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包落入魔掌以后—— by藻荇于池
藻荇于池  发于:2023年08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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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振庭委屈扁嘴,但不敢再吭声,低头扒两口饭,开始吃面前小碟子里的鱼肉菜。
碟子看着不大,但厉海堆得实成,霍振庭就菜把一碗饭吃完差不多已经七八成饱。
小孩子心性贪玩不贪食,肚子里不饿嘴巴也跟着懒惰起来。
霍振庭放下碗筷学厉海用手指沾茶水在桌上画井字格。
拿花生粒当棋子摆在中间格,然后小心翼翼拽厉海胳膊:“哥……”
厉海一边吃饭一边应付戴齐天刨根问底追究他去保险行做什么的问题。
戴齐天说:“人家都是做贸易的给货物买保险,你又不做生意,你买什么保险?正经人哪有给自己买保险的?你最好给我说实话,不然绝没你好果子吃。”
厉海被霍振庭拽胳膊,低头随手跟他拼一子,同时敷衍戴齐天:“我其实是路过那边尿急,进去借厕所。”
戴齐天:“保险行旁边就有公厕。”
厉海:“公厕臭,不卫生。”
戴齐天:“那你刚才为什么不直接讲你进去借厕所?”
当然是刚才没想到啊!厉海这时又被霍振庭拽一把,低头看向小棋盘:“咦?”
霍振庭笑嘻嘻扬脸卖乖:“庭庭又赢了!”
戴齐天拍桌:“厉海我在问你话!”
厉海五指大张抬手挡戴齐天:“别吵!”随后抹开棋子叫霍振庭:“庭庭,再来一盘。”

而五分钟后,厉二爷输到怀疑人生。
戴齐天亦看得惊奇不已,换个位置坐到霍振庭旁边:“庭庭,姐姐跟你玩一局好不好呀?”
霍振庭立即转个身重新画井字格,然后把戴齐天也杀了个片甲不留。
厉海内心稍感欣慰,总之不是他一个人输就行:“庭庭,你从前学过玩过三关呀?”
霍振庭脸上流露出甜蜜而温暖的笑容:“爸爸教过庭庭。”
戴齐天立即下结论:“他爸是高手。”
厉海点头附和:“没错。”
两个“大机灵”带一个小傻子吃完饭推车回家。
戴齐天问厉海:“你打算让他在咱家住多久?”
厉海强调:“不是‘咱’家,是我家,我厉海的家,跟你没关系。”
戴齐天不以为然:“早晚都一样,我这次过来就是跟你家谈谈彩礼的事情。”
厉海嗤笑:“不好意思,家里穷,拿不出像样彩礼。”
戴齐天:“是我爸让我问问你家要多少彩礼,他说入赘不好听,咱不提,但我齐天戴圣聘女婿,礼数要周全。
等咱俩结婚,生两个娃,老大跟你姓,老二跟我姓,我负责撑门面过日子,你把孩子带好就行。
到时候你要是愿意工作呢……就继续工作。不过我看你也不想上班,还是在家呆着吧。”
厉海表情讥诮:“齐天戴圣?什么玩意啊哈哈哈哈!”
戴齐天盘成圈的马鞭“啪!”一声敲他胸口:“你去东北飞虎军地界随便找人问问,‘齐天戴圣’是什么‘玩意’?”
厉海小心翼翼把她马鞭推开,嗓门骤然收小很多:“行,知道了。”
霍振庭坐车斗里扬起脸插嘴:“庭庭记住了,‘齐天戴圣’真好听,像大英雄一样。”
“啧啧……”戴齐天笑眯眯伸手捏霍振庭脸颊:“乖。”说完拿手肘拐厉海:“咱俩将来也得生个这样的儿子。”
厉海大翻白眼:“神经病,那怎么可能呢?”
戴齐天哼笑:“怎么不可能呢?你觉你有机会悔婚?”
厉海伸手在三个人中间比划:“一个姓戴的,和一个姓厉的,生出来一个像姓霍的。你觉有可能吗?初中生物一节没听是吗?猫跟狗能生出耗子来?”
