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望舒:“像什么?”
“像我以前养的那只小猎犬,看到自己最心爱的骨头棒被抢走的时候,龇牙咧嘴的样子。”
“……有吗?”
岚望舒开始装傻。
科尔国王不吃那一套,抬手指了指他脑门,轻骂一声:“混账小子。”
又说:“我没记错的话,你跟玉烟的婚书,好像是我亲手写的?
“你知道,按照亚特兰律法,御赐的婚书,国王自己是有权收回的吧?”
“小子, 这种鬼话你也信?”
岚望舒跟着笑起来,仰头喝了口碳酸饮料,虽然对国王陛下拿这么重要的事开玩笑有些埋怨,可又不得不承认, 简单两句话之后,房间里的气氛便不似刚才那样紧绷了。
玩笑归玩笑,科尔国王想到刚才早饭时的情形, 神色收敛一些,
“你和玉烟,这么快就能有这么深的感情, 倒是我没有料到的。”
自己的小雄子是什么性格, 国王此前并不了解,可徒弟是怎样的心性,他是一清二楚的。
他写那张婚书的时候, 确定容玉烟因为他这个师父还有岚蝶衣的缘故,必定不会拒绝,可不拒绝政治联姻,不代表就要付出感情。
以科尔国王对自己徒弟的了解,他以为容玉烟大概率会尽职尽责地履行雌君的职责,但不会交出真心。
他倒不觉得容玉烟会阳奉阴违, 他只是料想,以容玉烟那一板一眼的性格和从小在军队的成长环境, 恐怕根本不懂得情爱,也没有爱一个虫的心。
根本没有的东西,怎么交出去呢?
不过刚才在餐桌边,国王看到容玉烟挽起岚望舒手臂走进来时,恍然发觉,自己之前想错了。
容玉烟并不只是履行了联姻的职责,他这个徒弟,恐怕是真的对面前这只小虫,动了真心。
国王清楚地看到容玉烟看向岚望舒的眼神,那样的眼神,断然不可能伪装得出来。
“挺好的。”
国王低声补一句。
岚望舒将国王那一副老怀欣慰的神情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无奈,还有些惆怅。
无奈的是,国王陛下好像误会了他和容玉烟的感情,惆怅的是,原来刚才走进寝殿的那一幕,不过是容玉烟单方面配合他演的一场戏。
刚才岚望舒还在为容玉烟揽着他手臂和他姿态亲昵地走进寝宫而窃喜,此刻被国王这么一说,岚望舒心里那点雀跃的小火苗,顷刻被浇灭了。
原来不过是表面夫夫的逢场作戏罢了。
想到这里,岚望舒不禁感慨,容玉烟什么时候也变得和他一样,心中有了这么多弯弯绕绕?
为了让国王相信他们的夫夫感情,连这样违背本心的事都做出来了。
看起来,这位师父,在容玉烟心中的分量,果真举足轻重。
岚望舒这样想着,心中难免冒出一些酸酸的味道,忍不住抬手猛灌了两口饮料,想把这味道压下去。
这时,就听国王又说:
“既然如此,趁我回来这几天,你们把婚礼办了吧。”
“咳咳咳咳。”
岚望舒一口饮料呛在喉咙里,咳了许久。
国王微眯起双眼看他。
岚望舒咳得脸泛红,“陛下,这事,还是缓一缓吧?”
“怎么,你觉得有什么问题?”
国王沉声问。
岚望舒心道,最大的问题是,容玉烟根本不爱他。
他现在虽然在努力追了,可容玉烟还是没办法像爱雄主那样去爱他,在容玉烟可以坦然接受他的感情并给出对等的回应之前,岚望舒不想逼他。
就像容玉烟不会拒绝国王的那一纸婚书一样,如果真的提出举办婚礼,容玉烟必然不会拒绝。
可岚望舒不想要他这样被动地接受。
如果正式成为岚望舒的雌君,对于容玉烟来说,就像统领星际军或是前往地球接回岚望舒一样,不过是多了一份职责,那这样的职责,岚望舒情愿不要强加在容玉烟身上。
感情不是完成任务。
岚望舒想,在感情上,他是很贪婪,很固执,又很天真的,他要的不是一场协议联姻,他要容玉烟真的爱他,像爱伴侣,爱雄主那样的爱他。
他会努力让自己成为值得容玉烟爱的对象,但如果容玉烟依旧无法爱他,那岚望舒会适时地选择放手,放容玉烟离开。
可这些想法,他没办法告诉科尔国王。
这要怎么讲,总不能说一句,我还在追?
