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安所的老所长没精打采站在旁边,早没了白天面对厉海时那份游刃有余。
厉二爷情不自禁瞪圆双眼:“册那……老大这么彪悍的嘛?”
【作话】
再次感谢送票票的金主太太们MUAMUAMUA↖(^ω^)↗
第59章 大靠山
厉海看见他哥之后默默往人群里退缩半步,回手把霍振庭拉自己身前遮挡,但不忘用自己臂膊搂紧对方加以保护。
并悄声询问:“庭庭,侬看看白天那个‘大头鬼’,还在不在这里?”
霍振庭闻言吓一哆嗦,连忙转身回抱厉海。
厉海不怕鬼,他主要是躲他哥;不过有点担心霍振庭今天撞到那个“与众不同的非人类”在这里伤害其他人,所以让霍振庭帮忙看一眼。
“没事没事,哥哥在这里,它不敢再来吓唬庭庭,庭庭,你看一眼在不在,然后咱们就走。”厉海轻拍霍振庭后背,小声在他耳边央求。
霍振庭心里稍微踏实点,但仍紧紧抱住厉海,缩他怀里回头往街道上摆放棺材的地方眺望,然后告诉厉海:“没有,没了。”
“好好,咱们走。”厉海正要揽媳妇转身,就见厉江忽然扭头朝他们看过来,并且在同一秒,抬左臂伸食指,直直指住他俩,勾了勾手指。
厉二爷跟他哥对视一眼,仍想脚底抹油开溜。
但旁边围观的百姓没给他机会。
大家都不想被凶神恶煞陌生大警官的威风扫到脑袋,厉江抬手指住这边,大家不约而同往两边推挤散开。
厉海和霍振庭瞬间成了两个被孤立的可怜蛋,前后左右半点挡头没有。
厉江看他弟跑不了了,收回胳膊继续目不斜视抱臂而立。
厉海慢吞吞搂着霍振庭挪到厉江跟前,讪兮兮开口:“局长大人,这么点事还劳您大驾,属下汗颜。
不过既然您来了,肯定没有摆不平的事情,那属下就先回沪城了哈。”
厉江侧目瞪他,以及像只巨型挎包一样挂在厉海怀里的霍振庭。
压低声音训斥:“公共场合、众目睽睽,你两个大男人搂搂抱抱,真的是一点儿脸面都不要啊。”
厉海愤懑辩解:“范筹没跟你说庭庭今天在这儿撞邪啦?他害怕,不抱我难道抱你?”
厉江冷哼,但没继续责备亲弟。
厉海看他哥闭上嘴也不再看自己,又想转身走人。
厉江:“事情闹这么大,你还想装聋作哑开溜?”
厉海伸手往棺材方向一指,故意气他哥:“这又不是我的案子,关我屁事?
倒是你,跨埠办案带这么多人、这么多枪,楚县是泯州辖区;现在事情闹这么大,你小心泯州总队找你秋后算帐!”
厉江往前稍抬下巴:“擦亮你的狗眼,看清楚那些是什么人。”
厉海当然不承认自己是狗,但下意识腾出只手揉搓眼睑,定睛细瞧。
那些持枪警员的臂章上全都印着个‘泯’字。
再瞧负手跨立在他们正中的威严长官,分明穿一身军人戎装。
泯州和沪城的治安管理体制不一样,沪城因为租界众多,势力庞杂,军是军、警是警,军警泾渭分明,自成一体。
泯州则军警一体,所以泯州巡捕总队的头头虽然叫“队长”,但在泯州地界,实权相当于沪城的城防治安总部。
对泯州治安所而言,泯州巡捕总队就和土皇帝差不多,说一不二。
厉海眉毛往上抬了抬,小声问他哥:“泯州总队的人啊?”
厉江:“靳队长。”
厉海张口结舌愣住两秒:“你跟他认识?很熟?”
厉江:“见过两面。”
厉海大喘一口气:“你倒是早说啊,有这么座靠山,怎不早点搬出来?”
