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狼崽子懵懂歪头:“嗷。”
听不懂听不懂,嗷就对了。
“几个了?”挂好了,白杬问。
“十一!”
“吃饭了吃饭了——”
顿时,怀里的小狼崽子开始激动:“嗷呜——”
白杬失笑:“记住哦,吃完了我们继续。”
“好。”
夏天热,兽人们喜欢吃火锅但也经不起天天围在火堆边边流汗边吃。所以火锅变成了麻辣烫或者叫冒菜的形式。
简言之,就是把所有的菜备好,锅里先调个大骨头汤。
水一开,直接倒菜。
不用煮太久,捞起来后,兽人们自己捧着碗,按照口味去调料台。那里有专门守的大厨帮忙调料。
这样一来,吃得也舒服一点。
现在的菜品多了。
牛肉、羊肉片大块大块的,缺缺菜的叶子油亮鲜嫩。笋子也放了一点进去,还有蘑菇、吃着软糯的豆子等等。
要是受不住辣味的,加上胡草,单吃个蒜味儿也差不多了。
因为食材好,调味料的味道没放得太重,吃起来的味道也更多了一份鲜味儿。
兽人们吃得满嘴流油。
即便是烫到了也不松嘴,可见喜爱。
吃晚饭,白杬领着幼崽们继续。
兽人们则洗完了碗筷之后躺在兽皮上,吹着还算凉快的夜风,舒服地闭眼。
“嗡嗡嗡——”
小狼崽子屁股一痒,龇牙:“嗷!!!”
接二连三的兽人变做动物的形态。
不愿意像这样的,就盯着绕着自个儿飞来飞去的蚊子打。啪啪拍打的声音一下比一下狠。
白杬低头问小崽子们:“刚刚多少个了?”
“十一!”
“好,那我们继续。”
白杬放慢速度,挨个把挎包里的毛球递给兽人们。给一个说一个:“绑在身上,驱蚊驱虫。”
“十二……二十五……”
最后一个,白杬将毛线球给了曜。
“六十八!”
“呵欠!”崽子们被白杬遛得困了。
白杬蹲下:“现在知道了吧?”
“知道了!”
“好,那该回去睡觉了。”
“阿杬哥哥晚安。”幼崽们迫不及待地跑开。
以后离阿杬哥哥远一点。
“晚安。”白杬把他们全部送进了山洞才回去。
刚刚走了一会儿,吃撑了的肚子已经舒服多了。
他一进洞,靠在床头的曜便睁开眼。
眼睛亮亮的,像两盏灯笼。要不是白杬看得清楚他的身子,指不定心里会发毛。
“困了?”
“没有,等你。”
屋子里有水,白杬洗了个澡后倒了水,才回到山洞。
刚曲腿上石床。
曜的腿一抬——
白杬单腿没跪稳,直接往他身上一趴。
“你偷袭!”他咬牙。
低沉的笑传来。腰间一紧,白杬坐在了曜的腿上。面对着他。
“阿杬自己笨。”
白杬捂住他的嘴:“不要人身攻击啊。”
他吸了吸鼻子,靠近了曜,身上缭绕的全是他那股淡淡的青草味。
他凑近,脸挨着自己的手背。
手心处,是柔软的唇。
“我明天要跟着草去采集。”
曜顺着他有些湿润的头发:“要起来很早。”
白杬松开手,脸挤着曜的脸:“所以啊,明天早上你叫我起来好不好?”
曜就是个人形闹钟,只要他想,就没有起不来的。
“去找红薯?”