他们都结婚快两个月了,现在说自己还在追老婆,谁信呢。
心思百转,最终岚望舒把特使团的任务给搬出来:
“西北那边,针对 PTG 的调查,需要我隐藏身份,举办婚礼,实在太容易暴露了。
“陛下,这事,能不能等我的特使任务结束以后,再定?”
科尔国王静静看了岚望舒片刻,像是猜到了什么,没再勉强,只说:“这是你们两个的事,你们自己定夺吧。”
岚望舒长长吐出一口气。
这时就听科尔国王又说:“我这次回来,只待几天就要离开,原本还想看到你们的婚礼,如今看来,这桩心愿,怕是难以达成了。”
岚望舒回望向科尔国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国王这话里话外,好像透着发表遗言的感觉。
“等您从边境收兵,正式凯旋的那一天,再参加我们的婚礼,也不迟嘛。”
岚望舒试着劝慰。
科尔国王点头,又抬手指了指岚望舒侧边口袋,光速转移话题:
“你这里面装的什么,鼓鼓囊囊的。”
那是岚望舒准备默默带回去的廉价手工礼物,可既然国王随口问起了,他也不好继续藏着掖着,只能从口袋里把盒子拿出来,推到国王面前去,
“送给您的。”
国王眉头轻挑,将礼品盒打开,从里面拿出那桃木手串,放在指尖仔细观察着,
“这什么,木头?”
岚望舒在心中有些不满地轻轻“啧”一声,表面上依旧笑着。
他想到在废墟里,那位送给他桃木枝的农学老教授讲的那句“你们这些下一代,才是我们虫族延续下去的最后希望”。
这是岚望舒送这手串的另一个原因,所以他此时故弄玄虚地说:
“你不懂,这是,生命。”
科尔国王轻嗤一声,顺手将那手串戴在手腕上,然后说:
“哦对了,我也给你带了礼物过来。”
这看似随意的一句话,着实让岚望舒吃了一惊。
国王不远万里从边境星群回来,王公贵族们争相送来礼品,这很正常,可是,国王亲自回礼,这就太奇怪了。
放在以前,恐怕只有国王陛下的至亲长辈,或是亚特兰需要在外交上刻意拉拢的势力,才能有这样的待遇。
正想着,就见国王陛下随手丢了块不规则形状的石块到岚望舒怀里。
岚望舒抬手接住,困惑地盯着那石块看。
那石块约莫一指长,呈灰黑色,表面有金属光泽,断面光滑,但看不到任何加工的痕迹,像是从地上直接捡的。
“这什么,石头?”
岚望舒下意识问出了和国王相似的问题。
国王不满地“啧”一声,学着岚望舒那样故弄玄虚,
“你不懂,这是,未来。”
岚望舒转头看向科尔国王,沉默片刻,然后失笑。
他送给国王一串木头,美其名曰“生命”,国王送还他一块石头,美其名曰“未来”。
挺好,倒是很搭,不愧是父子。
将那石块随手收进口袋里的时候,岚望舒微微一怔,有片刻的晃神。
他发现,只短短十多分钟的时间,几句话的功夫,他和这位高高在上的国王陛下,竟然变得好像已经熟识很久了似的。
这让他有一种错觉,觉得好像,这位有趣的长辈,从不曾在他生命中缺席。
这样的错觉,是源于他们父子之间的血脉亲情,还是这位父亲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
如果是后者,那科尔国王,必定是非常擅长攻心的。
岚望舒忍不住想,他雌父岚蝶衣,当年也是这样被国王陛下攻略的吗?
想到这里,岚望舒最终决定把压在心底的问题,问出来:
“陛下,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
科尔国王像是猜到了他要问什么,神色变得严肃,点头,“你问。”
这些问题,作为克罗恩.科尔的雄子,岚望舒觉得已经不重要了,可作为岚蝶衣的雄子,他还是要为他雌父问出来:
“二十二年前,我父亲岚蝶衣,被迫逃往地球,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科尔国王摇头,平静地回:“我不知道,我得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脱离了亚特兰的追踪范围,杳无音讯。”
“十一年前,他的死亡,是蓄谋,还是意外?”
