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状,他立马问道:“树,今早吃鱼吗?”
树笑眯眯道:“嗯,我们吃鱼,杬吃牛肉。”
其他狼一听,纷纷垂头丧气地往洞外去。狼不喜欢吃鱼,狼吃鱼经常被卡住。
但是有吃的就不错了。
等这个冬季过了,他们发誓,这辈子都不吃鱼了。
白杬:“树!我想喝鱼汤。”
“鱼汤?”
黑麻麻的洞里传出树疑惑的声音,等他们三头狼出来,已经叼着了星祭司送来的大肥鱼。
树松开嘴里的鱼扔在分食物的兽皮上。
“嗯!鱼汤。”
白杬费劲儿地用骨针穿过兽皮,立马拢着身上的皮子起来。“就是把鱼放进锅里煮。”
树张嘴就要说“好”,可是想到阿杬是还没成年。
万一卡住了……
他看向白杬身后闭眼打盹的大黑狼。“曜。”
“听阿杬的。”
“那我煮了?”
他们部落附属的食草部落里经常喜欢用石锅煮东西吃。
无非就是将食物扔进水里,烧火就是。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不过幼崽喜欢,那自然要满足。
树没有丝毫的犹豫,叼起起冻得硬邦邦的鱼就要往水里扔。豪迈的样子看起来不是做饭,是要炸锅。
白杬目瞪口呆,立马道:“等一下!”
他一声高喊,解决完生理问题的狼们也纷纷跑回来。
脚步凌乱,气势汹汹。
白杬看着鱼身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厚厚的鱼鳞还闪着光,蹙眉。
“阿杬怎么了?”
“树,你欺负阿杬了?”
“叔/哥/阿爷帮你欺负回去!”
白杬闹了个大红脸,被一句有一句关心的话弄得不知所措。
曜:“没事,坐着。”
顷刻,山洞里安静下来。
白杬冲着狼群友好笑笑,道:“……我没受欺负,是鱼要处理一下。”
“唔!可爱!”
“阿杬胖胖的更可爱。”
“咦,要刚出生两个月的时候最可爱,我还抱过呢。”
“我也想生崽崽了。”狼群后头,体型稍小的黑狼小声道。
他话虽期待,可眼里满是落寞。
他身边的大黑狼蹭了蹭他的脖颈,安抚:“过几年,会好起来的。”
“阿杬好了,部落也会越来越好。”
“……嗯,会好的。”
“怎么处理?”
草凑过来,蹲在白杬的边上。
白杬环顾一圈。在一群狼的眼里,他只看到了好奇和……骄傲?
他们都不怀疑的吗?怀疑自己怎么知道这些的。
曜见白嫩嫩的阿杬迷茫的眼神,轻笑着蹭了蹭他的脸。“问阿杬呢,怎么处理?”
白杬咬咬牙,视线与曜灰色的眼睛对上。
他来了短短几天,曜在他心里是最聪明的。应该早已经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
“别怕。”
曜低头,鼻尖靠近。
湿漉漉地贴在白杬的脸上,沉稳的声音透着信任与鼓励:
“你是部落唯一的祭司。”
祭司,在部落兽人的心中,是沟通兽神的唯一。
白杬现在即便没有接受祭司的仪式,但部落就他这一头小白狼,又还是个小狼崽,自然是他说什么,部落里的兽人就做什么。
只要他想,部落的兽人对他的话是绝对的信服与纵容。
奇异的,在曜的鼓励下,白杬一直藏在心中的不安褪去。
他摸了摸腰侧压着毛皮毯子的又大又黑的狼爪,再抬头,眼里满是坚定。
“鱼……”
看着身边的树与其他狼跃跃欲试的样子,白杬一鼓作气道:“吃鱼的时候,要把腮掏出来,刮去鳞片,肚子里的内脏也要掏出来。”
他话音刚落,树已经将爪子伸了出来。
往鱼上一划拉,鱼尾巴那一截直接断了。
“我、我来。”白杬连忙道,“鱼放最边上那一锅的热水里。”
白杬拍了拍已经搭在自己腰上的黑狼爪子,“我去好不好?是热水,不冷。”
曜低“呜”一声,别开头去。
没说反对那就是可以。
白杬嘴角咧开,立马从黑狼身前挪开。
毯子里面,他早趁着起来的时候将几层柔软的兽皮用兽皮条绑在了身上。虽然看着像个野人,但是不耽误他干活儿。
曜尾巴甩了甩,慢悠悠地起身跟在活蹦乱跳的少年身后。
石锅边,白杬被黑狼们围在中间。
前面是火,后面是扎堆的毛绒绒,一点风都吹不过来。
鱼儿放入水,浸泡着。
过了十几分钟,白杬用山洞里现成的薄薄的石头片剔除鱼鳞,又将鱼鳃抠出来。
环境恶劣,只能暂且将就。
红艳艳的鱼鳃落在手里,他边对周围双眼亮晶晶的黑狼们道:“鱼鳃里面脏东西多,不能吃。”
外面的收拾完,最后才是鱼肚子。
他摊开白白的鱼肚,对着就近的草道:“划开肚子。”
草的爪子横过来,白杬立马戳了下狼爪垫。“是竖着划。”
草点点头,专注地看着皮垫子上的鱼。
伸爪,划拉。
草绷着毛乎乎的狼脸想:阿杬真厉害,懂得真多。
鱼肚子里还冻着,白杬也没再耽误大家吃饭的时间。
直接指挥着草用爪子一点一点将内脏与肉剥离。再冲洗一下,切成段儿扔进其余两口已经沸腾了的锅里。
“阿杬,剩下的也是这么做对不对?”
