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阿杬这不行!打井是安排给我们的,打了一半临时走,这算什么?”
白杬唬着脸:“这叫休息,就这么定……”
“阿杬祭司,不好了!!!”毛绒绒的各色兔兽人飞快跑来。
白杬边上打井的兽人立马停下动作,捞起地上的兽皮便跑。
白杬疑惑,紧跟上去。
“出什么事儿了?”
“火!火又燃起来了。”
“什么火?哪里来的火?说清楚。”
往西南方向,南边地势最为陡峭的一处地方。
山脚下,树木不知何时被砍了个干净,杂草也被收拾了。所以中间那一处石头焦黑的地方尤为显眼。
“地里又冒火了。”兔族长长叹一声。
白杬皱了皱鼻子,一股熟悉的气味传过来。
他脑中灵光一闪。
“什么时候开始冒的?!”他问得很急切,听在兽人们的耳朵里就像是出大事了一样。
兔族长紧张道:“去年有小兔崽子在那里烤白石头草的时候突然冒了火。后头就没有了。”
“今年从兽人们打井后没半个月,又开始冒出。比去年还要大!”
“我们扑了几次,可是没多久又有了。”
“怕林子烧起来,所以我们才把周围的树砍了的。”
这个地方距离打井的地方有几公里,之前是在林子里的草冒出烟的时候被兽人们看到了。所以才及时扑灭。
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这个季节。
叶子枯黄,又是干燥的,稍稍一点火就能燃起来。
兔部落的兽人们隔三差五过来收拾地上的叶子,所以后头每次也能及时发现。
白杬笑了。
“那可真是太好了!”
“好?”
“是啊,好。这个地方距离两边打井的地方都不远,到时候卤水提上来直接送过来煮。”
“不用费木头,就可以出来一锅又一锅的盐。你们说,这是好还是不好?”
“可是阿杬,地里为什么会有火?要是蔓延到部落里……”
白杬:“这个需要看看。”
地下天然气与空气接触,燃烧后人们称之为地火。
在他之前住过的地方,地火并不是无人知晓的事儿。
在确认地火无害后,人们甚至直接围着地火搭灶,用来烧水或者烹饪。
而打盐井时,若打出天然气,便直接用天燃气煮盐。这样不仅不浪费柴火,而且效率也更高。
现在能看到地火,无疑是一个惊喜。
确定地下天然气的存储量,需要用现代仪器设备查探。
以目前的条件还达不到。
他们只能在确定他燃烧的范围以及安全程度后,看是不是可以用来煮盐。
白杬拉上兔族长,具体问了一下这边的情况。再询问经常在这边行走的狼兽人们是否闻到了奇怪的味道。
问完后实地走访,观察火势以及出火的地方。
最后确定没有爆炸的危险之后,白杬立马叫兽人们砍竹子。
兔族长:“阿杬,砍竹子做什么?”
“当水管,运卤水。”
“水管是什么?”
兔族长一个老兔子背脊都佝偻了,但也和年轻兽人一样,连语调都充满了活力。
狼兽人拍拍胸口,豪放道:“不用水管!只要能打出卤水,我们就是一桶一桶的拎,也要将它拎过来。”
白杬笑道:“那倒不用,这样做费时费力还费精神。”
“咱们直接将竹节挖空,用它送过来就行。”
“好主意啊!”
兔族长爪子一颤,苍老的眼睛睁大:“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白杬:“那砍竹子?”
“好!”
地火燃烧的这一处黑漆漆的地方被兽人们用石头围了起来。
大家伙该打井的打井,其余的全去砍竹子。
竹子砍回来,剔除竹枝,中间的竹节掏空。然后一截一截从打井的地方一直铺设到地火处。
竹子青翠,如血管一般,从打盐井的地方架设到地火处。竹网交错,形成脉络。
两处的盐井都架了竹网。
忙完这一通后,树上的叶子都掉了一半。地上全是红的、黄的,像散落满地的金子。
竹网架设完,白杬跟兽人们总算是得空了。
白杬拗不过兔族长的要求,只能搬着住进了兔部落里的大房子里。
地里的庄稼收完了,度过冬季需要采集的食物自然不用像以前那么多。
这一年,兔族长不用绷紧神经,也能让部落安稳地度过冬季。
难得的,他又来找白杬说话。
老兽人老了,也累了一辈子。
现在闲不住,部落里的小兔子们大多不在,他就过来找白杬唠嗑。
白杬靠在草叶做的窝窝里,闭着眼睛假寐。
他眉头拧成结,看着苦恼不已。
兔族长一个老兽人吭哧吭哧拎着比他还大的白石头草,也就跟白萝卜一样的东西进来。“阿杬,阿杬,来吃点东西!”
