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岩一怔,倒不想他说的竟是这个,顿时有些哭笑不得,道:“殿下玩笑了,只是站着罢了,不曾伤到哪里,宸妃娘娘赐殿下的都是名贵药品,给小的用了岂不暴殄天物,小的感慕殿下关怀,只是这药却实在不必了。”
闻楚似乎也觉得他这一番话有点没头没脑,大约是有点不好意思,小脸上隐隐泛起一抹薄红,好不可爱,小声道:“……我的意思是,掌事在我这里,就不必这样了,你从前……”
青岩一愣。
只是还不等他疑惑闻楚要忽然提起他从前什么,闻楚便道:“你从前……从前在父皇宫中,规矩很大,在我这里,却不必如此。”
又赶忙道:“我会好好准备功课的,等去了太学堂,必不叫掌事替我挨手板子。”
宫里一向是主子犯错,奴才受罚,年幼的皇子更是如此,闻楚日后在太学堂念书,先生提问,答不出的问题,也是随行内侍替主受罚,被打手板子。
只是闻楚平日里看着稳稳重重,话也不多,没想到脑子里惦记的却是这个,青岩不由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哭笑不得之余,又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或许圣人说的不错。
人之初,性本善。
闻楚毕竟是个孩子,就算生父潜华帝不是东西,可孩子毕竟无辜,此刻不曾被人有心引导,不曾遭遇些无法承受的事,又能坏到哪里去?
只不知往后,他离开前徽殿,闻楚得知一切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至少今日天真纯善的闻楚,青岩会在心里记得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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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谋定后动
当晚青岩便替闻楚遣人去打听了太学堂的课业进度,又着手准备闻楚明日进学用到的一应书册笔墨,直忙到临近天昏,清点时才发现还是少了两本。
诚然闻楚皇子之尊,又是久病休学,课业在兄弟七人中也是最跟不上趟的那个,复学第一日少带个一本两本书,先生多半也不会见怪,只是青岩却不是敷衍得过且过的性子,想起前些日子替闻楚去造办司寻摸游记闲书时,听说那头这两日又要出宫新进一批籍典,以供内书堂新入宫的小内侍们学识所用,说不定就有闻楚明日需要的,干脆便连晚膳也顾不得吃,亲自动身去了一趟造办司。
造办司的掌事却不是内侍,而是个姓季的宫女,按例她早到了该出宫发还家自行婚配的年纪,只是因干练精明,管的一手好帐,又不爱贪墨油水孝敬,因此被皇后破例留在宫中,宫人们都敬她一声季姑姑。
青岩到时,正好赶上季姑姑正指挥着几个内侍从马车上一箱箱的往造办司库房里卸货,其中后面几摞便是成捆的书册,青岩见状一喜,上前和她见了礼,说明来意,季姑姑略一沉吟,道:“似乎确是有这两册的,掌事先进屋吃口茶,待这头东西卸完了,我便替你找找去。”
青岩只道不急,叫她先忙手上事情,便让造办司一个小内侍领着进院子里搬了张长椅给他坐下,又奉了茶来。
那小内侍刚一离开,青岩也才坐定,忽然听得人声从造办司院子里左边的堂屋里传来,似乎是有人起了争执。
青岩隐隐约约听得屋里有人语气忿忿道:“这书……殿下叫……寻……一个月……却总推诿……分明……有心怠慢……难不成……”
另一人声音却低得多,青岩听不清那人在说什么,只从语调隐约猜测出来,似乎是在解释。
青岩从前在宝钞司当过差,对这种情形并不陌生,因而虽只听清了只言片语,也大致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只是在心里琢磨,不知是哪位殿下宫里的下人,竟这样大的脾气?
