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通叨叨,好歹是在早饭前弄完了。
送走几个兽人,白杬疲惫地靠在墙壁上,一动不动。
毛球球们也玩儿去了。
树端着盛好的肉汤放在白杬身前,“饿了吧?”
白杬睁开一只眼睛:“是出门一趟累得够呛,没半个月缓不过来。你说我怎么半点没继承黑狼的体质?!”
“现在这个样子就已经很好了,小时候才吓人。”
“你吃点热的,吃完赶紧回去继续睡,什么时候缓过来什么时候出来。”
热汤下肚,白杬身上舒服了些。
他爬起来:“那我走了啊。”
“走走走,快走,呆在这儿弱唧唧的看着碍眼。”
“你才弱唧唧!!!”白杬闷哼,气冲冲往外。
结果刚出门,就遇见了毛毛打湿了的小崽子。
“菇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菇一下子扑过来,抓住白杬的衣摆:“阿杬哥哥,我以为你又走了。”
“怎么会?”白杬将他抱起来。
白杬用兽皮擦干他的毛毛,抱回厨房让他烤烤火。
昨晚跟自己睡,崽子肯定也没怎么睡好,不然也不会补觉补到现在。
“小蘑菇来了,不哭不哭,叔给你盛肉肉。”
菇埋头藏在白杬怀里,鼻音浓重:“我没哭。”
“没哭没哭,是你阿杬哥哥在哭。”
白杬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以前怎么没觉得树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待在厨房,看着幼崽吃饭。
没多久,隔壁的屋子里睡着的灰狼兽人们也陆陆续续醒来。
谷和麦两兄弟将兽人们先带去河边洗漱,洗完了之后又回到厨房这边。
灰狼兽人多,山崖和屋子都有。为了方便,厨师队也分成两边做饭,兽人们两边吃饭。
白杬待在厨房,安静观察兽人们。
昨天回来的时候睡了一觉,今早又睡到现在,灰狼兽人们的精神比之前好很多。
眼睛有神,步履虽然缓慢,但不是那种一口气提不上来的感觉。
“大祭司。”
灰狼兽人们注意到白杬,立马移过来。
白杬微微一笑:“还习惯吗?”
“习惯。”兽人紧紧捧着自己的碗,嘴角咧到耳根后了。
“也别叫我大祭司,叫我阿杬就好。”
老族长拨开年轻的灰狼们,走到白杬的身边。
他抱着碗的手紧了紧,低声道:“阿杬,咱们这么多人,部落里的食物是不是不够。”
“没有的事儿。”
“我们虽然身体差,但是兽人的多,也可以抓不少动物……”
“不用。”白杬拍拍老兽人的肩膀。
手心全是骨头。
他手一滞,放轻了力道:“落爷爷,真的不用。”
“现在你们好好养身体,以后需要你们的地方还多着呢。”
树在后头应着:“都是狼族,分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你们现在不休息,以后就没机会休息了。现在养殖队的兽人还等着你们身体好了一起干活儿呢。”
老兽人红了脸。
“我们吃得多。”
“你们算什么吃得多。就一碗的量,黑狼吃要三五碗。”树收拾完了自己的灶台,双手一伸,勾着就近的两个灰狼兽人的肩膀。
“不用这么拘谨。”
“你们真要帮忙,那就快点养好身体。活儿堆着呢。”
被树这么一打岔,兽人们松了口气。