白杬睁开眼,门口立着一个巨大的萝卜。
萝卜后头,是兔族长的两个立起来的长耳朵。
“阿杬……”
白杬单手拎起洗干净的萝卜缨放在小桌子上的盆子里。“您来就来,还抱这么大个东西,也不怕闪了老腰。”
“不会不会,嘿嘿……我年纪大了,但是劲儿还是不小的。”
白杬盯着他直喘气的嘴巴:“该服老的时候要服老。”
“哎呀,你快吃。”
兔族长跳过门槛儿,蹒跚挪到盆子边,将它往白杬的身前推了推。
“我专门选的新鲜的大萝卜,肯定甜。”
白杬无奈:“行,我吃。”
见他抱着大萝卜啃,兔族长笑得满脸褶子,和蔼不已。
想着刚刚白杬的脸色,他问:“你累着了?”
白杬摇头:“也没有累到哪里去。就是看兽人们的状态不对劲儿,脑壳疼。”
之前打盐井的时候他就跟兽人们说清楚了,这个东西可能没个半年打不出来。
兽人们当是也点头表示知道了,可是现在真正做下来,时间长了还是会出现一点问题。
尤其是在这次将管道架设完毕之后,盐井还没有打出来,兽人们整个状态都不对劲儿了。
白杬狠狠地啃了一口只比他脑袋小了一点的萝卜,有气无力道:“架设管道的时候,他们浑身的干劲儿。不说我,兔部落里的其他兽人肯定是也看出来了。”
兔族长揣着爪子,点头。
“但是随着管道架设好,这才没几天,兽人们比之前更焦虑。”
“我跟他们说了,让他们先跟其他的兽人换班儿,让他们休息。可兽人死犟,不听。”
兔族长的短爪子掏了掏自己的胡子,安慰道:
“这是部落里的大事儿,他们担心也是应该的。”
“要不这样,你让他们来我们部落里玩玩儿。正好我们今年大丰收,要庆祝。”
白杬:“行,我去问问。”
转移焦虑的最好办法,一个是解决问题,一个是转移注意力。
既然问题目前解决不了,那就转移注意力吧。
兔部落融合了自己以前的兽人,现在是也是黑狼领地里的大型食草部落。
丰收之后庆祝,是兽人们感谢兽神庇佑同时奖励部落里辛勤了一年的兽人们的方式。
一般是允许兽人们大吃特吃。
只要胃口好,从下午吃到晚上都没有问题。
兔族长邀请,去一下也无妨。
但是第二天,白杬跟兽人们说了。却没一个愿意的。
问就是活儿没干完,部落里等着吃盐。
白杬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直接脸一黑,用小木棍儿驱赶着到人家部落里。
“今天你们给我把心情调整好了,要是还想来的时候这么颓丧的样子,我真给你们换了!”
“阿杬——”
白杬别开头:“叫阿杬没用!”
“祭司……”
白杬磨牙,手指使劲儿戳着兽人的胳膊,恶狠狠道:
“你瞅瞅你们现在这个样子,像黑狼部落里朝气蓬勃的兽人们吗?”
“要死不活的!连兔族长都比不上!”
兔族长示意跟来的小兔子待客,笑道:“就是,连我这么个老兽人都比不上。”
“还是年轻,太急躁了。”
“阿杬,进去坐吧。我要介绍个兽人给你。”
“小兔崽子们,待好客人知道吗?”