宫中各处差所的确各有职司在身,除非是养心殿的吩咐,其他各宫都未必能要什么就立刻有什么的,不过即便这样,他们这些在主子们身边当差的,也轻易不会开罪了各司的管事和奴才们,毕竟往后还要仰仗人家办事,只一味以权势压人,虽然一次两次或许好用,可长久下来却难免会生怨愤,以后反而更加不好办事了。
他正想着,那堂屋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里头走出来一个相貌清秀的小内侍,大约是刚刚和人吵完架,仍然面红耳赤,隐有忿忿之色,胳膊肘底下夹了一摞书,青岩扫到两眼,只匆匆瞧见最上面一本封皮上写着琼楼记三个字。
那小内侍看见院中有人,似乎也吓了一跳,立刻把咯吱窝底下的书往里带了带,掩住了书册封面,便瞅也不瞅青岩一眼,风风火火的匆匆离去了。
青岩记性好,从前在王府时便是这样,只要见过一次,哪怕只是匆匆打了个照面,他也总能清楚的记得是在何年何月,何时何地见过此人,是以立刻认出来,那小内侍正是大皇子的永仁宫中一个粗使内侍,只是却不是大皇子的几名贴身内侍之一。
这倒古怪,一般皇子们要各司处采办东西,起码会派个得脸有品级的来,这样底下才不会敷衍轻视了,更何况是急着用的书册,永仁宫那边却派了个连贴身伺候的资格也没有的粗使来,倒也难怪沉不住气,竟然当面和造办司的人吵了起来。
青岩想起方才那小内侍的模样,这般见了人就跑,遮遮掩掩,想必大皇子叫采买的,多半不是什么正经书目了。
季姑姑很快把闻楚明日进学要的那两本书寻来了,青岩临走前瞅了一眼,趁左近无人时,从袖口里掏了一块小小的物什塞给她,温声道:“烦劳姑姑百忙之中替殿下寻齐了这两本书,这才没叫殿下耽搁了课业,我也免受万岁责罚,这是些姑娘们爱使的头油,从前主子赏下来的,凑近闻有一股淡香,离远了却不熏鼻、不易察觉,很是雅致。”
他说到这里时,季姑姑看着青岩手里那个壳子精致的头油小盒子,虽已有些意动,却仍是道:“七殿下是主子,这都是奴婢们的本分,怎好又生受掌事的东西,还是不了吧。”
青岩看出她其实想要,虽然拒绝也拒绝的有些肉痛意味,便又若无其事笑道:“小玩意而已,原不值什么,这是主子赏下来的,光明正大,姑姑实在不必顾虑,再说这样雅致的东西,给咱们这些阉货,却是糟蹋了,倒不如叫姑姑擦个有趣儿,也算物尽其用了。”
季姑姑听到这里,神色终于有松动迹象,青岩又趁热打铁劝了两句,那头总算是收了。
大约是拿人手短,季姑姑脸上神色和缓些许,叹道:“你个机灵虫,次次说的天花乱坠,哄的我晕头转向,别个送我东西,我可都是一概不收的。”
青岩笑道:“自然,姑姑一向铁面无私,又不是那些三天两头中饱私囊的,怎会平白无故收旁人东西?我却是把姑姑当作姐姐,瞧着姐姐辛苦,这才凑趣送些小玩意给您解闷儿,和他们怎能一样?”
青岩如今这张脸虽然寡淡,算不得出挑,但偏又有一双稍显冷清的凤眼,因此说这样的奉承话、满面堆笑时,既不惹眼,又让人觉得如见山雪初融,却无半分谄媚逢迎意味。
任季姑姑平日如何铁石心肠,被青岩这般别出心裁的一番讨好,也难免着了道,心里十分熨贴。
青岩见她高兴,趁热打铁,看似无意的问了一句:“方才我在院子里,瞧见永仁宫的锦荣和人吵起来,不知是什么事,惹他发得这样大的火?”
