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霍振庭并非从小灌药,不是被强行打造出来的产物。
他是小时候生病,因为身体机能受损而无法分泌雄性激素,最终导致停止发育。
科学点讲是残疾。
用玄学解释起来更浪漫一点,是天意,是他俩这辈子合该有一段姻缘。
这样想来,厉二爷更觉要加倍珍惜眼前人。
霍振庭本就俊美无俦的面孔因眼窝红晕更显妖冶,启唇呼吸间嘴角挂一点来不及吞咽的口水,惊慌失控的神情令他看起来像个不谙世事的瑶池谪仙,美艳不可方物。
厉二爷由衷赞叹:“老婆,你真好看。”
霍振庭明显没听见他说话,自顾自抱紧厉海打抖,在两人相贴的小腹处洒下少许温热湿迹。
“哈啊?”厉海一愣:“这么快?”
随即自言自语讪笑:“原来第一次都比较快哈!那我上回也不算有问题嘛。”
第67章 融春膏的正确用法
霍振庭双眼被一只黑色绸布眼罩蒙得严实,双手捆在一处,绑在床头上,嘴巴里塞一团丝巾。
这使得他既无法全力挣扎,也不能出声呼救。
奋力扭动的白净躯体只会激发出厉海更狠戾的征服欲。
他不管不顾地在霍振庭身上驰骋,霍振庭无助且压抑的哭声让厉海既沉醉又满足。
但是在真正得到满足之后,内心却生出一阵无法言喻愧疚之情。
画面一转。
惊慌失措的霍振庭在几无人迹的黑暗街道上跌跌撞撞奔逃,厉海在后面紧急追不舍:“站住!你是我的人!你跑不了的!快站住!”
厉海眼看只差几步就撵上傻媳妇的时候,前方马路当间突然出现一洼水坑。
霍振庭毫不犹豫一脚踩进去。
马路上的水坑能有多深呢?可是霍振庭扑通一声掉进去,人就没影了。
“庭庭——!”厉海大叫一声,猛地挺身坐起来,张大嘴巴呼呼踹气。
不过他身旁睡得四仰八叉的霍振庭,打呼噜声更大。
厉海顶一脑门热汗缓缓转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灰灰的屁股。
黑色丝绸眼罩仍箍在灰灰脑袋上,天亮后霍振庭迷迷糊糊把灰毛泰迪熊稳稳当当放他自己脸上,转眼又睡得鼾声阵阵。
厉海没想到自己短短一个回笼觉的工夫,居然做这么老长一噩梦。
不过醒过来立刻在心中庆幸,还好昨晚没对小傻子硬来。
二人首度摸索“洞房”,最终以霍振庭吓哭、厉二爷犯怂,而告终。
厉海以前听人讲,这档事若你情我愿,凭本能行事即可水到渠成。
昨夜里“水”到了,可惜“渠”没通开。
厉海把灰灰拎起来扔一边儿,面对霍振庭半张着嘴,心无旁骛的睡脸,心情相当复杂。
昨晚俩人兵慌马乱忙活到下半夜快两点才真正睡下,这会儿厉海仍觉自己脑袋昏昏沉沉,还想睡觉。
但他现在没法儿睡了。
因为刚刚那个梦,他得赶紧去洗睡裤。
这已经是他跟霍振庭同居不到一星期里面,第二次早起洗睡裤。
到底是怎样一种宿命姻缘,明明有媳妇同床共枕,却总叫睡裤承受尴尬?
厉二爷蹲卫生间搓睡裤的时候,满脑子都在思考:“到底问题出在哪里?”,以及:“为什么别人行,我不行?”这两个问题。
但直到他把整条睡裤搓完一遍,也没琢磨明白自己跟傻媳妇具体哪个步骤出错。
厉海唉声叹气把睡裤拧几下绞干水,回屋从衣柜里拿出个衣撑子,上前院去挂起来晾晒。
好巧不巧的他正往起挂裤子,一名府里的男帮佣进院找他。
俩人一碰面,对面小子就咧嘴笑起来:“二爷您醒啦,太太叫您带霍公子去前厅吃饭。”
第一句还蛮正常。
第二句:“您也忒勤快,刚睡醒就洗裤子呀!”