“知道啦,族长爷爷!”只有黑狼兽人腿高的奶兔子们脆生生道。
“走吧,尊贵的客人们,我带你们去玩儿。”大白兔子领头,蹦跶着往前跳去。
兽人们无奈,苦着脸跟上。
兔部落的庆祝会办得很大。
除了邀请了黑狼部落, 还包括黑狼部落领地里的其他所有的兽人部落。都是由小兔兽人专门去送的信。
白杬跟着兔族长走过这些兽人身前,一一点头跟他们打招呼。
兽人们受宠若惊,连忙站起来, 看着白杬腼腆地笑。
兔族长站定,对他们点了下头道:“你们玩儿, 我跟阿杬祭司说点事儿。等会儿再出来陪你们。”
其他部落的兽人连忙摆手:“你快去,我们又不是第一次来, 不用你招呼。”
这些兽人里面, 大部分是比兔部落晚来狼部落的。
所以在黑狼部落领地里需要注意什么,该做什么,他们通通都会请教兔部落。
这一来二去, 也就熟悉了起来。
加上食草兽人大部分性子都和善,也比食肉部落间的关系更亲密, 所以在兔部落总归是要比他们在狼山的时候要自在一点。
白杬见状,想到之前自己想的搞一个部落间的交流会。
加强黑狼部落与其他部落的交流。
现在看到兔部落如此,内心又有了想法。
但看这会儿兔族长目光坚定,一直往部落的深处走, 他知道这次见的兽人对兔部落来说尤其的重要。
所以白杬暂且按下心中所想, 跟着兔族长走。
一路拐弯绕行,渐渐的, 他们进了兔部落前的山中。
他们寻着山谷, 找到了一个亮着光的地方。
光好像是从山里透出来的,浅淡如裹了一层薄雾。朦朦胧胧, 叫人看不真切。
“到了, 就是这儿。”兔族长转头对着白杬露出一脸轻松的笑意。
“走吧, 进去。”
白杬点点头, 跟在兔族长身后。
山洞很隐蔽, 面前就是一个石壁。
需要在石壁间的小巷子里拐个几道弯才能来到洞口。
白杬这时回头再看一眼,只能看到身后的一堵厚实的墙。而被石壁围起来的如井口大小的天空,上面星辰几颗,安静闪烁。
“这里好安静。”
兔族长笑呵呵地冲着他招手,往里面走。
“是安静,部落里的崽子们闹腾。太爷爷不喜欢。”
“太爷爷?”
“是,我们兔族的太爷爷。”兔族长自豪一笑,然后放低脚步。对着后面的白杬道,“他是兔部落里年纪最大的一位。也可以说,是东荒里最年长的一位兽人。”
白杬:“那确实是个宝贝了。”
兔族长被他这话说得心中慰贴。“我们兔部落就是将年长的兽人当做宝贝。”
小声说着话,两人到了洞里。
山洞很大,在靠近最里面的石壁边建着一个精致的木房子。
矮矮的,跟那些小兔兽人们住的房子一样大。
木门是开着的,里面堆着一个厚实的草窝。
用的草料是细而柔软的那种,大概二十厘米高,里面有白绒绒的兔毛毛露出来一点。
窸窸窣窣的动静像在吃草,那露了个半身的兽人应该就是兔族长要介绍给他认识的太爷爷。
兔族长冲着白杬一笑:“正好,他现在还没睡觉。”
“阿杬你坐,我去叫他出来。”
白杬站在山洞洞口,里面的东西一览无余。
有两个矮小精致的木凳子,椅背上还刻着简单的花纹。着大小放在黑狼部落,像幼崽坐的凳子。
除了凳子,远离木房子的山洞中间,还挖了坑做了灶。
上面放着部落里之前送给他们的小锅。
白杬怎么看,怎么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望着兔族长一步步靠近那木屋,压低声音问:“会不会吓到,要不我出去站会儿?”
他记得,食草兽人很怕食肉兽人,这么大年纪万一吓到了……
“不用,他知道你。”
说着,兔族长在草窝边转身蹲下。
以前经常趴在大白兔背上的兔族长,现在背上也背了一个更年迈的兔兽人。
“你好啊,阿杬祭司。”
白杬走近,笑着道:“你好。”
“经常听说里,这会儿才见到。”太爷爷被兔族长放在了凳子上,他灰蒙蒙的眼睛看着白杬的方向,微微聚不了焦。
兔族长蹲坐在一边,搀扶着他的手。
“阿杬,这就是太爷爷,他从出生到现在,已经有一百三十个大荒年了。”
白杬挪开座椅,学着兔族长坐在草窝里。
他伸手,握住兔祖宗的爪子。“前辈好,我是白杬。黑狼部落的祭司。”
兔祖宗笑笑,手摇回来。
兔族长看了一眼白杬,道:“他耳朵不怎么好。”
言罢,兔族长凑在他的耳朵边,高声道:“阿杬祭司跟你问好呢!”