季姑姑神色一紧,她方才本就担心青岩撞见此事,此刻听他提起,竟还认得那锦荣,心知瞒不过了,与其再含糊其辞敷衍过去,倒不如好生嘱咐他别把此事说出去,叹了一声道:“今日这事,倘你不是养心殿里伺候过的,还真不敢告诉你,原是大殿下前些日子差使我们去宫外寻几本书回来,只是都是些不着调的浑书,我们若真替殿下买回来了,以后若被万岁娘娘知道,必然要怪到造办司头上。”
“可大殿下又三令五申不许我们去和万岁娘娘做耳报神,咱们这些奴婢,又哪敢真的对着干?只好一拖再拖,谁知此次不知被大殿下宫里的锦荣把我手底下哪个眼皮子浅的哄住了,竟然瞒着我真把书买回来了,方才锦荣来讨要,人走了我才知晓,唉,说起来我便生气。”
青岩了然,也不再追问大皇子要的究竟是什么书,只宽慰了几句此事是大殿下执意要做,又不是季姑姑的过错,再说她也已拦过了,实在拦不住主子,那也没法子,便告辞离开了造办司。
青岩回了前徽殿,脑子里仍在琢磨这事,索性叫来了前晖殿里一个内侍,叫德喜的,问他可否知道琼楼记是什么书。
德喜听了这名字险些没叫自己的口水呛着,倒也不是他不稳重,只是实没想着谢掌事这样瞧着古板赛过内书堂先生的,会提起那种淫|书的名字。
这德喜平素一贯爱看些歪书,当初刚到前徽殿时,青岩专门打听过这几个宫人从前的底细,得知他有这个爱好,才想到问他,此刻见他神色,猜出他必然知道琼楼记是什么书,又追问了两句,德喜果然含混不过去,小声道:“琼楼记……是眼下京城最时兴的春|宫图册。”
青岩虽早有猜测,也不由无语凝噎片刻,心道他还道是什么,搞半天不过是本春|宫图册,大殿下毕竟年纪大了,就算皇后教养严苛,轻易不许尚寝局往永仁宫送人,可男子生理欲望无法纾解,会琢磨这些实在是人之常情。
德喜却继续道:“……虽是春宫图册,却不是男子和女子之间……而是男子之间的春宫图册,听说内里都是彩绘,栩栩如生的,一册便要三十多两银子呢。”
青岩一怔,忽然冷了脸打量德喜两眼,寒声道:“难不成你看过?”
德喜被他突然变脸吓了一跳,忙说没有,青岩才稍稍放心了些,沉了颜色道:“你是贴身伺候的,咱们殿下年幼,你从前在别处爱什么我不管,可如今却不能带坏了殿下,你若只听旁人说说也就罢了,若胆敢把那些东西带进前徽殿,别说是我,万岁知道了也轻饶不了你。”
德喜点头如捣蒜,又忙道自从来了前徽殿,早已不看那些歪书了,青岩才又安抚了他两句,把人送下去了。
青岩在养心殿伺候时,听闻齐皇后可是连大皇子放课时,脸上露出点笑模样,都要叫他去坤宁宫训斥一通的,这些闲书歪书、玩乐的东西,更是碰也不许他碰一下,眼下大皇子和那周家小姐成婚在即,他倒对龙阳春|宫图感起兴趣来,此事若叫齐皇后知道了,恐怕非得气出个好歹来。
他本还想着七殿下的事可以不用太急,可眼下瞧着,永仁宫和坤宁宫那边怕是很快就有好戏看了,要是这么生生错过了,倒实在可惜,心里便逐渐打定了主意。
一转眼,闻楚已在太学堂复课七日,临近年关,没两天连太学堂也是要休学过年的,皇子们都不约而同心不在焉了起来,闻楚倒是勤勉,先生讲课时小小的人儿坐在那里,既不像他三哥闻逸那样打瞌睡,也不像他六哥闻适那样在课本上画小人被先生逮个正着。
皇子们心浮气躁盼着休学,遭殃的却是随行内侍,几天下来,除了大皇子和二皇子两个年长的,其他几个皇子的内侍都没少挨手板子,独独青岩例外。
课上不走神不犯错还能说是闻楚乖巧,可闻楚休学一个月,先生提问他几次,虽然问题不算太难,可却次次都答上来了,又无错漏,这便不是乖巧能解释得通的了。
莫说旁人,就连青岩也有些惊讶,晚上问他怎么记得的,闻楚便只说是这一个月休养时看书记下的,青岩一想,闻楚修养的那一个月的确除了看书没做别的什么,虽然也还有些疑虑,但似乎也没有别的解释了。
只是几次下来,先生不免和潜华帝提起,夸了闻楚几句,这个小儿子从前一贯平庸怯懦,并不出众,潜华帝难免讶异,便召闻楚去养心殿询问了一番,回来以后闻楚倒没说什么,只是隔日,前徽殿便得了一堆赏赐,其中还有专门点名赐给青岩的。
青岩大致猜到是怎么回事,当初心里那个直觉不由得愈发强烈了——
闻楚似乎在演戏。
或许骗得过旁人,但毕竟一个多月相处下来,青岩总是能察觉到些蛛丝马迹的,他不知闻楚想要隐瞒什么,但又的确可以肯定,闻楚一定有不想让旁人知道的事,所以才会有所保留,包括对待自己时,也是如此。
或许是藏拙,又或许是为着自保,但无论为了什么——
这孩子不仅不傻,还精着呢。
偏生不知为了什么,总在青岩面前装的天真无害,早先青岩真被他骗过去几回,甚至还生出过些许愧疚之心,直到近日才确定闻楚算计的,恐怕一点也不比他少。
闻楚上课,青岩也跟着上了几日课,知道太学堂的进度,这日回了前徽殿,他便遣退了其他贴身伺候的内侍宫婢,沉默了片刻,道:“殿下既不是蠢人,便不必再和小的装傻了,咱们倒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
闻楚面色一窒,似乎没想到青岩会突然和他说这样的话,转过头笑得有些勉强:“掌事……怎么这样说?”