“我不知道,但我倾向于认为,是意外。”
问完这两个问题,岚望舒陷入沉默。
科尔国王这时抬手看一眼时间,说:“我和摄政王还有代理摄政王的会议,还有几分钟就要开始了。
“给你最后一个问题的时间,小子,还想问什么?”
岚望舒抬眼,隐约明白,像这样直白地面对面地和国王讨论他雌父的过去的机会,过了今天,便再也不会有了。
虽然有点过于感性,可岚望舒还是决定把这最后的机会留给他觉得自己雌父会想要问的那个问题:
“您,爱我雌父吗?”
国王直视着自己雄子的双眼,平缓而清晰地回了两个字:
“爱过。”
有点俗套的答案,岚望舒说不清自己对这答案算不算满意。
但这时,又听科尔国王补一句:
“你雌父,是我此生,唯一爱过的虫。”
直到坐上回星际军基地的飞行器,岚望舒脑海中,仍旧在回想着和国王的这简短的几段对话。
“在想什么?”
容玉烟坐在驾驶位上,转头看向小虫的侧脸。
岚望舒如实回:“在想国王陛下。”
容玉烟轻笑,“刚才聊得还顺利吗?”
岚望舒点头,“陛下他,和我想的,挺不一样的。”
容玉烟闻言,笑容变得更深,“很多虫第一次见到师父,都会这么说。”
岚望舒转过头,看向容玉烟。
容玉烟聊到自己的师父时,总是这样一副与有荣焉的笑容。
这样发自真心的笑意,他只在容玉烟提到国王和岚望舒自己的时候,看到过。
想到这里,岚望舒没头没尾地问一句:
“舅舅,你给陛下送过生命之树吗?”
容玉烟一时怔住,不明白小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转换是怎么回事,但他如实回:
“没有,我只给你送过。”
岚望舒心里瞬间平衡了一些,可他唇角刚要翘起来,就听容玉烟又补一句:
“互送生命之树,是你们年轻虫之间才会做的事,我之前完全不懂,还是从你这里学到的。”
岚望舒闻言,唇角迅速压下去,绷成一条直线。
所以,之前没送过,不是不想送,是不懂得这些事?
容玉烟从刚才开始就觉得话题的走向逐渐变得奇怪,但他不明白小虫脸上为什么风云变幻的,只能问:
“怎么了,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小玉,”岚望舒说,“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拜岚望舒所赐,现在他只要喊出“小玉”两个字,容玉烟的心就仿佛被用力攥住。
容玉烟预感这问题必定不简单,他屏住呼吸,“你说吧。”
岚望舒悠悠开口:
“我和国王陛下同时掉水里,你先救谁?”
容玉烟:……
第100章
容玉烟一时无言, 可岚望舒却是看起来十分认真地盯着他看,像是一定要他给出个答案才肯罢休。
“嗯?”
见容玉烟不说话,岚望舒又轻声催促。
容玉烟叹息出声, 只能顺着小虫的问题回说:
“师父的水性很好, 你如果不会水的话, 我会救你。”
这显然不是岚望舒要的答案,“如果陛下不会水,我也不会水呢,你先救谁?”
容玉烟觉得这问题实在刁钻, 可还是顺着岚望舒的话头说:“以陛下的精神力等级,哪怕不会水,他也可以轻松自救。”
“啧。”
岚望舒觉得容玉烟在刻意回避核心问题,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个问题有多幼稚多离谱,整个亚特兰精神力等级最高的两只虫同时掉水里,真的需要被救的那个, 搞不好其实是那一池子的水, 不是他们两只虫。
可这显然不是他的问题的重点,
“如果陛下精神力等级很低,就是需要被救呢?”
容玉烟实在没有想明白, 这个问题的意义究竟是什么,“没有这样的如果。”
“那换个假设,如果我们两个身上同时绑上炸|弹,你要帮一个,你先救谁?”