厉江面无表情瞥眼盯住他:“现在靠山有了,你那个冀姝好的案子,如果还办不清楚,就别回沪城了。”
厉海腆不知耻欣然微笑:“行呐,麻烦您给家母带句话儿。阿海要留在楚县成家立业,不能回她老人家膝前尽孝了。”
厉海别在腋下那只手悄悄攥成拳头,冰山形象差点当场崩裂,变成火山。
霍振庭此时已经逐渐定住心神,他置身这块地方被车灯照耀得像白天一样明亮,四周伫立爱热闹的人比白天更多。
这让拥有阴阳眼而不自知的霍大少倍感安心,不知不觉放松手臂,悄然脱离老公怀抱,和大家一样卖呆观望。
两抬棺木旁边不仅有人跪、有人站,还有条躺在地上的年轻女子尸首。
当然霍振庭站得远,他看不真切,脑子里也没有“死尸”的概念,在他看来,那地方躺着个人,或许是生病了。
旁边几位穿白大褂的医生正在给病人检查、打针、治疗。
虽然法医也是医生,但他们并非在给尸首治病,而是查看尸斑、尸痕,为其拍摄、取证,并当场填写尸检报告。
霍振庭忽然满脸喜悦朝前方挥手:“姐姐,侬没事呀?”
他看见跪立在街道上那群人当中有个红衣身影,别人都跪着,只厂她站着。
不仅站着,还在其中来回溜达;正是今天中午被白绳拴在“红匣子”后边的漂亮姐姐。
霍振庭叫完姐姐,看人家没搭理自己,扭头给厉海报喜:“姐姐没被鬼吃掉,太好了。”
厉海问:“谁?”
厉江也扭头睇住他们。
霍振庭:“就是今天中午,庭庭在这里认识的漂亮姐姐。
庭庭看见鬼把她吃掉,原来没有真吃掉。
她一定和庭庭一样,都很乖,是好孩子,所以鬼没吃我们。”
厉海跟厉江无声对视一眼,随后厉海一把将霍振庭扯自己身后,沉声警告:“哥哥看不见她,她不是普通‘人’,你别惹她。”
他话音未落,一名剃寸头的中年男人挤开人群,三两步走到霍振庭身后拍他后背:“小爷,侬瞧见啥了?”
厉海闻声回头,看见来人正是他们中午去找过那位会驱邪的“木匠大仙”。
这人仍是白那天那副打扮,宽裆裤、灰色麻布坎肩,手里攥一把缠红线的木片直尺。
霍振庭看见他立即把双手插衣兜里攥紧拳头,皱眉瞪视对方:“庭庭没病,庭庭不用扎针。”
说完转个身又跑到厉海身前,不让会扎针的木匠靠近自己。
木匠大概因为看出霍振庭不是正常人,愣住片刻后换了副语气重新跟他说话,张开两只手掌给霍振庭看:“小弟,侬看阿拉手里没有针。阿拉就想问问侬,侬刚才在和谁招手?”
霍振庭神情释然拍拍心口,回手往棺材方向指:“那个姐姐呀。”
第60章 跨次元翻译官
霍振庭往身后指点的时候,自己身体也半侧过来,随即惊讶发现,一身红衣的漂亮姐姐已经走到他跟前,只隔不到五步距离。
他感觉对方没什么敌意,所以自己也很有礼貌,抬起一只手朝对方晃了晃,和气问好:“姐姐,侬好,我是庭庭。”
“莫报姓名!”木匠大仙好险没闪了舌头,但任凭他反应再迅速,也没霍公子出其不意的嘴巴快。
于是这位民间“大仙”只能亡羊补牢,铮一声扯开缠在木头直尺上的红线,一手执尺、一手绕线,推开厉海挡在霍振庭跟前,高声呵斥:“冤有头、债有主!你哪来的哪里去,莫要伤及无辜!”
红衣女子虽然面容忧伤,但原本尚算平静,被木匠斥责后徒然暴怒,对住木匠与霍振庭嘶声力竭控诉:“嗯才无辜!嗯无辜死了!嗯又不认识那个冯子明!他都死了!为什么还逼嗯嫁?嗯不嫁!不嫁!死都不嫁!”
