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拣一边自言自语:“这颗是哈尼送给庭庭的,这颗也是哈尼送给庭庭的,这颗还是哈尼送给庭庭的……”
连屠惠心都看得直揪心,屈膝蹲霍振庭旁边唉声叹气。
商翠娥蹲小傻子另一边。
霍振庭闷头嗫嚅:“你们为什么难过呢?”
二女鬼竟异口同声:“我们也想念厉长官哦。”
霍振庭扁嘴忍泪,小声哽噎:“哈尼啥时候回来呀……”
尚良娣原本在旁边跟他一起拣玻璃珠子,听见傻少爷啜泣声,起身走过来轻搂肩膀哄慰:“庭庭乖哦,庭庭不哭,姐姐会陪着庭庭,厉先生很快就回来。”
她一边说一边摸霍振庭脸颊,桃红色嘴唇轻轻贴在霍振庭脑门上,温柔极了。
霍振庭也的确感觉好受一点,收起泪意乖乖窝进年轻女保姆怀里。
屠惠心越看这俩人越不得劲,满脸质疑问身旁商翠娥:“婆婆,伊家是不是在占我老公便宜?”
商翠娥没办法昧着良心说不是,可她又不想这么说,于是只道:“庭庭不懂,他正难受呢,是得有个人抱抱他,他才能好过点……你不要乱吃醋。”
屠惠心气得跺脚,一转身飘出霍振庭房间。
商翠娥不敢走,她如今要时时盯着霍振庭才放心一下。
她看尚良娣哄着霍振庭回床上,频频亲吻霍振庭脑门和脸颊,伪装出母爱,两只手却不大老实,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
虽然不老实,但也没太过份,至少霍振庭没觉出不适。
小傻子反倒觉得“姐姐”对自己很好,姐姐的臂弯温暖且柔软,还有点儿香,很好闻。
小傻子适才午歇刚睡着就被女鬼叫起来,这时给柔情似水的女人搂着,不知不觉又打起盹。
尚良娣缓缓抽回胳膊,在霍振庭睡脸上摸一把,无声轻笑,悄声嘀咕:“小拐古,卖相老好的,可惜是个戆度。”
然而转身下床时,笑脸骤然僵住,因为她看见老公陈泰正面色铁青恶狠狠瞪着她。
尚良娣转眼又换上一副若无其事面孔,下床走到陈泰跟前埋怨:“你不声不响的上来干什么?”
陈泰闷不吭声,用力扯住她胳膊往外走,下到二楼才凶巴巴低斥:“我不上来,都不晓得你竟然对着个傻子卖骚。”
尚良娣用力推他一把:“你胡说什么!他只是个小孩子,啥也不懂,我哄哄他怎么了?人家花钱请我过来,就是让我哄他的好伐?”
赌钱上瘾的人,通常都不太能够控制自己情绪,一言不合就发火。
陈泰陡然爆怒,猛地伸手卡住他老婆纤细脖颈威胁:“臭婆娘,我为了你,什么都没了,你如果敢背判我,我一定弄死你!”
尚良娣被他掐得呼吸不畅,但仍嘶声反驳:“你什么都没了,是因为你去赌,你赌输关我屁事!”
陈泰一只手卡住尚良娣脖颈,另只手一巴掌掴对方面孔:“我让你哄他!”
紧接着反手又一巴掌:“让你哄他!”
商翠娥和屠惠心两个女鬼,一前一后站在楼梯过道上冷眼观望,心里面只觉痛快。
尚良娣被她老公打得发鬓散乱两颊通红,但表情好像并不在意,反而放软身段扬唇娇笑:“他没长男人那玩意,我除了哄哄他,还能干什么?”