听到炸|弹两个字,容玉烟眉头拧起来, 一时陷入沉默。
岚望舒恍然意识到什么,也跟着陷入沉默。
他靠回椅子里, 垂着眼,有那么一刻,甚至有点后悔自己问这种愚蠢又幼稚的问题了。
容玉烟是星际军统帅,是黑塔的所有者,他是曾经面对整个亚特兰发表过就职宣誓的,他宣誓,以陛下的安危为自己的最高责任,高于一切。
岚望舒做什么要去挑战容玉烟的这份最高誓言呢。
可过了没一会,岚望舒又腾的一下坐起来,不死心地追问:
“你如果不是星际军统帅,也不是五星上将,会先救谁?”
容玉烟:……
“哪有那么多如果。”
岚望舒:“就这最后一个如果了,再没有了。”
容玉烟:“以我的精神力,可以两个一起救。”
“总要有个先后顺序的。”
“……”
岚望舒的穷追不舍,最终也没能问到一个答案。容玉烟以急需合并整顿陛下带回来的星际军舰队为由,逃去了作战指挥室。
容玉烟这逃避的态度,让岚望舒忍不住在心中自行下了定论:
呵,雌虫,承认吧,你就是两个虫都放不下。
岚望舒后半天没有安排,容玉烟觉得他连夜赶路回首都星,旅途劳顿,所以要他在休息室好好补觉。
岚望舒没听他的安排,容玉烟前脚去了指挥室,后脚岚望舒就离开基地了。
他去拜访了两个地方,想要找到一些答案。
从西北星群离开之前,他拿到了最后一块“拼图”,拼凑出了一个重要真相——虫族的精神力,是可以无视肉|体的束缚,在不同个体之间穿梭的。
上午,他在国王陛下的寝宫,成功通过精神力,进入了太子菲克的视角,这进一步证实了他的猜想。
岚望舒现在确定,他可以不用 PTG 的那套精神力增强器,直接进入其他虫的身体里,以旁观者的视角,去观察这个世界。
这引出了一个新的问题——
虫族的精神力,可以脱离处于低维空间中的肉|体,自成一套网络,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任何报道,也没有研究记录?
这个问题,岚望舒大概能猜到一个答案——
想要脱离自己的肉|体,然后通过精神力,进入其他虫的身体里,是需要一定的条件的,能达到这个条件的虫,整个亚特兰,非常稀少。
目前岚望舒手上拿到的案例,还太少,很难给出一个足够可信的结论,可是足够他做出一些大胆的猜想——
岚望舒曾进入大皇子莱格、太子菲克、还有国王陛下的视角,而莱格斯曾进入他父亲李.乔的视角,他们“魂穿”的虫,有一个共同特征,那就是,都是血亲。
可如果只有这一个限制条件,整个亚特兰,符合条件的虫千千万万,应该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完全无虫提及这么重要的现象。
应该还有另外一个限制条件,就是精神力等级。
只有达到一定的精神力等级,才能将其和自己的肉|体分离。
岚望舒在莱格佩戴精神力增强器的瞬间,“魂穿”进了他的身体里,而他之后“魂穿”进国王陛下和太子菲克的身体里时,并不需要任何设备的辅助,此外,无论距离远近,岚望舒从未“魂穿”进韦恩和犹他的身体里。
如果增强器可以在佩戴的瞬间让精神力等级提高半个乃至一个等级的话,那莱格佩戴增强器达到的精神力等级的升高,或许就是重要的参考值——
韦恩和犹他的精神力等级都没有超过 A 级,所以无法成为岚望舒精神力的载体,而莱格的精神力是 A+,在佩戴增强器的那一瞬间,或许提高到 S- 甚至更高,那时候,岚望舒成功进入了他的视角。
也就是说,S- 这个精神力等级,很有可能,是精神力在不同肉|体之间穿梭的最低阈值。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信息,至今没有虫披露,因为有两个或以上的直系亲属或者一代以内旁系血亲的精神力等级,需要同时达到 S-,这个条件,实在太严苛了。
放眼整个亚特兰,恐怕只有王公贵族里那几大家族,才能符合这个条件。
但是,还有另外一个问题,就是这个结论,在莱格斯这个精神力等级只有 B+ 的绿毛虫身上,显然并不适用。
要么,是岚望舒的结论错了,要么,是莱格斯的精神力等级,出了错。