“是的,为了你下半辈子能够吃素吃得饱。”
曜一手勾着他的腰,一手护着他的后脑勺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好。”
白杬八爪鱼似的抱紧曜。
今晚的曜也如之前一样,凉幽幽的,比白天抱着舒服多了。
两人在黑暗中静坐。
曜顺着他的头发,让发丝快点干。
白杬下巴往他肩膀上一搁,熟睡过去。
次日一早,白杬被曜叫醒。
从来没有这么早起来过的白杬几乎是神体分离。
他走一步,摇三下。
最后直接把脑袋往曜的背上一搁,没骨头似地扒着他,让他带着自己走。
天还没亮,星辰几颗在天边闪烁。
白杬撑开自己沉重的眼皮子看了眼,闭眼往曜的肩膀上磕脑袋。
醒醒,醒醒。
想想红薯。
曜低沉的笑意透过胸腔在白杬的脸上震动。
“不许……笑。”白杬迷迷糊糊地歪着脑袋,身体越过他的手臂下滑。
曜弯腰,揽着他往身前一抱。做势将他往回带。“醒不来,那就回去继续睡。”
“我不!”白杬龇牙,一口咬下。
曜脖子上挂着白杬的手。
脆弱的喉结也没入他口中。尖牙抵着, 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咬破最外层的皮肤。犹如捕猎一般,一击毙命。
曜停下步子, 垂眸。“阿杬,疼。”
白杬皱了皱鼻子, 松嘴。
他鼻尖在被自己咬过的地方拱了拱,咕哝:“听话……”
“嗯, 听话。”曜喉结滚动, 声音微低。
清冽的眸光穿透夜晚的纱帐,覆盖在白杬的脸上。
看了半晌,怀里的人就这么歪着脑袋睡熟了过去。
曜心底一叹, 抱着没骨头似的人去跟狩猎部队汇合。
白杬在曜的身上赖了不到五分钟,脸上忽然贴来一块冰凉的兽皮。他一个激灵, 困意散了个干干净净。
“阿杬,醒了吗?”曜撤了帕子,眼中含笑。
白杬沾着水珠的脸皮肉绷紧,显得有些清冷。
长睫下, 看曜的眼神略带幽怨。半点不见刚刚哼唧耍赖的样子。
大家随便吃了一点肉填肚子, 随后借着月光,出发。
风声萧萧, 带着清晨的水汽飞速掠过。林子里雾气朦胧, 四处掩藏着兽人们走出来的路。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兽人们的毛毛尖尖挂上了细小晶莹的露珠。
大家习以为常, 抖了抖毛便放下拉车。狩猎队沿着猎物的痕迹找去, 采集队则就地开是找能吃的野菜。
白杬从曜的身上跳下来。
落地踩稳, 腰被控制在曜的两个巴掌间。白杬像出水的鱼, 只能动动自己悬空的脚丫子。
“放我下来。”
“穿鞋。”
曜将兽皮袋里的兽皮凉鞋拿出来, 然后往地上一蹲,将白杬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
他单手握住白杬的一直脚。
白杬一颤,猛地抽回:“我自己来,自己来。”
刚刚运动完的曜,手跟烙铁似的,滚烫。
时间还早,月亮露出浅浅的弯钩,边上星星几颗拱卫在它身侧。可能才凌晨五点的样子。
白杬快速穿好鞋,离开越坐越烫的大腿。
冬天曜抱起来舒服,夏天却像烧着火的炉子,碰一下就热。
“草,走吧。”白杬和草去找红薯。
草撒欢儿似的往林子里钻。白杬只能跟着在林子里跑。
曜起身,跟在白杬的身后。
天幕还没拉开,黑如墨汁。
穿梭在林子里,偶尔还会惊醒正在熟睡的动物,窸窣声动不动从脚边响起。
林子在南,枝叶葳蕤,茂密繁盛。
像一个蒸笼似的,感觉风都透不进来。没跑多久,毛褂子沾在了皮肤上,汗水直流。
“草,在哪儿啊?”白杬紧跟着前面的兽人,声音微紧。
一个动物忽然侧边跳起,踩了白杬一脚,又飞快远离。
白杬呼吸一滞,猛地后退。
曜正好上前,两人撞在一起。前胸与后背相贴。
白杬被撞得往前倒。
腰间横来一直手臂帮他稳住,白杬紧握,松了口气。
“怕?”
白杬咽了咽口水,感受上头顶呼吸的温热,轻轻点头。
草回头:“阿杬,就快到了。”
“来了。”
胆子小不是他的错,白杬果断将自己的手往曜的手心里挤,然后无声望着他。
曜弯唇,鼻尖在他的额头上碰了碰。
随后手臂环绕他的腰,将人轻轻一提,快步跟上草。
虽然姿势有点奇怪,但是腰上抱得扎实的手臂让白杬安心不少。
采集队的兽人不多。
今天早上白杬跟曜过来,梦便空出一天在家里带崽子。
其余的兽人分散在这片林子,没有和他们一起。所以三人难免会显得有些空荡荡。
黑暗中,植物的光影一直在往身后移动。
一会儿走一会儿小跑,大概五六分钟,草才停下。
这样的距离对黑狼兽人来说不算远。要是有危险,呼喊一声,全力奔跑几十秒就能赶到。
“看,就是这儿。”
穿过这片林子,出来就是个小土坡。
上面草木倒伏,一会儿深一会儿浅,犹如狗啃。看就是被草霍霍过的地方。
小土坡旁边,野草与藤蔓产缠绕,焦黑的腐木断裂在地。新生的树只有手腕细长。
“这里遭过雷击。”
“应该是。”草指了指土坡,“上面的都已经被我割完了,不过下面还有一大片。”
森林里的树生长极快。雷击后流出来的空间会被迅速占领。植物为了获取阳光,竞争生活的空间,一年能蹿极高。
看这里树木的情况,雷击也就这一两年的事儿。
白杬想到自家的房子。
“我们那里应该没有遭过雷击吧?”
