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包落入魔掌以后—— by藻荇于池
藻荇于池  发于:2023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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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间林玉击杀贺勇男属于机动事件,大家都没想到,纯属意外。
所以老关出言提醒并没能让厉海这个愣头青打住插嘴。
见习探长转回头后理直气壮继续问陈本旺:“你和曹没莲没奸情的话,干嘛杀商翠娥给她报仇?”
陈本旺耷拉脑袋,根本不搭理厉海。
厉海伸手指住验尸记录冷笑:“你可真够痴情,连凶刀都是用刺死曹美莲那把!”
包子铺灶底不仅起出一具半熟女尸,不有插在女尸身上的一柄剃肉尖刀。
刀锋宽窄长短与曹美莲尸身上的致命伤口完全一致。
老关听不下去这个好似半拉脑子在休假的愣头青胡扯瞎参和。
但偏偏是厉海查出灶底女尸,且他是局长亲弟弟;自己跟厉海抢案子审,名不正、言不顺。
总之眼下「林玉冲动击杀曹美莲的奸夫贺勇男」与「陈本旺杀妻」这两条命案已经板上钉钉。
从目前口供上看,曹美莲系商翠娥所杀;当然这只是陈本旺片面之词。
所以也许杀曹美莲的不是商翠娥,而是陈本旺。
不过无论怎样,陈本旺背定命案,一条还是两对判决影响不大。
就算他杀十个人,也只能枪毙一次。
老关想通这点缓缓起身,好声好气招呼厉海:“厉探长,我突然想起我那边还有件案子要处理。来,侬坐我这里继续问。”
厉海点头,当仁不让坐去审讯桌正位。
等老关离开后继续跟陈本旺纠缠他与曹美莲奸情的问题:“我老实跟你讲,我今天刚刚查到曹美连患有一种叫作「获得性免疫系统缺陷综合症」的怪病。
她表面看不出来什么,但谁和她睡过都得死,和跟她睡过的人睡,也得死。一个传一个,有多远传多远。
你我心里都清楚,你杀商翠娥没得脱罪,我也懒得问你到底什么原因。
但是你到底和曹美莲睡没睡,你睡过曹美莲之后有没有再睡别人,只有你自己心里有数。
你如果还有一点点良心,最好告诉我,你还有没有其他女人……嫖的也算。
有的话我帮你传话,让她赶紧去医院做检查,否则一旦发病神仙都救不活。”
原本已经死样活气坚定主意做锯嘴葫芦的陈本旺,不等厉海把话说完已经满脸震惊抬起头,结结巴巴追问:“她……她她……她什么时候得的病?”
厉海好人做到底,对陈本旺推心置腹实话实说:“这个不好查,医生说这个病有潜伏期,有人得上几个月就发作,有人过两三年才发病。”
陈本旺讷然重复:“还能两三年……这么久?”
厉海眉头紧锁严肃点头:“对,医生说这个病从外国传进来的,古怪又难治,反正我是头一回听说。
所以你最好不要抱侥幸心态,如果你还在意跟你有过露水情缘的女人,快点告诉我她是谁。
这件事我没必要诓你,我让她快点去医院,如果没发病说不定还有救。”
“外国?外国人……”陈本旺双手交叠捂在自己胖脸上,忽然哽噎落泪:“造孽呀……造孽呀!我娃……娃他娘……”
厉海一愣:“你跟商翠娥不是没有儿女吗?”
陈本旺忽然呜呜哭起来:“是我老家,我老家的女人……”
“你老家还有女人?你玩的挺远呐!”厉海愤懑抚额:“你他娘到底什么时候和曹美莲睡过?又什么时候回老家睡别的女人?睡几个……妈的,你个赤佬,你娃几岁?这个病奶水也传!”
