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海没忍住惊呼出声:“二十?!……两副药!”
药铺学徒指指他手里那盒融春膏:“主要是这个贵,单它就十二。”
厉海把药膏盒举起来:“我用的不多,不要了行吗?”
药铺学徒一脸忍俊不禁:“你还吃了呢?”
厉海:“我给你吐出来行吗?”
【作话】
大厉害啊……麻麻觉得你已经没救了。麻麻真的,没写过你这么彪的二货(ToT)/~~~你自己后续想办法自救一下吧。
第20章 你好像太快了
最后还是管家老丁仗义,自掏腰包拿二十块钱出来借给他家二爷,并约定等二爷月底放薪后还给他……加半分利息。
就是二十一块。
厉海满脸生无可恋,从兜里掏出一块钱纸票塞给老丁:“叔,我先把利息给你。”
老丁面色怛忧:“二爷,要不你还是自己留手里嘛,我这又不带利滚利的,我担心你明天中午在外头不够钱买吃食。”
厉海瞪眼:“我还出去?我是傻子我才去上班,我在家呆着一天好歹还有五块钱呢!”
老丁唉声叹气:“那您好歹也坚持一个月,家里差馆两头卡你……我这……我这二十啥时候……”
厉海连忙推他后背往外走:“行行,我为了叔,也把这个月的班上完。您放心,我扛包搬砖卖苦力去,也不能赖您的帐。”
老丁满眼心疼:“那不能够……太为难的话,您就别还了,唉!”
厉海欲哭无泪关门转身,后背抵在门板上,内心无比沮丧,他此时此刻的心情,该有一场晦暝风雨来映衬。
雨要多大呢?
就像……就像霍宅发生命案那晚一样。
“呸!晦气。”
厉海摇晃脑袋甩开胡思乱想,抬头时蓦地看见霍振庭香肩全露胸膛半袒拥被坐床上,正目光惴惴凝视自己。
“既然起来了……”厉海说着又叹口气,不知是为自己还是替小傻子忧愁:“起来了,就把衣裳穿上吧,总光着,半夜容易着凉。”
霍振庭乖乖接过厉海递给他的衣裤,然后理所当然的,在床上站起身,拎起布裤研究正反面。
厉海回过神的时候,眼神已经落在人家“小铃当”上,猥琐得厉害。
“不是……谁看见这么大个男人一根毛不长,不得好奇多看两眼呢?”厉二爷自我安慰,顺理成章再多瞧两眼。
直到霍振庭研究明白布裤前后给自己套上,再拣起绸褂抖落开往身上穿,厉二爷这份好奇心才算得了个善终。
厉海看他穿完衣裳一动不动站自己面前,皱眉拍拍床铺:“穿完了倒是坐下呀。”
霍振庭立即屈腿抱膝乖乖坐好,比巡捕房的警犬还听话。
厉海看他脸上表情比先前木讷许多,心想小傻子明明已经喝过药,也能听懂说话,怎么瞧着好像比先前更傻了呢?
遂攒眉咂舌挨床沿落坐,柔声询问:“庭庭,还有哪里难受吗?”
霍振庭抬眼往厉海身后瞭一眼,确认屋里没别人才小声嗫嚅:“脸疼……”
提这茬儿,厉海就于心有愧了——
他带霍振庭回来,就是为了气厉江,厉江看出来了,那一巴掌本来是奔着厉海来的。
但巴掌临落定时,厉江忽然思及母亲大人和惹不起的准弟妹都在场,他这巴掌糊下去,今晚必定一番鸡飞狗跳很难收场。
所以这一记耳光,冲着厉海扬起,最后却朝着霍振庭的脸落下。
霍振庭看厉海半天没开口哄自己,以为他不高兴,小心翼翼颔首解释:“也……也不太疼了……”
厉海看他左脸明明越肿越高,疼是肯定很疼的,小傻子是被打怕了,不敢说。
伸手拉拉他胳膊:“庭庭,哥哥帮你吹吹好不好?”