青岩沉声道:“殿下当初是如何落水的,恐怕殿下心中比小的更清楚,小的有句难听的,无论当不当讲今日都要讲了,这话虽不好听,可也是为了殿下的前程着想,还请殿下不要见怪。”
闻楚沉默了片刻,道:“你说吧。”
青岩道:“不离开宸妃娘娘膝下,殿下便永无宁日,今日没有性命之虞,明日后日却说不准有没有,长痛不如短痛,倒不如从根上断了,反能得个平安清净。”
青岩心知肚明,此事需要闻楚自觉,更看闻楚的发挥,如果闻楚配合,便能事半功倍,如果闻楚不理解,恐怕弄不好反而会适得其反,所以他不能在和闻楚继续演主慈仆忠的戏码了,继续装下去,除了维持表面的和平,无论对闻楚对他自己,都没有半点好处。
闻楚似乎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眸子沉沉的在他身上打量了一圈,沉默许久,才道:“……掌事有何高见?”
青岩便把自己的打算一五一十和他开口说了一遍。
闻楚听完,久久不言,半晌脸上才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抬眸看着他道:“从前……倒是我小瞧了掌事,不想掌事竟还有这般计谋。”
青岩也有些怔住了,闻楚卸下伪装后另有别的面目,他早有预料,也知道闻楚真面目下,城府必然不浅,只是此刻亲眼看见这孩子露出这般神情,却不免还是让他想到了……王爷。
他看着闻楚,也不知是在对闻楚,还是对谁说的,声音低不可闻,语气却平静而笃定。
“殿下不必疑心,小的敢以性命赌咒,小的今日所思所想,全是为了殿下好。”
“……只要有小的在一日,必然护着殿下。”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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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快穿世界做安科之神》by云照君
许程秋参与了一款自称无比真实的安科游戏内测,因为抽中了99999号,成为了天选之子——预备役的安科之神。
为了完成成神的试炼,他需要带着神秘道具“骰娘”,进入不同的世界,而骰娘掷出的数字,将会决定每个世界故事线的发展。
系统:温馨提示,身为预备役安科之神的你,可以通过掷骰影响该世界线故事发展的重大走向。
世界一:
外表光鲜亮丽、人模狗样的商界新贵,身为许氏集团的新任掌门人的你,背地里却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你是个酷爱玩弄男人的感情的变态同性恋,正同时与几个不同的情人暧昧不清。
他们之中,有和你针锋相对的业界对手、你的形婚妻子对你们虚假婚姻关系不知情的哥哥、你的忘年交商界大佬交给你提携的孙子、还有你那不肯死心的疯批前男友……
而你踩着钢丝、游走其中,一个不小心,等着你的也许就是身败名裂,你享受着这种刺激的感觉,可纸终究会有包不住火的那一天,你该如何全身而退?
世界二:
身为平平无奇大龄社畜的你,一把年纪仍然母胎单身。
某一天新闻报道称X市某科研机构人员因实验失败,无意中打开了某条时空缝隙,未知的力量涌入了你们的世界,灵气复苏,许多人进化出了神奇的力量,可以感知到天地之间的灵气,通过其“修行”。
世界的秩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而你却进化出了一个非常危险逆天的能力。
你是“炉鼎”。
只要和你发生不可描述之事,进化者们的能力就会得到巨大的增长,胜过正常修炼的速度百倍。
即将成为全世界进化者猎物的你,该怎么从这场围捕里逃出生天,以猎物的姿态,成为最后的赢家?
世界三:
系统(兴奋脸):来吧,新生的神明,证明骰娘比任何人都更青睐你,你就是命运的宠儿,为了登上你的神座,豪赌一场吧!
许程秋:……请问我可以从预备役直接退役吗?