白杬点头。
剩下的鱼不等他动手,立马被其他的狼分完了。
第一口锅的热水用完,鱼全部收拾好。
白杬立马将这口锅重新盛起雪烧开,又丢了几块大大的鱼肉倒进去。
一共五条鱼,三口锅肯定放得完。
不过大家都以为只有白杬喝汤,刚刚做的那些都是陪着他玩儿。所以剩下一大半的鱼块,大狼们依旧打算分了生吃。
而树那边,已经有狼苦哈哈地去排队了。
兽人的恢复能力惊人,几天的时间,那些受伤的兽人伤口已经结痂。不用草追着涂草药,行动自如。那自然,之前的紧着受伤兽人的食物,也变得如常。
所以今早这一顿,只有五条鱼,明显是比昨天的量少了。
但白杬是想让大家吃饱。
肉吃不饱,喝汤总要喝饱。
三口石锅的量,却是不够二十六头狼吃饱的。剩下那些鱼还得煮。
白杬抿唇,不知怎么开口。
肩膀一重,大大的狼头搭来。柔软又带着点硬的毛毛擦过他脸颊,与耳畔的关切一样暖心:“饿了?”
白杬摇摇头,侧脸埋进毛毛里。
“让大家也喝汤好不好?”
三口锅里的鱼肉是能完全让他自己吃饱的量。而剩下的那么一点鱼肉,干吃的话,一头狼只能分到一点点塞牙缝的。
树耳朵抖动,听到了白杬的话。
狼群中,最为年老的黑狼丘笑眯眯道:“好,喝汤,喝汤。”
曜见趴在自己毛毛里的小白狼还不动,大脑袋推了推他。“丘爷爷说的,喝汤。”
白杬噌的一下站起,笑盈盈的。
“好!”
“我保证让大家吃饱!”
清亮声音传递到所有狼的耳朵里,大家纷纷扬起唇角。
白狼的话,他们从来都信。
即便白狼不行,那不是还有护着阿杬的曜嘛。
木柴燃烧着,锅里再次沸腾。
锅里鱼占五分之一,剩下的全是水。因为用的是石锅,白杬生怕好不容易磨出来的锅炸了,所以鱼事先没有煎,自然煮出来的汤色也不如以前做的奶白。
白杬凑近锅边嗅了嗅。
鱼汤鲜,都是纯天然的东西,味道倒是不怎么腥。且看着,白水里翻滚的鱼肉肉质也好,一丝一缕的。
鱼汤冒着泡泡,白杬心念一动:这汤里不放点东西可惜了。
“曜?”
曜深邃的眼睛里倒影出还带着稚气的少年。
“怎么了?”
“我能用一点点下午那顿吃的草根和果子吗?”
“想用就用。”
“好!”