霍振庭慢慢抬头,只露出双眼睛在胳膊上面,再次确认屋里没别人,才俯身撑手爬到厉海跟前。
仰脸等厉海给他“吹痛痛”。
厉海这次很认真的低头在小傻子脸上吹了几口“仙气儿”,吹完还主动“念咒”:“庭庭不哭,痛痛飞飞,痛痛飞飞了哦。”
结果不晓得为什么,厉海不哄他还好,越哄霍振庭,霍振庭越难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又酸又疼。
无论他怎样眨眼,都憋不回泪水,热泪扑簌簌一串接一串滚落两腮。
他只是傻,又不是枯朽死物;巴掌拳脚、吆喝咒骂、厌憎眼神,样样都是诛心的刀,每一刀划下来都叫人心里血淋淋,疼得清楚明白。
厉海用自己宽厚伟岸的肩膀,包容另一副……伟岸宽厚的肩膀。
老实讲,不是很顺手。
厉海接连换了三个姿势才把霍振庭服服贴贴搂进怀里。
霍振庭的名字能轻易听出他家人曾对他寄予了“振兴门庭”的厚望,而他身量发育也很对得起这样一个好名字。
霍大少肩宽、腰窄、臀翘、腿长,而且身高几乎可以跟厉海比肩。
但要知道厉海并非本地人,他全家都是从燕京搬过来的,正宗蛮子血统,蹚到沪城这南方地界,简直鹤立鸡群。
可见霍振庭少年时,家里没少给他喂好东西催发。
当然有一部分应该是为了催他那个小铃当;不过很遗憾没什么鸟用。
霍振庭心里委屈又恐惧,但表达不清楚,只会哭,抱紧厉海把负面情绪一股脑宣泄出来。
厉海这次格外有耐心,不停拍抚霍振庭肩背,时而亲亲他脑门。
霍振庭这么大个子,把自己上半身全副重量交给厉海,厉海没多久就觉腰背发酸。
二人坐着累,干脆互相抱着躺下来。总之厉海放下身段把自己当妈,把霍振庭当儿子,下决心要把对方哄到心气儿顺畅为止。
厉海本来想等霍振庭哭够了再陪他聊天解解闷,但霍振庭一直哭,而且是那种像奶猫子哼唧的小声啜泣,听的人极易犯困。
后来厉二爷不知不觉真睡着了,睡着以后还做了个梦,梦里霍振庭管他叫妈,还捏咕他胸脯找奶喝。
厉海在梦里急得团团转,想找一面镜子照照自己是不是真的变成女人。
最后因为找不着镜子,生生急醒。
而厉海醒来时,霍振庭真的在捏咕他胸脯,嘴里还小声咕哝:“妈,妈……妈妈别走……”
厉海还没醒透,一脸呆滞的眼瞅着霍振庭张嘴噙住他胸前睡衣,咂巴两下嘴,湿哒哒口水沾他一前胸。
接着霍振庭把整张脸埋到厉海胸前,上下左右蹭一圈……不晓得是不是在找奶嘴。
厉海脑子已经卡轴停摆,他觉他要尴尬死了。不是尴尬自己没奶嘴。
而是自己不该对傻子有反应那个地方,忽然精神抖擞的站了起来。
厉海暗自吞口水,这屋里没别人,没人知没人管……
行吗?……不好吧?
厉二爷犹豫着把自己魔掌放小傻子屁股上,小心翼翼慢慢用力揽向自己,然后用和蚊子叫差不多的声音跟小傻子商量:“就贴一下……我不动。”
小傻子那个地方没发育过,软得像棉花,但有棉花没有体温跟弹性,只贴着就很舒服。
霍振庭不知道梦见什么,哭唧唧手口并用到处摸索,后来好不容易舔到个凸起的地方,张开嘴一口含住。
厉海喉头被霍振庭当奶嘴含嘴里,难以自抑轻哼出声:“卧槽……”跟着促不及防的浑身一抖,打了个哆嗦。
“册那,老子这么快的吗?”