陈本旺这时已经哭得憋红脸膛,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把他的事情说出来。
他家包子铺是个夹并房,当然没有上下水,装不得卫生厕所;又因为做食品生意,屋里也不敢放异味大的恭桶如厕。
所以他们平常便溺都去弄堂把头的公共茅厕。
大约两年前,陈本旺有次起夜出来尿尿,站在茅厕里放水的时候,从通气砖孔里看见曹美莲一个人晃晃悠悠走出弄堂。
陈本旺知道曹美莲被个洋人小开给骗了,他怕曹美莲想不开做傻事,于是远远尾随曹美莲,出于好意想要保护她。
结果曹美莲果然是去投河,陈本旺随后下水把人给捞上来。
曹美莲当时已经溺水昏厥,陈本旺给她按胸口排水……可是按着按着感觉就不对了。
陈本旺一辈子没碰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而且当时是初夏,曹美莲穿的比较单薄,曼妙身段被男人一览无余。
他摸曹美莲纤细脖颈检查脉搏,捏曹美莲胸脯检查心跳,把手伸到曹美莲窄身旗袍底下检查体温……最终用自己那根东西探了探曹美莲的深浅。
到陈本旺快弄完的时候曹美莲才醒过来,陈本旺只得草草收工,起身掉头就跑,但没跑太远。
陈本旺当时心里是有愧疚的,他想如果曹美莲再跳河,自己就再捞一回,算将功赎罪。
于是不远不近的听着曹美莲在河边撕心裂肺痛哭,一直哭到快天亮。
曹美莲没有再去投河,陈本旺也悄悄的回了家。
他对商翠娥说自己下河救了曹美莲,但是男女授受不亲,救上来以后他就远远守着,没让曹美莲知道是谁把她捞上来。
之后夫妻二人对此事守口如瓶。
曹美莲当然也不会逢人就提自己受人奸污的丑事。
所以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
天底下除了陈本旺本人,没人知道他和曹美莲有过这么一回。
时光转瞬两个月之后,陈百旺回老家给亲戚长辈做寿,攀上了同村一位小寡妇。
小寡妇没甚经济来源,俩人好上后全指陈本旺悄悄送钱渡日。
大概为了抓住老陈这张长期饭票,一年前给陈本旺生了个大胖小子。
而陈本旺杀妻的真正原因,是要自己正经老婆给他外面的小寡妇和大儿子腾地方。
厉海听到这里倒没急切追问对方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急急忙忙杀商翠娥。
而是提了个更加一针见血且直击灵魂的问题:“侬可真是个戆度……你又不经常回老家,你怎知那个孩子是你亲生的啊?”

第28章 真相2
陈本旺答不上来厉海问话,只一个劲摇头,嘟嘟囔囔:“她不会,不会……她不是那种人。她身世和霍大奶奶一样可怜……她很可怜。”
厉海哭笑不得摇头叹气,不知该不该怜悯眼前这名愚蠢透顶的男人:“你说你干嘛要提霍大奶奶呢?”
可不可怜和找不找姘头有关系吗?
厉海想起曹美莲那个病,继续追问阵本旺:“……哦对了,你还知道霍大奶奶有哪些情人不?
我帮你联络你老家女人,算是帮你忙,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当临进监房前帮我做件好事。”
陈本旺好像忽然之间变得形容枯槁起来,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
他听懂厉海话里什么意思,但他仍选择强迫自己相信,老家的女人足够坚贞。
他现在只能这样想,否则死都合不上眼。
厉海单拿出一张空白口供纸:“先说你女人。”
陈本旺吸吸鼻子,先后把他女人的地址姓名,以及这两年来,他所知道与陈美莲有往来的男人名字一一报给厉海。
曹美莲的生活圈子其实非常小,她姘头全都集中在西合弄外那条迎宾大街上。
除了卖债券的林玉,还有个送奶工,和一位家具家电维修师傅。
以及在曹美莲遗书中出现过的保险推销员黄明杰。
而死在她屋里的贺勇男,则是迎宾大街上一家小酒楼老板。
这些人就算没跟陈百旺说过话,陈百旺也认识得很齐全。
厉海把这些全部记下,叠起纸张揣进衣兜,然后才继续对陈本旺提问:“你晓不晓得商翠娥为什么要杀曹美连?