厉海勉强绷住一张若无其事的面孔:“哦,顺手。”
男帮佣扬眉哂笑,仿佛早已洞悉真相:“没事儿,您和其他脏衣服放一起就成,回头俺们一块儿洗。”
“哦,呵呵。”厉海开始有点尴尬了。
男帮佣:“霍公子起了吗?太太说一刻钟后摆饭。”
厉海:“还没,我这就叫他。”
男帮佣:“我看您床头百宝格子上有盒回春堂的融春膏,您没试试呐?”
厉海没听明白他干嘛忽然提这茬儿:“嗯?我好好的用它干嘛?”
男帮佣:“试着用一用,兴许就不用起早洗裤子了。”
厉海淡定撇嘴:“早个屁,这都喊我去吃午饭了,还早?”
男帮佣嘿然一乐:“不早,我去给太太回话儿。”说完一溜烟跑没影。
厉海转身快步回屋,忙不迭从床头百宝格上取下价格有他半个月工资的「融春膏」,开盖抠一点在指尖捻开,心中恍然大悟:“原来正确‘步骤’早有人送到我手里了啊!你们这么贴心,怎就不能一次把话说明白呢?”
想当初还跟霍振庭一起吃了两口,如今忆往事,可真暴殄天物。
厉海捏住霍振庭鼻尖轻轻摇晃:“傻子,起床,吃饭去。”
霍振庭迷迷糊糊把他手推开,翻个身,撅嘴:“公公,亲亲。”
“反啦!我在这头。”厉海扳他肩膀,把翻向床里侧的傻媳妇强行扒拉回来。
霍振庭双眼觑出条缝,瞧见厉海忽然嘻一声笑起来,边笑边往前蹭,抱住厉海一条大腿,美滋滋舔嘴唇:“公公,好甜呀……”
厉海一头雾水:“什么好甜?”
霍振庭咂巴嘴:“刚才……侬带庭庭去……喝汽水,好甜呀。”
厉海哭笑不得,怎么同样是回笼觉做浑梦,你喝汽水,我跑断腿?
“公公,侬喝过汽水吗?”霍振庭摸着厉海大腿笑嘻嘻提问。
厉海被他摸得心痒难耐:“汽水没有,牛奶现挤热乎的,喝不喝?”
霍振庭失望扁嘴:“橘子味儿的汽水,可好喝了。”
厉海抿唇哂笑:“起来吃饭,吃完饭哥哥带你去买汽水。”
霍振庭惊喜得瞠大双眼,忽然有了起床的动力。
手脚麻利从床上爬起来,趿拉拖鞋跑进卫生间,先撒尿再洗漱,效率堪比军校学生。
厉海趁他刷牙的工夫蹲床边翻那只从霍家拎出来的尼龙布手提包。
沪城地处南方,春季升温很快,前两天早晚还冷嗖嗖.
今早起……严格来说是中午,已经二十几度宛如初夏。
厉海把手提包翻个底朝天,也没找出件合意的外套,最后干脆拉开自己衣柜挑拣。
霍振庭一向给什么穿什么,以前听爸妈的,后来听老婆的,现在听老公的;穿好衬衫套上马甲,对住穿衣镜惊喜高呼:“公公!阿拉一模一样呀!”
厉海咂舌否认:“我比你帅的好伐?”
霍振庭面对玻璃镜咧嘴灿笑:“庭庭觉得……庭庭比公公帅。”
厉海闻言捏住他脸颊往起揪,把小傻子半边脸蛋扯变形,然后跟自己比较:“分明就是我更帅啊!你眼神不好吧?”
霍振庭拧眉推开他大手,揉着脸颊控诉:“公公耍懒!”
厉海哈哈大笑,揽他肩膀往屋外走:“哎呀跟你闹着玩儿的,庭庭最好看,最帅,老公最喜欢庭庭了。”
霍振庭顿感身心受用,十分欢喜:“庭庭也喜欢公公。”
厉海:“庭庭,我对你这么好,你答应我件事行吗?”