陈泰一愣,卡住他老婆脖颈那只手渐渐放松。
尚良娣却继续道:“你也不是个男人,你除了睡女人,打女人,什么都不行。”
“你再说一遍?!”陈泰拧眉扮凶,气势却比先前弱一大截。
尚良娣不以为然咬唇狞笑:“陈泰,我诚心诚意跟你过日子,帮你谋出路,你再敢打我,咱俩可说不定谁先死。”
陈泰的神色蓦然暗淡下来,缩手垮肩耷拉脑袋,喃声解释:“我看见你对别的男人好,我嫉妒……我受不了。
我要是能忍,我爸也……”
话题到此戛然而止,夫妻俩同时沉默下来,隔老半天,尚良娣先开口:“陈泰,其实这满天下带‘把’的,只有你在我眼里是真男人。”
陈泰收到媳妇赞美,却没显出丁点高兴模样。
他俩人活脱脱一对怨侣,在一起互相折磨,却又死死抓紧对方不肯分开。
霍振庭第二段午觉睡得是回龙觉,所以浑浑噩噩时间特别久,再睁眼时已经下午四点多钟。
而且即便睁眼,也浑身发沉不想起床。
商翠娥坐床边轻声哄劝:“庭庭,起来喝点水吧,再躺着,晚上该睡不着了。
姨妈陪庭庭去院子里散步好不好?”
“哦……”霍振庭慢吞吞爬起身,下床给自己倒水喝,然后乖乖跟商翠娥下楼。
霍家的院子虽然不及厉府曲径通幽,但四方宽敞,在里边来回走动倒也不觉局促。
而且院子里有几颗大树,小傻子绕着树转悠,时而蹲下来抠蚂蚁窝,自顾自的也能玩上老半天。
商翠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转悠久了情不自禁长吁短叹,好似自言自语一样念叨:“太太要是还在就好了,太太还在的话,少奶奶就不会找别的男人……就不会死。
少奶奶不死,我也不会死。
我不死,房子不会拆了去。
我苦命的庭庭啊……”
霍振庭困惑抬头:“姨妈,啥事?”
商翠娥蹙眉叹息:“庭庭,你老婆姐姐去哪里了呢?……为啥她不留下来陪着你呢?”
霍振庭伸手啪啪拍面前粗壮樟树:“姐姐在这里呀。”
然后将两只手拢在一起扣树杆上,再把嘴凑过去:“姐姐,姐姐!你在吗?”
他一连叫好几声,最后满脸失落回望商翠娥:“姐姐不在。”
商翠娥神情忧伤,又问:“庭庭,还记得爸爸妈妈在哪里吗?”
霍振庭站起身,大步跑到另一棵桂树下,展臂抱住树杆,把脸贴在粗糙树皮上:“爸爸,妈妈,你们在吗?”
他虽然看起来很傻,行为怪异不知所谓,但从不说谎。
这些地方的确是他最后见到自己亲人的地方,他们都对霍振庭说,他们不走,他们哪也不去,永远留在这里陪着庭庭。
只不过庭庭从此再没看见过他们,就好像他们钻进大树里面藏了起来。
如果李木匠在这里,或许会告诉霍振庭:“树荫藏阴,他们或许真的还在这里陪着你哦。
不过「执念」消殆,魂气就会散,魂气一散,魂体就没影了嘛。
但是你如果实在想念他们,可以来看看这些大树,有些东西呀……瞧不见不代表不存在。”
霍振庭怀抱大树,努力回忆最后一次见到父母的情景。
不过由于年头太久远,很多细节已经记不清楚,小傻子越想不起来,就越努力去想,结果越想越伤感。
正难过的快要哭出来时,院门暗锁咔啦一声被人从外头拿钥匙拧开。
霍振庭歪头张望,双手仍紧紧抱在大树上。
陈泰肩上扛一卷被褥,带俩小姑娘推门进院。
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看见霍振庭穿一身半新不旧睡衣,呆头呆脑怀抱大树,齐齐被他古怪模样逗乐。
霍振庭见漂亮妹妹对他笑,自己也情不自禁跟着笑起来,还好像很害羞一样往后缩了缩:“小妹妹,你们是谁呀?”