关键是……都没动呀!
【作话】
又是大厉害囧囧有神的一天
第21章 投案疑凶
霍振庭是发烧烧糊涂了,浑身酸疼、时冷时热,原本不足五岁的脑子又退化二三年。
抱定身边人就是亲妈的念头,不管不顾往人怀里钻,想摸妈妈的「暖暖」,最好再给他含一口……
但是后来霍振庭想起来妈妈跟他说:“庭庭长大了,不能总吃暖暖的,不戒掉会让人笑话呢。”
所以他恋恋不舍的在厉海喉结上舔两下就又把头低回来,哼哼唧唧撒娇:“妈……庭庭冷。”
厉海仍沉浸在自己“太快”的忧伤中无法自拔,下意识的把怀中人尽量搂紧一点,心想自己年纪轻轻患此“快”症绝非好事,等明天天亮赶紧找个靠谱大夫把把脉。
所谓早发现、早治疗,早治疗、早康复。
但其实这会儿天已经大亮,只不过他睡前没关灯;房里电灯通明,使厉海没有留意到外屋门窗后面的光线变化。
厉海正自顾自想心事时,房门促不及防被人敲得哐哐作响。
“阿海!起来上班,快点!”只听动静就不像好人。
厉江根本没打算等二弟应声,他直接推开屋门,大步流星走进屋强势叫起:“自己有房间不睡!我看你……”
厉大哥话没说完,看见霍振庭与亲弟竟然紧紧搂抱在一起,脸上怒色骤起。
但这股怒气随即就被霍振庭一声“妈——”掐稀碎。
厉海像个老妈子一样拍霍振庭后背:“庭庭没事啊,妈妈在这,妈妈不走。”
然后才抽出空,回头瞪他哥,压低声音埋怨:“他脑子瓦特的,你非要逼死他才开心?神经病!”
厉江脸上略显愧色,犹豫两秒才出声询问:“他没事吧?”
厉海眼神愤懑,冷脸指挥亲哥做事:“昨晚我在厨房存了碗退热汤药,你赶紧去热一热帮我拿过来。”
“哦。”厉江答应一声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追问:“你放厨房哪块儿?我仔细别拿错喽。”
——“问丁叔!”
厉海等他哥出门,连忙推开霍振庭,跑回自己房间找条干净睡裤换上。
然后再原路跑回来继续安抚霍振庭:“庭庭乖啊,叫哥就行……当不起你那么大辈份的长辈。唉……”
十来分钟后管家老丁来给他们送药,进门就抱怨:“二爷,你对大爷说话要客气点呀!他是你亲哥,长兄如父,你总气他有什么好处呢?”
“我真的很不需要两个爹。”厉海撇撇嘴,接过药碗,扶霍庭起来给他往嘴里灌药。
霍振庭小时候生病长年累月吃药,喝汤药就跟喝白水差不多,不怕苦不推脱,碗到药干,很叫人省心。
厉海看他痛痛快快咽下苦药汤,自己腾出心思继续抱怨亲哥:“我打小就烦他到处告状这毛病,况且我刚才也没说什么。他是不是又跟您讲我大逆不道来着?浮夸!嘁!”