“嗯?”
“别叫‘公公’,算哥求你了……”
第68章 搅屎棒儿
厉家平常中午都是厉太太跟大儿媳妇一起吃饭;但最近厉大奶奶因为滑胎卧床做小月子,搞得厉太太晌午也懒怠出门,就自己在屋里随便吃点。
今天忽然叫厉海去八角水阁用餐,厉海半道上心里一直犯嘀咕:“有客人?还是大嫂能下床了?”
等进大花厅一瞧,好家伙,既没客人也没大嫂,就只有厉太太跟戴齐天,二人在桌子当间支了个带烟囱的黄铜大火锅。
厉二爷情不自禁皱眉慨叹:“妈耶……大热天吃火锅,您二位是真不怕出汗起痱子呀。”
:“儿耶!连出汗都怕,你咋不怕喘气儿累着气管子、肺叶子?”
厉太太是位天足踏马镫的八旗贵女,性情豁达,讲话也比较随意。
从这点上来说,老太太跟戴齐天是有那么点儿母女缘分的。
但戴齐天不是满人,她是有四分之一蒙人血统的北方汉族姑娘。
所以厉太太和戴小姐其他事情聊不来,但是就涮火锅而言,无论冬夏寒暑,总能一拍即合。
霍振庭从没见过这种自带烟囱的煮水锅,满脸稀奇上前打量,问厉太太:“孃孃,这是什么呀?”
厉太太招手叫他坐自己旁边:“这叫‘铜锅涮肉’,孃孃从老家带来的东西。叫阿海哥哥给你涮几片肉,沾芝麻酱吃,可香了。”
转而提醒厉海:“你怕出汗,多吃菜,吃菜凉快。”
厉海点头:“懂,生吃更凉快。”
说完拿涮锅专用的长木筷挑一大团羊肉片揣铜锅滚水里,待肉片变色立即夹出来,跟霍振庭一人分一半,教他点酱料吃。
霍振庭初尝涮羊肉,感受新奇,接受度良好,闷头一连塞好几片羊肉进嘴里,鼓起两腮卖力咀嚼,活脱脱像只大松鼠。
厉太太跟戴齐天不约而同放下筷子扭头瞅他,一个说:“庭庭长的真是俊呐,越瞧越顺眼。”
另一个说:“今天这身衣裳穿得也好,清爽,有精神。”
厉海低头看自己衣裳,随即问他额娘:“妈,您瞧我今天穿的怎么样?”
厉太太:“你不是天天都这么穿吗?”
戴齐天侧目朝厉海嘻笑:“我看你今天很帅,跟我穿的特别相配。”
厉海悚然一惊:“哎呀大意了……”
戴齐天打小骑马练武,体格结实而粗壮,胸大、腿粗,但腰细,所以她特别爱穿西洋款式的收腰马甲,能突显她的身材玲珑曲线。
全沪城爱穿西式时装的男人,春秋两季一不小心就跟她穿出同款着装,非说相配纯属“碰瓷”。
厉海的脾气早被她“碰”没了,呷一口酸梅汤,自行换个话题,问他额娘:“老大今天也准点上班去啦?”
厉太太:“早上我数落他两句,不晓得会不会迟到。”
厉海讪笑:“我不爱上班,您瞧着碍眼;他爱上班,您有什么好数落的?”
厉太太:“你爹快五十的人,有钱有本事,他平常都不轻易出租界。你才上几天班?实习期都没过,就叫你办跨埠的案子,我看他脑子有毛病。”
厉海哈哈大笑:“妈你说的对,收拾他。”
厉太太:“你当你没毛病?不在自己地盘上还不晓得夹起尾巴做人,脑子也瓦特了!”
厉海轻咳一声收敛笑意,专心给霍振庭夹羊肉:“来达令,多吃点。”
厉太太:“我让大江给你放一天假,你给我好好闭门思过。”
厉海:“带薪吗?”
厉太太:“带一半,大江说上午算你换休。”
厉海:“册那……这还叫放假?”
厉太太皱眉:“说啥呢?”