陈泰撇嘴埋怨:“什么谁呀?你真贵人多忘事,小芬和小芳,你都见过的呀……真够傻。”
他后面几个字讲得声音特别小,霍振庭没听清,所以仍傻乎乎冲小妹妹们讪笑。
他们搬家那天,霍振庭的确和他两个女儿匆匆见过一面,但那天大家全都忙忙叨叨收拾东西,霍振庭一直在楼上和两个女鬼聊天,后来厉海拉他出门的时候才与陈小芬、陈小芳打了个照面。
当时彼此连脸都没看清,今天当然感觉陌生。
尚良娣听见院子里动静,从厨房小跑出来,随即招手让两个女儿上前对霍振庭问好。
霍振庭看人家小妹妹穿得整齐干净,长得玉雪可人,低头见自己穿一身皱巴巴睡衣,顿觉十分难为情;抱树转半圈,躲到大树后头小声支应:“……小妹妹,你们好。”
姐妹俩对视一眼,一个面露莞尔,一个笑容狡黠,嘻嘻哈哈评价:“他真有意思。”
尚良娣咂舌轻斥:“真没礼貌。”
“他又不懂。”陈泰撇嘴:“行了,赶紧让我们进去放东西吧,怪沉的。”
霍振庭眼巴巴瞅着陈泰一家有说有笑走进房子,一头雾水询问商翠娥:“他们是谁呀?”
商翠娥耐心解释:“我听小范警官说,那个男的是来给你家打更的,两个女娃是他家女儿,暂时在咱们家住几天,等厉长官回来,他们会搬出去的。”
“哦。”霍振庭扭头面向商翠娥,表情略苦恼:“小妹妹好可爱,庭庭不想她们搬出去。”
商翠娥叹气,没跟他往下掰扯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大概因为心里隐约有所预感,他们的麻烦,今天起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235章 :庭庭有老公!很厉害。
善良嫂两个漂亮女儿的到来,为霍宅空旷陈旧大洋房凭添许多鲜活气息。
虽然姐妹俩每天一早就要出门上学,大部分时间并不在家,但傍晚回来后总会大声招唤:“庭庭,庭庭,下来玩。”
尤其是只有十岁出点头的小妹妹,她觉得霍振庭傻乎乎的很好捉弄,而且几乎有求必应,让他做什么他都笑嘻嘻照做。
比如端茶递水送拖鞋,还请她们喝汽水。
自从霍振庭知道两个小妹妹也喜欢喝汽水,每天都把自己两瓶份额攒到傍晚。
等陈小芬和陈小芳放学,等她们抹着热汗,嚷嚷:“好热、好渴呀!”时,霍振庭就会立刻跑去管尚良娣要汽水,将两瓶匀成三杯,和小妹妹们一起分享。
他还喜欢陪俩小姑娘做功课,听她们读课文,有时中文、有时英文,不管人家念得对不对,小傻子都在一旁满脸崇拜卖力表扬。
屠惠心被他老公气得简直想再死一回。
但霍振庭对女孩子的欣赏,就像女人对娇艳鲜花与生具来心存好感。
他会对着人家傻笑甚至发呆,会把好吃好喝的东西双手奉上,但并没有成年男人对女人的邪恶念头。
当然霍振庭对屠惠欣也从没产生过什么“邪恶”念头。
这天陈小芳一边写作业一边使唤霍振庭给她和她姐冲糖水喝,她看霍振庭喜滋滋给他们当佣人的模样特别好笑,于是故意将橡皮擦扔桌子底下,支使霍振庭帮忙拣。
霍振庭放下水杯,立刻钻餐桌底下给调皮精拣文具。
姐姐陈小芬穿一条及膝半身裙,霍振庭往桌子底下一钻,正值青春期的少女吓得大叫一声,立即跳了起来。
妹妹陈小芳笑得前仰后合,不调侃说庭庭家有大房子,是有钱人,很适合做自己姐夫。
霍振庭拣到橡皮,从桌底爬出来傻乎乎追问:“什么是姐夫?”