可惜她发这通脾气除了霍振庭没人可以感知,连木匠大仙也仅仅在凭经验办事。
他反复放松再绷紧红线,红线扯紧时发出“嘣——”的一声,随响声绽出橘色星火,吓没吓到女鬼不知道,反正霍振庭因为害怕被烫后退了一步。
霍振庭边退边扯木匠后衣襟劝阻:“侬不要凶姐姐,姐姐都生气啦。”
木匠大仙听他说鬼有怒气,心头一惊,更加卖力弹绷红线,同时口念颂一些向八方神佛借力驱鬼的晦涩说词。
红衣女鬼终于被逼退两步,但也更显愤恨,对住木匠破口大骂,时不时回手指向棺木中间那些跪立在街上的人,凄厉控诉兼侮骂。
楚县口音与沪城相似,但略有不同,她讲太快时霍振庭也听不懂。
木匠大仙不停弹红线念咒,俩人好似在吵架,吵得极凶,但各骂一套话,谁也不理谁。
在霍振庭眼里他身边已经喧闹不堪,在别人眼里他们这边神神叨叨几无声息。只有木匠大仙弹红线和反复向神仙借力的念咒声。
厉江表情困惑看向厉海,厉海悄叽叽拉扯霍振庭胳膊,低声呵斥:“没你的事,你给我回来!往后退。”
只有霍振庭一个满脸焦急,想要上前劝架,拐手肘搡开厉海,反去拉扯木匠,大声劝阻:“侬别再骂姐姐啦!姐姐不认识那个冯子明,姐姐不想嫁给不认识的人,你们不要逼她嘛。”
他这句话以吼代讲,声音极为宏亮,这时大街上原就没什么动静,叫霍振庭一嗓子喊完更陷进死一般寂静里。
只有晚风拂过半秃树冠发出的呜呜声,像传说中的鬼夜哭。
红衣女鬼也的确在哭,哭得肝肠寸断,声音尖锐癫狂。
霍振庭因为结婚非常早,起始几年也跟曹美莲相处非常融洽,使得他成年后虽不能做真丈夫,却也长了副怜香惜玉的心肠。
旁人别说是见鬼,就算是看见个大活人半夜站街上这么不要命似的哭,想必也会掉头躲避。
霍振庭则因为怜惜女子,锲而不舍拉住木匠胳膊摇晃:“侬别跟姐姐吵了好不好?侬听听伊讲话,让伊把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嘛!”
木匠大仙终于闭嘴,表情呆滞扭头睇向霍振庭:“侬能跟它讲话?”
霍振庭痛心疾首用力跺脚:“姐姐一直在跟侬讲话,侬怎么就不听呢?”
木匠大仙哭笑不得,心说我也得能听见啊!但话说到这份儿上,他终于把红线缠回直尺,转而询问霍振庭:“它跟侬讲了啥?”
霍振庭垂眼看向抱膝蹲在地上的漂亮姐姐,对方依然哭哭啼啼,叫人好生怜惜。
然后帮忙给木匠学舌:“伊说……‘李半仙,侬去告诉屠仲恨……’”
霍振庭说到这里稍作停顿,好像有人正在给他纠正:“不是恨?根呀?哦……屠仲根。”
然后又从头给木匠学起:“李半仙,侬去告诉屠仲根,伊就算勒死嗯,嗯也不嫁。就算嫁过去,也天天回来找伊,绝不会放过伊。”
李半仙是楚县本地人给“木匠大仙”起的绰号,霍振庭这个心智不全的外地人能一口叫出来,证明其确实目及幽冥、耳听黄泉。
木匠讷然点头,目光循着霍振庭的眼神落在前方一块空地上:“姑娘,侬的话嗯收到了,一定给侬带到。”
霍振庭:“姐姐说,让侬现在就去说。”
木匠:……
霍振庭伸手往棺材那边指了指:“姐姐说伊就在那边,让阿拉现在就过去对伊讲。”
木匠脸色很为难,放软语气与他看不见的女鬼商量:“姑娘,人有人道,鬼有鬼道,那边官差办案,阳气鼎盛。侬掀不起阴风,嗯也不敢过去招惹官府。
不如侬先走一步,天庭地府侬该去何处去何处,莫要耽搁行程。等警官老爷们离开,嗯必定会去找侬说那位屠仲根传话。”
霍振庭:“姐姐说,侬现在不去讲,她就要嫁过去了。”
李木匠死样活气翻三白眼瞪霍振庭:“侬一句跟一句,怎接这么快?”