“没啥。”厉海郁闷扁嘴,自动忽略额娘叫他闭门思过,自顾自道:“我吃完出去一趟。”
厉太太:“干什么去?”
厉海:“给庭庭买汽水,刚才我俩都说好了。”
厉太太点头:“喝完立马回来,闭门思过。”
“好。”厉海表面痛快应声。
但心里想的是:我回来才怪!好不容易得半天闲假,不带庭庭到处逛一逛、玩一玩,不是亏大了?
戴齐天忽然抬头插嘴:“我跟你们一起去。”
厉海:“你去干嘛?你喝汽水自己买去,我现在快穷死了,没钱请你。”
戴齐天嘬着粉丝哼笑:“我去给你们付钱。”
厉海当即服软:“那行。”
彼时沪城的汽水大致分两类,国产的味道寡淡,汽泡少,价格便宜;进口的汽大,更香甜,价格当然也更高一些。
戴齐天请客的话,厉海直接把摩托车开到洋货商行门口,一进门就点了三瓶最贵的可口可乐。
但霍振庭不喜欢这种黑黢黢带药味的汽水,人家把瓶盖都撬开了,他才反应过来,愁眉苦脸说不爱喝这个。
戴齐天慷慨哂笑:“没事没事,庭庭喜欢喝哪个,咱们重新开。”
霍振庭立马喜笑颜开选了个橘子口味:“庭庭爱喝水果味。”
三人在洋货商场门口把汽水喝完,戴齐天问厉海:“现在去哪?”
厉海想跟霍振庭单独约会,脸色略臭咂舌撵人:“你回家吧,我带我达令随便逛逛。”
戴齐天笑容可掬和气提议:“瞎逛有什么意思?我请你们看电影,或者找个戏楼,喝茶嗑瓜子,听说书。”
厉海哭笑不得:“戴齐天你到底啥意思啊?”
“打发时间嘛,能有啥意思?”戴齐天攒紧眉头白他一眼。
随即又换上副甜丝丝面孔睇向霍振庭:“庭庭,你喜欢看电影,还是听故事呀?”
霍振庭思量一番,认真作答:“庭庭喜欢听故事。”
戴齐天朝厉海挑眉:“八仙楼,走着。”
厉二爷咧嘴角强颜欢笑,发动摩托车带二人前往当地一间挺有名气的鼓韵茶楼。
因为在市区摩托骑不快,天气又热,三人都没戴头盔。戴齐天一路上都在没话找话跟霍振庭聊天。
她年纪比霍振庭小,但霍振庭看见漂亮姑娘……或者不太漂亮但可爱的姑娘,一概都叫姐姐。
所以小傻子昨天怎么跟女鬼撩骚,今天就怎么跟戴齐天勾搭。
俩人小声说大声笑,在厉二爷耳根子底下拉家常讲故事。
待车开到茶楼门口,不等厉海开口质问戴齐天耍什么坏心眼,戴齐天先一惊一乍跳下车,跑到路边一个卖花的老太太跟前:“哎呀!您这郁金香可真漂亮,给我来一朵。”
戴大小姐拿到鲜花后掐掉大半花茎,跑回来塞霍振庭马甲左胸的领边兜里:“庭庭你看,多漂亮!喜欢吗?”
霍振庭笑容无比灿烂:“庭庭喜欢,谢谢姐姐!”
厉海看他俩这模样,险些气到当场圆寂。
一把扯开戴齐天,将霍振庭挡在背后,怒不可恶训斥自己名誉未婚妻:“你别妄想用这么拙略的激将法让我喜欢你,我就算吃醋也是为庭庭吃醋,和你半毛钱关系没有!”
戴齐天踮起脚,脑瓜顶能碰着厉海下巴颏。
但戴小姐从七岁往后跟厉海干架,就从来没让厉海赢过。
所以厉海在青春期时本该对女性产生的「仰慕」之情,莫名其妙变成敬而远之的「仰望」之情,很难讲是不是跟她有点儿关系。
可是今天,令厉二爷「仰望」的戴大小姐,并没按以往惯例对其进行武力威慑。
而是语重心长打起感情牌:“厉海,我跟你多大岁数,就认识了多少年。今天这么费力用心讨好你,你不说感动吧……是不是好歹也该关心一下我遇见了什么难处?”
