风险,永永远远留下来。
这次谢池春不会辜负他了。
他会弥补遗憾,对周丞相好到不能再好。
周丞相想要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如果想让他当皇帝,那他就当皇帝,他会在登上皇位那一瞬间就告知天下,他会冒着大不韪同周丞相成婚,而且是以娘子身份与周丞相成婚。
毕竟周丞相不能受任何气了,所以红盖头还得谢池春盖。
看,谢池春都想到这么远了,他多想跟周丞相手牵手,共白头啊。
当然,如果不想要他当皇帝,那也没有关系。
周寂疆不是喜欢平川城吗?
那他们就留下来好了,不回越国也无妨,他可以留下来,以一个平庸身份,跟周寂疆在小城里平平淡淡开家小铺子,买什么都好,能赚到一点儿是一点儿,不论贫穷或富贵都没关系,只要跟周寂疆在一起便好了。
他要求真的很低很低了。
只要跟周寂疆在一起,周寂疆还爱他,就好了。
可是连这样一个小小心愿,老天爷都不愿意帮助他。
他偏偏重生到了周寂疆临死前那一天。
此刻周寂疆已经被流放了三年多,已经磨去傲骨,已经卑躬屈膝,已经不复当年纯粹干净。
周寂疆恨他,恨不得所有人去死。
这个所有人,包括他。
周寂疆再也不是那个干干净净哪怕死也不会想反抗他的周丞相了。
周丞相死了。
可谢池春还爱他,发了疯爱他。
哪怕周寂疆如今病弱苍白,哪怕周寂疆如今恨他入骨,哪怕周寂疆如今喜爱杀戮,都没关系。
谢池春爱他,爱他浑身血腥,爱他平静如水,却难掩疯狂。
这份爱毫无理智,爱到病态,已经到了周寂疆做什么,他都喜爱到难以自控程度。
他连死都愿意。
可偏偏他最恐惧的事物来了。
“你说青城山,有什么消息?”周寂疆问他。
谢池春几乎压不住情绪,他尾音有些抖,微不可查,连周寂疆也没发觉。
“他们来寻你,想要你回去。”他道。
谢池春知道周寂疆不会答应,周寂疆如今恨他入骨,只想着要他去死,怎么舍得离开?
何况周寂疆心中始终有层芥蒂,在他眼里,当年师兄弟与师父未曾找过他一面,因此,多年未见,在他心里,他与青城山九星阁早就恩断义绝了。
同时在他眼里,青城山九星阁也还未分崩离析,仍旧势头强劲。
“他们不在青城山,为何找我?”果不其然,周寂疆淡淡道。
谢池春几乎是急切;“那我为你回绝了。”
可是这种急切,露了马脚。
“你不想要我们见面。”周寂疆蓦然道。
谢池春当然不想要他们见面,他不想要误会解释清楚,他也不想要周寂疆知道他师父早就在三年前寻他途中就离开人世……
周寂疆一定会很愧疚,愧疚到肝肠寸断。
周寂疆也会因此,更恨他。
同时沈清时……
沈清时当年不去平川城救周寂疆很大原因就是为救九星阁上下弟子。
若是一切误会解释清楚了,周寂疆大抵还是会与他那些旧友推心置腹,芥蒂全消。
谢池春不想。
哪怕谢池春为情爱甘愿俯首,他骨子里还是藏不住阴暗与控制欲,他想要周寂疆只看着他,哪怕是怨恨仇恨眼神。
“我怕你想起往事来,过于激动,伤了身子。”就是抱着这样心思,谢池春开口,却是镇定自若,扯谎。
周寂疆定定望着他,似乎打消了一点儿疑虑,又淡淡刺道:“那我见着你,不也没两眼抹黑,入了地府吗?”
谢池春微微笑了。
周寂疆恨他,给他莫大疼痛,不经意间,也能给他灭顶欢愉。
只要一句话,一个小动作,谢池春就被搅乱一池春水。
谢池春总是想要亲他,毫无缘由想要亲他。
周寂疆不可能答应。
所以谢池春想起以前少年时期,少年郎初识情滋味,难免对□□感到好奇。
他翻阅禁书,见着孟浪彩画,总是要给周寂疆看看。
当时周寂疆还是鲜衣怒马少年郎,比他长了几岁,在他面前总是很沉稳,可是见了那些春画,就要偏过头去,露出通红耳尖,斥他:“不成体统!”
谢池春那时候就想咬他耳尖,这想法出现太快,无从寻找,他心头一震,只觉得心乱如麻。
谢池春那时候隐约对喜欢有了大概轮廓,可是他控制着,不能情根深种。
可是情爱,怎么可能控制住?
他做帝王做到最好,够冷血也够心狠手辣,最终还是栽倒在“情”字上。
“……”
齐太尉进了牢狱,朝廷无数大臣皆是反对但还是被暴力镇压。
无数大臣以辞官逼迫帝王,将周丞相赶出皇宫。
他们觉得自从周寂疆从平川城回来,野心勃勃,手段残忍,心狠手辣,在天子越渊身侧,始终会报复。
但谢池春似乎感觉不到。
那些大臣说要辞官,谢池春就让他们辞了,还让其子孙后代再也无法入仕。
坏事做绝,不少大臣再也不敢说起辞官这件事。
朝廷混乱渐渐平息,后党被赶尽杀绝,太尉党羽虚弱 ,大权被独揽在周寂疆手中。
御书房,周寂疆望着奏章,倚在帝王身侧。
奏章十有八九都是怒斥周寂疆手段残忍,野心勃勃,妄图谋权篡位。
毕竟周寂疆这段时间动手太过明显了,简直不加掩饰。
谢池春低眸,翻着翻着,就扔了奏章,他偏过头,发现周寂疆低头认真为他批着奏章。
寒雪融化,春日将近,窗外暖阳照着,周丞相睫羽落下一层阴影,晦暗不清,侧脸竟是冷峻。
同以前有所不同,却仍旧赏心悦目。
谢池春往往要出神望着周寂疆侧脸,有时回过神,已是黑夜,就给他讲些荤段子,讲了半天儿,忽而问:“为何不脸红?以前丞相你……”
“陛下说笑了。”周寂疆蓦然出声。
“臣在平川城,多次遇市井无赖欺辱,比这儿更难听,比比皆是,我听惯了。”
说罢周寂疆放下奏章,站起身来:“天色已晚,安寝吧,陛下。”
他推开门,毫不犹豫往门外刺骨寒风中走去,只是想起什么,又复而回过头来。
“春蒐似乎都是齐太尉负责。”春蒐也就是天子或王侯在春季围猎。
周寂疆道:“臣身体虚弱,并不能安排那些复杂之事,想想时间,他也在牢狱里受了许多苦,也该出来戴罪立功,是不是?”
谢池春沉默了会儿,道:“是。”
“臣知晓了。”周寂疆便满意一笑,转身欲要离开了。
只是不知为何,谢池春又将其叫住,突然道:“其实也可以不去。”
“陛下不是最喜欢狩猎途中驱赶堵截野兽了吗?”周寂疆神情淡了下来。
以前谢池春到高兴处忘记克制,还随一野猪到了山野深处,那时候是周寂疆骑马追上去,才救下谢池春一命。
那野猪弄出来伤口皮开肉绽极为可怖,周寂疆脚踝还有疤呢。
其实皇宫里药材多,药膏更是珍贵,祛疤也轻易。只是谢池春忘记掉了,周寂疆当时与他关系已然疏离,也不好上前要。
闻言,现在谢池春也想起来了。
他抿唇,又陷入了一场更深沉默里去了。
最终他说:“那就什么都依丞相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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