我先前以为她是吃你出轨曹美连的醋,但听你现在说法,商翠娥就算怀疑你跟曹美莲有染,也没摸到什么实质证据,她总不至于心里想想就去杀人吧?她脑子也瓦特了?”
陈百旺打开话匣子后也随之敞开心扉,潸然摇头:“是因为霍少爷……唉!冤孽啊。”
“因为霍振庭?!”厉海惊得目瞪口呆。
陈百旺唉声叹气给厉海讲起霍宅命案始末。
——陈记包子二楼贴霍宅院墙这边有一扇透气窗,刚好与曹美莲卧室遥遥相对。
那天晚上大雨滂沱,正准备睡觉的陈家夫妻在窗口中看见对面曹美莲和两名男人扭打。
他们夫妻俩得到过霍振庭父母帮助,能力范围内自然愿意对霍家人施以援手;所以立即拎棒提刀跑去助阵。
但曹美莲的姘夫全都和他们夫妻俩打过照面,二人怕事后遭人报复,拿两块新屉布把头脸包了个严实才去救人。
他们赶到曹美莲卧房门口时,贺勇男已经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林玉正在用烟枪披头盖脸抽打曹美莲。
陈本旺和商翠娥在走廊就听见他们争吵声,林玉逼问曹美莲“东西在哪?”“侬把东西藏哪搁了?不说就打死侬!”
曹美莲痛叫连连,但只一个劲重复:“没种的男人,没种的臭男人,你打死我呀!”犟得很。
商翠娥劳碌半生身躯粗壮,手里又握了把尖刀,虽然林玉凶悍,但商翠娥并不怕他。
反而因为曹美莲身上没穿衣裳,不让丈夫陈本旺靠近门口。
商翠娥扬起剃骨刀,压着嗓子大喝一声,还真就把林玉吓了个屁滚尿流撒腿就跑。
林玉因为跑得太急没有回头,所以没发现门外另一侧还有个人。
商翠娥赶走林玉后,扯开遮脸布询问曹美莲有没有受伤,问曹美莲家里电话还通不通,如果不通,她就去外面烟馆借电话报警。
谁知曹美莲得到帮忙助后不仅不感谢商翠娥,反而破口大骂陈家夫妻是穷鬼蛆虫,说商翠娥多管闲事不得好死,总之用词极恶毒,什么难听说什么。
商翠娥陡然间被骂得头脑发懵,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回骂,既然曹美莲不要她帮忙,她当然转身走人。
但就在这时,商翠娥不经意间看见被蒙眼绑在床上的霍振庭。
商翠娥自己没能生出一儿半女,就对自己看着长大的霍振庭格外有感情。
她虽然一早知道曹美莲偷情,不过考虑到霍振庭是个傻子,确实不配为人夫,所以也没去刻意诟病过曹美莲不守妇德。
她一个买来的童养媳,就跟大丫鬟差不多,只要能把霍振庭衣食住行照管好,已经非常对得起霍家。
但商翠娥万万没想到,曹美莲自己偷情不算,还用这种方法糟践霍振庭。
当即火冒三丈大骂曹美莲毒妇,妖女,该下十八层地狱。
她一边骂一边走去床边要给霍振庭松绑。
曹美莲见状歇斯底里扑过来撕打商翠娥,还说她找来的男人各个都喜欢霍振庭,霍振庭做不得大丈夫,就让他做丫头,教他侍候男人。
商翠娥义愤填膺,在与曹美莲扭打中失手将其刺死。
陈本旺一开始躲在门外,听曹美莲骂人开始就在喊商翠娥走人,后来两人撕打起来,他知道曹美莲绝对打不过商翠娥,也知道商翠娥没存伤害曹美莲的心思,所以并没及时进屋拉架。
等他听见曹美莲发出惨叫,商翠娥的刀已经捅进曹美莲心口。