管家老丁收回药碗扁扁嘴没往下接茬儿,只跟厉海说他哥厉江的留言:“大爷说给您放半天假,在家照顾霍公子,下午还是要上班,不上班扣薪水。”
厉海默不作声翻个大白眼。他寻思今天怎么着都得回趟霍宅,把曹美莲信中提到的保险单拿出来。
那索性下午回巡捕房点个卯,然后登上记,就说去霍宅查案,这样自己这边事情办了,他哥也没道理扣他薪水,两全其美。
眼下则正好跟霍振庭睡个回笼觉,惬意得很。
霍振庭喝过退热药很快昏昏沉沉入睡,厉海腰间搭条被子卧他身侧打盹。
厉夫人早上听厉江讲解霍振庭来历,内心十分同情,母子俩都觉厉海虽然叛逆,但心肠很好。
心肠好,就是善良,这一点很重要。
于是厉夫人与长子也不再纠结厉海非要管霍振庭叫“达令”是开玩笑还是故意跟家人置气,立即叫佣人备下两份丰盛早饭送到客房去。
厉海和霍振庭睡醒回笼觉,吃上厉夫人叫人准备的爱心早餐,精神状态皆有大幅度回飙。
霍振庭左脸差不多已经完全消肿,还略有点红,嘴角裂伤尚未结痂,但已经瞧不出红血丝。
总之小傻子好了伤疤立即忘了疼,笑眯眯陪厉海用餐,令厉二爷的心情倍感舒畅。
厉海吃完饭从提包里翻出一套外裳给霍振庭换上,自己也回房穿起外出装束。
他准备先带霍振庭在厉府园子里散散步消化早饭,然后卡着点钟去巡捕房点卯。
但是换完衣裳刚一出门就被他巡捕房助理探员范筹堵个正着。
范筹以前给厉二爷当随从的时候住在厉府,如今改做助理探员,为了把工作搞得像模像样,俩人按同事礼节相处,这才搬回家住去。
所以外人来厉府好歹还要通传一声,范筹回来简直像土耗回自家粮仓,没他钻不进的地方。
厉海跟他一见面就先发制人:“你怎没去上班?”
范筹摇头:“我去了啊!我从巡捕房过来的。二爷……不是,厉探长,我跟你说,我是来通风报讯的!今天有件大事必须得让你知道。”
厉海不解:“什么事?”
范筹:“霍宅凶杀案里第二名凶手找到了!……哦不对,也不能说找到了……”
小跟班讲到这里忽然踌躇起来:“严谨点讲……是我们知道他是谁,但人还没找到。”
厉海抱臂绷脸:“到底是谁啊?你能不能长话短说讲清楚点?”
“能!”范筹卖力点头:“陈记包子老板娘!”
“陈记包子?”厉海愈发摸不着头脑。
范筹:“就是霍宅门口那个‘陈记包子’,今早陈老板来巡捕房报案,说他老婆就是杀害曹美莲的凶手,他老婆夜里畏罪潜逃,现在人不见了。”
“啊?”厉海惊诧不已:“无冤无仇的,她杀曹美莲干什么?而且我昨天上午去霍宅的时候,他们好像都不晓得霍家具体出了什么事。”
“啊这……”范筹满脸困惑抓后脑勺:“难道还有隐情?”
厉海说完仔细回想一番,攒眉咂舌三连叹:“唉……好像也不是。
昨天只有男老板一直追问我霍家出了什么事,曹美莲怎么样?他老婆倒是几次开口打断他说话,好像吃醋,又好像很不耐烦。
哎?他有没有说他老婆为什么杀曹美莲?”
“有!”范筹点头:“说是猜忌他跟曹美莲有染。”
“不是吧……”厉海掩面长叹:“我不相信,我不能接受。”
范筹不解:“你为什么不信?你有什么接受不了?关你什么事?”
厉海:“你见过曹美莲吗?”
范筹:“没见过活的。”
厉海转身:“你等我拿她照片给你看看……”
两分钟后范筹看见曹美莲生前美照,再联想陈记包子男老板,随后与厉海一同陷入沉思。
嫦娥未必不会爱上天篷元帅,但面对猪刚鬣,她真能下得去嘴吗?
第22章 激情凶杀
由于厉海的个人座驾是一辆挎斗大摩托,所以他平常爱穿皮夹克配马裤,一是上下车短打方便,再则皮衣扛风,御寒效果好。
考虑到霍振庭要跟自己一起走,厉海自然也让他穿回昨天那件短款皮衣外套。
俩人并肩出门,四只脚还没全跨出门槛,范筹就贱兮兮大呼小叫:“哎呦!探长侬这是认真谈感情,情人衣裳配对穿,好骚气的来!”