戴齐天仰面掩嘴打了个呵欠:“呵,总之都是哺乳动物。”
厉海屯住脚步,眉头紧锁瞪住自己娃娃亲对象:“我不想骗你,我喜欢男人。真的。”
戴齐天呵呵哼笑:“我也是。兴趣一致爱好相同,我俩很相配。”
厉海愈发不能理解:“你家世比我好,比我有钱,比我能打,你非要跟我结婚……你图我什么啊?”
戴齐天对答如流:“图你长的好,脸帅眼睛大,带出去见人有体面。”
厉海脑子里有个声音说:“她在胡扯。”但心里面另一个声音说:“对,厉海你真的太帅了,蓝颜祸水。”
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声音对抗「虚荣心」的心声,很快败下阵来。
所以厉海决定接受戴齐天明显胡扯出来的理由。
霍振庭旁听出门道,一脸好奇扭头打听:“姐姐要和哥哥结婚吗?”
戴齐天和厉海齐声答应:“嗯呐。”/“没有。”
霍振庭仰脸望向厉海:“娶老婆要给钱。”
厉海:“我没钱。”
霍振庭替他为难:“那不成。庭庭想借钱给哥哥,可是庭庭也没钱。”
厉海小声哼笑,学他语调对戴齐天说话:“看来是不成。”
戴齐天不想再对浑小子讲废话,扶车把单脚蹬地,飞身跨上自行车,踩两下脚蹬子把大摩托甩在脑后。
厉海唉声叹气给摩托车稍微提提速,跟在戴齐天后面进家门。
按厉府规矩,晚辈回家与出门前都得去给长辈请安问好,除非长辈不在家。
霍振庭虽然不是厉家人,但也要入乡随俗;包括戴齐天也一样。
于是厉海拉着霍振庭跟在戴齐天身后,一起前往主院内堂给父母问好。
戴齐天不在厉家的时候,厉海的家庭地位明确垫底;但如果他爸和他哥准备动板子揍他,需要先看厉太太脸色,否则不利于家庭团结。
戴齐天在厉家的时候,就会打破此间平衡。
她说她喜欢厉海——这句话见仁见智,并非所有人都敢信;但她说她非要嫁给厉海,这句话没人敢不信。
戴齐天的爸爸在东北拥兵自重,和厉海的爷爷是八拜之交。这姑娘别说厉海惹不起,厉老爷见她也不好大声说话。
不过任谁家也不愿意讨个活祖宗回家当儿媳,所以每当戴小姐来做客,厉家人就会一致团结对外。
通常意义上「外」指的就是戴齐天,但如果厉海实在甩不开戴齐天,他们可以连厉海一并甩到「外」面去。
所以戴齐天每次来沪城,厉海就要面临来自他爸妈哥嫂以及戴齐天的双重压迫。
家里人随时有可能把他从战友变成对手。
一行三人来到主院时,厉海的父母哥嫂正在堂屋里摸牌饮茶闲聊消食,四人看见厉海、戴齐天,还有昨天在自家投水的霍振庭,不约而同放下手中骨牌。
厉老爷攒眉诘问幺子:“你怎么又把他带回来了?”
厉海低头倾首:“母亲说,我可以养个书童。”
厉老爷嘁笑:“养书童要有他卖身契,你有吗?”
厉海吞口唾沫:“没有,但可以签一张用工合同。”
“别扯淡了。”厉老爷满脸不耐烦,朝儿子摆手:“大江已经跟我们说清楚,他是你案子里的当事人,家里人死绝了,自个儿还是个傻子,你同情他才收留他。
但也不能因为同情他就把他永远放咱们家吧?况且他脑子瓦特的,昨天跳水,万一明天又跳楼,咱家日子还过不过?”