想到之前在废墟入口边的酒店,岚望舒帮莱格斯检查触角的时候,看到的那一层像囊袋保护膜的结构,岚望舒更倾向于认为是后者。
他猜测,莱格斯的父亲李.乔,用了一些特殊手段,压制了莱格斯的精神力等级。
带着这个疑问,岚望舒去拜访了李.乔。
那只胖胖的中年虫礼貌地将岚望舒请进家里,为岚望舒端上茶水糕点,礼数周全地接待岚望舒。
可是,岚望舒可以明显感觉到,李.乔对他的态度,是极为冷漠的,和上次莱格斯领岚望舒来这里时,李.乔那热情好客的态度,截然相反。
李.乔对岚望舒态度冷淡,完全是预料中的,因为这位父亲,在自己的独子执意要去西北的时候,便彻底和他闹翻了,至今没有联系。
岚望舒一开始组建特使团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招募莱格斯,他和李.乔有一样的担心,也怕莱格斯的精神力等级不够,过去西北会有危险。
甚至在莱格斯毛遂自荐的时候,岚望舒也没有在第一时间接纳他。
可是,那时候,看到莱格斯泛红的眼眶,还有眼底的难过和哀伤,岚望舒便动摇了。
“舒哥,你知道,我虽然是贵族,可却是社会最底层的虫。”
那时候,莱格斯垂着眼,破天荒讲了许多严肃的话,
“我爸为了让我和其他贵族一样,可以享受帝国最顶级的教育资源,打肿脸充胖子,一定要送我去贵族学校。
“我根本不应该属于那里,结果从小到大,我受尽了老师和同学的鄙视和白眼。
“我试着融入他们,我没有钱没有家庭背景,我就靠搞笑,靠吹捧那些大家族的子弟,靠给他们背黑锅,成为他们的小弟。
“可我知道,他们虽然让我跟在他们屁股后头,却只当我是小丑,他们从来,都是瞧不起我的。
“舒哥,让我跟你去西北吧。
“我不怕危险,我只是,想要一个机会,想要证明自己也是有价值的,不是个只会活跃气氛的没用的废物。”
岚望舒最终将莱格斯加入了特使团名单里,只是他那时候并不知道,原来莱格斯是背着李.乔做的这一切。
岚望舒很能理解李.乔的心情,李.乔的立场和之前容玉烟很像,他们对自己挚爱的小虫的过度保护,让他们很难放手让小虫独自前往危险的地方。
所以面对李.乔那冷淡的态度,岚望舒谦和又诚恳地向对方道歉,认真又耐心地倾听李.乔的抱怨。
李.乔发泄完了心底压抑许久的怨念,长长地叹息一声,然后摇头,
“我不该和你讲这些的,这不怪你,是我家那臭小子不像话,做这样冲动的事,还先斩后奏。
“我现在讲这些,其实也没意义,特使的任命书下来了,那臭小子已经在西北了,我还能怎么办呢,左不过是每天在家里烧香拜佛,祈祷他不要有事。
“阁下,您也知道的,我们李家的精神力等级在贵族里始终是垫底的,我家那臭小子尤其不成器——”
“——真的吗?”
岚望舒这时却倏然打断李.乔。
李.乔一时愣住,“什么真的假的?”
“莱格斯的精神力等级,真的只有 B+ 吗?”
岚望舒直白地问,视线紧紧盯住李.乔。
李.乔没想到岚望舒会突然问这个,他立即变得神色慌张,收回目光,不再和岚望舒对视,然后言辞闪烁地说:
“这还有假?我不知道您在暗示什么,可是,这世上从来只有伪装成高精神力等级的骗子,哪有虫会反其道而行之呢,您说是不是?”
李.乔这样的回应,让岚望舒在第一时间确信,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莱格斯的精神力等级,真的被李.乔故意压制了。
虫族崇尚精神力,高出半级精神力,都能为他们带来不知多少社会资源,金钱,虫脉,权力,等等,所以,大家理所当然地认为,从来只有往更高的等级伪装的虫。
可是,岚望舒自己,不就是个最好的反例吗?
从 B 级提升到 A 级,或许能为那只虫带来无穷无尽的资源和财富,可如果是到达 S 级,或者 SS 级,甚至是 SSS 级,那么那只虫将要面对的,恐怕,很可能是无穷无尽的危险……
“我能理解您的想法。”
岚望舒无视了李.乔的话,权当他是承认压制了自己雄子的精神力,
“作为父亲,想要保护雄子的安全,这无可厚非。
“可是,您考虑过莱格斯的感受吗?