陈小芳笑容可掬抖机灵:“就是给我姐当老公,你看见我姐裙底了,你得娶她。”
霍振庭大惊失色,捂眼睛反驳:“庭庭没看见裙子啊!庭庭只看见橡皮。”
陈小芬气得拿起书本作势要拍打妹妹,陈小芳顿时笑更大声,跳起来往外跑,边跑还边喊:“爸,妈!姐要打我!”
霍振庭看他们小姐妹打打闹闹、嘻嘻哈哈十分热闹,虽然紧张但仍感觉很开心,笑嘻嘻追着两个小姑娘解释:“庭庭有老公,庭庭的老公很快回来了!庭庭才不给别人做老公,嘻嘻……”
其实如果家里只有这几个女人,最多也就是让霍振庭吃喝上受点委屈,小傻子心情上还是很美好的。
偏偏还有个脑仁偏小,又横竖看傻子不顺眼的陈泰。
男人和他老婆躲屋里亲热时,听见外头嘻嘻哈哈吵闹,因声音直奔他们过来,夫妻俩才赶紧系好衣裤起身下床。
等夫妻俩听完两个女儿告状,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尚良娣揪了揪小女儿的耳朵,训她不许乱讲话,更不许再捉弄姐姐和霍少爷。
陈泰却凶巴巴吓唬霍振庭,说:“你离我女儿远点!再乱看姑娘,把你眼睛剜出来。”
霍振庭当场被吓哭,捂住双眼辩解:“庭庭是给妹妹拣橡皮……”
“妹什么妹!”陈泰好似吃了炸药一样,越吼越大声:“妹妹是给你叫的?不许叫妹妹!”
商翠娥在一旁看得着急,但她知道自己打骂不着陈泰,所以只能尽力哄劝霍振庭,让他别搭理“坏叔叔”,赶紧回楼上自己房间去。
霍振庭不敢跟陈泰争辩,哭哭啼啼转身对商翠娥解释:“庭庭有老公,庭庭不会和别人结婚,庭庭只是拣橡皮。”
商翠娥无法碰触活人,只能尽量挨近点小声安抚:“姨妈知道,姨妈看见了,庭庭最乖的,是他们不讲理。”
陈泰听见霍振庭提到“老公”两个字,登时后悔起来,俗话说打狗也要看主人,小傻子虽然好欺侮,他老公可厉害得紧。
尚良娣此时也不禁拿埋怨眼神怒瞪老公,连忙上前揽住霍振庭胳膊,柔声哄劝:“叔叔是误会庭庭了,她知道庭庭是好孩子云云……全是糊弄小孩子的废话。
一人一鬼将傻少爷送回卧房,尚良娣看霍振庭情绪好一点,止住哭泣,也懒得再跟他耽搁时间,随便叮嘱一句让他早点睡觉,就想走人。
霍振庭却面色犹疑:“可是庭庭还没洗澡呀?”
尚良娣犯懒,随口哄他:“今天庭庭没出门,不脏,不用洗了。”
霍振庭其实哪天也没出门,但他仍觉保姆姐姐说得有道理,乖乖滚到床上去。
屠惠心等尚良娣离开才现身,她现在烦透了保姆一家子,因想图个眼不见为净,干脆躲在楼上不去看他们怎样占霍振庭的便宜。
今天见霍振庭哭着回屋,才主动向商翠娥打听几句,待听得原委,直恼恨自己为什么没死成个“厉鬼”,现在想替老公出口恶气都做不到。
虽做不到,但不代表她不去往这方面怒力。
商翠娥一脸无可奈何看着屠惠心义愤填膺冲去楼下,转而柔声提醒小傻子:“庭庭,你去刷个牙嘛,洗洗脸再睡。”
霍振庭也犯懒,不想动。
只等商翠娥说:“你不洗脸会变黑,哈尼回来就不喜欢你了。”才勉为其难起床,进卫生间打湿毛巾擦脸。
屠惠心这一去就是三个多钟头,因她实在也没法对活人做什么,所以楼下整晚并没闹出更多动静。
后来霍宅里“活的”都睡了,只剩两个“死的”无需眠睡再次会面。
屠惠心神秘兮兮叫商翠娥回二楼他的专属房间,商翠起始不愿意,屠惠心趴她耳边说了两句悄悄话,才让她婆婆乖乖跟她下楼。
婆媳俩一进屋,商翠娥就追问:“你刚才说的真假啊?那个姐姐,不是他们亲生的呀?可是我看他们姐妹俩长得蛮像哦。”
屠惠心扁扁嘴:“当然像,都是一家人,怎会不像?刚才那个婊子和赌鬼在屋里偷偷吵架,我听来的,绝不会错。”
商翠娥不解:“既然是一家人,怎么你又说人家闺女不是亲生的呢?”