厉太太叫佣人给刚进屋的三名年轻人倒茶,随后也加入厉老爷阵营训斥幺子:“你父亲说得对,你有善心是好事,但不能逮着个可怜人就往家里领,赶紧把霍公子找正经地方安置上。
福利署孤儿院才是该收留他的地方,你可以捐点钱,但不能把人稀里糊涂搁家里。”
霍振庭打从进堂屋起就勾头缩肩战战兢兢往厉海身后藏,他起先是怕厉江,因为厉江昨晚一耳光实在打得他印象深刻。
但是厉江今天一直没说话,这让霍振庭逐渐放松戒心。
倒是紧接着看见厉江身旁女人的肚子上挂一团血赤糊拉的烂肉,让霍振庭惊?至极。
他昨晚就见过这名女人,不过饭桌大、牌桌小,霍振庭昨晚没留意到女人身上有怪东西。
今天女人坐在四方小牌桌跟前,身前秽物叫人一览无余。
烂肉里面一会儿伸出只小手,一会儿踹出只小脚,不仅恐怖,还叫人恶心。

第32章 厉江吃瘪
厉海原也没打算把霍振庭一直留在自己家,已故的霍老爷、霍太太其实已经为自家傻儿子留足后路。
不仅早早给霍振庭买童养媳培养感情,还有万贯家财与大屋宅;哪怕这些都留不住,退一万步,还可以去住保育堂。
但厉二爷不接受家人一面倒压迫,别人越说他,他越犯犟,坚决不松口:“以后我带庭庭在外面吃饭,不给你们添麻烦可以了吧?”
“怎么说话呢?”他哥厉江原本背对他们坐牌桌跟前,听不下去胞弟忤逆父母言辞,转过身呵斥:“敢情你在家里莫名其妙养个大活人,咱们还不兴有意见了?”
厉海大咧咧嘁笑:“我又没养别人院儿里去,那你们到底想要给我点什么意见?还是说连我也搬出去,你们才能满意?”
厉老爷把骨牌啪一声拍桌上:“越说越不像话!赶紧回你自己屋呆着去,真烦人。”
“好嘞。”厉海如蒙大赦,起身给父亲作揖:“多谢父亲,父亲、母亲早些休息。”
然后垂首给他哥也点点头,以示问安,但嘴上说的是另一码事:“厉局长,我听同事说,霍宅凶案与陈本旺杀妻案关联不大,应该分项立案。”
厉江皱眉低斥:“你哪个同事说的?胡说!两个案子存在明确因果关联,当然是一个案子。”
厉海撇嘴轻哼:“就是只有一份奖金喽?”
厉江:“对。”
厉海:“多少?”
厉江:“十五。”
厉海:“真抠门儿。庭庭走,咱不跟他们聊了。”他说着回手去扒拉旁边椅子上的霍振庭,结果伸手扑了个空。
霍振庭看厉海伸手是要找自己,往前一步贴在厉海后背小声答应:“好……好。”
“哎?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厉海以为霍振庭是怕他哥,一边问一边背手想把他拽出来。
厉海心想如果霍振庭真是怕厉江,厉江就算拉不下面子道歉,也该好好跟霍振庭说两句话,把人心结解开。
毕竟打人不对,何况打的还很没道理。
谁知霍振庭这次躲闪十分卖力且灵活,厉海往左掏,他往右闪;厉海往右掏,他往左挪。
连声音都吓得颤颤巍巍:“那那……那有东西,庭庭害怕!庭庭不敢看。”
“东西?什么东西?”厉海听得莫名其妙,心说小傻子不至于分不清「人」和「东西」呀?
况且厉江打他这件事,再“不是东西”,也不能真是个「东西」吧?
霍振庭在厉海背后左躲右闪,却把一只手从厉海腋下穿出来朝前方指:“那里,那里……好可怕,庭庭怕死了。”
厉海屈膝歪头,顺着霍振庭手指方向往前看……看见他大嫂一截套着丝袜,粉藕似的小腿。
戴齐天也一脸好奇凑过来往桌子底下看:“有啥呀?啥也没有。”
接着厉海大嫂也弯腰跟他们一起往桌底瞧,但很快她发觉霍振庭哆哆嗦嗦的分明是在指自己。
于是满脸诧异抬手点自己鼻尖:“你说我?吓人?”