虚不进补,三个灰狼兽人吃的饭才抵得上一个黑狼兽人的。所以兽人虽多,但食材消耗扔在可控范围内。
等幼崽吃完,白杬见灰狼们没事儿,又抱着崽子回去。
外面下着小雨,正适合睡觉的天气。
白杬回去躺了一会儿后,又揉着脑袋爬起来。
这会儿,床上已经堆满了幼崽。
白杬将顽强趴在自己脖子上的狼崽子拿下来,戳了戳他细嫩的爪垫。“睡姿不好。”
狼崽子歪头往他手里拱。
“嗷。”
白杬笑着跟他贴了贴脸,还是决定去收拾他的红薯。
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再不扦插,到时候夏天来了,红薯下地就活不了。
反正雨不大,白杬穿着防水的兽皮,带着草帽就拿着石镰出去。
崽子们一蹦一跳地走到白杬身后。
白杬停在棚子的边缘,将幼崽们困在干燥的地方。
“不要出来,下雨呢。”
“阿杬哥哥就出去了。”
“我是大兽人。”
小崽子们一个搀扶一个,直起身子:“我们也是大兽人了。”
白杬扑哧一笑,伸手,戳了下中间支撑的菇。
“啪叽——”
崽子们全摔了个屁股蹲。
“阿杬哥哥!”幼崽气鼓鼓。
“好了好了……”白杬揉揉他们的小脑袋,“你们去帮阿杬哥哥叫些有空的兽人出来,就说种地了。”
“好哦~”幼崽们领了任务,欢欣地翘着大尾巴走了。
下雨天,雨水淅淅沥沥拍打在树叶上。沙沙的声音听着心宁神静。
白杬走到土地边。
看了看已经被雨水浇得膨胀的地,将鞋子脱了才进去。
红薯藤长势旺盛,他不在的时候兽人们也没忘了施肥除草。薯藤粗壮,小拇指大小。
石镰轻轻一割就下来了。
“阿杬,你就是闲不住。”
听着梦埋怨的声音,白杬回头,抿着嘴角笑了笑:“这不是雨小嘛。”
他扬起手里的藤条,有一米多长了。
“阿梦叔,红薯藤已经长好了,也该种了。”
梦伸手,弹了一下白杬的额头。
他皮白,就算是出去呆了那么久,身上还是跟雪一样的颜色。
梦这一下,直接让白杬的眉心多了一点红。
看着像个小玉人似的。
梦心疼地给他揉了揉:“弹一下就红,也亏得你能在外面过了两个月。”
白杬拉拉他的衣摆,摇了摇,撒娇似的扬起他白净的脸:“阿梦叔,你就让我做吧,待在山洞里我也待不住。”
梦轻叹。“犟不过你。”
这块地里的东西是兽人们伺候了几个月的,其他的都等着长大就好,但独独留着红薯藤还要做什么扦插。
兽人们等白杬回来也等得心急。
白杬让割藤,大家脱了鞋就往里进。
兽人多,上午的时间割完了所有的红薯藤。全部堆在棚子底下,白杬又领着兽人们剪。
这活儿轻省,山崖这边的灰狼见了,不等白杬开口,立马爪子伸了出来。
原本要做到下午的活儿,一个中午就没了。
当即,黑狼兽人们笑得脸都裂开了。
黑狼壮硕,一个抵得上两到三个灰狼的个头。白杬擦干手上的水,看着兽人们相差有些大的体型若有所思。
狼族的兽人,按理说长得都差不多。
但是灰狼兽人营养不好,劳累过度,看着也就黑狼兽人的下巴高。跟红狐兽人的体型差不多了。
白杬抿唇。
这么让他们一直待着不动也不行。
得让他们运动运动,不说多了,十几二十分钟的运动量得有。然后加上食补,一点点让他们快点恢复。
可是运动……剧烈的不行。
白杬手指不停地点着自己的下巴,他看着已经被黑狼兽人们带得声音大了一点的灰狼,手指忽然落定。
“要不,八段锦。”
“阿杬,你说什么?”