屠惠心冷笑:“婆婆你听我给你讲呀……可有意思极了。”
事情原委大概是这样的——
尚良娣做妓女时,先认识的相好,其实是陈泰的爹。
陈老爷看不上好赌成性的大儿子陈泰,但畏于家中“母老虎”淫威,一直不敢纳妾再生。
尚良娣了解到陈老爷心事后,立即喝了俩月汤药,调理好身体要给陈老爷孕子。
结果还真就叫她怀上了。
陈老爷听说后立即给尚良娣赎身,说如果这胎能生出个儿子,一定让她做上陈家二太太。
不过孩子生出来之前,暂且还不能给尚良娣“二房”的身份。
所以陈老爷让尚良娣先以丫鬟的身份入住陈家。
尚良娣原想就凭陈老爷这么喜欢自己,就算给不了她“二房”的体面,至少能做个养尊处优的“外室”吧?
她哪想得到还有“当丫头”这出戏?可彼时已经骑虎难下,犹豫再三后只能咬牙点头。
等她住进陈家以后,渐渐发觉形势很不对头。
那陈老爷竟是个外强中干的货色,陈家真正懂得交际人脉、掌握钱财的厉害角色是陈太太。
就算尚良娣很辛运的生出儿子,陈太太也不可能同意家里多个“二房”。
届时她尚良娣大抵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被赶出陈家,要么……自己走出去。
可她好不容易傍上个有钱人登堂入室,怎么会甘心撒手?且白给人生个孩子?
于是临阵变更策略,凭“丫鬟” 干净身份,去勾搭陈少爷,也就是陈泰。
尚良娣彼时孕早期,肚子还没鼓起来,看起来仍旧身姿窈窕妩媚动人,再加上在妓楼子里浸淫数年练就出一身魅惑功夫,很快把陈泰迷得七荤八素,跟她滚到床上去。
丫鬟和少爷暗渡陈仓的戏码不新鲜,但很经典。
尚良娣进陈家不到两个月,陈少爷就把她领到父母跟前,请求说:“阿娣怀了我的骨肉,我要娶她。”
陈太太当然不乐意,不过更觉五雷轰顶的是陈老爷。
他是万万想不到,才眨巴眼的工夫,自己“预订”的儿子,咋就变成孙子了呢?
可陈老爷又不敢说实话,说实话,他老婆可能会活刮了他。
除了反对大儿子娶丫鬟之外,他只能想办法把尚良娣赶出去。
而陈太太虽然不喜尚良娣做自己儿媳妇,却有点舍不得她肚里那块肉。
于是放话,说让尚良娣把孩子生出来看看,如果是儿子,就把母子都留下,至于名份怎么给,以后再说。
陈老爷心想还名份什么啊?辈份都乱了!