霍振庭:“你身上!你你……你肚子上,你别过来!”
他这么一说,不只厉大奶奶起身检查自己身前衣袍,其他人也把目光投送过来。
沪城最近天气半冷不热,早晚偏凉,厉大奶奶穿了条暗橘色夹棉窄身旗袍,膝盖上方小开衩,长袖,很得体;肚子这块儿贴身修饰纤细腰身,没问题。
厉江见自己媳妇站起身,他也跟着站起来帮忙一起查看,结果当然没瞧出一丝不妥。
霍振庭却抓住厉海后背衣襟拼命摆手:“别过来!你们别过来!别让它过来!”
厉江脸色愤懑,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个小赤佬!你故意吓唬我们是伐?!”
霍振庭扒住厉海后背,拖哭腔反驳:“没有!我没有!……是妖怪,它是妖怪!”
厉江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扬手又要打霍振庭:“你个小瘪三,脑子瓦特了,心也坏掉了!我看你才是妖怪!”
正常男人都受不住别人骂自己老婆是妖怪,真是既骂人又打脸,难听得要命。
厉海当然不让他哥再打霍振庭一次,架起胳膊大吼:“住手!你住手!他不懂事我让他道歉,你再打人我报警啦!”
霍振庭混乱中不忘争辩:“真的,是真的!庭庭不骗人……”
厉太太忽然站起来砰砰拍桌:“都住手!别吵了!”
接着厉老爷也跟着站起来发威:“什么妖怪什么东西!这人胡说八道什么?”
厉江刚要开口训斥霍振庭跟厉海给父亲助阵,厉太太却摆手示意丈夫稍安勿燥。
厉太太踩着花盆底扁头鞋缓缓走到大儿媳妇身旁打量片刻,随后道:“你跟阿江先回房歇息,明天我陪你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厉江这时心里再不高兴也得给亲娘面子,忍一忍。
厉大奶奶表情有点哭笑不得:“好的妈,谢谢妈。其实我最近身体蛮好的……”
厉太太把她拉到门口,背着一众男人说悄悄话:“我们老家那边有种说法,心智纯净的人,比方说小孩,或者这种打小变成傻子的,眼底干净,能看见咱们看不见的东西。”
“啊?不会吧?”厉大奶奶大惊失色。
厉太太摆手:“你先别紧张,咱们明天先去医院看看你身上有没有尚未觉出异样的病灶;然后再去庙里求张平安符避邪秽。
甭管阳的阴的,总归不能让你有事。
但他家姓厉的全都不信这些,你也别跟大江说,以免发生口角。明天悄悄的我陪你去医院晓得伐?”
厉大奶奶忙不迭点头:“好的妈,我什么都不说。”
厉太太跟儿媳妇说完话,转身朝长子招手:“过来,陪你媳妇回屋去。”
厉江恶狠狠瞪霍振庭一眼,但是霍振庭躲在厉海身后,这一记悍戾眼神被他亲弟厉海接个正着。
厉太太回来叫厉老爷回屋洗洗睡觉去,自己则出门送厉海跟霍振庭回他们住处。
旁边还跟着个远道来客戴齐天。
厉太太支开佣人,让戴齐天扶自己慢悠悠走路程。
顺便和颜悦色询问霍振庭:“霍公子,你刚才到底看见什么了呀?”

第33章 见怪不怪 其怪自败
霍振庭也不晓得自己看见了什么,但是被身旁慈眉善目的夫人问到,他愿意尽量尝试描述:“一团血淋淋……会动,有小手……一下又没了,有只脚……动啊动,啊!好怕怕……”
戴齐天呲牙咧嘴抻头越过厉太太瞄厉海:“什么呀……听起来好恶心。”
厉海不信邪,不耐烦听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
他扭头凶巴巴瞪向霍振庭:“胡扯!你是不是以为我舍不得揍你?再瞎说打到你屁股打开花!”
