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杬是被饿醒的,他按压着自己的肚子。软乎乎又毛绒绒的,触感很舒服。
自己揉揉肚子上的软毛毛,脊背都舒服得舒展开了。
喟叹一声。
白杬费劲儿扒拉开曜糊在自己脑袋上的长毛,一眼对上了大开的洞口。
太阳出来了。
阳光是冰凉的,落在积雪上,泛着铁质一样的冷光。
洞口有狼将堵在洞门口的雪刨开。黑狼像在雪里滚了一圈,毛尖尖上沾着雪沫,连鼻孔里都有白了。
“咔哧咔哧”的声音不断,听得白杬的小耳朵颤了颤。
白杬站起来,习惯性的站姿放在此刻的形态身上,像举着前爪拉长身子要抱。
一时不稳,他立马腰上一扭,往曜的方向扑过去。
曜将他接住,拢紧。大眼睛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饿了吗?”站都站不稳了。
“有一点。”白杬垂眸,有些不好意思。
他尝试着再次站起来,这次是四肢着地。
唔,很新奇的感觉。
视力比以前更好,在山洞里都能看见外面一公里外的鸟窝。是用木枝和草做的。视角也广了。
他试着走动,没一会儿从跌跌撞撞的蹒跚学步到健步如飞,适应得极快。
白杬往洞口走。
本想看看外面的情况,可才离开曜一米的距离,便被他一爪子兜回了胸前。
“去哪儿?”
“看看外面长什么样。”白杬蹲坐在曜跟前,爪子扑棱着他说话时带出来的白气。
“等雪化了再去,外面冷。”
白杬听他哄小孩儿的语气,踩了踩爪垫下的黑毛毛,点点头。
等外面扫了雪的狼进来,树领着原本趴在小洞口的大黑狼进那黑麻麻的小洞穴。
接着,安静的山洞里热闹了起来。
“到时间了。”
“嗷呜~”
什么到时间了?
白杬转头,看到那黑麻麻的小洞穴里走出来的三头大狼。
他们三只,前后叼着一头大牛。
咚的一声,冻得硬邦邦的牛被放在了地上。
牛的肚子已经被破开,里面的内脏掏得干干净净。
狼群簇拥过来。
白杬看了一样依旧趴着的曜,默默靠在他的胸口。“分食物了?”
“嗯。”
白杬好奇,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已经伸出了爪子的树。
“用爪子切?能切得动……”吗?
话没说完,漆黑如铁,弯刀一样的爪子冲着牛腿划了下去。
那动作,轻松得像切豆腐似的。轻易破开了外层最坚硬的牛皮,继而划开冻住的肉。
层层红肉纹理展露,丝滑得堪比滑冰。
“好厉害!”
曜拱着他的脖颈,动作一停,声音低低的。“我也厉害。”
白杬低头,爪垫踩着曜的爪子微微用力。
像知道他的意思,曜将自己的利爪露出来。
跟黑曜石一样的爪子。颜色是澄澈的黑色,下面那一端薄一些。单是看着都觉得锋利无比。
白杬一脸赞叹,下意识去碰。
曜立马收了回去。“吃饭。”
靠近火堆,提前铺好的平整牛皮上,那么大的肉已经切完了。不多不少,一头狼一份儿。
不过分量稍微有一点点的差距。
多的给体型大的狼,而小的狼则吃少一点的。
大家从老少到青壮,挨个去领。然后卧趴在自己的位置,流着哈喇子慢慢地啃。
一口一个缺,咔嘣脆。
白杬发现他们的食物下面都垫着没有毛的皮。像是专门的餐盘一样。
还是爱干净的狼。
他自己分到的是里脊肉。也就是牛脊骨之间最嫩的那一部分肉。
他不知道的是,他是部落里唯一一头没有成年的狼。而部落里默认没成年的狼牙还没长得足够坚硬,自然吃的是最好咬的那一部分。
牛肉看起来挺多的,自己面前的肉就有十几斤了。
但是在曜的面前,就显得少太多。
这么点,或许还没曜的一条腿重。