于是硬着头皮去找尚良娣谈判,说可以多给她钱,但她务必马上打掉孩子,滚出陈家。
结果陈老爷又被尚良娣摆了一道,尚良娣不等他把话说完,就扯开自己衣襟哭着跑去找陈泰,还有陈太太,对他们说陈老爷要非礼她。
陈泰本来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浑帐龟儿子,被尚良娣一激,立时火冒三丈,跟他爹动起手来。
陈老爷被儿子铁拳当胸怼出一口老血,呕着火摊倒病榻。
在尚良娣肚大如斗,临盆前夕,就这么生生的给气死了。
第236章 :庭庭有很多汽水却不开心
尚良娣生产的时间,和她勾搭上陈泰的时候对不上号,但陈太太在他生之前心存侥幸,猜测小丫头早产。
可眼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小闺女呱呱坠地,哪里有半点早产儿细弱模样。
那么如果尚良娣的孩子是足月生产,就是说她进陈家之前已经珠胎暗结。
再考虑到她是陈老爷买回来的人,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种,就很招然若揭了。
陈太太自然是怒不可遏,陈泰也气得半死,冲到医院揪起产妇,当场就要将人打死。
好在医院里众多医护阻拦,才没闹出人命。
最终尚良娣仍被接回陈家,不过被陈家母子直接锁进下人房。
陈太太思及她老公才新丧不久,若将其亲生骨肉弄死,或扔出去任她自生自灭,恐怕有伤人和。
所以让善良娣在他家把孩子奶到一周岁;到时把这个心机歹毒的女人赶出去,只当是去母留子,陈太太自己认下这个闺女。
可惜陈泰败家功力远超他亲妈想象,做生意赔钱都好说,关键他还赌。
赌钱那玩意,根本就是个无底洞,陈少爷只用半年就把家底掏空,还欠下巨额外债。
有一帮大混混,天天上他家堵门,骂街打人无所不用其极的逼陈泰还钱。
陈太太眼见自己兢兢业业守了一辈子的钱财被亲儿子败得毛都不剩,已没了力挽狂澜的心力;最后将田产地契一股脑交给儿子拿去填债,自己则安安静静吊死在了房里。
陈泰这回倒是知道怕了,可啥都晚了。
尚良娣随陈家佣人一同被遣散,但别人走了,她没走。
在陈泰万念俱灰想要投井时,尚良娣用一碗阳春面将其劝住,她说:“咱俩前半生都犯了大错,都该死。
不如后半生我们搭伴重新做人,我照顾你,你保护我,我们忘掉过往恩怨重新做人。
就算熬苦日子也没关系,就当是赎罪。
你好歹也给你家留个后。”
人在绝望之中心灵最为脆弱,陈泰竟然真的被尚良娣一番说辞劝住,并且的确老实了好几年。
俩人变卖房产地契后手里只剩一点点钱,带陈小芬在沪城市区租了间小房子安定下来。
男人凭良好形象,还懂一点点英文,很快在大酒店找了份给客人搬行李的门童工作。
尚良娣在家带孩子,时不时打个零工,生活终于渐渐有所起色。
隔两年他们又生了个孩子,就是陈小芳。
所以小芬和小芳,从妈妈这头血缘论,是姐妹;从爸爸那边亲戚关系排,是姑侄。
他们是一家人,但好像又不完全是一家人。
当然这件事,两个孩子是不知情的。
屠惠心知道的也没有特别详细,她只从陈、尚两夫妻吵架的支言片语里了解到有这么回事。
商翠娥听完闲话,做出个既嫌厌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喃声慨叹:“这女人,若是在我老家,是一定要浸猪笼淹死的。”
屠惠心点头:“如果在阿拉楚县……唉!我不晓得,但我想,怕是要比浸猪笼还惨。”
两女鬼对视一眼,不约而同下定论:“她活该。”
不过商翠娥隔片刻又补充一句:“希望她是诚心改过……唉!厉长官可快点回来吧!”
陈泰当然也不是个好东西,可如果他身边没有尚良娣这位“军师”,想必没本事伪装成老实人,混到霍振庭身边来。
厉海当然是归心似箭,但燕京那边「大义」加「小义」几件事压在他脑瓜顶,令他一时举步维艰。
范筹在两个礼拜之中,统共来看了五次霍振庭,但后面几次都只站站脚就走。
第五次时脑袋上还贴了块药用胶布,说是跟人贩子搏斗负伤了,可见近期工作压力确实沉重。
小范警官见到霍振庭,见对方除了穿衣裳邋遢点,其他一切安好,于是询问小傻子还剩几瓶汽水。
霍振庭举起一只手,张开五指,喜形于色对小范哥哥分析:“还剩五瓶,所以哈尼马上就要回来了!”