厉海往前走两步,抬脚作势要踢他屁股,范筹脸上假装受到惊吓,但口中嘻嘻哈哈笑不停,一溜烟往外跑。
厉海拉着霍振庭不方便追赶,匀速走在后面大声呵斥:“阿拉超级认真!等下你小子别坐我车……阿拉要跟庭庭二人世界!”
范筹闻言撒开腿跑更快,到摩托车跟前直接飞身进斗,缩脖子收肩像只鳖一样尽量让自己跟座斗合二为一,叫人抠都抠不出来。
厉海上前挤怼他两句也只能作罢,毕竟光天化日之下,不好真的下狠手把自己跟班“抠”出来……再则怕万一抠不出来,更丢人现眼。
于是今天霍振庭坐在厉海后座,厉海让他抱紧自己腰身,车不停绝不能松手。
霍振庭乖乖照做,两只手绕到厉海肚子前面交握锁死。
厉海给自己带头盔时犹豫了一下,他心想霍振庭早上刚发过烧,这会儿一吹风再给吹感冒了就不太好。
于是拍拍小傻子手背示意他松手,下车把霍振庭扣脑瓜顶的安全帽摘下来扔给范筹;然后把自己手里这顶带风镜的全盔给他戴上。
霍振庭没戴过这种把脑袋全部套进来的硬壳帽,紧张两秒后愈发感觉新奇,用手指有节奏的轻敲盔壳,“嗒嗒嗒、嗒嗒”,边敲边对厉海傻笑。
厉海再次上车后,拉起霍振庭两只手塞自己外衣兜里保暖。
皮夹克衣兜靠前,双手插在里面差不多也一样是抱他肚子上,俩人都暖和。
厉海弯腰从挎斗储物袋里掏出副防风镜自己戴上,再次提醒:“坐好别乱动,抱紧我不要松手晓得伐?”
“庭庭晓得咯。”霍振庭收紧手臂,全神贯注把自己整个人贴在厉海后背上;但摩托车轰一声起步时还是把他吓出一声惊呼:“哇!好厉害!”
厉海不由自主勾起嘴角,心说小傻子可真是傻得可爱。
三人一路风驰电掣到巡捕房门口,厉海让范筹、霍振庭等在车上:“我进去签个考勤就出来,等下先去霍宅给我达令取东西,你们等在这里不要动。”
范筹咂舌规劝:“取东西不差一时半刻,你来都来了,就亲自去审审那个陈记包子嘛!……就当顺路。”
“哎呀,回头看笔录也一样!”厉海一脸不耐烦朝范筹摆手,大步流星跑进接警大厅。
谁知那位陈记包子男老板并没被带去审讯室问话,而是坐在厉海办公桌旁边,由一名职勤警员帮他记录口供。
厉海进接警大厅签到,不经意的一扭头就跟坐他位置上的两个人对上眼神。
正写笔记的青年警员看见他立马起身,要求交接工作:“厉探长您的案子,您来自己问吧。”
厉海感觉自己像闯空门的飞贼被屋主瓮中捉鳖,除非当场使出隐身术,否则只能就地“伏法”。
果然下一秒职勤警员就走过来,把笔录夹塞厉海手里:“说到他老婆娘家亲友情况了,前面的内容侬再过一遍,以免有错漏。”
厉海蹙眉咧嘴:“连娘家亲友的情况都得问呐?”
警员:“他老婆跑路咯,不晓得躲哪里去,肯定要了解全面一点,才好抓人。”
“哦。”厉海面无表情木讷点头,磨磨蹭蹭回自己办公桌跟前坐下,一边翻前两页笔录一边随口拣自己感兴趣的问题问话:“陈本旺,你原本不知道商翠娥杀害槽美莲的事情,对吧?”
陈记包子男老板陈本旺潸然点头:“是,俺原本啥也不知道。”
厉海:“你俩是夫妻,她半夜出去杀人,你真的不闻不问不知情?”