“做个平平安安的废物,还是做个站在风口浪尖的英雄,这两条路,到底应该选哪一条,您在莱格斯刚出生时,就替他做了决定,但是,您问过他的意见吗?
“莱格斯已经成年了,他有权决定自己以后的路应该怎么走,不是吗?”
李.乔这时也顾不上自己之前那装傻充愣的说辞了,眉头深深地拧起来,双唇颤抖着,说:
“他才二十多岁,他能懂什么?站在风口浪尖上的英雄?就是你们这些虫,给他灌输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才让他走上现在这条路的。
“他不知道自己的精神力等级,尚且能背着我去做特使,如果他果真知道了,那是不是明天就会跟着陛下一起去边境战死沙场了?
“阁下,您不是李家的一员,您不会明白。
“莱格斯的爷爷和伯伯,精神力等级 A+,就是战死沙场,最终不过得了个身后虚名。
“莱格斯的父亲,精神力等级 A,在十一年前执行某项特殊任务的时候,也战死了,全军覆没,一个也没能活着回来。那项任务是最高机密,他甚至都没能拿到一个像他爷爷和伯伯那样的虚名!
“我如今只剩莱格斯这么一根独苗了,我真的承受不起,再失去他。”
岚望舒静静地看向李.乔,待到对方的情绪稍微平复之后,岚望舒缓缓开口:
“子爵阁下,莱格斯已经是出使西北的特使了。
“无论如何,他已经站在风口浪尖上了。”
只简单两句话,戳在了李.乔的痛处,他用力闭上眼,连呼吸都在颤抖,
“所以,你过来,就是想劝我将莱格斯的精神力放开?”
岚望舒摇头,“这是你们的家务事,我无权干涉。”
说罢,岚望舒果真站起身,朝对方恭敬一礼,“感谢您的款待。”
而就在岚望舒转身往外走的时候,他的面前,倏忽飞过来一把造型奇怪的金属剪刀。
“这是……?”
岚望舒转头,回望向李.乔。
李.乔缓缓掀起眼皮,“用来去除莱格斯触角上的保护膜的手术剪。”
岚望舒朝李.乔躬身一礼,“我会为您把东西带给莱格斯。”
李.乔认命地长叹一声,看向岚望舒的目光,变得复杂,
“阁下,我有一个不情之请。”
岚望舒认真回望着他,“请讲。”
“我想请求您,把我儿子,安全地带回来。”
从李家离开之后, 岚望舒先去了一趟市中心,找到修补匠哥布林.汀克的小铺子。
“呶,拿好咯, 就这么一个, 丢了就没了。”
汀克将一个圆形的小盖子送到岚望舒面前, 拿仅有的那一只完好的眼睛看他。
岚望舒将那小盖子在掌心来回翻转着,二话不说,先把钱给汀克打过去。
汀克看也不看那转账信息,老客户了, 他对面前这位出手阔绰又懂得欣赏他那些天马行空的小零件的雄虫,充满信任,
“看起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食品包装盒的盖子, 实际却有精神力等级探测的功能。
“想要掰开那盖子,至少要到 A- 这个级别,精神力等级越高, 打开盖子的速度越快。
“A+ 大约需要三到五分钟才能打开, 如果是 S-,差不多一分钟,S 不到半分钟, S+ 的话……我不确定,没有这么好级别的虫愿意帮我做测试,不过我推测,应该十秒以内就能打开。”
岚望舒点头,从兜里拿出一盒新买的巧克力豆,将上面的盖子拆开, 换上了汀克的这个小盖子。
送走岚望舒的时候,汀克不忘讲出免责声明:
“这只是我做着玩的小零件, 不能用作正式的精神力等级鉴定结果的。
“你如果需要具有法律效力的鉴定证书,还是要去医院,政府机关,或者其他有鉴定资质的地方。”
岚望舒点头应着,再三向汀克道谢,离开了修理铺。
开着容玉烟送他的飞行器,岚望舒马不停蹄地赶往下一个目的地——圣保罗社会化抚养院。
李子夫像上次那样,为岚望舒端上水果和茶水,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