“没有没有。”草笑道,“我们那里都没有高高的树。而且那里有河,要是打雷烧起来了也烧不到我们那里。”
这就是以前选位置的那一代老兽人们的远见之处了。
白杬拍了拍胸口。
这辈子第一次住森林,难免多想。
放眼望去,地里的红薯多。草也多。白杬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草丛里有微光亮起。
“萤火虫……”
“发光虫。”草用手戳了其中一个。萤火虫受了惊吓,立马往叶片后面躲。
晚上的时候,他们部落前面这萤火虫格外的多。
时间虽早,但是耽搁不得。
白杬收敛心神,拉着曜一块儿到最近的藤蔓前。
“有奇怪的动物吗?”白杬半蹲,低声。
低笑传来,白杬羞赧。
他快速伸手,将藤蔓周围的草扒拉开,露出完整的藤蔓。
他先试着沿着根茎扯了一下。土地松软,缓缓带出地下的东西。
白杬疑惑:“草,这么松软的地你是怎么扯断的?”
“啪嗒——”
白杬猛地后坐。
草哈哈笑出声:“呐,你自己不也扯断了。”
白杬坐在曜的脚背,看着手里半截拇指粗细的东西。具体是个什么颜色……
曜大手在断了的红薯侧边,张开,几只萤火虫同时闪烁着光。
白杬眨眨眼,嘴角扬起。
白心红皮,红薯是淀粉含量比较多的一种。朋友家一般用这种红薯喂猪或者是做淀粉。
萤火虫腾空,安静打着灯飞走。独留红薯的味道缭绕在鼻尖,浓郁香甜。
“阿杬,是不是你要找的?”
“是。”
草积极:“那我们割吧!”
“等等。”白杬连忙阻止,“我想要的是它的根,现在还没长大。”
草果断起身:“那等它长大了我们再过来。”
白杬:“里面这么多的杂草和树。”
草:“阿杬,你不会想在这里种地吧,这里离部落那么远。”
白杬:“我要是把这一片收拾出来,草你觉得能不能保住?”
“不能。”草想都没想道。
曜:“确实不能。”
白杬拨弄下叶片,手捏了一点土细看。
现在夏季,红薯正是膨大的时候。
拇指粗细的东西,挖回去也没用,种不活的话损失就太大了。还不如就在这个地方让它生长。
这里的土是沙土,出产的红薯个头应该会比较大,比他们河边也不差。
草见白杬不动,默默蹲在他身边:“要种也可以,这里还是我们部落的领地范围。”
白杬看着刚刚断了的那根藤蔓,摇头。
他找了个木棍,将地里剩下的那半截红薯挖出来。
半个巴掌长,一样的细。
“这片红薯是不是在这个地方很久了?”
“可不是。”草指了指后头的林子,“这一片全是这东西。”
白杬:“那就先不管,秋天的时候我们过来收。”
兽人们捕猎并非一直在一个地方,不可能天天过来。
这边收拾出来,就是一块明晃晃的靶子。
太远了他们顾不上,还怕跟黑狼部落不对付的鬣狗部落之流会过来毁掉。
白杬拿上手里的断了的两根儿,看着前方一片过于繁茂的红薯藤。
“部落里喂猪的植物是不是不够了?”
草点点头:“我看他们忙不过来,所以在外面也帮他们找一点点。恰巧找到了这个。”
东西多,林子里的动物会吃也吃不完。他只要一点种薯就好。
“那我来弄猪草。”
“行。那我去找其他能吃的。”
草又跑进了林子里。
这地方就留下白杬跟曜两个。
曜动了动脚,问:“阿杬,做什么?”