陈本旺唉声叹气:“那天夜里我俩从窗子里看见有两男一女扭打,翠娥要去拉架,我跟她说别多管闲事,但她不听……她这人热心肠,啥事看见了都想管一管,非去不可。
翠娥回来之后只说有两个男的为霍大奶奶争风吃醋,她一去就把人吓跑了;接着她自己洗洗擦擦,换身干净衣裳就睡了。我也没多问。”
厉海:“我昨天中午去霍宅遇见你们,为啥你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陈本旺支支吾吾:“因……”
厉海抢先替他说:“怕惹麻烦?”
陈老板连忙点头称是。
厉海撇撇嘴继续下个问题:“那时你还不知道商翠娥杀了人。所以后来她怎么又无缘无故跟你说起她杀曹美莲的事情呢?”
“也不算无缘无故……”陈本旺抬手抹一把眉眼:“昨白天,长官你带霍大少回来,我看见霍大少,没看见霍大奶奶,心里就一阵阵犯嘀咕。
回铺里总管不住嘴,跟婆娘叨叨,问她前天夜里瞧没瞧出霍大奶奶有异样?别是出了什么事……
婆娘心里有鬼,被我念叨几回就突然发火,非说我跟霍大奶奶有一腿。
我烦她没事就疑神疑鬼,我们因为这个开始吵,后来她说漏嘴,说霍大奶奶已经被她杀了,还叫我往后去阎王殿跟人幽会去。”
厉海扁嘴扬眉,终于问出困惑他一早上的问题:“陈本旺,这里没你老婆也没霍大少,你给我透个准话儿,你跟霍大奶奶到底有没有……?”
陈本旺掩面苦笑:“就没有的事嘛!从前霍先生霍太太对我们有恩的,我哪能干出这事?”
厉海惊奇:“哦?还有恩情?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陈本旺用力叹口气:“长官您没瞧见我们那栋小砖房是搭着霍家院墙盖的?那是早年霍先生看我们天天在伞篷底下做生意,风吹雨淋很辛苦,同意我们在院墙处夹个小砖房。
为这还帮我们跟邻居说了不少好话,我们这才有个落脚的地方。
霍大少是我跟我婆娘看着长大的孩子,我俩没儿女,看见霍大少……唉!俺们是不配给霍大少做父母,但心里面是的的确确很疼爱这孩子的。”
范筹在外面等半天不见厉海出来,遂拉上霍振庭进来找人。
陈本旺促不及防抬眼看见霍振庭,眼神陡然显出复杂神色,又对厉海补充一句:“所以婆娘看见霍大奶奶总让男人欺侮霍大少,才会没忍住下杀手。”
霍振庭看见陈本旺,立即笑眯眯走到对方跟前:“叔叔好,姨姨嘞?”
可见商翠娥与霍振庭之间的确有几分真感情。
霍振庭宅居十几年,陈记包子的老板跟老板娘是除了他家里人之外跟他接触最多的人。
厉海一只膝盖顶在桌沿上,屁股底下的木头椅被抵得两脚离地前后摇晃,很没正形:“商翠娥怎么知道……曹美莲总让男人欺侮霍振庭呢?”
他着重咬住“总”字,质问陈本旺。
“啊?哦……”陈本旺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支支吾吾扭头看向霍振庭:“庭庭……是庭庭……和翠娥说起过。”
厉海对陈本旺所言不置可否,抬头瞟向霍振庭:“范筹,你带庭庭找个地方坐一下,给庭庭倒点水喝,他早上吃那个包子蛮咸的。”
厉海其实有感觉到陈本旺在说谎,但表面供辞中他抓不到端倪,只觉越聊越心头泛堵。
不过他认为,一个人若着意去做某件事,必然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
那么陈本旺大清早主动来找警察撒谎,也一定是为了某个有利于他的结果。
厉海做探长时日尚短,查案审讯技术不到位,思考问题也不够敏锐;脑子里明明飘散许多蛛丝马迹,他却一条都抓不住。
陈本旺这条线从前往后捋不顺,他就从后往前捋;直言不讳质问对方:“你今天为什么来报案?”