树尾巴一甩,抬头挺胸往黑麻麻的洞里带路。“要什么,我帮你拿。”
“就是那个酸酸的果子,还有吃起来咔嚓响的草根儿。”
储存粮食的洞外,其余的狼趴在地上。四肢摊开,耳朵扣在头顶。
“好饿啊……”
以前早上起来都是直接填肚子的。
随着鱼汤煮的时间越来越长,鱼肉逐渐与鱼刺脱离。刚刚还寡淡的鱼汤也变了模样。浓稠微白。
淡淡的腥气像是随着鱼肉化开了,只剩下浓浓的肉香。
这鱼挺好。
“咕噜噜……”
“咕噜。”
此起彼伏的肚子叫充斥着山洞。
白杬出来之后也不耽搁,立马将处理好的一捆一捆的雪白草根打散,依次扔进锅里。一小捆是一头狼下午的口粮。
白杬悠着,只一个锅放了一捆。
而那干巴巴的,酸酸的果子,一个锅里放了两颗调味。
随着新东西的加入,鱼汤里的泡泡消失了一阵。再烧开,一股清淡的青草香与开胃的果味的酸弥漫。
山洞里,肚子叫的声音更多了。
树吸了吸鼻子,狠狠地咽了下口水。
“阿杬,可以吃了吗?”
白杬也饿,他抿了抿嘴坐回曜的身边。“马上马上。”
像是在安慰其他的狼,也像在安慰自己咕咕叫的肚子。
终于,锅里的草根膨胀了一倍有余。干瘪的果子炸开,软绵绵的像面包碎漂浮在鱼汤上,白杬道:“可以了。”
“嗷呜!”
“嗷呜嗷呜,我好饿!”
刚刚歪七扭八趴着的黑狼们立马排好了队伍,眼睛紧紧盯着三口大锅。
汤煮好了,新的问题来了。
这么烫的鱼汤,总不能抱着锅喝。
白杬眼睛在洞内扫荡,最后落在了自己手上的木勺子。“曜,咱们储存的像这种圆圆胖胖的木头多吗?”
“多。”
“那我要一个。”
“我去拿。”
白杬站起来跟上他:“你带我去。”
“行,你变回来。”
话音刚落,厚厚的毛皮落下。层层叠叠的黑色、褐色毛皮中间,有一戳白白软软的小绒毛在使劲儿挣扎。
“曜!帮帮我。”
曜一笑,叼着厚重的毛皮挪开。小狼顶着一头蹭乱的毛毛从里面钻了出来。
“走吧走吧。”
再饿下去,狼要炸了。
脖颈一重,白杬蜷缩四肢。也才几次,他就已经习惯了动不动被曜叼着走。
这次出去的方向与上次的方向相反。
没走多久,就是一个小小矮矮的洞口。里面全是木柴,整整齐齐垒得高高的。树枝放在一堆,树干像砌墙一样,在另一边。
半个冬天过去,木柴用了一半不到。
更深的里面进不去,也不知道这木柴有多少。看放置的年份,有今年砍下来的,也有往年的。上面有虫蛀的痕迹。
白杬一被放下来,立马下去挑选。
“曜,汤跟锅都很烫,要做碗才能喝。”
“就像这样。”
小小的白狼低头,两只爪子伸出来。
他试探着先在木头上抓了一下,随后鼓着腮帮子,双目紧紧盯着木头。铆足了劲儿,刨得飞快。
木屑纷飞,不一会儿,木头从中间凹了下去。
洞里的光线也暗淡了下去。
“也没多久,怎么就黑了?”白杬甩了甩头,迷茫。
“!!!”
“原来碗就是小一点点的锅。”
白杬抬头,见洞口已经快被黑狼们堵完了。他一笑,后退几步。“你们来了啊。”
“让他们自己来。”
说着,曜石就叼着白杬离开了洞穴。
大家正饿着,不管三七二十一。叼起趁手的木头开始刨。堪比大型机器作业,木屑乱飞如雪。
一时间,整个洞里都是木屑的味道。
睡觉的洞里已经没有狼了。
白杬回去之后立马变成人,又穿好了衣服。
曜一直待在他身后,安安静静的。
他视线扫过白的发光的小亚兽人,看着纤长的四肢和纤细的骨头上覆盖的一层软软的皮肉,心想:阿杬好像瘦了一点点。
眉头蹙起。
以前阿杬给什么吃什么,现在自己的口粮给他,他倒不会吃了。
曜的目光深深。
得想办法。
在其余狼刨碗的时候,白杬缩在曜的毛毛里,将手里的锅勺又处理了一下。
他捏出曜的一根儿大爪子,修了修多余的毛刺。又把勺子挖得更深。这让曜顾不得想其他的,只小心看着白杬,防止他动自己爪子的时候受伤。
打磨好,又趁着曜没反应过来,立马往山洞外面跑。
没离开一米,腰上一重,被结结实实地带倒在了黑狼背上。
“不许这样出去。”
白杬皱了皱鼻子。“这样方便。”
曜:“树。”
“来了来了!曜有什么事儿?”