白杬脸猛地一红,连忙从他的脚丫子上起来。“你干嘛!”
曜:“脚麻了。”
曜看着瞪圆了的一双眼的白杬,弯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他脸上,细声哄:“不气。”
这谁受得了。
白杬像被浇了水的木柴,“噗嗤”一下没了火。
“没……没没气。”
曜垂眸,注视他的脸:“可脸烫。”
白杬看天看地不看曜的眼睛。
脸上的视线黏糊糊的像化了的糖水似的,白杬颤着指尖,推了推他的脸。
“别、别撩我。”
“干正事儿呢。”
曜顺着他的手直起身:“嗯。”
“原来杬害羞了。”
白杬呼吸一滞,接着气急败坏:“你才害羞,你全家、全部落都害羞!”
“干活!”
曜话里含笑:“好,我害羞。阿杬要我做什么?”
“割红薯藤。一株红薯留下两三根短一点的藤蔓就好。”
“好。”
干起活儿来,就没什么顾忌了。
白杬先用树枝在里面扫一遍,驱赶了动物后,直接爪子割。
兽人们在林子里采集,白杬就把这一片红薯藤收拾出来。顺带将地上大一点的树去掉一点枝叶去掉,让下面的红薯能晒到足够多的太阳。
忙完这一切,天已经在亮了。
地上的红薯藤一捆一捆扎起来,不用兽皮袋子,直接抱回去往拉车上绑。
一块地攒了满满一车。
“阿杬,你不是说不动吗?”草抱着一大兜子的调味草过来。
“只割了一部分的藤条,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藤条绑好,白杬没有再过去。而是跟着其他兽人们把采集的活儿干完。
现在采集不仅仅是要采集兽人们野菜,遇到了草药、调味的植物都要收集起来。多的就晒干,留着冬天吃。
“阿杬,我挖了一棵这个,你闻闻。”
阿梦叔说得没错,草确实喜欢在林子里翻来翻去,熟练得像在自己家一样。
白杬还没看清他手里的东西,就闻到了一股劲儿很大的味道。
“花椒。”
“原来是花椒啊。”
草几下把上面的叶子摘了,随后扔掉还沾着泥土的小树苗。
“扔了做什么?”
“我已经摘了叶子了。”部落里用的都是大花椒树的叶子,树枝有刺,用不了。
白杬:“其实最好的是它的果子。我们用叶子是因为果子现在还没有长出来。”
“根你都扯下来了,拿回去种吧。”
“嗷。”
草把小苗夹在红薯藤里面,兴冲冲道:“还要吗,我去扯。”
“别别别。”白杬拉住他,“现在这个季节不适合移栽植物,这个你扯都扯了,我只是拿回去试试。”
草遗憾:“那好吧。”
采集队将带来的几个兽皮袋子装满,兽人们扛着猎物回来了。
这次有大荒牛,也有鹿、红鸟……
诶?笨笨鸡?
“怎么想着抓鸡了?”白杬疑惑。
笨笨鸡可能够一个小幼崽的肚子,抓这个占拉车的空间,也耗时间。
对于兽人们的食量来说,不怎么划算。
飞道:“我看部落里在养,刚好走路的时候踢到了,它不动就给它抓了。”
白杬一笑:“确实天黑的时候好抓。”
暗:“太阳出来了,回去了。”
金光已经透过了地平线,暑气开始蒸腾。
兽人们赶忙装好猎物,回部落。
到部落时,上午的饭刚好出锅。
狩猎采集队的兽人们出门只吃了一点,现在早已经饿了。
喊都不用喊,他们立马扔下拉车,挤到吃饭的兽人堆里,找定一个没兽人的碗开始埋头苦吃。
树喊:“阿杬,快来。”
白杬拎着装笨笨鸡的兽皮袋,道:“马上。”
走到鸡圈边,白杬看着空空荡荡的围栏。
“树!里面的笨笨鸡跑了?”
“阿杬,快点过来,有你想吃的笨笨鸡和笨笨鸡蛋!”
两人同时出声。
白杬哑然。
他把笨笨鸡放进去。走到吃饭的兽皮毯子边。
“我什么时候说想吃了?”