霍振庭摇头摆手,不知如何辩解。
厉海在旁边站这半天已经什么都瞧明白,忽然在木匠身后插嘴:“不是庭庭接的快,是‘姐姐’说的快。”
李木匠:“那麻烦二位告诉‘姐姐’,人遵人道,在下此时的确不方便过去传话。”
霍振庭:“姐姐说,侬是怂包。”
厉海没憋住笑,嘴皮子中间发出“噗”一声,有点像放屁。
李木匠表情郁闷瞪住前方空地:“是!嗯就是怂,侬没看见人家拿枪呀?侬个不怕枪子儿的都不敢过去掀阴风,侬叫嗯个吃枪子儿会死的去找麻烦?侬个小鬼头到底什么心思?哦,侬不想嫁给冯子明,侬要嫁给嗯?把嗯弄死过去陪着侬?”
霍振庭:“姐姐说……”
“停!”厉海连忙伸手捂住霍振庭嘴巴,阻止傻媳妇继续给女鬼当翻译,心想再讲下去两边又该吵起来了。
“不就是传句话吗?我去替这位姑娘说。”厉探长仗义出手,助鬼为乐。
说完抬眼望向他哥厉江:“您能请靳队长通容一下不?让阿拉上前传句话就行。”
厉江表面好像事不关己冷眼旁观,但全副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边三人身上。
他起始看霍振庭与陌生木匠对空气比划,言语古怪,就像两个神精病。
但很快厉江也像厉海一样,在霍振庭与木匠对话中听出门道,明白这里还有另一个“人”,正在与他们交流。
而此“人”,正是眼前案子中的女性死者——明面说上吊殉节,实为惨遭勒毙的屠家姑娘。
第61章 鬼告状
厉江略作沉吟,对厉海道:“你们稍安勿燥,靳队长厌憎鬼神之说。我想想怎样与他沟通。”
厉海窘笑:“那你快点想,‘姐姐’有点着急。”
厉江叹着气放眼前方暗自思忖起来。
他其实很为难,这个世界上大抵有两种人最不喜谈鬼论神;一种是科学家,另一种是军人。
尤其是行军打仗上阵杀敌的人,与其说他不信鬼神,不如说他忌讳谈这个。
因忌讳而偏执,且杀气重,你跟他说有鬼,他可能会把你变成鬼。
厉江正琢磨如何委婉一点让女鬼把话传递出来时,距离他们二十步开外的靳队长朝他们招了招手,大声吆喝:“厉局长!你们过来一下。”
厉江闻声回头示意厉海跟他一起过去。
厉海当然不会仍下霍振庭,霍振庭抬脚同时一把拽住李木匠胳膊:“姐姐要侬来说。”
李木匠其实很不想过去,他当然也知道军伍之人忌讳谈鬼神。
这帮手里犯着少则数条、多则数十,甚至上百条人命的丘八,你非要跟他们证明鬼有怨、会寻仇的说法,那不是自讨苦吃?
李木匠胳膊在霍振庭手里挣拔两下,却因为不够果断没能挣开。
很快,几人像条鱼串子一样被厉江提拎到泯州巡捕总队靳队长面前。
靳队长是个皮肤黝黑的光头,说光头可能不太恰当;他有头发,但因为剃得极短,乍一看和没有一样。
此人皮肤较黑,整体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显老,瞅着四十多岁,实际应该和厉江差不多年纪,俩人私下兄弟相称。
靳队长朝厉海等人呶呶嘴,问厉江:“大江,这就是你弟呀?”