霍振庭站厉海背后,一个劲扒拉他肩膀劝和:“哥哥,侬不要对姐姐这么凶,姐姐给庭庭买汽水,姐姐是好人。”
厉海脸色郁闷回头瞪住傻媳妇:“我也请你喝过鸭粉汤啊!还有生煎……小笼包、驴肉火烧!我这个月工资还没发出来,已经给你花得一干二净。
你可倒好!成天介走到哪都认姐姐,一天一个,到处留情,你良心是不是被狗吃啦?”
厉二爷今天是真的醋大劲儿了,小傻子跟曹美莲闹死闹活好几回,可那是人家原配,他无话可说。
昨天那个屠惠心虽然缠人,但她不是人,厉二爷心里膈应但劝自己人鬼殊途不必在意。
今天跟戴齐天眼来眼去就真叫他很难无视!况且他还明知道戴齐天肯定不安好心,所以再难保持淡定。
霍振庭陡生愧意,涩然垂首,心想对自己最好的毕竟还是厉海哥哥。
于是越想越自责,一把搂住厉海,红着眼眶恳切告白:“哥哥我爱你,庭庭最爱哥哥。”
「我爱你」是他俩昨晚洞房时,厉海教傻媳妇的新词。
很多很多个喜欢加在一起,就是「爱」。
庭庭可以喜欢灰灰,喜欢琉璃弹珠,也可以喜欢漂亮姐姐,喜欢对他好的伯伯、孃孃;但只能爱厉海哥哥。
厉二爷首次探索洞房虽然失败,但对傻媳妇的教育很成功。
霍振庭见厉海不为所动,伤心得落下两滴眼泪,嘬唇偷偷亲吻厉海后颈:“哥哥对不起,庭庭知道错了。”
厉二爷终于心软,转身回抱小傻子,揉搓对方后脑勺:“知道错了就好,侬昨天答应做我老婆,就不能再随便喜欢别人。
别说她请你喝汽水,就算请你吃满汉全席,你也不能喜欢她。”
“庭庭记住了。”霍振庭乖乖点头,但内心十分好奇:“哥哥,满汉全席是什么东西?”
厉海也没吃过满汉全席,但满汉全席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老婆不能被别人几口吃食拐跑。
戴齐天抱臂上前两步,凑近泪眼婆娑的霍振庭,笑嘻嘻引诱:“满汉全席可好吃了,你跟姐姐回燕京,姐姐请你吃。”
厉二爷气得想打人,但因为知道打不过,而令其理智压下怒火:“有什么难处您直说。别搁这儿添乱了行吗?”
戴齐天哈哈一乐,一手一个推俩大男人进茶楼:“进去坐下慢慢说。”
戴小姐做豪客开雅间儿,不等坐下就连珠炮似的开口,点一桌子水果点心。
霍振庭难得一下子看见这么多甜味零食,不仅有中式酥皮甜饼,还有洋派奶油蛋糕和白脱夹心饼干。
他瞪大双眼盯住各色花式点心,但由于刚被厉海训斥过,不敢动手取食,只一个劲抿嘴吞口水。
戴齐天觑目挤怼厉海:“瞧你把孩子吓的,你真不让他吃啊?”
厉海嗤笑:“嘁,不吃白不吃。”说完主动给霍振庭斟茶递水:“庭庭想吃什么随便吃,但是吃慢一点,别噎着。”
霍振庭连连点头:“谢谢哥哥。”随后又扭头面向戴齐天:“谢谢姐姐。”
他这人虽然脑子不太行,但礼貌很周到,招人喜欢。
戴齐天笑容可掬:“不客气,是姐姐有事请你厉海哥哥帮忙,请你们吃点东西算提前给你们道谢。”
厉海脸色稍霁:“你到底什么难处啊?”