放在有肉吃的季节,白杬预估曜这种大狼一天要吃刚刚那牛半个身子大小的肉。所以这一点可能也就是在肚子里勉强垫个底儿。
怪说不得要吃草呢。
无论是老狼还是小狼,都分外珍惜自己身前的肉。吃的时候连落在皮上的肉末都要仔细地舔干净。
白杬低头,该面对还是要面对的。
肉是红色的,细腻得没有一点脂肪。
白杬没吃过生肉,即便是变成狼了,也吃不惯。
面前的肉有淡淡的腥气,冻住了,没有那么血淋淋的。勉强能看。
饥肠辘辘的肚子在抗议。
白杬看了看自己的小爪子,放弃抵抗。不吃就得饿死。
颈侧微软,是曜在拱他。
白杬看清他眼里的催促,默默转头。
下一刻,自己的里脊肉边,又被曜放过来他的一半的口粮。
“阿杬吃。”
白杬摇头,只试探地咬住自己的那一份。
刻意不让自己去尝那味道。他屏住呼吸,囫囵咀嚼,只觉得这硬邦邦的口感像是在啃骨头,又像是嚼冰棒。
不过幸好,吞咽下去肚子便半饱了。
这一刻他在想,要是他的年夜饭跟着一块儿来了就好了。
“阿杬,吃。”
曜已经把他的那一份儿里带骨头的啃得干干净净。剩下一点点好肉的,依旧放在白杬的面前。
白杬舔了舔嘴巴。“你吃,我吃饱了。”
“那留着阿杬晚上吃。”
白杬看着其他狼还在抱着自己的肉慢慢吃,也不催曜。
“我能去看看吗?”
“嗯。”里面肉多,阿杬还小,看不出什么的。
得了允许,白杬起身靠近小洞穴。
门口的两只与肉奋战的狼并没有阻止。
里面的光线暗淡,但是现在的白杬能夜视。所以也能看的清。
小洞穴的入口有个两三米,能供两个曜并排通过。
越往里走,空间越大。
到最后,是一个巨大的置物空间。这个洞里堆满了刚刚吃的那种牛,还有长脖子的鹿,巨大翅膀的鸟等等……
垒砌着,像一座小山包。
而洞穴之中,还有其他洞的入口。
白杬一一上去。
有放置草根的,有果子的,还有小塔似的毛皮。
后头传来脚步声,是曜。
“里面闷。”曜的大脑袋蹭了下白杬的脖颈。
白杬走到曜的身侧。
刚刚看着还多的东西,有了曜进来一对比,立马显得少了。
狼群一天一头牛,还是吃不饱的那种。
六十天就是六十头。可这里看来,远没有六十头。所有的量加起来恐怕也就只有个一半。
冬季还剩四十天还好,若是六十天的话,后面的时间他们就要顶着厚厚的白雪出去捕猎了。
白杬不是没看过外面的环境。
雪都有一两米深,猎物稀少,在里面捕猎更是不易。
明明白狼还是小小的身子,可曜却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了老祭司脸上最常出现的神情。
“别担心。”曜舔了下白杬脸上的毛毛。随后一口叼住他的后脖。
“嗷。”白杬双眼圆瞪,被迫蜷缩四肢,随着曜的脚步晃晃悠悠。
头皮发紧,这该死的熟悉感。
“嗷?”
“……白狐祭司?”
“曜,狐族祭司来了!”
外面忽然有些嘈杂,白杬抛开心里的惆怅,一眨不眨地看着洞外。
光线强烈的地方,进来一个毛乎乎瘦巴巴的白色狐狸。他身侧跟着两只红狐。
“曜族长。”
曜轻轻放下杬,在火坑边端坐。“星祭司。”
白杬在曜身边坐下。紧接着就察觉到老白狐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杬。”星道。
白杬冲着他点点头。“你好。”
明明是小小一团,那严肃的表情看得大狼们心都化了。
兽人没有什么寒暄的习惯,狐部落祭司星更是直接道:“我听见你们的声音,所以过来看看。”
说着,他有些浑浊的双眼继续看着白杬。
曜见状,一爪子将白杬兜道自己身前。
“星看看,阿杬好完了吗?”