厉江侧身让开一步,让对方看没厉海全貌:“没错,这次就是他带人来楚县办案,无意中发现喜棺中女尸有问题。”
厉海汗颜,但车灯强光映照下不显红。
靳队长冲他点头称赞:“龙兄虎弟,出手不凡。”
继而话锋一转,揶揄厉江:“长得比你俊,沪城第一俏探长要换人喽。”
厉江窘笑:“哎呦,那可快点换吧,求之不得。”
靳队长咧嘴哂笑,脸上瞬间叠出好几层褶子。
厉海身旁还有两个大活人,但都被靳队长选择性忽略,他拿尸检报告那只手朝前方扬了扬:“把大喇叭支起来。”
“是!”两名警员得令后敬个礼,小跑着从一辆汽车后备厢里抬出个由八台扩音喇叭扎成的圆盘。
圆盘被放在汽车顶棚上,小警员随后又从车里拿出个收音电台,放在喇叭盘中间。
电台开机时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电子噪声,从侧面印证了这玩意的扩音效果相当优秀。
很快一只通话器被送到靳队长手中,靳队长把通话器放嘴边“喂喂”两声试音,然后说正事:“经泯州市监定科法医现场侦查,屠惠心女士之死,确系遭人谋杀。
今天由本人,泯州巡捕总队队长,靳元良,在此督办案件。
今日在此地现场取证、现场审讯、待核实真相立即拘捕元凶。
各位楚县百姓,可在此做个见证。
现由泯州法医大队队长亲自向尔等告明谋杀案情。”
靳元良说完把通话器和手里的尸检报告一并交给旁边一位白褂法医。
霍振庭抻长脖子打量躺在地上那具红衣女尸,表情惊奇,忽然扭头对身旁空旷处询问:“姐姐,那个姐姐怎么和侬长得一模一样呀?”
厉海面无表情抬手捂住他嘴巴,把傻媳妇脑袋扳回来,低声告诫:“闭嘴,别说话。”
法医接过通话器,开始大声宣读尸检报告上各项数据的分析与定论。
围观人群中逐渐响起嘈嘈切切议论声。
法医根据死者勒痕、尸斑、甲缝残留物等客观情况直白陈述谋杀定论与可辨识的谋杀经过。
死者屠惠心的颈项中段有一条与地面垂直平行的闭合勒痕,说明她被人以绳索套颈,在直立或坐姿的状态下惨遭勒毙。
尸体甲缝中残留少许皮屑与血迹,肘、膝、脚踝处皆有磕碰擦伤,说明在其至死过程中有过激烈反抗与挣扎。
法医将分析与结论一概公示出来后,将通话器还回靳队长手中。
靳元良:“屠惠心因冥婚惨遭杀害,相信凶手就在这些人当中。”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指向跪在棺材旁边的二十来口人身上:“不是屠家人,就是冯家人!”
靳队长话音未落,那些跪在大街当间的嫌疑人们忙不迭高声喊冤。
娘家人说死者是自己家闺女,怎能下得去手做这等丧尽天良之事?
婆家人说只在订婚宴上见过姑娘一面,姑娘尚未出阁,他们哪有机会下毒手?
靳队长大手一挥:“把两家人分开!老子一个一……”
靳元良想说他要亲自一个一个过堂审讯,但不等把话说完,霍振庭忽然把捂他嘴巴那只手扳开,大声插嘴:“屠仲根!姐姐说是屠仲根!”
叫屈喊冤的声音刹时止息。
跪立街中的屠、冯两家人,把目光齐齐投向其中一名穿黑色绸褂的年长男人身上。
男人脸色大变,倏忽间由委屈哭丧化作纯然惊恐,浑身打抖连连摆手:“嗯不是!嗯没有!是心儿自求殉节,心儿贞节烈女!心儿是自愿的!”