“你也好!”兔祖宗耳朵摇了摇,像春风吹过的低矮草丛。高兴得出不行。
“阿杬祭司,我好久之前就听说过你的名字了。”
“还是个幼崽呢……”
兔祖宗说话很慢,一句之后要停顿几秒,像是在蓄力。
声音哑哑的,但是听在耳朵里像佛寺里的木鱼声,莫名令人心安。
白杬看着老兽人的眼睛,脸上是后辈谦虚的笑容。“是,您面前,我确实还是个幼崽。”
兔族长看向白杬。
白杬眨眨眼。脑中白光一闪,忽然明了。
他清了清嗓子,大声重复道:“是,您面前,我确实是个幼崽。”
老兽人听到了。
他两个爪爪抱着白杬的一根手指。
白杬垂眸,从他的爪爪看遍他的全身。
也不知道老兽人原本是什么颜色的兔子,但现在上了年纪,全身的毛发全部变成了泛着光的亮白色。
微黄的灯光下,闪闪的,像贝母粉一般。
“阿杬,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趁着现在问问我们家太爷爷。”
“他是兔部落在位时间最长的祭司,知道很多东西。”
白杬一怔。
看着兔族长眼抽搐似的给他使眼神儿,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兔族长要带他来见他们的老祖宗。
之前那么多的时间,却没有提出过一次。
是看到自己那天下午的郁闷了吧。
站在兔族长的角度,黑狼部落本来就是他们的首领部落。
而自己只是个小得不值一提的食草兽人。
就算是部落里德高望重的前辈,放在任何一个首领部落里,都跟寻常兽人一样。
但是他就是带着他来见了。
这说明兔族长是真的将他们看做是朋友,也真诚地将他们当做亲密伙伴来相处。
白杬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脸上笑容真挚。
就像他之前说的,这么大年纪的兔祖宗,兔部落宝贝着。轻易不会让兽人去打扰。
但是他现在实实在在地见到了。
白杬喉间微涩,小辈一样带了些孺慕注视着面前毛发苍苍的兽人。
“我也叫您一声太爷爷可以吗?”
兔族长一愣,接着脸上褶子像开了的菊花,笑得比那灯光还耀眼。
兔爷爷没听清楚,但是白杬亲近的态度让他感受到了。
他慈祥地摸着蹲在身前的白狼祭司的头:“凡事慢慢来。”
“遇到问题要知道找兽人帮忙。”
白杬想了想自己目前的困境,很是干脆对自己新认的太爷爷道:
“部落里,乃至部落领地的其他部落也都即将面临缺盐的境地。加上虎视眈眈,不停骚扰东荒的兽王城,目前没有进展的找盐的事儿便更是让兽人们焦头烂额。”
“我也确实或多或少地被影响到了。”
他本来就愁曜去雪原部落的事儿,现在打盐井,做水泥,两个重要的事儿都没见到成效。
心里积压多了又因为是部落的祭司,不敢随意找个兽人说。
因为他一乱,部落就会乱。
憋得出久了,这会儿兔祖宗一问,白杬面上脸笑意道维持不住。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忽然发现,当祭司其实很难。”
兔族长也不忍地摸摸白杬的头。
还年轻呢。
狼部落情况特殊。
阿杬在成为祭司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老祭司带着。
其余的部落都是老祭司带个十几年,在年轻祭司熟悉部落事务之后慢慢放手的。
对比着,阿杬确实难。
但是阿杬也很厉害,狼山走到这个情况,他亲眼所见。
说是翻天覆地也不为过。
老兽人也明白白杬的情绪。
他慈爱地望着面前的小白狼,不免想起了自己当初接任部落祭司的时候。
那会儿,他跟他差不多。不过还是有上一任祭司带了两三年。
“孩子,你要记住一句话。”
老兽人轻拍着白杬的头,声音犹如来自亘古的远钟:“祭司司从部落,祭司生于部落。”
“部落在困难的时候确实需要承担起为部落掌舵的职能……”
“但祭司与其他兽人一样,是出生在部落的普通兽人。”
“大荒啊……遇到难事儿是常态。顺风顺水,为罕见。”
“你是祭司,也是部落的普通兽人而已。”
白杬听完唇角抿紧。
“可是不找到盐,不建城墙,一旦遇到危险我们就无路可退。”
老兽人如看破世事,一字一句道:“大荒秩序崩坏已经注定。”
白杬拧眉:“难道我们就不能保留一片净土?维持一个存在小秩序的地方?”