闻言,其他的狼兽人纷纷围过来。
星身后,两只年轻的红狐吓得毛都炸了。不过他们依旧绷着身子,紧紧守在星的身后。
“别怕,我们又不吃你们。”树一爪子拍人家背上。
红狐吓得直接跳了一米高,一头扎进星的大尾巴下。那蓬松的大尾巴像蒲公英一样完全炸开。
“呃……”
在曜灰眸的注视下,树闭上嘴巴,默默将屁股往后挪了挪。
曜收回视线。
星白胡子颤动,声音苍苍。“是好了。”
曜心生欢喜,重重地用舌头给白杬洗了把脸。
白杬后仰,立马在他胸前的长毛上蹭了蹭。眼尾绯红。
怎么这么喜欢舔他的毛。
红狐狸眨眼,顶着星的毛尾巴看着这个狼族的未来祭司。
白杬冲他笑笑。下一秒就被硕大的黑狼脑袋挡住了视线。
星起身,除了垂在身后的大尾巴能看,其余的地方都瘦得不行。“我先回去了。”
“树,送送。”
狐兽人的速度不算快,从他们的部落过来,要跑大半天。树虽然饿,但是跑还是能跑的。
“不用,不用。”
“我们自己回去就行。”两只红狐连忙拒绝。
“对了,还有我们族长让送过来的鱼,曜族长收下。”
在大荒,依附于首领部落的其他部落要每个大荒年要向首领部落送食物。一来是搞好关系,二来是处于其领地获得了庇佑作为感谢。
但是黑狼部落从来没有收过。
他们狐狸族群的数量比黑狼部落多,但是这次的战斗也是出了兽人的。
一战打下来,各家都要损伤。
存粮其实都大差不差,勉强果腹。
不过毕竟是上首领部落的门,不好空手,所以族长特地让他们带了几条鱼过来。
曜见状,点了点头。
见他收下,两只红狐松了口气。麻溜地去外面将剩下的鱼搬进来。
负责看粮食洞的两头黑狼压低身子靠近那木板上的鱼,屁股一撅,后退着将两只红狐挤走。
有吃的,当然要自己上。
五条大鱼,一条二三十斤。虽然刺多,但好歹是肉。
狼不喜欢吃鱼,但是没吃的时候草都能吃了何况是鱼。
曜跟星碰了碰脖子表示友好。
两只红狐不等树开口,飞快勾着木板上的藤蔓。星爬上木板钻进上面绑着的兽皮兜里。
他老了,可跑不动。
片刻,红狐同步跃出。消失在了狼山跟前。
树舔了舔鼻尖。“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他们怎么还怕我们?”
草默默道:“现在是冬季,没吃的。”
树不理解。“我们又不是黑爪部落。”
只有黑爪部落的才会在没吃的时候吃兽人。而他们的奴隶兽人怕被吃,都费了老命地帮他们囤积过冬的粮食。
所以即便是冬季,跟他们打仗的黑爪部落的兽人一个个都膘肥体壮的。
想起这个,树不免又气上次的自己没发挥好的战斗。
换做是其他时候,黑爪部落敢来挑衅试试?
不咬死他!
送走了星,树笑嘻嘻地叼着一条大鱼在白杬身前溜达了一圈。
白杬直勾勾盯着那条大鱼,脑中想的却是小山洞里的肉。
不够吃……
白杬爪垫在跟他差不多大小的鱼身上拍了拍。
树得意一笑,幼崽就是喜欢这些水里的东西。
“鱼不好吃,看看就行了。等河水化了,我给杬抓活的鱼玩儿。”
脑门上的毛毛被曜顺了一下,白杬眼睛忽然一亮,立马抬头。
一直守在他身后的曜正好伸出舌头,给他洗了把脸。
白杬闭眼,等大舌头舔完毛毛,他才睁眼看着鱼身上被他印出的小爪印。心里顿时有了想法。
得找个合适的机会。
看了一眼山洞外面的积雪,白杬压下心底的念头,看着大鱼被送进洞里。
他低头,爪子踩在曜的大爪子上。
“曜,为什么我比你小了这么多?”
曜眯眼,鼻尖还闻得到刚刚的鱼腥味。“因为你还没有成年。”
“可是也只有一年了不是吗?”
山洞里的狼中就只有他体型最小。不过还有几头狼也跟他一样,要比曜小上许多。
曜下巴搭在他的头顶,懒懒道:“你是亚兽人,自然不如兽人大。”
“亚兽人?”
原来的小白狼的记忆,白杬看得模糊。
他并不知道所谓的亚兽人是什么?
曜又舔了一下他的脸,眼里带着疼惜。
兽人自出生后就会跟在父母身边学习生存与生活知识。可阿杬生来就呆呆的,即便是自己以前跟他讲过这些,但显然,当时的他并没有听进去多少。
曜将他往怀里拢了拢,看着旺盛的火焰,声音低缓:
“我们出生的地方叫做大荒,黑狼部落的位置在东大荒。这里生存者许多兽人,有狐狸、狼、熊、鸟……”
“兽人既可以化作兽形,也可做人形。”
白杬仰头,琥珀色的眼里透着好奇。
“那亚兽人呢?”