他接连几嗓子把身边亲友喊回魂,屠惠心的婆家无人吭声;娘家这边转换口风,纷纷帮屠仲根申辩,说他为人老实且善良,一辈子连只鸡都没宰过,绝不会有胆量谋害亲侄女。
靳元良扭头瞥向霍振庭,厉海绷起嘴角强行微笑:“靳队长,他是听……”
厉江掩唇轻咳打断亲弟说话,低声对靳队长道:“元良兄,他是舍弟的朋友,脑子不大灵光,大抵也是道听途说。
但无风不起浪,你不妨先审审这位屠仲根。”
靳元良点头,随即示意属下:“把屠仲根带过来。”
年长男人很快被两名挎枪警官拖出来按到靳元良等人面前。
屠惠心的尸首就躺在她二伯屠仲根的膝前,而女子另一个只有霍振庭能看见的身影已然冲过去,不断对其挥拳、踢脚、扇巴掌。
可惜虚影打实体,没人看得见她,屠仲根亦全无所觉。
老男人只一味对住靳元良号丧喊冤。
女鬼这时也在呜呜恸哭,绕着圈对她二伯拳打脚踢。
只有李木匠留意到,在屠仲根的膝前和脚边,陡然卷起几股干打着旋的幽冥阴风。
【作话】
过年好呀,小奶包给各位金主太太拜年啦!读者交流群春节发红包,欢迎各位太太莅临消遣呦(o^^o)
第62章 快刀斩乱麻
霍振庭知道厉海不想让他乱讲话,但又很想把自己看见的事情跟旁人分享,于是把两只手拢在厉海耳边悄声议论:“姐姐打不着他,好生气。”
厉海侧过头小声回应:“打不着还打?不如歇歇吧。”
霍振庭:“伊逼姐姐嫁人,姐姐不乐意。”
厉海:“我知道,侬替她说好几遍了。”
霍振庭:“躺在地上的姐姐是生病了吗?伊是姐姐的妹妹吧?”
厉海:“好像是,病得挺重,你看她都不动换了。”
霍振庭:“她家里人怎么不带她回家?”
厉海:“大人还没说完话,说完就回去了吧?”
傻兮兮的霍振庭仍把女鬼与尸首当做两个人,厉海不想吓唬他,索性顺他口风往下编。
厉江回头瞪人:“安静点。”
厉海揽住傻媳妇肩膀,拍他胳膊:“好好,咱们不说了。”
靳队长其实也听见身后俩人嘀嘀咕咕小声说话,但他站的远一点,没听清,也没往心里去。
反而拿霍振庭刚才的指证吓唬屠仲根:“现在有人指认你就是杀害屠惠心的元凶,快把你杀人害命的实情供出来,否则大刑侍候!”
这位军警一体的大队长,按军伍一贯作风,问话相当简单粗暴。
厉江默默抚额,心说这位老兄倒很像厉海那个臭小子的亲哥,空有一腔热血,使不对地方。唉!
屠仲根就算是真凶,他也不会认罪。如此提问简直就像多给人家个机会狡辩。
果然屠仲根立马哭天抹泪矢口否认:“心儿是嗯亲侄女,是伊父母让嗯劝伊履行与冯家儿郎的婚约。
嗯去劝了,嗯劝心儿遵祖训、守女德,既然谈好婚约,就该嫁过去。
嗯有什么错?
天地良心啊!嗯可没有逼她殉节的呀!
只因心儿是烈性女子,说嫁夫随夫,既然丈夫早亡,伊就非要殉节从夫不可。”
“放你娘的狗屁!”靳元良手里没有惊堂木,从腰间解下一条马鞭,啪一声抽出去,鞭梢扫在屠仲根脖子上,留下条艳红鞭痕。
同时高声呵斥:“法医刚刚宣读的尸检报告你没听见?屠惠心绝非吊颈自戕!”
屠仲根被抽出一声杀猪般痛叫,跟他一起痛叫的还有女鬼屠惠心和霍振庭。
屠惠心魂灵虚体碰不着活人,但被马鞭扫到手背却发出一声鬼叫,好像很疼的样子。
霍振庭则是因为心疼漂亮姐姐,陪人家一起叫:“哎呀!侬打着姐姐啦!”