白杬看着他们还沾着木屑的碗。“要用雪搓一搓,搓干净。”
“大勺子也需要!”白杬被大狼抓禁锢得动不了,只能高高举起自己手上的勺子,巴巴望着树。
“给我给我。”
“你一个小幼崽,乖乖呆在洞里面。”
手里的长木勺被叼走,白杬动了动:“曜,松一松,我不出去了。”
曜警告似的爪子在他背上拍了拍:“不许有下次。”
“嗷嗷嗷,没有下次。”
“可以了!”
白杬拉着大黑狼起身。然后,他就看见了黑狼们捧着的碗一个比一个大。说是碗不恰当,盆更合适。
脸上的笑意一顿,接着嘴角越来越高。
他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碗支出去。
“树。”
这会儿拿着锅勺的树自然地站在了分发食物的位置。
原本也负责分食物的两头狼湖与河对视一眼。
还有两口锅呢。
片刻,他俩就照着树手上的木勺子一比一还原好了。
三口锅同时打饭。
白杬莫名有种回到了以前学校食堂的感觉。
分食物的狼都分习惯了,三口锅下来,正正好给大小黑狼们垫个底儿。
得到了鱼汤,饿狠了的狼直接舔了一大口。
“嗷呜!”
“怎么了!被刺扎了!”
弹跳而起的黑狼冲出洞里,随后啃了一口雪回来。胡子一抖一抖的,还挂着雪沫子。
他委屈:“烫!”
白杬顿时笑出了声。
欢喜的笑声让大家紧绷的心放松。
白杬道:“鱼汤里也有刺,大家喝的时候小心一点。”
说着,他低头。
白净的双手捧着他脸那么大的碗。
长长的眼睫被水汽撩拨一下。很快蓄积起了晶莹剔透的小水珠,软软的唇贴在木碗边缘,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
草根混着鱼肉,卖相虽然不怎么好,但是味道却奇异的美。
腥味消失得一干二净,只是简简单单地和着雪水煮,味道鲜得掉舌头。
“唔!好烫!好好吃!”
“好吃,我以后每年都要吃。”
“呼噜噜……”
白杬从美味的怔愣中回神,才注意到耳畔是大口大口的吸溜声。之前还说鱼不好吃的树两只前爪紧紧护着自己的碗沿,屁股对着其余的狼,埋头苦喝。
而其余的狼也不例外。
一眼往去,竟然都是各自面对着墙壁,厚厚的爪子护着自己的碗。
在白杬的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们舒爽得炸开的狼毛和毛屁屁。咕噜咕噜不断吞咽的声音显示着他们对鱼汤的喜爱。
他嘴角翘起,捧着自己的碗喝了一口。
喜欢就好。
白杬侧头对着曜说:“明明他们之前说鱼肉不好吃的。”
曜喝了一半鱼汤,又将自己的碗推到靠着他的白杬身边。“狼兽人吃得快,鱼肉多刺,被卡住是常有的事儿。”
“他们不是不喜欢吃鱼肉,是怕吃。”
“嘴硬而已。”
白杬弯眼。
忽然觉得他的族人虽然长得吓人,但是很可爱。
听身边没有了动静,白杬知道曜又是向自己分食物了。他不禁道:“你吃呀,我够了。”
曜不动,白杬抬手久了一下他耳朵。“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曜看了他一眼,重新低下头去。
五条鱼本就是一顿的鱼肉。
肉不多,且只拿了一半来煮。
喝鱼汤容易饿,得喝饱了才行。所以剩下的鱼也没留着。
不用白杬说,负责分食物的树依依不舍地喝完碗里剩下的汤,立马开始弄第二锅。
雪水煮开,放鱼,一捆草根在加上两个酸果。
丘坐在火堆边。
嘴里磨着煮过的草根。见状,慢慢道:“曜,要不把下午的草根和果子全放进去?”
“这草根煮了之后变大了,味道沙沙的。比不煮的时候更能填肚子。”
众狼刚刚只顾着解馋。鱼汤的滋味还没尝够呢,更别说一头狼只有那么不够一口的草根。
沙沙的是个什么味道?根本就没有吃出来!