“若是细分,兽人就有兽人与亚兽人之分。亚兽人身体瘦小,不擅长作战,但是灵巧,也可以孕育幼崽。”
曜低头,缓缓靠近白杬。
湿漉漉的鼻尖贴在一起,他笑:“阿杬是亚兽人。”
鼻尖微凉。
白杬一怔,反应过来立马扑棱着耳朵缩头藏进曜颈侧的毛毛里。
“害羞了?”闷笑从耳侧传来。
白杬嗫嚅:“……没有。那曜就是兽人了。”
“嗯。兽人擅长战斗,是部落的护卫,保护着部落里的亚兽人和幼崽们。”
“哦。”白杬还是缩在他的毛毛里不出来。呼出的热气打在脸上,耳朵尖尖一直都是热乎乎的。
曜将以前说过的,一点一点再跟白杬说了一遍。
洞穴里的烟顺着洞穴上的烟孔消散,其余的狼兽人美美地捂住已经不疼的肚子打着盹。
草化作人形,瘦弱的身躯在狼群里穿梭,为受伤的狼检查伤口。
狼山静谧,偶尔能听到树上的积雪扑簌落下。
一时间,只有曜在说着话。
厚厚的皮毛上,巨大的黑狼前肢圈住糯米团一样的小白狼。小白狼仰着头,安静而又认真地听着。
不知不觉,时间悄然而逝。
山洞里再次变得热闹时,已经是树领着两头黑狼在分草根和果子了。
白杬学着大家去排队,他身后,曜缓慢起身,紧跟在他身后。
树:“沙沙草一头狼一捆,酸果两个。”
一捆也不过一斤左右的样子,白杬叼着装好了草根与果子的皮子,踉跄返回。
曜想帮他搭把手,却被他小脑袋一扬,径直绕开。
敦实的小身子歪歪扭扭,落入其他狼的眼中,俱是瞳孔一缩。
幼崽什么的,是最可爱的了。
这一次,白杬吃得仔细。
这次的果子与上次的一样,口感不怎么好。不过他叼着曜的草根细细咀嚼了下,又是不同的味道。越咀嚼越甜。
他看了一眼曜。
怪说不得这次不阻止他抢了。
狼有二三十头,即便是再节约,一天的消耗也不少。白杬的眼中闪了闪,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吃完这一餐,白杬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曜的爪垫。
“曜,要……尿、尿尿。”
好歹是个成人的灵魂,这话说得还有点不好意思。白杬不敢看他,只默默低着头缓过脸上的烫意。
曜下意识地摸了摸他的肚子,微微鼓起。
他起身,没等白杬说话就叼住了他的后颈往外而去。
白杬扑腾,不过看路线是山洞外,安心了下来。
这一次,他看清了洞外面的样子。
山洞外是一个高高的平台,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下面是缓坡,堆积着厚厚的雪。
而曜带着不是往下走的,而是绕着山体,往旁边走的。
三五分钟的样子,白杬被放下。
他看着面前的大坑,即便是冬季,也能闻到丝丝缕缕的味道。
曜:“尿吧。”
白杬懵懵地看着他。吹得僵硬的耳朵支棱着。见大黑狼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他结结巴巴道:“你……你不看。”
曜低笑。
“好,不看。”
他转过头去。
白杬绷着嘴,还想叫他去远一点。可是狼耳朵有那么灵敏,他在这里都能听见洞里面的动静。
一不做二不休……
淅沥的水声传出,白杬脸上发烫,毛毛下的耳朵愈发粉嫩。
他顾不得身后的大黑狼,一双清澈的眼睛四处寻找。可都是皑皑白雪,哪里能看得出适合当锅的石头。
侧后的水声停止。
曜转身,见小白狼还傻乎乎地站在原地不动,他低头叼住他的脖颈带着转身。
“等……等会儿!”
“下来,我要下来。”软声软气的,乖得不行。
拗不过他,曜将他放下。“冷。”
确实冷,爪垫接触积雪,让他立马后爪踩在了曜的爪子上,前肢抱着狼腿。白杬仰头,“要喝热水。”
“热水?”