说着扬起巴掌好像真的要打霍振庭。
霍振庭孤立无援停下脚步,只能靠左手抓右手自己安慰自己,低头扁嘴掉眼泪:“庭庭知道错了……”
“唉!又没说现在就打……”厉海叹着气回手去拉他胳膊,结果手还没伸出去,后脑勺就被他亲娘结结实实拍一巴掌。
厉太太伸手往前指:“你往前走,走快点;非礼勿听,非礼勿言。”
“不是啊娘,你别听他瞎说……他脑子不好使!你不能听傻子胡扯还跟他学神神叨叨吧?”厉海满脸不能置信,只差明言厉太太若信鬼神则愚不可及。
厉太太攒眉瞪眼:“叫额娘!”
厉海唉声叹气,按满人礼数屈膝给亲妈打千儿:“喳,小的告退。”
厉府里的“食物链”不定时有所变动。
按沪城官职,大哥厉江站顶端;按家族辈份,厉老爷站顶端;按末代皇族血统,厉太太站顶端;按人马兵权,戴齐天这位外人也能混个拔尖。
将来他大嫂怀孕,按传宗接代功劳排,恐怕也要往顶端站一站。
唯独厉海,永远垫底:“册那……”
厉太太等厉海气乎乎大步流星走远,转身拉起霍振庭一只手:“呦!手怎么还伤了呢?快给孃孃看看。”
霍振庭的双手掌心前天被相框玻璃划伤,后来虽然并没按医嘱早晚换药,但因为伤口不深,已经照常封口结痂。
他自己已经把受伤的事忘到脑后,忽然被人提起,又唤起疼痛记忆,捧起双手放嘴边吹:“痛痛飞飞,痛痛飞飞,庭庭不哭了。”
“庭庭真乖。”厉太太也抻头帮他吹两下:“你告诉孃孃,你看见那个东西,有多大?”
霍振庭拿两只手比划个大号饭碗:“这么大。”
厉太太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重光又没怀过孩子呀,这是哪来的小鬼?”
戴齐天闻言立马来精神,眼瞪溜圆小声惊呼:“干娘,你说他有阴阳眼?”
厉太太摆手:“我哪知道?我是在老家听人说过,小时候突然变傻的,都是被地仙摸过脑袋,能瞧见别人瞧不见的东西。”
说着扭头追问戴齐天:“你晓得地仙吧?”
戴齐天:“晓得,胡黄柳白灰,邪性得很。”
厉太太点头,转而又来问霍振庭:“庭庭,你告诉孃孃,昨天你为什么突然跳进池塘呀?”
提起这段,霍振庭心里又难过起来:“姐姐心疼我挨打,叫我跳进水里,带我走。”
戴齐天:“什么姐姐?你家里不是没人了吗?”
厉太太摆手示意她别打岔,神情审慎放柔声音继续追问霍振庭:“你说的姐姐,是你老婆吗?”
霍振庭点头:“嗯,老婆姐姐。”
厉太太眉头皱更紧:“你姐姐还在这里不?”
霍振庭摇头:“姐姐说没人打庭庭,她就放心了。姐姐回家咯……”他越说越犹豫,他也不晓得姐姐现在是在家里,还是已经像他爸妈一样完全消失。
但总之曹美莲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家”,霍振庭只能姑且当她在家里。
厉太太愁眉紧锁,思量许久才再次开口:“庭庭,你姐姐有怀过孩子吗?”
霍振庭眨眼把这个问题消化一遍:“怀孩子,就是肚里揣宝宝吗?”
“对,揣宝宝。”厉太太点头确认。
霍振庭把手放自己肚子上比划:“有的,姐姐说要给庭庭生个宝宝当弟弟……可是等呀等呀、等呀……”他一口气说了很多个“等呀”,最后的最后才一脸失落给出结论:“但是没有了。”
厉太太眼神复杂逼视他一眼,心道这小子给家里引来邪秽,再可怜也不能留了。
但表面没说什么,慢悠悠把人送到厉海小院门口,高声叫厉海接人。
回去路上拉住戴齐天小声叮嘱:“宁宁,你明天去帮干娘联系一家孤儿院,找条件好的,咱家捐点钱,尽快把这傻子送走。”
说完好似不愿意晚辈误会自己冷血,又补充了句:“这人身上有邪秽,太吓人。”
戴齐天表情为难:“还是得跟阿海说一声吧,我怕他生气。”
厉太太满脸不可思议:“你怕他?”