他们夫妻俩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地上还躺着个不知死活的贺勇男,跌跌撞撞跑回家。
二人回家后战战兢兢枯坐到下半夜雨停,陈本旺忽然想起他俩进霍宅蹚出一地泥脚印,连忙叫商翠娥和他一起趁天没亮回霍宅擦地板。
两人打包几块大抹布,这次进楼把双脚也包起来,从大门口一直擦到曹美莲卧房里,小心翼翼绕开血迹把所有泥水脚印擦干净。
其中当然也包括冒雨进楼的贺勇男的脚印。
第二天中午厉海带霍振庭回霍宅拿东西,陈本旺故意装傻充愣追问曹美莲是否安好,商翠娥跟他一唱一和,全都只为扰乱厉海思路,摆脱自身行凶的嫌疑。
厉海第二次来找他们逼问“半只包子”时,手上沾血的商翠娥开始心虚慌神,讲话东拉西扯,显得语无伦次。
陈本旺也紧张,但他没杀人,心里有底,脑子也比商翠娥清晰。
他忽然意识到,如果商翠娥被抓或被通缉,自己不就能和老家的女人孩子三口团聚?
于是做出一副迫于厉海威压的模样供出林玉,因为林玉见过蒙面的商翠娥,有很大可能会把商翠娥供出来。
厉海听完长吁两口气,脸上不显情绪,心里却暗自咒骂:“妈的原来是这样,老子居然全都猜错。”
但是也有些信息陈本旺不知道,唯独厉海知情。
首先曹美莲并没有让霍振庭侍候过男人,这从霍振庭娇气巴拉那德性上就能看出来,这小子没受过什么皮肉之苦。
第二,曹美莲自知时日无多,她顾意激努别人来杀自己。贺勇男是第一选择,但是贺勇男被林玉敲死了;接着曹美莲斥骂林玉,希望林玉杀死她,可林玉又被商翠娥吓跑了。
最后她在争执中抓住商翠娥软肋,用言语刺激商翠娥,才终于得偿所愿,使得自己签那笔保险金有了着落。
而在所有口供记录中,林玉至少撒了两个谎;第一他跑出霍宅后没有再折返回来过,因为如果返回,他会看见陈本旺也在场。
第二是林玉要找的东西,应该不是曹美莲很久以前一笔没影儿的存款……具体是什么,得问林玉。

第29章 正经事
厉海问陈本旺最后一个问题:“你杀商翠娥,是因为她不肯给你外面的女人、孩子腾窝?”
陈本旺点头:“你们昨天离开后,我劝她离开沪城避风头,她反过来叫我跟他一起走。
我们这种小生意专做熟客生意,平常感冒发烧都不敢随便歇业,我跟她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我说我得留下照顾生意。
但她不让,她坚持要我一起走,还说去别的地方也一样做生意……可现在放眼全国,哪里比得上沪城?况且我们在这里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房子!”
陈本旺说到这里时情绪略显激动:“她见叫不动我,就要拿走我俩所有存款,我俩摆摊辛辛苦苦攒了十年的,全部积蓄!”
厉海扁扁嘴,眉头微攒无声唏嘘:“所以你就杀了她?”
陈本旺双手攥拳用力压在面前桌案上:“那也是我的血汗钱!如果她给我留一半……哪怕一少半,我都可以放她走!”
厉海把尸检报告跟口供纸往起捋捋,站起身:“我猜她只是想让你陪她一起走;她想把你当丈夫依靠,你却把她当包袱甩掉。
陈本旺,你扪心自问,如果你外面没有女人跟儿子,你会坚持撇开商翠娥,留在沪城吗?”