白杬笑着起身:“没什么,明天告诉你们。”
下午,除去在治病的,剩下的四百个兽人强势涌入河岸边的地里。一个下午便将白杬剪好了的红薯藤消耗一空。
白杬见状,只能说……
狼都是一个样。
都这样了,还能抢活儿来干。一点不爱惜身体。
但他也只能在心里念叨几句,毕竟他们初来乍到,想表现或者是想被得到认可,也是正常的。
见他们高兴,白杬也就随他们去了。
人多,分到每个人的手上的活儿就少。所以一天做下来,白杬还算适应。
但晚上睡觉,照旧,失眠了。
一到晚上,黑夜就会放大人的情绪。白杬脑子里各种坏结果都出现了一遍。
睡不着。
他爬起来,干脆把建立医疗小队的计划书写出来。
没有烛火,白杬只能点燃了篝火。
大荒的植物动物资源充足。
参考华夏的中医,白杬相信,在足够长的时间里,大荒也能形成自己的医术体系。
他思考了下,慢慢落笔。
一写,白杬便沉浸下去。
直到听到即将出去狩猎的兽人们动静,他才恍然地看着洞外。天已经隐隐亮起了。
白杬困顿地打了个呵欠,看着写得满满当当的兽皮,将其仔细摊开在木桩子上放好,爬上床倒头睡了下去。
睡到上午吃饭的时候白杬还没有醒。
兽人们以为出什么事儿了,纷纷围在了白杬的山洞。
白杬被叫醒的时候看着床边几十双眼睛,噌的一下爬起来。
“阿杬,快别动,让祭司看看。”梦长臂一伸,单手将白杬捞回了原处。
白杬机械地眨了下眼,紧绷的大脑放松。
他垂着肩膀,无奈笑道:“只是昨晚睡太晚了。我没事儿的。”
不说还好,一说兽人们全不赞同地看着他。
白杬不好意思笑笑。“我错了。错了,下次不敢了。”
“你还说不熬夜呢。”
梦捧着他的脸抬起,不怎么高兴道,“看看,眼睛下面都青了。”
白杬垂眸,低声:“那不是睡不着嘛。”
“想曜了?”梦松手,问得直白。
白杬纠正:“是担心。”
“行,是担心。”
“还困不困?困也先起来把饭吃了。”梦将夹在腋窝的小狼崽子往他怀里一塞。
“阿笑,看着你阿杬哥哥。”
他拍拍白杬的脑袋:“要不我让我家崽子跟着你睡?他抱起来香香软软的,可舒服了。”
白杬失笑。
“我的阿梦叔啊,你也不怕我睡着的时候把他压到。”
“没事,他比你还皮实。”
白杬无言,他低头跟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家伙对视。
“嗷!”
“知道你厉害。”白杬轻轻将他抱起,“我不睡了,大家也出去吧。”
见白杬没事儿,兽人们上前安慰似的磨了磨白杬的脑门。
白杬抱着小狼崽子挡住自己的脸,害怕他们又跟他讲道理。
好在现在吃饭时间,白杬逃过一次。
兽人们散去,白杬也将狼崽子放在床上,收拾好了起身。
随后,他一手小黑狼,一手兽皮。
先将昨晚上写好的东西送出去,然后再美滋滋地吃个饭。
填饱肚子之后。
白杬带着幼崽们消消食。
遇上灰狼兽人,见他们眼睛四处看。
那找活儿的样子,看得白杬哭笑不得。
他干脆停下,身后悄悄跟上白杬的崽子们碰碰球一样,一个撞上一个,最后全扑在白杬的身上。
“阿杬哥哥?”
白杬将他们扶正,道:“咱们先去把屋子那边的灰狼兽人也叫过来。”
不一会儿,兽人到齐了。
除了灰狼兽人,还有祭司,老兽人以及有空闲的其他兽人。
草地大,白杬让他们站在一起。
“横排,竖排从高到低排列。”
兽人们面面相觑,不过还是按照白杬的话站好。
“阿杬,做什么啊?”
“教你们一个东西。”
白杬笑了笑,指着中间的兽人道:“这一排的兽人不动,其他兽人散开。相隔一臂的距离。”
白杬见他们散开完,点了点头,背过身去。
“阿杬……”
白杬:“嘘……跟我学。”
“记得量力而行啊。”
几百个兽人在平地上散开,整齐排列得非常符合黑狼兽人们的审美。有一个算一个,只要看见了,纷纷过来凑热闹。
最后整个队伍直接铺散开来,在山崖前占据了百米长。
“健身气功八段锦,预备式。”
“左脚开步,与肩同宽……”
白杬动了,兽人们也歪歪扭扭跟着动。清澈的大眼睛里透着好奇。
他们一边观察白杬,一边手忙脚乱地跟上。
身上穿的是兽皮,脚下踩的是草鞋,筋骨舒展时俊美阳光的脸上带着憨傻的笑。
好好玩儿……
山崖上,猫猫洞里。
月亮草部落的兽人不喜欢外面还残留着水汽的地,此刻趴在洞里围观。
“他们做什么?”
“阿杬在说啊。”
“听不懂,好慢啊……呵欠!一点都不好玩儿。”
“族长什么时候回来啊!”
领着兽人们在空地上打完八段锦,白杬已经出了一身的虚汗。
他抹了一把额头,白皙的脸上红扑扑的。
他看着面黄肌瘦的灰狼兽人们:“大家早上起来的时候打一遍。尤其是身体弱的兽人们。”
“先慢慢来,循序渐进。”
“阿杬,眉头都要吗?”