“就是用火烧,咕噜咕噜响的水。”白杬想了个好理解的说法。
曜低头,鼻尖蹭掉他毛毛上的雪。“好。”
声音低低的,透着无尽的纵容。
白杬看着大黑狼,心中触动。好像他提出什么要求,曜都会想办法一样。
曜喜欢白杬看自己带着依赖的眼神。不过外面冷,要看还是回去看的好。
他鼻尖触上小白狼的脖颈。
白杬猛地回神,忽然问:“用什么烧?”
“石头。”
部落就那么几个连起来的山洞,肯定是没有石锅的。这东西只能选好石头现做,不过想着树那一爪子切下的冻牛肉,白杬还是有一点点信心。
曜不容拒绝地叼起他往回走。
白杬也不挣扎了。
石头想到了,石锅还会远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白狼叫白杬(音同元)
“嗯,等会儿就能喝了。”
白杬扭了扭自己被禁锢住的身子,无力地往大爪子上一摊。像一棵炸开的蒲公英。“好吧。”
看样子,现在的他是不被允许多在外面待着的。
很快,外面有了动静。
树领着狼回来了。
火堆旁,白杬欣喜地看着他们将扁平的石头放下。树搓了搓露出来的肌肉紧实的胳膊:“要几个大石头?”
“三个。”曜道。
白杬拱了拱曜的手,身上被禁锢的力道小了。
他脚下踉跄,忽然变做了一个少年的模样。
光溜溜的。
四肢修长,白白的皮肤像牛乳做的,手臂上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胎记,瞧着与上一世的一模一样。
来不及看自己的模样,下一瞬,白杬立马打了个哆嗦并下意识想往大黑狼的毛底下藏。
毛皮兜头盖过来,将白杬捂得严严实实。
“唔……”视线一黑,白杬像刚上岸的小鱼无措扑腾着。声音微乱,“曜!”
“冷,快变回来。”曜催促。
“等会儿,马上。”白杬咬牙,倔强地将毛皮裹好。
一件又一件。
“……曜,动不了了”
“那你变回来。”曜灰色的眼里满是不赞同。冬日冷,兽人鲜少会便成人形。
阿杬身体才好,怎么能经得起折腾。
白杬无法,又不想变回去。只低头不去看大黑狼的眼睛,等他弄完。
目之所及,毛乎乎的狼爪子变成了修长的大手。麦色的,上面覆盖着青筋,是成年男人的手。单是看着都极为有力。
余光处,麦色的身躯上健硕的肌肉宛若最精美的雕刻,一丝一缕都透着野性的美。
白杬猛地抬头。
曜低头,鼻尖挨着他的鼻尖。严肃道:“要做什么,我来就好。”
“你……你冷!”
顾不得曜说了什么,白杬脑子里像灌入了滚烫的岩浆,一切思绪都化作了灰烬。
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真真切切地见到裸体的美男。还是蜂腰长腿,一丝一毫极尽造物主之力的极品男人。
白杬视线乱飞,脸色绯红。结巴得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他蛄蛹着,奋力伸出手,想把皮子分给他。可刚动一下,又被揉了揉软发制止。
曜将自己的兽皮裙穿上,随意披了一件大的毛皮。随后认真看着缩在毛皮堆里的白净少年。
“阿杬说,我做。”
白杬不确定地看他一眼,睫毛颤动得飞快。“……曜。”
“嗯。”男人应声,低低的,像是怕吓到眼尾红红的少年。
确定是曜,白杬看见他的肩上披着的毛皮缝里露出来的胸口,怕他冷着只能只忙道:“扁平的石头垒起来,垒三个,垒得一样高。”
要是有泥,糊上一层可以更坚固。
可这个大雪天,都是冻土。也不好弄,只能将就着。
曜的动作快,几下弄好。
白杬从毛皮卷儿里艰难挣扎出手,试图推了推。
很好,纹丝不动。
没多久,树几个又回来了。他们一人扛着一口石头锅,往地上一放。接着立马扯了兽皮裙变成了黑色大狼往火堆边一趴。
“呼……冷、冷死了。”
白杬看着几口深深的大锅。
确实是锅,里面都是凹下去的,还有不少狼爪印。跟洞里的墙壁上的爪印大差不差。
这下不用怀疑,这么大的山洞,肯定是这群狼用爪子挖出来的。
好厉害……
不过吃饭的东西,还是要处理一下的好。起码得打磨一下。
白杬动了动胳膊,小声道:“曜,我可以出去吗?”