陈本旺眼中戾气渐熄,神采颓败,最终像摊泥巴一样合眼堆在椅子里。
厉海拉开审讯室房门,叫执勤警员把陈本旺关进拘留房,自己拎档案夹吊儿郎当晃去接警大厅。
范筹和霍振庭不知从哪里得来两个橘子,橘子瓤已经吃完了,皮掐成小块当棋子。
二人拿粉笔在桌面上画个「井」字,玩“过三关”。
「井」字九格,轮流落子,三点成线就算赢,规则简单到傻子也能学会。
厉海把档案夹扔桌上:“哇……范筹,真看不出来你这脑子连庭庭都玩不过。”
他走过来时刚好霍振庭赢一局,开心得手舞足蹈。
范筹咂舌狡辩:“是我故意让他,他一直输就不玩了。”
但是说完好像有点心虚,立即拿起厉海带回来的档案夹翻看口供记录,继而震惊开口:“不是吧老大?你写这什么啊?……娥杀莲、玉杀男、旺杀娥;你连个完整的人名都不肯给人写吗?”
厉海皱眉反呛:“侬看不懂?侬脑子……”
“看得懂!”范筹急忙抢答,大庭广众下不敢给他把话说完。
厉海呶下巴轻哼:“剩下的侬给补充一下。”
范筹抬手指住自己鼻尖:“我补?去审犯的人好像不是我,我咋补充?”
厉海侧身把半边屁股放自己办公桌上,手指扣桌面强调:“我告诉你不就行了!不然你以为助理探员是干什么吃的?”
范筹连忙端正态度,翻开档案夹,抽一页空白口供纸:“老大您讲。”
厉海咳嗽一声清清喉咙,一口气把案件始末说给自己助理,当然略过曹美莲得绝症的事情。
等他说完身后已经有数名探员围过来听故事,众人齐齐显出恍然大悟表情:“哦!原来是这样。”
“两天死了三个,啧啧……还好案子破的够快。”
“是哟,不过我看「霍宅双尸」和「陈本旺杀妻」关联不大,应该算两个案子。”
“有道理,其实不管有没有曹美莲这档事,陈本旺早晚都会动歪脑筋对付他老婆,这人心思歹毒得很。”
厉海闻声把屁股挪下桌面站直,一脸严肃转过身:“刚才谁说该算两个案子?”
一名年轻男警员表情微僵朝厉海抬抬手:“不好意思啊厉探长,我说的……”
厉海扬眉抿抿嘴巴,眼神渐显期待:“算两个案子,能拿两份奖金的伐?”
“这……”年轻警员尴尬咧嘴:“阿拉也才进巡捕房上班没几天,大概要看局长大人怎么说。”
范筹默默伸手扥厉海衣袖:“老大,林玉到底去霍宅找什么啊?他前一份口供可没说出手打过曹美莲。”
厉海转回身攒眉抱怨:“所以侬要去问呀!严刑拷打,打到他讲实话为止。”
范筹举起口供纸给他看,上边全是像鸡爪扒一样的速记文:“老大,我得整理这个……”
厉海给他出主意:“你先去提审林玉逼供,然后两份口供一起整理。明早给我看报告。”
范筹整张脸都在犯愁:“嗯好忙……那老大你去做什么?”
“忙个屁,先把我桌子擦干净再跟我说忙。”厉海咂舌嫌弃:“没事就会玩,叫你做点事就说忙。我要带庭庭去办正经事,这边事情你自己搞定。”
范筹连忙拿自己衣袖把厉海办公桌上用粉笔画的井字格棋盘擦干净,并追问:“是啥正经事?”
厉海:“看电影,轧马路,约会,总之不关你事。”说完伸手拉霍振庭起身。
霍振庭满脸不情愿:“庭庭不想看电影,庭庭还想玩过三关。”
“哥哥带你换个地方玩。”厉海好言相骗把人拉走,骑上摩托后直奔「济仁和保险行」,他的确是要办正经事,但不想让巡捕房的人知晓。
因为已经是傍晚光景,保险行快要下班的时间,厉海大步流星走得着急,霍振庭被他拽着一路小跑,一边跑一边惦记过三关:“哥哥,我们去哪里玩呀?”