二十几只狼眼睛盯着曜瞧。
曜:“吃完了下午可没有了。”
白杬也是像让大家吃饱。
上一世的狼一天吃一顿也没什么,这一顿只要吃饱了就好,剩下的时候可以保持适当的饥饿感。
但是像他们现在,可以说除了他自己,没有哪一头狼吃饱过。
“没有就没有。”
“我还想吃。”
“对,我也没吃够。”
曜直起身,冰质的眸光扫过狼群。那一瞬间,白杬头一次在懒懒的曜身上看到了属于狼王的气质。
威武,霸气。
平日里的曜都是懒洋洋的,哪能见过这副模样。
曜垂眸,望入白杬亮晶晶的眼睛里。威严的气势陡然溢散,宠溺的笑意倾泄。
他用鼻尖挨了挨白杬的侧脸。
“好。”
“嗷呜嗷呜!”
“快点!放!”
白杬慢吞吞举手:“其实……还可以再做一锅的!”
“也行也行。”树立马熟练地将每口锅里还没煮熟的鱼捞出一半放在牛皮上。
下午份儿的草根与果子也分成两份。
加上早上那一次做饭,三次下来,日头已经到了正顶端。
山洞里,树将碗里最后一根草根用尖尖的爪子勾到碗沿。“呲溜”一声,吸进了嘴里。
木碗闷闷的声音接连落在皮子上。
黑狼们几乎在同时放下自己的碗筷。
一天之中最温暖的时候到来,冬季里难得吃饱喝足的狼兽人望着外面的阳光,无声地咧着嘴角。再捂着肚子摊开。
“嗷——嗝!”
树爪子捂着自己的嘴巴。前肢趴着不动,后肢在垫着的兽皮上踩了几步,慢吞吞地扭着屁股。腰上使劲儿,咕噜一转,缓缓地将自己翻了个面儿。
他喟叹一声,继续像一滩肉饼睡在地上。
“早知道鱼汤这么好吃,我们应该可以多存一些鱼的。”
他的左右两侧,湖跟河两头大黑狼打起了盹。沉闷又轻快的呼噜声惹得洞里其他吃饱喝足的狼们也昏昏欲睡。
“鱼原来这么好吃。”
“呼——”
丘那毛有些粗糙发白的脑门上,热气像熏香一样丝丝缕缕蒸腾着。
他苍老声音里多了些活力:“你要是有那个力气,可以去河上抓。”
“哼,冰那么厚。打开了也抓不到。”
淡橘色的阳光从洞穴外面落进来。
糯叽叽的白团缩在巨大的黑狼前肢之间。听见一片呼噜声中的议论,被日光找照得朦胧的耳朵尖尖动了动。
毛毛下的皮肤粉粉嫩嫩的,惹得大黑狼鼻尖凑过去,蹭了蹭。
白杬耳朵尖尖弹动,忙往黑狼的长毛毛里钻。
“曜,河远吗?”困顿的声音听在耳朵里更加的软乎。
曜:“不远。”
“那我……”
“不许去。”
“部落的食物不、不够吃的……”隔着厚实的毛毛,声音比说悄悄话还小。
“河里以前淹死过兽人,很深。吃的会有。”
曜舔着怀里的白团子,哄睡的声音越来越低。
等白杬的呼吸平稳了,曜才往了下外面的天光,拢紧了白杬的身体闭目。
草根能煮。
即便是雪地里去挖草根,曜也不允许白杬去河上。
渐渐的,山洞里除了黑狼们惬意的呼噜声,再没有了其他的声音。
白杬醒来的时候,山洞里窸窸窣窣的。
刚睁开眼,就看见面前的牛皮被大黑狼拖着离开。
而洞穴门口,早已经堆积起了不少的皮子。那都是吃饭的时候放肉用的。
“他们在干什么?”
“清理。”沉闷的声音自头顶传出。
白杬在曜的毛毛里翻个身,摊开肚皮面对着他。“之前怎么没见过?”
“树说你让用雪洗了碗,那皮子也搓一搓更好。”
“这样哦。”白杬眼睛微弯,笑眯眯的样子像吃到了蜂蜜的乖崽崽。
曜低头,看着小白狼的肚皮,上面小绒毛细腻。皮肤的粉色淡淡地透了出来。
很舒服的样子。
他轻轻地将下巴放了上去。
曜眯眼,耳朵尖尖后仰。
果然,软软的,舒服极了。
“唔!”白杬猝不及防,立马四肢僵硬。
脸侧是小白狼的爪子,曜侧头蹭了蹭。“要不要玩儿?”
“玩儿什么?”