“不下雨就打。”
“阿杬,这个是干嘛的啊?能杀野兽吗?可是会不会太慢了?”兽人们一脸懵地看着白杬,也不知道阿杬是怎么想的这些东西的。
“锻炼身体的。适合现在体虚的灰狼兽人。”
一听是因为他们阿杬才教的,灰狼们看白杬的眼神儿顿时亮晶晶的。“阿杬,你真好。”
“啊……”白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咱不是一家人嘛,说什么好不好的。”
“阿杬,你就是很好。”
白杬捂脸,露出的耳朵尖泛红。
这么赤诚的喜爱,谁受得了。
白杬吸了一口气,正色道:“刚刚学会了吗?”
“一点点……”
“没事,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就是了。”
在月亮草部落兽人的眼里,这无疑是奇怪的一幕。等兽人们散了,他们又凑在洞口,嘀嘀咕咕:“我们要不要学?”
“阿杬说为了身体好。”
“你身体不好吗?”
“肯定比灰狼好。”
“那不就是了。”
“不过部落里有祭司真好。”猫兽人的眼睛一直看着白杬,眼里透露着向往,“其实,待在黑狼部落也挺好的。”
“可就是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过到什么时候。”
“哎!”
“哎……”
“你们倒是休息一下啊,这都已经离兽王城那么远了!”
糖身上扛着一个小兽人,有气无力地地冲着前面与他拉开了十几米距离的狼兽人喊。
“你怎么这么废!”
暗后退,捞过他身上的兽人放在拉车上。
被捞走的兽人默不作声,跟个沙包似的,完全听从黑狼部落的安排。
糖一口气喘不上来,气愤得想扑上去咬一口。
这一路上,他的脾气是越来越暴躁。
“你以为谁都是你们黑狼部落的兽人啊!你们就是一傻大个!”
有力气了不起!
还不是靠着钻地洞才能进去兽王城!!
曜:“小声点。”
糖被暗沉沉的目光看了一眼,被迫噤声。
“蠢狼!”他气弱,但是还是嘴硬。
没兽人理他,跟一拳打在毛毛上似的!
“气死我了!”糖狠狠跺脚。
他捋了一把遮住了眼睛的头发,磨牙取下腰间的木头,杵在身前。
他正要说话,忽然被边上的兽人捂住嘴巴。
“唔!”
灰狼:“有人!”
糖警惕蹲下,他盯着天空,一阵黑色的光影直冲而下。正好对着他。
“救命!!!!”
“嘭——”
小松鼠晕头转向地坐起来。他呆呆地看着面前脑袋上沾着草叶,一脸漆黑的兽人。
“糖叔叔?”
黑狼正好一爪子挥过来,糖忙道:“等等!”
他捂着肚子:“葵,你们怎么过来了?”
“是爷爷让我们来的。”小松鼠起来,离开还趴在地上的猫头鹰兽人。
他清了清嗓子,转头找了找。
找到那个气势最厉害的,他仰头,奶声奶气道:“盐已经被你们部落的兽人带走了。”
回头,他扯了扯糖的袖子:
“糖叔叔,你是不是要去黑狼部落?”
“我能跟你一起去嘛?”
“你去做什么啊?”
“我去找我的朋友玩儿啊。”说着,小松鼠对着爪子,沮丧地垂着大尾巴,“爷爷这一次不让我跟着去南边了。”
“兽王城里又不好玩儿。”
“但是我新认识了朋友,朋友说可以去他们哪里玩儿。”
糖看了一眼曜:“你得问他。”
“我跟阿杬是好朋友!黑狼族长,我可以去吗?”小松鼠一点不认生。
曜扫了他一眼:“继续!”
“可以吗?!”小松鼠呆呆地看着已经见不到人影的黑狼。
“没说不可以,那就是可以。”
糖被迫捞起地上的大猫头鹰还有小松鼠,痛苦地跟上。
“蠢狼!!!!”
“下次再跟你们一起赶路我就是大牙猪!”
葵伸爪指着前方:“糖叔叔,快点呀,他们跑没影儿了!”
糖抓狂:“啊啊啊!!”