“挺小一事儿,你肯帮忙也就举手之劳。”戴齐天说着抓起一把炒葵花籽,咔咔嗑起来。
厉海双手插兜洗耳恭听,可恭了半天也没恭出下文,遂忍不住催促:“到底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戴齐天瓜子嗑不停,拧眉毛白他一眼:“我听书呢,你等会儿,都说了不是什么大事。”
茶楼一层的大戏台上有一对老夫妻弹拨三弦,用江南吴语唱故事。
戴齐天表面听得很投入,实则在等霍振庭把所有点心都尝完一遍,然后才好整以暇对厉海开口:“下星期劳埃德银行有一场拍卖会,你想办法弄两张入场券,陪我去看看。”
厉海冷笑翻白眼:“你又不买,有什么好看的啊?”
戴齐天反问:“欣赏一下不行吗?”
厉海咂舌冷哼:“什么宝贝啊?还值得你特意跑一趟来沪城欣赏……”
戴齐天讪笑否认:“谁说我特意跑一趟啊?我这不是赶巧碰上了嘛。我来沪城是跟你家里商谈婚事的,你失忆啦?”
厉海扁嘴不吭声。
戴齐天朝面前餐桌呶呶下巴:“这一桌可挺贵的,你要是不帮我……咳嗯!反正你自己想清楚吧。”
厉海攒眉盯住她片刻:“我去年陪你去过一趟拍卖会,你还记得吧?”
戴齐天微笑点头:“是呀!那次不是玩得挺开心?看见好多漂亮宝贝,开眼界、长见识,所以这次听说又有热闹可看,就想再去瞧瞧嘛!你搞张入场券又不难,干嘛这么小气?”
厉海抱臂盯住她追问:“你说这种拍卖会从不对外宣传,我爸都得找人特意打听才知道,你怎么总能‘赶巧’听说?”
戴齐天咂舌哂笑,表情不以为然:“当然是我同学多嘛,家里做什么的都有,各个都是道听途说,赶巧传到我这里,我就凑个热闹而已,你哪来这么多废话?”
厉海沉眉敛目,半点不给戴小姐说笑捧场:“去年陪你看完拍卖会,你前脚回燕京,后脚所有拍品在买主家里失窃。巡捕房一晚上接到近二十起失窃报案,你说吓不吓人?”
戴齐天瞠目结舌大声惊呼:“啊?不会吧?这么离谱?我的天呐!太不幸了……”
厉海点头:“没错,就是这么离谱,至今案子都没破。”
戴齐天抚额窘笑:“可是跟我有啥关系?我就一看热闹的。”
厉海平常看起来大大咧咧,说话不过大脑,但并非真正的笨蛋。
西洋银行每年都会举办几次古董拍卖会,拍品来自全国各地,但从不对公众宣传。
邀请函只发给本地资产雄厚的真正有钱人。
厉老爷本身就是洋行大买办,沪城的西洋银行,家家都跟他有交情,拿银行举办拍卖会的入场券简直易如反掌。
但厉老爷为人务实,对古董、珠宝、玉石摆件一概不感兴趣。
去年因为戴齐天突然想去“长见识”,厉老爷第一次主动开口找人要入场券。
结果没过几天,所有拍出去的宝贝集体失窃,这就十分蹊跷。
盗贼能偷得如此准确,说明肯定在拍卖会现场有内应。
他们记下拍客身份,圈定目标下手,一个晚上把那场拍卖会上的拍出去的宝贝洗劫一空。
手段之犀利,令人震惊。
沪城几个大巡捕房联合揖查,把现场六十二位拍客全部排查一遍,重点盘问到场但未举牌的看客。
厉海当时还在上学,人在军校;戴齐天则已经返回东北。
厉江当然不可能拘捕亲爹,只在家里谈两句就作罢了。
厉老爷说自己第一次伸手要入场券就碰见这种事,很晦气,以后家里人不许再瞎凑热闹。
去年那场拍卖会上的古董拍品全部来自奉天旧宫。
而好巧不巧的,戴齐天的祖籍就在奉天。
这姑娘艺高人胆大,兜里有钱手下有兵,长得也不算太差,却整天扮花痴,非要懒在厉家给厉海当童养媳。
厉海以往少不更事,没谈过感情时,也曾稀里糊涂信了她的鬼话,但如今就凭戴齐天看霍振庭的眼神。
他觉得戴大小姐喜欢小傻子都比喜欢自己多一点。
厉海不吭声,戴齐天也不说话,俩人各自在心里打小算盘。
只有霍振庭面对一桌子美味点心,吃得心无旁骛。
他吃到一块巧克力味奶油蛋糕,对其味道惊艳不已,立即捧到厉海面前献宝:“哥哥,这个好好吃呀,侬也尝尝。”
戴齐天立刻笑颜如花倾身凑近:“庭庭,你喜欢这个呀?这是巧克力,等下姐姐多买几块给你打包回家慢慢吃。”
厉海叹着气瞥眼瞅过来:“这场拍品什么主题?”