曜眼神一暗,侧头,从边上叼过来一个黑色的毛球。通体黑色,在阳光下甚至发着淡淡的光点。圆胖圆胖的,有白杬的爪垫大。
白杬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
不过他都这么大了,怎么会玩儿毛球。
可心里这么想着,四肢已经快一步地合拢,将黑色的毛球抱在了怀里。
“嗷——”
奶凶奶凶的声音顿时吸引了洞口黑狼们的注意。
他们一转头就瞧见小白团子咬着毛球,后腿不停地蹬。
“嘿嘿,阿杬真乖。”
“看那眼神凶凶的,成年后一定能抓比他大十倍的大荒牛。”
“阿杬是亚兽人。”
“啊,那就是能采集比他大百倍的果子!”
玩儿着玩儿,白杬猝不及防与头顶的曜对上眼神儿。
灰色的眼睛。
本该是冷冷的颜色,此刻却染上了金色的温柔的色泽。
耳畔,被忽略的声音渐渐听清。
他僵直地回头。
二十几双幽幽的狼眼,极亮。
“嗷呜!”
后退一蹬,立马叼着黑球一头扎入曜的毛毛里。
“小阿杬,再玩儿会儿啊。”
“阿杬害羞了。”
“可惜了……”
七嘴八舌的,听得白杬的爪子张了又合。
他好歹是个二十几岁的灵魂,怎么半点儿抵挡不住手里着东西。
想着,他忿忿地往黑球上拍了一爪子。
都怪这个东西!
毛球滚了一巴掌的距离,他又红着耳朵,默默勾了回来。
毛球球不用细看,就知道是曜用自己的毛毛做的。因为上面有曜的青草味道。
一年到头鲜少收到人家礼物的白杬很珍惜,两只厚爪爪默默将黑球抱紧了。
察觉到自己毛毛里的动静的曜瞧着嘴角,随后抬头。
他看着蠢蠢欲动,对露出半个屁屁的阿杬伸爪子的树,瞪了一眼。
树背上的毛炸开,立马撤回手后退。
等白杬做好心理建设,从曜的怀里钻出来的时候,洞里的狼少了一大半。
他眨眨眼,迷茫。
“他们呢?”
曜鼻尖贴着他依旧鼓鼓的肚子。“想不想尿尿?”
白杬抬爪。爪垫粉嫩,按在曜的鼻尖。
“等会儿。”
他不好意思坐起来。
原来大家是喝多了水,出去解决生理问题了。
等山洞里的狼回来之后,白杬轻轻按了一下曜的鼻尖。“这、这会儿去。”
小声极了,要不是曜一直注意着他怕是要错过这一声。
他闷笑。
知道他们家阿杬害羞。
熟练地叼着脖子,带了出去。
白杬回来的时候又摸到了石锅边缘。
曜趴在兽皮上,默不作声。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精力旺盛的白狼。
“阿杬,要做什么?”树趴在地上。看白杬动,立马竖起耳朵,来了精神。
白杬看了一眼身后一直盯着他的曜,像自己动手是不可能的了。他无奈对树道:“帮忙把石锅用雪搓一搓,烧热水喝。”
他刚刚回来的时候看到有渴了的黑狼直接跑出去啃两口雪,然后又鼓着腮帮子傻咧咧地跑回来。
锅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烧点热水。
“等着。”树干脆道。
“我也去!”湖跟河兄弟俩异口同声。
湖跟河是双胞胎,比树小几个月,他们三个经常在一起玩儿。有活没活儿无所谓,因为他们三个凑在一起啃两口雪都有劲儿。
石锅被扛了回来。
三个接近一米九的,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男人只围着条兽皮裙。
狼兽人普遍生得高大,他们的皮肤也是麦色。
乍一看挺唬人,不过忽略这么大个子和骨架,其实他们的身上并没有什么肉。
肋骨都清晰可见。
这么瘦,到开春打猎的时候岂不是只剩骨头和皮。
打猎可不是玩儿,一个不慎就要受伤。
白杬心底一叹,当务之急,还是解决温饱要紧。
冬天没什么事儿,黑狼基本上是睡过去的。这会儿肚子好受,即便是午睡醒了,大家也是懒洋洋地趴在照进洞里的日光下,昏昏沉沉。
他们脑子空空,能闲得下来。可白杬不行。
想到曜的那句话,他深深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重。
“部落唯一的祭司”哪里是那么好当的。
白杬余光触及这些摆了一地的毛绒绒,暗暗咬牙。
白杬,你可以的!
脸上温热,曜厚实的毛毛贴在脸上。他低沉的声音徐徐:“想不想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