傍晚, 下了雨之后乌云未散。云层压得很低,看得人呼吸不畅。
白杬检查完地里的菜苗,又摘了一些放在藤筐里, 抱到山崖前。
猫猫洞旁边,现在住着的是白鸟兽人。
白杬将还沾着新鲜露珠的缺缺菜端到他们山洞外。
东西放下, 他在墙壁上敲了敲。
等了会儿,一个白色大鸟脑袋伸了出来。
他眼眶一圈是鲜红色, 脖子细长。羽毛梳得整整齐齐, 颜色是如珍珠一样莹润的暖白。
“阿杬祭司。”
“雨。”白杬冲着满眼紧张的鸟兽人笑了笑,指着藤筐道,“缺缺菜是最后一批了, 给你们送过来一点。”
“谢、谢谢。”雨伸出爪子,将藤筐勾进黑黢黢的山洞。
白杬没动, 待兽人们将空了的藤筐拿出来的时候。白杬拎起,随后离开。
大锅前,球肩膀上趴着两个刚刚睁眼的小狼崽子,看着白杬从山洞那边过来。
等白杬近了, 他一手一个狼崽子往白杬的身上一放。
“嗷~”
“嗷!”
一声软乎, 一声铿锵有力。
白杬轻轻捧住两个狼崽子。
两个是双胞胎,才出生不到十天。现在都是黑煤球一样灰扑扑的颜色, 还看不出以后长什么样。
弟弟的体型比哥哥的大了一半。还好都健健康康的, 浑身是劲儿。
球红发披散,坐在兽皮上眉眼温柔。狐狸眼半眯, 是个慵懒的大美人。
“阿杬, 都这么久了, 他们到底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跟着从西荒那么远的地方过来, 又在部落里呆了半个月, 怎么着都得给人安顿好。
灰狼老族长落正好跟着部落里的老兽人们钓了鱼回来,白杬冲着他招招手。
落提着自己的木桶,往白杬身前放,“阿杬,吃鱼。”
白杬拍拍身边:“落爷爷坐,问你点事儿。”
“阿杬想问什么?”老爷子看着头手里盘着的狼崽子,笑呵呵地坐下。
白杬看他喜欢,递了一个过去。
老兽人连忙擦了擦手,一脸慈爱地托住狼崽子的小身子。
白杬问:“你们跟咱们部落里的白鸟兽人们熟悉吗?”
“算不上熟悉,但是知道一点点。”
说起这个,老爷子脸上不怎么好看。“他们啊,也是苦的。”
“以前兽王城还没找上他们的时候,几千个兽人一起飞在天上,太阳都能遮住。”
“后头被抓了去运石头,有摔死的,有累死的,还有被打死的。”
“本来他们那一批送完石头,也够兽王城的用了。能活下来的兽人不少。可就倒霉,遇上黑鹰部落跟苍鹰部落的争斗。”
“当时外头几个部落的兽人都被叫过去帮忙,黑鹰跟苍鹰打成一片。”
“鸟兽人几乎都看不惯黑鹰兽人那做派,加上他们在兽王城里被苍鹰部落帮过几次,所以他们在苍鹰失败逃出兽王城的时候悄悄拦了黑鹰一下。”
“可想而知,他们的结果。”
白杬抿唇,摸着狼崽子的手停下。
“之前听树说,黑爪部落当初忽然离开东荒,回来的时候他们领头的眼睛受伤了。”
“是不是因为这事儿?”
“是有这么一回事儿。”树抱着自己的大饭勺坐下来。
“你们在说黑鹰兽人?”
白杬被他忽然出声吓了一跳,没好气道:“走路不出声的?”
树嬉皮笑脸:“那不是想听听你们是什么悄悄话呢。”
不理他,白杬继续问:“糖不是说的他们运石头运成了这样,然后受了惩罚,自个儿回去部落的。”
“也是。”落沉声道。
“黑鹰见苍鹰被放走,气不过。就跟兽王说还要石头,所以这本来可以回去修养的白鸟兽人又被拉去干活。”
“最后附近的石头都被拉完了,他们才被折了翅膀,扔下了城墙。”
“那么大个部落,最后就剩下这么点兽人。”
树搁下自己的大勺子,拎着狼崽子往里一放。道:
“咱们东边那白鸟部落不是年年往兽王的屁股上贴吗?他们跟咱部落的那二十几个也该是一家啊。”
“哪里。”落看了树一眼。
像是疑惑为什么兽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眼神比看幼崽还慈爱,还有点可惜。
树被他看得发毛,拎起大饭勺就走了。还连带着里面嗷嗷叫的狼崽子。
球:“你小心点!”