老兽人笑容和蔼:“没说完呢。”
“新秩序的崩坏,往往就代表一个新秩序正在悄然建立。时间不定,形式不定,期限不定。”
老兽人弯腰,目光徐徐落在这个在他看来,年纪小得如同刚出生的幼崽一般的白狼。
“或许不久,我们又会回到那个千百年前的世界。”
白杬心中一惊,睫羽像被狂风吹走的蝶,凌乱颤动。
他屏住呼吸,只听得见自己砰砰的心跳。
正在他以为老兽人察觉到自己的情况时,老兽人却笑了。
“阿杬,你不是黑狼祭司,你是这么多年后再次出现的狼族祭司。”
“你不用做什么。”
“你只要存在,狼族兽人、与狼族交好的兽人、期待和平秩序的兽人……他们,都会前赴后继地为你解决掉一切危险。”
“只是因为你是白狼祭司。”
“而不是因你是白狼祭司,而做的事。”
老兽人点点白杬的眉心,是个聪慧的小崽子。
就是现在不做什么,狼族现在也已经脱离了之前的困境,不会再落到以前只差一步就要消亡的地步。
所以白杬可以暂时歇息一会儿。
而他也知道狼族祭祀不会永远停下脚步。
因为他所见过的、听说过的所有狼祭司里,没有一个不干事儿的。
虽然说存在就是一种鼓励,但是每个白狼祭司都不甘于只是立在那儿当个泥巴。
不让他们做,他们也会做。
阿杬现在只是遇到困难,没转过弯来罢了。
颓然只是一时的。
老兽人浑浊的眼睛里雾霾散去,他声音浅缓,但坚定道:
“要是阿杬祭司有需要的话,我们兔部落可以为你献上一切忠诚。”
白杬猛地抬头。
发丝因速度过快打过脸,面皮隐隐泛疼。
他眼睛睁大,难掩震惊。
老兽人往椅后慢慢挪动,后背靠在椅子上。
他脸上笑意不减:“狼部落需要兽人。”
“兔部落以往虽然一直是坚持只接纳兔兽人,但是现在我们反而觉得,像鹿族长那么精明的兽人都强求着要加入你们的部落,那必定是你们足够好。”
“事实……事实也如此,你们值得各个族群尊敬。”
他眼睛半闭,看着是力气耗尽。声音也小了不少。
“兔部落有些聪明的小兽人。而且我们以灵巧的手而立命。阿杬若是需要,只管说就是。”
兔族长也没料到自家太爷爷会忽然表示加入黑狼部落。
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表情恍惚一瞬,继而狂喜。
兔部落从来都是一个族群一起生存。
遇到其他食草部落,也只是态度友好,保持戒备,并不会完全接纳。
部落里年纪越大的兽人,奉行这个准则就越深。
他想过跟其他食草部落一样,加入黑狼部落。可是一想到部落里其他的老兽人,尤其是面前这个。他就没想法了。
但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
太爷爷自己提出来加入狼部落。
自己提出来的!
“阿杬……”
见白杬愣住,始终没有点头。他立马着急了。
跟着狼部落多好!进兽王城都没这么好!
白杬深吸一口气,郑重道:“我们当然欢迎。”
兔部落他们一直有来往,知道这些小兽人最大的特点就是胆子小。
能将完全信赖地融合进其他部落。
还是食肉部落,这怕是在他们的生存中从未有过。
“那既然如此,我们以后就是一个部落了!!!”