“不可以。”无情又冷漠。
“哦。”白杬挪动,与他并排。
又捏着一角,毛皮搭在他露出来的腿上。
“可是石锅需要磨一磨,不然煮出来有沙子。”他试图商量一下。
树眼睛滴溜溜地转。
不用曜说,听着他们的话,一个鲤鱼打挺起来。
曜:“等着。”
日光退去,暖光闪烁的山洞里,石头摩擦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终于停下。
鹅卵石石杵在狼堆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白杬手里。
白杬瘪了瘪嘴。
石锅里的雪混着沙子已经化开,内壁上嶙峋的抓痕也消失不见。
白杬颠了几下鹅卵石,不免嘀咕:磨个锅都不让磨,简直溺爱。
“可以了吗?”曜问。
“嗯嗯,可以了。”
树打了个呵欠,懒散道:“杬,然后呢?”
“用雪清洗几遍,再装满满的雪进来就好。”
“那我去!”草起身,隔着火焰望向另一边的白杬。草心中愈发笃定,白杬绝对能担当祭司的大任。
不消片刻,半人高的石锅被架在了火上。
狼群自发后挪,空出中间的地方。
火在石锅底下烧了起来。
白杬看了一眼墙壁上的通风口,还有那半露出的洞口,心下稍安。他侧身,嘴巴凑在狼耳边:“曜,烧火的时候山洞不能堵知道不?”
毛乎乎的狼耳被热气吹得颤抖。
白杬的脸下一秒被狼头轻轻拨开。
“知道了。”曜抓了下自己耳朵,应声。
“阿杬,你喝得完吗?”树瘫坐着,傻愣愣地问道。要他干力气活儿可以,可磨了一个下午的石头,愣是将他折腾得够呛。
要不是为了小幼崽,他才不愿意呢。
现在部落的狼都知道,他们这么忙活,是为了给小幼崽煮“咕噜咕噜”的热水。
树是累了,觉得白杬一头小狼喝三口锅的水是肯定够了。但是在其余成年狼兽人的眼里,三口锅哪里是够!
等明天,他们再弄几口。
保证杬喜欢哪个用哪个!
地儿只有这么大,曜安排的三口锅架上后刚刚好。树看了看,拿着烧了的木头棍子围着几口锅与火堆画了一个圈。
木头在地上点了点。
“圈圈里面,狼不能趴进来。不然会烧到毛毛。”
“嗷。”
“嗷呜。”
树满意地点点头。
白杬眼中笑意点点,看树莫名有种看十几岁的少年狼兽人甩着尾巴当老大的错觉。
“树多大了?”白杬轻轻拉了拉曜的狼毛尖尖。
曜低声:“才成年。”
“怪不得。”
放在上辈子,就是个十八九岁的高中生。还年轻着呢。
指尖摸着狼毛,摸着摸着就放入黑色的毛毛里暖手。
环顾一圈,见山洞里的地儿除了生火的那一片,剩下的地方刚刚够狼们趴着。
曜说的三口锅,刚刚好。
白杬咕哝:“曜好厉害……”
曜耳朵尖一颤,“嗯”了一声。
虽然不知道阿杬说自己哪厉害,但就是夸了自己厉害。蓬松的狼尾巴愉悦地甩了甩,又将跟前的少年扣紧了几分。
“冷不冷,变回来好不好?”
“不行,还要看着火呢。”
火缓缓烧着,山洞里暖烘烘的。这会儿曜倒是不强制要求了。
石锅厚,难煮。
等狼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时,一个二个早已经睡熟了。
白杬最后看了一眼火,藏在黑狼的肚皮下缓缓闭眼。他嘟囔:“不烧了,明天倒了水就可以用了。”
曜下巴搁在他的头顶,“嗯,睡吧。”
白杬脚心踩着狼肚子,揪着曜的毛毛睡了。
饥肠辘辘的狼们醒来。
三口大锅底下,火舌舔舐木柴,将石锅底下熏得发黑。
越来越多的小泡泡从锅底浮起来。
“怪不得这么舒服。”树舒展前肢,伸了个懒腰。
他甩了甩头,见洞门口没被积雪堵上,便招呼着守着食物洞口还迷糊着的两头狼进去拿食物。
白杬背靠曜,拢着兽皮被子坐在石锅前,一边烤火一边用着骨针缝制自己的皮袄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