“你在围栏边盯着笨笨鸡站了那么久。”
白杬闷笑。
行吧,是他想吃。
他给自己留下一个鸡腿,其余的都分了出去。
笨笨鸡的味道很好,虽然没灰灰鸟的肉嫩,但也算不上柴。
大厨们用的是最简单的炖煮,味道比农家里养的土鸡味道还要香。
白杬咬了一大口,再来口金色的汤。
脑中已经想的是小鸡炖蘑菇、辣子鸡、熏鸡、酒香鸡……
饭后,太阳已经有些晒了。
兽人们也躲进洞里。
“阿杬,那个是不是你要找的东西?”
梦腿上,黑狼崽子抻着毛绒绒的小爪子平趴着。
梦给他梳毛。就停下问给话,他便哼哼唧唧,奶声奶气。
白杬捏住他黑漆漆的爪垫,笑道:“是。那地方还挺多的,以前也没在其他地方见过。”
梦:“可能鸟儿带来的。”
“也可能像咱们后山的酸果树,是其他部落带过来的。”
“是有主的吗?”
“阿杬啊,这是黑狼部落的领地。领地里的东西,自然归自己的部落所有。”
白杬点点头。
那里没有其他兽人留下的气味,也没有种植的痕迹。
他们部落领地里的食草部落也没见种这个的,那就可以挖。
白杬没继续想这个事儿。
他抓着其他的幼崽放在自己腿上,也拿了梳子给他们梳毛。
呼噜呼噜的声音传到其他兽人的耳朵里,渐渐的,兽人们纷纷趴下。大家一起梳毛毛。
春困夏乏。
早上起来过早,兽人们饱了肚子,安心地在梳毛的享受中睡个回笼觉。
白杬挨个儿给小崽子们梳完,转头往身后的大黑狼身上靠,眼睛浸出困顿的眼泪。
阳光不断向着山洞的方向侵入。
兽人们无忧无虑地颤了颤耳朵,肚子缓缓起伏。睡得更熟了。
下午,蝉叫得更大声。黑狼们耳朵盖在头顶,幽怨地看了一眼山林。
睡了一觉起来,精神百倍。
白杬顶着草帽出去。
部落里的牛羊都在树荫底下趴着睡觉,它们面前的草堆得严实,吃完了就有兽人补上。
白杬脚步一顿,转个放向去储物洞里拿了一点的盐块出来。
他在盐块下面垫着兽皮,放在它们跟前。
动物同样需要盐分。
部落的盐不多,牛增加到八头的时候,白杬才将部落里多余的那一小袋巴掌大的盐交给了养殖队,让隔三差五地给喂一点。
阳光透过树缝,落下斑驳的亮光。
青年绸缎似的头发上,是一道道不规则的光晕。阳光像在作画,携着金芒流动。
白杬盘腿坐在树底下,撑着腮帮子,静静地看着牛羊懒洋洋地趴在地上舔盐。
曜走过来,往他身边一坐。
白杬转个头,眸光点点,从他的脸一直绵延到他的胸膛手臂。“怕热你还出来干什么?”
“出来看阿杬在干什么。”
白杬左手撑着自己的脑袋不动,右手移过去,曲指在他手背青筋上按了按。
“湿乎乎的。”
曜翻开手掌,勾住白杬纤长的手指,交错。“想什么?”
“想咱们部落里的盐。现在是不是只有一袋了?”
曜点点头。
曜的侧脸硬朗,棱角分明。但是那卷而密的睫毛却柔和了他的气质。
这么低头,专注地捏着自己的手指玩儿,有点像找到了玩具的大狗狗。
白杬提起嘴角。
曜:“秋季的时候还有一次部落集市,阿杬不用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白杬侧头靠在他的肩膀,半阖眼扫过树缝中的阳光,“咱们吃的盐全是西荒的,就没有东荒的吗?”