范筹微笑点头,随即转身从摩托车车斗里又捧出一箱汽水。
霍振庭看见这么多自己钟爱的甜味饮料,第一反应又惊又喜,但只“喜”了不到一分钟就陡然难过起来。
“要把这些也喝完,哈尼才回来吗?”小傻子话没说完,眼泪已经漫上眼帘。
范筹看他这样实在点不下去头,默默放下汽水,伸手虚搂住小傻子肩膀低声安抚:“老大说,保证你喝完这箱,他就回来,很快了,已经过去两星期,再过两星期,老大肯定回来。”
只不过回来的时候,可能已经是别人老公。
厉海在电话里告诉范筹,说他要和戴齐天去趟东北,东北离燕京不远,十天半个月肯定回来。
范筹问他:“你去东北干啥?那边乱糟糟的。”
厉海说:“要去办两件顶重要的事情,比较复杂,一两句话讲不清楚,回去再聊。”
范筹犹豫两秒,直言追问:“是不是跟戴小姐谈婚论嫁?”
“不是。”厉海果断否认,语气忽然不耐烦:“哎你别瞎想胡猜,有空就替我去看看庭庭。”
凭范筹对厉海的了解,突如其来的不耐烦约等于心虚,所以很可能刚才那话是被自己猜中了。
戴齐天是厉海祖父给他钦定的媳妇,但由于对方性格过于强势,家世又过于霸道,厉海父母虽不方便直言毁婚,但一直怀柔拖延,想在沪城给厉海找个知书达理的洋派闺秀。
不过厉海的“桃花”一直开不顺,即便抛开霍振庭不提,他也没处上别的正经好对象。
现在回到老家,老太爷眼么前盯着,很可能是要逼迫他们完婚了。
范筹眼下实在想不出来厉海有什么势在必行的理由,非得去一趟东北。
除非是去跟戴家提亲。
等小犯警官离开霍宅,陈泰立即给尚良娣使眼色,叫她回屋悄悄商量事情。
“青帮那位白先生说,如果我们有厉家少爷的消息,务必去知会他一声。
你说我要不要去跟他讲,厉二少延期回沪的事情呀?”
尚良娣脸色为难,语气犹豫:“去是应该去的,毕竟你应了人家,说话要算话。
况且能和青帮管事的攀上一桩交情,指不定哪天会有用处。”
“况且”后面这段才是关键。
陈泰显然和她思想一致:“可是只有这么点事,讲出来好似我们很没用。”
“嗯,是呢。”尚良娣点头,仔细思忖片晌,然后给老公出主意:“你去厉府找那位丁管家,跟他打听厉海为啥不按时回沪城?
他问你为啥打听,你就说,担心厉少爷抛弃霍少爷,怕咱们以后没处拿工钱。”
陈泰扁嘴:“可就算这么说,人家也未必把主人的事情讲给我听吧?”
善良娣抿嘴摇头:“他肯定不给你说,所以你得带点礼物,态度诚退,做出很紧张的模样。
等他拒绝你,你就讲个借口,比如尿急,借厉府厕所一用。然后往后院下人干活的地方摸,找其他人搭话试探。
越是大户人家,爱嚼舌的下人越多,你说你给厉二爷外室家里干活,肯定有人打听霍少爷,他们跟你打听,你也跟他们打听,拿闲话去套辞。”
陈泰下晌立刻照他家军师老婆的方法去了趟厉府,果然被他打听出几句“有用话”。
只是这件消息,叫他们也跟着忧虑起来。
厉家下人说,不是厉海一个人延期回沪城,是老爷、太太,还有大少奶奶,他们全家都要晚回来几天,可能这个月底,或者下个月初。
这种事以前可从来没发生过,因为厉老爷生意做得大,事情也多,一年到头能腾出半个月回老家祭扫探亲,已经非常了不得,要知他们连新年春节都是留在沪城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