“等下,马上。”厉海敷衍着将人带到办事台跟前,问接待员:“侬好,我找黄明杰经理,办理保险业务。”
办事台接待员礼貌起身:“不好意思先生,黄经理最近身体不适,正在休假。您需要办理什么业务?是否可以委托其他经理帮忙?”
厉海想了想:“黄经理休假多久了?”
接待员侧身弯腰与同事小声交谈两句,得到确认后起身对厉海道:“蛮久了,大概已经有半个多月。先生,为了不耽误您办理业务,我建议您换一位保险经理为您服务。”
“我办出险理赔。”
厉海说完心头忽然掠过一点不好的念头。
那个什么「免疫缺陷」的病,发作有早有晚因人而已,黄明杰恐怕凶多吉少。
接待员点点头,请他们在等候区沙发稍坐,自己通过内线电话叫出一位坐班保险经理。
这位经理毛发稀疏大腹便便,远看略显邋遢笨拙,不过有张精明而和气的面孔,见人未语先笑,递上自己名片:“先生怎么称呼?保险单带来了吧?”
“我姓厉。”厉海随口支应,转身拉开霍振庭衣襟,把他胸前焐热乎的文件袋拿出来交给保险经理。
保险经理很严谨的将他们带到一间只有桌椅的独立接待室,然后才打开文件,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在桌面上。
接着从其中拣出一张存折递还厉海:“这是保险金回款帐户,您保管好,等理赔办下来,带爱保人身份证件去银行提款。”
厉海收起存折道声多谢,心想我真是大意了,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没提前检查一遍。
接着保险经理在数叠合同文件里挑挑拣拣又拿出一本东西:“抵压贷款合同?……中亚银行。”
他一边说一边脸色狐疑将贷款合同翻开看两眼,随后表情恢复平淡,将合同递给厉海:“这个也不是我们的,您收好。”

向来酷爱暴力驾驶的厉二爷,今天从保险行出来之后骑车骑得拖泥带水。
路上行人快走几步都能超过他,后边有骑脚踏车的人一直按铁帽车铃,叮铃铃叮铃铃,吵得厉海心烦。
刚刚那个保险经理似乎对曹美莲的「抵压贷款」合同起疑,问了好几个关于曹美莲意外身亡的问题。
多亏他是一名警察,才勉强把场子镇住。
但保险经理说后续还会对曹美莲的收支情况做背景调查。
显然是要调查清楚,其没有骗保行为才会支付出险理赔金。
而曹美莲这个叫人又气又怜的女人,竟然狗胆包天把霍家大宅给抵压出去了!
没错,这是让厉海最心塞的部分。
曹美莲被西洋小白胆骗光家底之后,每个月只有顺清仁保育堂送来的三十块钱做为度日家用。
三十块钱在沪城是个不高不低的收入水平。
拿厉海自己做参照物的话,他每个月基本薪金是二十,但破案有绩效奖金,运气好能两三件案子的话,每个月大概可以拿到五十块。
五十块在沪城就可以算比较不错的收入了。
但是厉海大学毕业之前,在家做全职少爷时,每天零花钱是五块,每个月什么都不做的收入是一百五十块。
所以他上这个班越上越心塞,也是人之常情。
如果“警察”是他热爱的事业,那也罢了,然而并不是。
厉海此刻心事多,无论后面车铃怎么催促,他都死样活气不肯提速。
人家嘀两声他就往道边靠一靠,给后车让路。
可直到厉海的车轮子都快贴上马路牙子了,后面自行车还拿车铃嘀嘀他。
厉海扭头回望,看清对方面孔后犹犹豫豫把车停路边等后车跟上来。
青春靓丽的马尾辫姑娘在他摩托车旁边单脚落地:“二爷,侬这是干嘛去了?从哪回来呀?”