戴齐天表情无辜:“我哪知道?我纯粹路过看个热闹而已。”
厉海哼笑:“都不知道拍什么,还看个屁?别看了。”
戴齐天皱眉反驳:“就是不知道才想看嘛。”
厉海:“给你拍卖会消息的‘同学’也不知道?他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知道有拍卖会?”
戴齐天撇嘴:“真不知道,只听说东西是从燕京运过来的。”
厉海攒眉抹一把面孔:“真帮不了你,你这顿多少钱,回家让我爹还你。”
戴齐天眼神幽怨:“不帮就不帮,没什么大不了。我这趟过来又不是为了看热闹,我是来看我亲亲老公,二爷你。
你瞧你出落的越来越高大英俊,被干爹、干娘教导得德才兼备,宜室宜家,我是真不想等了,咱这两天就把彩礼定下,下礼拜我回燕京,多买张车票,你跟我一起走。”
厉海果断拒绝:“滚。”
戴齐天不急不恼:“我知道你舍不得庭庭,我也挺喜欢他,咱俩把他一起带走,以后你俩都是我的人。你放心,我爹给我可多钱了,别说养活你俩,再多养俩也够用。”
厉海满脸愤懑瞪住她:“你有病就去治,别整天对我说疯话成吗?”
戴齐天拍桌呵斥:“你才有病!我戴家连同东北三万飞虎军全都知道我戴齐天跟你厉海指腹为婚,搁你家从三岁养到十三岁,是正经八百的童养媳!你现在给我来个使乱终弃,你是活腻歪了吧?”
厉海被她噎的喘不上来气。
戴齐天冷哼:“咱俩半辈子情谊,一点小忙你都不肯帮,行!反正我戴齐看上的就是你这个人,就算你是个王八犊子,我也跟定了,除了你,别的我都不放在眼里。
厉二爷你给我听着,什么古董,什么拍卖,在我齐天戴圣眼里,都是个屁!我根本不放在眼里。
咱俩今天回你家就洞房,把正事办妥,完事儿你立马跟我回燕京。”
厉二爷好似被她气得中风了一样,眼角、嘴角一起抽抽,厉声控诉:“你还有点人性吗?你还是个女人吗?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戴齐天嗤笑:“我齐天戴圣一口唾沫一个钉,向来说到做到。况且我喜欢你不是一两天了吧?老娘三岁就立誓非你不嫁,你爷给你钦点的媳妇,你觉你有反悔的余地?”
霍振庭嘴上沾一圈奶油,原本吃得十分投入,但旁边俩人越吵声越大,他也慢慢听出些门道,忽然扭头望向戴齐天:“姐姐,你要和厉海哥哥结婚呀?”
戴齐天理所当然扬眉点头:“对啊!”
霍振庭当即眼眶一红,嘴里鲜软香甜的蛋糕也咽不下去了:“那庭庭怎么办?厉海哥哥都说好要做庭庭的老公了,昨天哥哥还跟庭庭洞房了,哥哥说洞房了,就不会不要庭庭了……”
霍振庭越说越委屈,越哭越伤心。
戴齐天连忙放软语气拍他肩膀安抚:“不会不要庭庭,姐姐要你哥哥,也要你,你俩都跟姐姐回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