戴齐天咂舌叹气:“要不这样,我明天先去联络孤儿院,您尽快跟阿海谈清楚。霍公子是他领回来的,要送也该他去送;我送的话太欺侮人了,影响将来夫妻感情。”
厉太太哭笑不得撇嘴轻哼:“行呗,按你说的办。”
厉海这边直接把霍振庭带回自己屋里,进门就披头盖脸一顿数落:“好人不说谎不编瞎话!你到底是不是好人?
我好心收留你!你拿乱七八糟瞎话吓唬我家人,你良心被狗吃了?
你这么不识好歹,我明天就把你送保育堂去!让上帝收拾你!
册那,你去跟上帝说鬼鬼叨叨的话,你看上帝怎么抽你大耳贴子!”
厉海语气又凶又急,其中大部份霍振庭没听清,但不难领悟厉海很生气、厉海要教训自己、厉海让上帝打自己耳光。
“对不起……”霍大少爷遇事不决先道歉,然后求饶:“庭庭不敢了,别让上帝打庭庭……嗝!……上帝是谁啊?”
小傻子惊慌啜泣中忙着认错,噎得直打嗝。
厉海差点没憋住被他逗乐,连忙用呵斥压制笑意:“啥也不是,靠墙站着去!”
霍振庭按他指示磨磨蹭蹭走去厉海给他指定那面墙跟前,罚站。
厉海拎条圆筒凳哐一声放他对面,自己大马关刀坐上去,像老师训诫顽劣学生:“现在跟我说!”
“说什么?”霍振庭认错态度良好,但过于着急,以至于打断厉二爷讲话,令其更觉愤怒。
厉海气昏头,扬手拍身旁并不存在的桌案,因为用力过猛身体栽楞了一下,连忙回稳后怒目指住霍振庭:“跟我说「鬼神之于人,但侮其命之当死及衰者!」”
“鬼神……侮……侮死者……”霍振庭勉为其难记住几个字。如果他没有很紧张,应该可以多记住一点。
“册那!”厉海骂道。
霍振庭:“册那……?”
“重来!”厉海这次没给他机会学舌,立即抛出正确「魔咒」:“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霍振庭:“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厉海:“念一百遍再睡觉。”
“哦……”霍振庭心里委屈,但觉得不用挨打心情稍微好一点,乖乖念颂:“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见怪不怪……”

厉海给霍振庭安排罚站,自己进卫生间洗漱冲澡,拾掇得一身清爽才出来。
霍振庭仍贴在墙边“念经”,但是转了个身,面朝墙壁,脑门抵在墙上小声嘟囔:“见怪不怪,其怪自败……”
厉海放轻脚步走过来,歪头细瞧,见霍振庭眼帘低垂,嘴唇微嘟嘀嘀咕咕,一副强忍困意的模样,既好笑又可爱。
厉二爷忍俊不禁抬手轻拍他后背。
霍振庭猛地绷直身体转回来,用力撑高眉毛瞪大双眼,字正腔圆背颂:“见怪不怪!其怪自败。见——”
“念几遍啦?”厉海故意板脸,侧首盯住他面孔:“我刚才让你念一百遍,念到了没有?”
霍振庭一脸迷茫,小小声支应:“不……不记得……”
厉海进卫生间快一刻钟,霍振庭一句挨一句念颂,肯定早已超过一百遍。
但厉海故意吓唬他:“记不住就重新念,今天别睡觉咯。”
霍振庭背贴墙壁缓缓蹲下来,双臂抱膝,顺势把脸埋进臂弯里。
厉海早就消气了,不过是看霍振庭模样好玩,想逗逗他。
他以为霍振庭会哭闹撒娇,届时自己顺势妥协,哄小傻子两句,今晚这场闹剧就算彻底翻页。
谁知道竟然真把霍振庭捉弄伤心。
厉海跟着蹲下来拉他胳膊,霍振庭猛地晃肩膀甩开他。
厉海心虚:“哎?生气啦?”