厉海攒眉瞠目脸色不快:“当然是从巡捕房回来!我还能去哪?”
年轻女人娇叱责备:“胡扯,你从保险行出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你了!你好端端去保险行做什么?”
厉海耸眉反驳:“废话,谁不是好端端的去保险行?你缺胳膊断腿遭大病再去,人还给你保吗?”
“你再说一遍?”小美女单手扶上腰间悬挂的皮革马鞭。
马鞭绕成个中号菜盘那么大的圈,挂她腰侧裤袢上,不动时像装饰,动起来能给别人身上添彩。
厉海咂舌抱怨:“戴齐天你有毛病呀?骑自行车带根马鞭在身上,骑不快时抽车座子?”
戴齐天不吭声,拿冰冷眼神持续释放威胁。
厉海在犹豫中妥协:“哎,这件事说来话长,一切皆未有定数,我晚点再跟你讲。”
戴齐天默不作声从裤袢上解下马鞭。
厉海:“那要不你请我们吃顿饭,我慢慢给你说。”
戴齐天拿马鞭指住霍振庭:“你,下来,坐斗里去。”
“好。”霍振庭笑眯眯应声,顺便夸戴齐天:“姐姐,你真好看。”
“哎?”戴齐天一愣,随即脸颊泛红:“傻乎乎的,还挺会说话。”
厉海等霍振庭换到挎斗里坐好,问戴齐天:“去哪儿?”
戴齐天提了个距离厉府不算太远的苏帮菜酒楼。
“好,那就等下酒楼见。说完重新启动摩托车绝尘而去。”
三人到酒楼聚头时刚好晚饭时间,吃饭的人多,而且十分嘈杂。
厉海点了几个像模像样的主菜,有松鼠桂鱼也有龙井虾仁,然后在戴齐天逼视目光中,对自己进保险行的原因娓娓道来:“我去保险行,当然是买保险。”
戴齐天撇嘴嘁笑,满脸不屑等他继续往下编。
厉海在心里编谎的确需要花点时间,他提壶斟茶稍作遮掩,隔片晌才继续道:“我怕将来自己有意外,没办法照顾庭庭,所以给自己买份保险,留给庭庭。”
戴齐天轻蔑冷笑:“厉二爷,我七岁就警告你不要撒谎,你咋就不听呢?”
厉海佯装愤懑:“爱信不信!”
戴齐天:“你昨天给霍公子抓药的钱都是跟丁叔借的,你拿什么买保险?还是说沪城忽然经济紧缩到两碗鸭粉汤的钱就能买保险啦?”
厉海被揶揄得张口结舌,心里暗暗埋怨,自己家由上自下十几口子,怎就找不出来一张带把门的嘴呢?
他跟自己打赌,如果今天把曹美莲买保险的事情透露给戴齐天,最迟明早他哥就会来逼供:曹美莲案是否别有隐情?
到时候他就得再扯一个谎……嗯,至少一个谎,也说不定是扯一百个;编一整个故事给他哥听。
这时酒楼伙计开始往他们桌上端菜,厉海拿公筷挖一大块酱汁鲜亮的脆嫩鱼肉,再拿公匙舀一勺虾仁,兼其他配菜若干,一股脑堆到霍振庭面前餐碟里。
戴齐天刚想挤怼厉海“会疼人了?”,就见厉海现场给霍傻子立规矩。
厉海手指头沾茶水,在霍振庭跟前的桌面上画个半圆:“庭庭,你要吃什么跟哥哥说,哥哥帮你拿,你不要出这个圈。”
霍振庭不解:“为什么?”
厉海皱眉轻斥:“没有为什么,就这规矩,听话。”
主要是因为曹美莲那个病,医生说口水传人的机会很小,但很小不等于没有;霍振庭长年累月跟曹美莲同吃同住,万一传上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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