“没有。”
“大荒的盐最重要,只要有盐的部落就会派兽人把守。”
“我们部落没有盐,北边的雪原部落有,但是只能自己部落的吃。”
“西荒盐多,但现在都归兽王城管。也只有在给兽王城那些享乐的兽人搜集好东西,他们才会拿出来交换一点点。”
白杬撇撇嘴,直起身:“顺带还能提高兽王城的威信。”
“嗯。”
曜看着交错的手。
阿杬的手白,像剥了壳的笋。皮肤也嫩,他就捏了一会儿,阿杬的手背上就起了一道道红色的手指印。
曜轻轻摩挲,心道:力气用大了点。
“命脉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这还怎么发展。”白杬仰天长叹。
曜长臂一伸,勾着白杬跟自己坐得近一点:“不这样,他们更不敢放我们在东荒生活。”
白杬咬牙:“卑鄙无耻。”
曜拍拍他的背:“夏天过了,秋天就来了。等食草部落的兽人们收完地里的植物,我们就可以开始去部落集市。”
白杬往他身上一歪,脑袋在他的肩膀上撞了两下。
鼻尖不小心贴到有了微微汗珠的皮肤,白杬也不嫌弃,反而将下巴搁在他的颈窝。
“咱们部落惨兮兮。”
树下坐着,有风的时候还算凉快。
白杬又是个不易出汗的体质,这会儿摸起来也是冰冰凉凉的。
曜干脆伸手将他抱在自己的腿上,方便他靠着自己。
他看着在兽皮上舔舐的牛羊:“他们要是吃盐,我们可以先去温泉那边搬一点石头回来。”
白杬忽然直起身,双手搭在他的肩膀,盯着他灰色的眸子。
“搬石头?”
“嗯。”
搬石头……
白杬深吸一口气,又颓丧着脑袋往曜的颈窝砸。
曜手快一步,护着他的额头,轻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怎么了?”
“地下有盐。”
“地下?”
“嗯。地下。”丘陵地区多井盐,只要打井下去,把地下的卤水取出来煮,那一口井盐可以管数年之久。
受益的兽人少则几代,多则几十代。
“那要挖坑吗?”
“挖不出来。泥我们能挖,但是泥下面是石头,有盐的那一层更是在石头下面。”
“以我们现在的情况,还不行。”
“那慢慢来。”
白杬眼中燃起熊熊火光:“不过在我有生之年,我绝对不会让黑狼部落一直受制于这个东西。”
转个头,脑门蹭到曜湿乎乎的脖子。
白杬的畅想暂时结束。
“还抱?我都给你捂热了,你看看你多少汗?”
曜托着白杬的后臀,站起来。
视线陡然升高,白杬手一把勾着他的脖颈:“抱我起来的时候提个醒儿,要是我没抓稳摔了怎么办?”
“不会摔到阿杬的。”曜仰头,下巴蹭了蹭白杬的胸口。
白杬伸手抵着他:“扎。”
他弯眼:“动不动就蹭,狗还是狼?”
曜也笑:“是狼。”
两人往林子里走,白杬斜斜地倚在曜的肩膀,路过养兔子的地儿时,低声道:“怎么感觉兔子又多了?”
“早上的时候,我教了会儿幼崽们打猎。”围栏另一边,响起山的声音。
白杬:“棚子里的兔子都放到这边来养了?”
山:“没有,这边都是新抓的。”
林子里的兔子活动空间比棚子里的大些。
下面浅浅地铺了一层碎砖碎瓦,周边依旧是用石块木棍拦起来的。
白杬看着里面依旧左一个坑右一个洞,还有像补丁一样四处塞洞的石头。默默将脸埋在曜的身上。
“阿山叔,要不……”
“阿杬,我们不累的。”山立马打断白杬的话。
他坐起来,也看着那起码十几个被堵住的洞,憨笑着挠头:“我们可以养。”
“没说不养。阿山叔,我问你个问题。”
“阿杬说就是了。”
白杬凑近曜的耳朵,低声:“放我下来。”
曜环住白杬的手臂紧了紧。
“快点。”白杬捏他耳垂。
曜矮身放下。
白杬摸了摸自己被曜的大爪子盖了一会儿就湿漉漉的小腿,坐下。
一边的天见状,从兽皮上滚了一圈儿,毛毛虫一样挪到山的边上。
“要不要叫圆和蓝?”
“我们来了,来了。”圆和蓝从山洞出来,脑袋上还顶着草帽。
白杬沉默一瞬。
他本来就想随便问问的,现在得仔细想想再说了。
“咱们部落的动物是肯定要一直养下去的。”
“我希望咱们以后的生活,就像是我说的那样,不需要天天出去捕猎,只在家种地养大荒兽就可以活下去。”
一听不是让他们不养了,几个兽人都隐隐松了一口气。
白杬淡笑:“咱们吃的肉多,大型的大荒牛、白羊以及大牙猪我都觉得可以继续养。灰灰鸟我们养过,很麻烦,这个不适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