霍振庭干脆转身背对厉海,不过半边肩膀仍贴在墙壁上,谨遵挨墙受罚的规矩。
厉海连忙跟着往前挪一步,伸手揽霍庭肩膀:“哎呀别生气,哥哥跟你闹着玩的,庭庭肯定已经念到一百遍了,哥带你洗漱去好不好?”
霍振庭怨声凄婉:“庭庭不记得啦!就是不记得啦……庭庭好困,庭庭想睡觉……呜……”
他把脑袋埋在臂弯里闷声闷气哽咽。
厉海悔不当初,心说我瞧不上别人欺侮傻上,我自己怎么还欺侮他呢?长叹口气,张开双臂把霍振庭搂怀里拍背哄慰:“是我错,是哥哥错了,庭庭原谅哥哥好不好?庭庭不哭,对不起啊……要不你打哥哥两巴掌?”
霍振庭终于把脑袋抬起来,双眼通红,嘴唇也咬得又红又水润,玲珑饱满的唇峰因为生气微微撅起来抱怨:“真的很困啊!”
厉海默默吞咽口水,低三下四赔不是:“是是,都是哥哥不好,哥哥下回不能这样了,怎么可以不让庭庭睡觉呢?来,先跟哥哥去刷牙。”
霍振庭不情不愿跟厉海站起身,忽然想起件重要事情:“阿拉灰灰嘞?庭庭睡觉要抱灰灰。”
厉海一边推他进卫生间一边随口应付:“灰灰?你昨天睡觉也没抱灰灰呀,不是睡得挺好?”
霍振庭顿住脚步,扭头盯住厉海坚持讨要玩具熊崽:“阿拉灰灰嘞?”
厉海被他逼问得直抓后脑勺:“我记得拿回来了啊……”
他这时已经想起来霍振庭晚晚投水自杀,后来昏迷了一阵子,半夜的确没抱毛熊,一直抱自己来着。
所以那个灰不溜秋的毛熊崽到底哪去了啊?
厉海十分确信毛熊崽没在霍振庭衣物提包里,而他进家门之后,手边除了霍振庭,只有那个尼龙布提包。
“庭庭乖,庭庭你先刷牙,等下就给你拿来哈。”厉海一边空口白牙哄傻子,一边拿支新牙刷出来替对方挤牙膏。
霍振庭眉头紧锁不肯接牙刷,反而转身往外走:“庭庭要去找灰灰,灰灰没有庭庭睡不着……”
厉海举个牙刷追出去,咂舌抱怨:“什么啊……它睡什么啊……你先刷牙好不好?”
霍振庭脸色愤慨,转身抓住厉海身前衣襟推搡:“你是骗子!你明明说不欺侮庭庭!你骗庭庭,大蛋坏!”
“我什么时候说不欺侮你啦?”厉海郁闷反驳,说完才觉出不对味,连忙改口:“不是……我哪有欺侮你啦?”
霍振庭推门出屋越走越快,霍振庭拿支牙刷在后面紧追不舍:“喂你看路啊!外头有水塘!哎你别瞎走——”
霍振庭扭头瞪他一眼,好像是厉海把他熊崽弄丢的一样,气急交加开始大喊:“灰灰!灰灰侬在哪里呀?灰灰!”
“哎你别喊!别喊呀!”厉海恨不得把他嘴捂上,紧追两步把人拽住往外院儿拖。
他这会儿急中生智终于想通,毛熊他昨天下午肯定塞给霍振庭了,但是下车后自己只想着拎提包,霍振庭两手空空,所以那只公仔十之八九还在他车里。
俩人跌跌撞撞你追我赶一气跑到前院门口泊车位,厉海弯腰撅腚在挎斗里一通摸索,终于在斗子最前端搁脚的地方揪出只灰到发黑的毛熊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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