包子铺老板张口结舌,半天才吭哧出来几个字:“啊……?啊?……我不该报案?”
厉海:“我们还没怀疑到你家。你急什么?”
陈本旺抿嘴耸肩膀:“小老百姓,胆小……死了人,不敢隐瞒。”
厉海:“所以你一开始就劝商翠娥自首?”
陈本旺叹气点头:“是呀,她其实答应了,但心里面还是害怕吧?……所以半夜偷偷逃跑。
不过兴许她过几天就会回来,到时你们还按自首处理行不?”
厉海面无表情盯住他面孔:“你既然决定带她自首,为什么昨晚不直接带她过来?”
陈本旺脸上再次显出那种有点不知所措的表情,犹豫半天才嗫嚅出半句话应答:“昨晚……还没想好。”
厉海拎笔录夹站起身,目光如炬左顾右盼,当看见他们局里资深探长老关手里端个大号铝质饭盒路过前方走廊,抬脚噌的跑了过去:“关叔!帮忙,帮个忙。”
老关探长驻足转身:“哎?小厉呀,有事?”
厉海:“霍宅双尸案第二名凶手的老公来报案,他说他媳妇杀了曹美莲,如今畏罪潜逃,但我觉他媳妇潜逃很可能是他们夫妻俩做出的假像。
现在我想去他家看一看,找找线索。您有办法把那个来报案的陈本旺留在巡捕房多一点时间吗?”
老关点头:“好办,先请他吃顿饭,等会儿我再跟他聊聊,聊到你回来,行了吧?”
厉海连连点头:“好好,多谢关叔。”
他把陈本旺交接给老关探长,立即叫上霍振庭与范筹骑车前往霍宅。
三人到西合弄霍宅门前下车,厉海分配任务:“范筹,我和霍大少进去拿件东西马上就出来,你在这里等,顺便想想办法把陈记包子的门弄开,等我们出来,再一起进去查看。”
范筹点头同意,当即解下背包,开始从里面翻找能开锁的家伙式。
厉海拉霍振庭继续往前走,直奔霍家院门。
霍振庭在厉海往门缝底下摸索备用钥匙的时候,忽然侧身笑眯眯朝陈记包子二楼窗口挥了挥手。
厉海猛的抬头起身,大声询问霍振庭:“庭庭,你在和谁打招呼?”
霍振庭抬头指向包子铺二层窗口:“姨姨,在那里。”
厉海攒眉定睛往上眺望,那扇窗口原本倒不算很小,但里面堆了一些箱柜,只露出个脑袋那么大块地方。
这栋楼窗口朝东,眼下午时刚过,已经没有光线射进去,从下往上看黑黢黢一块,什么都瞧不见。
厉海凝神觑目揉眼窝,无论如何没办法从窗口瞧见屋内情形。
他很想问霍振庭:“你是有透视眼吗?不会眼花了吧?”
但还不等他开口,霍振庭又扬起一只手,笑容可掬对窗口摇晃:“姨姨!庭庭想吃包包。”
厉海瞬间改换思路——可能眼神有问题的不是霍振庭,是他自己。
于是一个箭步冲去包子铺门前大力捶门板:“商翠娥开门!商翠娥我们看见你了!快开门!再不开我要踹门进去啦!”
“别踹别踹,我来了!”范筹上前用身体挤开厉海,他手里握一把改锥跟个小锤子:“我搞错了顶多赔把锁,你搞钱了赔扇门多不值当。”
他说着当当两下敲开明锁,一把揿开门板:“厉探长您请!”
厉海没空跟他作戏耍嘴皮子,一马当先冲进屋,踩木头楼梯三两步上二楼。
意料之内的喊话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这栋房太小了,二楼甚至没有张像样的床。因为棚顶太过低矮,厉海在二楼得躬背屈腿才能勉强挪步,身体稍微支棱点,人就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