靳队长听不见鬼叫,但听得清人言,满脸嫌弃回头瞪霍振庭一眼:“这傻子怎么连男女都分不清?”
厉海面无表情点头,沉声附和:“嗯,对,一直分不清。”
女鬼屠惠心因为害怕煞气极重的马鞭往后退开两步,只气凶凶瞪住她生前的二伯屠仲根,并恶狠狠诅咒:“打!打死他!打死他!再打啊!”
霍振庭讪然低语:“那不好吧……让伊道歉不行吗?”
靳元良知道他脑子不好使,当然不再搭理他。
凶悍队长扬起马鞭,作势还要抽屠仲根:“你给我说实话!”
屠仲根捂着脖子坚持辩解:“嗯讲的就是实话!心儿婆家只想将谈好的婚事办成,心儿履约出嫁,为冯家儿郎祈福来世即可,没人想要心儿以死殉节!嗯何必逼伊去死?”
靳元良抬起马鞭指向前方,高声质问:“冯家亲眷怎么说?”
冯家人参差不齐磕头鸣冤:“咱家只要屠惠心履行婚约,从来没有逼迫伊家闺女冥嫁!”
这次连屠家也跟着一起求情:“大老爷明查!的确没人逼迫小女冥嫁。”远处喊话这位应是屠惠心亲爹。
按此说法,冯、屠两家好像确实没有杀人动机。
那为什么屠惠心还是被人谋害了呢?
霍振庭又开始忍不住跟自己新老公讲悄悄话:“姐姐说,是伊家要盖贞洁牌坊……贞洁牌坊是什么东西?”
厉海侧头小声回应:“我也不知道。”
好在这回厉江听见了。
厉局长上前一步站到靳元良身旁,在靳元良心中纠结“杀人动机”时,沉声加入审讯:“屠仲根,据说楚县共有一百二十六座贞洁牌坊,家家有烈女、户户修牌坊,你们屠家有没有?”
屠仲根神情涩然愣住片晌,他不明白这位大老爷怎么忽然问起他家有没有牌坊来?
这事儿跟他杀没杀人又没啥关系。
屠仲根不想说,但这种事十分容易核实,他只能讲实话:“回禀警官大老爷,屠家没有贞洁牌坊。”
厉江又问:“屠惠心烈女殉夫,你家是不是也该修一座牌坊,表章其三贞九烈?”
屠仲根面色犹豫:“……是。”
厉江:“听说在楚县,家里有牌坊的女子出嫁,彩礼能比别家多收一倍?”
屠仲根脑门开始冒冷汗,哆哆嗦嗦支应:“……是,是有这么说法,但嗯也不能……”
厉江抬手示意他不必多言,继续询问:“你家还有几位待嫁女?”
屠仲根张口结舌,结结巴巴:“心儿姊妹,未……未出阁……”
厉江再次出声打断其说话:“我没问你有几个侄女,你就说,你自己有几个亲闺女?”
“嗯……嗯有……三个……”
厉海直言:“这么说,只要你侄女做了烈女,你自己的三个女儿就全都可以收双倍彩礼?
千金难求楚县女,三位千金,不少钱呐!”
这下大家全都听明白了。
跪在当街的屠家人里突然有位中年妇人趔趔趄趄站起来,放声嘶吼:“她二伯!真的是你!?真是你!?我的心儿呐!”
女人跪得太久,腿脚踉跄没往前走两步就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手掌无声捶打泥土,扯起嗓门大放悲声。
另有一名男人膝行向前,爬至女人跟前搀扶,同时用难以置信眼神瞪向屠仲根:“二哥,侬真的为了修牌坊逼死心儿?”
屠仲根竭力否认:“嗯没有!没逼心儿!是心儿一心殉节!”
靳元良又一鞭子挥出去,这次直直打在屠仲根脸上,拉出老长一道血痕:“还敢跟老子狡辩!法医过来给他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