兔族长忍了又忍,嘴角越提越高。
最后还是老兽人困了,挪开搭在他手上的爪爪。他立马爪子一揣,在原地高兴地转圈圈。
嘴里嘀嘀咕咕什么,白杬也听不明白。
感觉就像是摸猫的时候,猫猫舒服了发出的呼噜声。
白杬见状,粲然一笑。
如此,也不是增加两个部落的交流了,而是直接将兔部落的兽人变成了他们部落的兽人。
可以,这个办法,他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前面遇到那么多走不通的事儿,现在兔部落加入。无疑,他现在是身心舒畅。
不就是一点点困难吗?就没有他们过不去的坎儿!
思绪一通,神清气爽。
白杬看着毛发银白的兔兽人,弯眼浅笑。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果然,有些事儿还是经历多了的老兽人看得明白,想得通透。
“那我就让兽人们回去跟部落里其他兽人说说。”
“行!我是不是要跟着去一趟?”
兔族长立马站起来,原地绕圈走了几步,揣着爪子小碎步往前。
看着像是要出洞去收拾行李。
白杬忙拉住他:“不着急,部落里不是还有那么多的客人。”
“是!还有客人,阿杬那你跟太爷爷说说话,我出去招待其他客人。”
白杬:“好,那太爷爷要不要吃点东西?”
“不用,他吃了的。”
整个庆祝会,兔族长都是一脸笑意。
他常年含笑,但没有一次看着是尾巴都往天上翘。拿得意的样子,任谁都能看出来。
被邀请来的兽人们见了,不免要问上几句。
可兔族长嘴巴却严实,每次都打了个哈哈过去。
第二天兽人们离开的时候,没一个从他嘴里听到消息。
白杬带着兽人们离开的时候,看他们个个脸色好了一点。觉得出来放松一下还是有一点用处的。
过几天后,他带上一批筛选出来的疲惫兽人,跟兔部落一起,回到了狼山。
而想知道兔族长之前那么开心是遇到什么事儿了的其他部落,自然也就在几天后知道了,一向单打独斗走大荒的兔部落居然也加入了黑狼部落。
这下,所有狼族领地的部落都沸腾了。
先是鹿部落死皮赖脸,再是胆小兔部落心甘情愿加入黑狼部落。
黑狼部落真的有那么好?
那是当然!
只要是在黑狼领地生存过的,就没一个不是这么想的。又不是瞎子,但凡是长了眼睛都能看出来。
这黑狼部落他们也得加!
当然,不是这么草率的一个决定。各部落里开了个会,全部同意之后,立马匆匆赶往狼山。
就怕慢了一步,人家不要了。
自此,狼山又是一阵热闹起来。
而白杬那兽皮上统计的全部部落,都有意愿加入黑狼部落。
消息一出,无论是被白杬带回来休息的兽人,还是在南边颓废的兽人,全部精神一振。
秋季结束,黑狼部落的考察完毕。
狼山领地内,所有部落皆成黑狼部落兽人。所有兽人人数加起来,第一次超过了万数。
从千出头,到万出头。
对比兽王城,虽然狼兽人依旧少。
但是这么多的兽人,大家拧成一股绳。前路不再茫茫,满是希望。
兽人们也能提起劲儿了。
这手里的活儿,自然是越干越利索。
兽人纳入狼部落,他们居住的地方自己选择。
有的对食肉兽人心存畏惧的,或者是觉得自己原来的地方就挺好的,不用搬到狼山。
而想搬过来的,也可以搬,没人拦着。
如此,狼山好一阵热闹过后,便是冬季了。
冬季的第一场雪下来时。
雪白色的飘花一朵一朵,轻柔地落在屋顶、草地、狼山……
寒风吹拂着,狼山山顶,窝在三角棚子底下的一家三口脸上都是兴奋。
树举着手接住外面的雪,简直要喜极而泣。
“呜呜呜嗷呜……终于,终于下雪了。”
草裹在兽皮里,强制抱住自己怀中见着雪想爬出来的小崽子。一巴掌拍向还在感慨的兽人。
树捂头:“嗷呜!都快下去了,还打我!”
草跟着树在山上生活了这么久,脾气是越来越控制不住。
“不打你打谁!”
“快点收拾东西,山上这么冷,崽子冻住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