树乐乐呵呵回道:“知道!我带回去跟我家那崽子玩儿。”
“落爷爷,咱不管他,咱继续。”
老爷子眉间的竖纹深了几许,声音苍苍:“白鸟兽人是大荒最多的兽人之一,他们有跟兽王城亲近的,有不亲近的。”
“虽说长得都一个样,但算起来也没多大关系。”
白杬轻叹一声:“那看来是不能送过去了。”
落:“送去哪儿?”
球戳了戳摸到木桶边的胖狼崽子的屁股,“他们都来部落这么久了,你们都适应了,可他们还成天待在山洞了。”
“虽说部落有活儿他们也做,但这么待下去也不是办法。”
白杬点头。
“是这样。所以我原本想着把他们送到东边的白鸟部落,现在看来……”
“怕是不行。”落接话。
他见狼崽子都趴在了木桶边,捞了两条小鱼出来,放在了他跟前。
“那他们又不出来,哪怕是见一点阳光我也不至于这么愁。”
落摇了摇头。
“鸟族兽人将翅膀看得极为重要。”
“现在白鸟兽人的翅膀虽然在,但是用不了了。他们不愿意出来也正常。”
“我记得白鸟部落里有个传统。”老兽人一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显得有些冷肃。
“没有翅膀的鸟兽人会被推下悬崖,或者是自己跳下悬崖,结束生命。”
白杬:“还能这样?”
球杵着下巴,将又爬到鱼儿身边的狼崽子拉着尾巴往后拖回来。
“我好像听说过,鸟部落里流传着个说法,鸟兽人飞不起就相当于死了。”
“是这样子的。”
“只要一心往兽王城靠的部落,几乎都会这样。连兽王城里翅膀受伤的黑鹰都会被从城墙上扔下来。”
白杬听了恶寒,道:“他们只需要强壮的兽人。”
白杬看着爪子勾着鱼往嘴里送的狼崽子,立马拎着后脖颈带到怀里。
摸着他下巴毛。
“我还以为是我们部落里都是狼兽人,他们怕。”
落族长笑着指了指一旁路过的灰狼和猫。
猫小,巴掌大。
但是两个爪子扯着灰狼的耳朵,威风凛凛地坐在狼的头顶。
“你瞧,月亮草部落这么弱小的兽人都能适应,他们就更能适应了。”
“何况黑狼部落这么好,他们过来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怕。”
落知道白杬不是因为他们吃白饭就要将白鸟兽人赶出部落的性子,应该是想帮他们。
狼族祭司,一如既往的心怀良善。
他笑容柔和了不少,温声道:“等他们什么时候接受了自己,什么时候就敢出来了。”
“那可能还需要好久。”白杬肩膀一塌,没精打采。
他担心的是白鸟兽人们成天待在黑麻麻的山洞里,本来身体就不好,万一精神再出了毛病可就更不好了。
落目光落在小狼在身上,慈爱不已。
“阿杬,这样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已经是想都不敢想的了。”
他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我们也是。”
白杬抱起小狼崽子,响亮地亲了下脑门。“那我就放心了。”
“嗷~”被亲的胖狼崽傻愣愣看着白杬。
“嗷呜~”白杬笑着蹭了蹭毛毛,又叼住他小贝壳一样还没长大的耳朵。
他很荣幸,有落爷爷这句话。
白杬神气地扬起下巴,举起狼崽:“这才哪儿到哪儿,有你们在,部落以后会更好的。”
落点点头,笑容满面:“那我让那些崽子们再努努力,多为部落里做点事儿。”
“诶……可不行。”
“好不容易养得能跑了,得好彻底。”
“行,都挺阿杬的。”老兽人留下两条小鱼给狼崽子玩儿,见没他事儿,便脚步轻快地走了。
白杬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山崖最边缘的山洞。
门半掩着,看不清。
想到医疗队的情况,白杬抱住小狼崽摇了摇。“还有得等啊。”
“嗷呜呜~”
球:“我还以为他们是怕我们才不怎么出来呢。”
白杬手指卷着小狼尾巴:“我差不多也是这样想的。”
“那阿杬……”球挪着,离得白杬近了些,“那他们是不是也算咱们部落的兽人?”
白杬没忍住,盯着那漆黑的山洞。
没看出个什么,他气馁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