系统:不可以哦(无慈悲)
【排雷】
1.放飞之作,狗血无逻辑,文笔很小白,跳坑需谨慎
2.主受1v1
【文案截图存档于2022.11.10】
第22章 盈亏聚散
青岩语毕,自觉该说的不该说的,利弊得失都已经和闻楚说的很清楚了,便不再多言,只等他答复。
闻楚道:“此计太赌气运,即便真的可行,却也难保不会伤及你,若有万一,我只怕我……我如今保不住你。”
青岩微怔,没想到这时候了,闻楚还在担心这个,心里难免微觉窝心。
既已经摊了牌,闻楚还作此态,若不是真的关心他的死活,便是这孩子的确城府深得过于可怕了。
只是无论闻楚的担忧是不是装的,他肯为了自己费这般心思,青岩姑且也算作是他真心了,直到此刻,青岩方才露出与闻楚相处将近一个半月以来,唯一一次真心的笑容,温声道:“小的自有主意,再说此事即便真的不成,万岁怪罪下来,也不会怪罪的多狠,他还是惦念着与殿下的父子之情,也怜惜您的,否则当初也不会那般与宸妃娘娘生气了。”
闻楚不答,却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掌事,你信这世上有善恶报应、有轮回往生……”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有神明在上吗?”
他忽然这样问,青岩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回过神来,倒也明白了闻楚的意思,微微冷了颜色道:“殿下,人活着若是只期盼鬼神替自己主持公道,这世上早就恶扬善灭、天理泯然了,殿下是龙潭虎穴里衔金托玉来到人间的,生来便不是安闲的命格,倘若只想着随波逐流,而不激流勇上,最后只会一沉到底,亲者痛仇者快,殿下九泉之下的母妃,也不会想看着殿下做毡板上的鱼肉,死生不由己吧?”
“我先前瞧着殿下分明是再聪明不过的人,怎么倒是忽然问这种傻问题了?”
青岩语气严厉,可等话毕了,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被牵动着忆起了当年王府旧事,着实有些忘形,不由微微后悔,他一个奴才说这般放肆的话,实是大大的逾了矩,就算真是为了闻楚好,闻楚当场叫人来把他拿了,抽一顿板子也是不过分的。
可闻楚听了以后,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久久不曾再言语。
三日后,钟辰宫。
宸妃正靠在榻上打瞌睡,外头却有宫女卷了帘子进门来,带入一股寒气,激的她皱了皱眉,正要发作,那小宫女却伏首道:“娘娘,七殿下来了,说是下了学来请安的。”
宸妃一怔,皱了皱眉,忍不住低声道:“怎么又来了,叫他回去,就说本宫已经歇了。”
旁边有个二十七八岁的大宫女正给她捏腿,闻言温声道:“娘娘,这恐怕不妥吧,七殿下来给您请安,也是一片孝心,回头若是传出去,说您连请安也不让殿下进来,只怕不好听呢。”
宸妃不听这话还好,听了倒更增三分火气:“什么孝不孝心的,本宫从前养了他也不止一年两年了,倒不见这小崽子有多孝敬,如今好容易又有了身孕,他倒开了窍了,天天来请安,一坐就是半个时辰,赶也赶不走,本宫还得一直端着陪他,自本宫有了身孕,连坤宁宫那厢也不敢轻易前来为难,他倒好,打量着本宫不清楚他心里那些小九九,蹬鼻子上脸是不是?”
那替宸妃捏腿的大宫女名叫雨兰,很是得用,闻言连忙劝慰道:“娘娘言重了,七殿下还是个孩子罢了,哪里就有那样的心机,再说这些年来多亏娘娘照看着他,他怎敢生出这般心思?想必顶多也只是怕娘娘宫里添了弟弟,往后不看重他罢了。”
宸妃哼了一声道:“那又怎么了?本宫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他怎配相比?本宫这些年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当初若不是想着膝下没个儿子,谁愿养他这么个丧门星,果然这样多年了,也没见养熟半分,先前那事我如今想起来,还觉得蹊跷,天知道是不是这小崽子怨恨本宫薄待了他,同坤宁宫那边一起作的双簧……”
雨兰听她越说越离谱,赶忙道:“娘娘慎言!”
宸妃也只自己说的过分了,这才住口,哼了一声不说了,雨兰凑近了她耳畔低声道:“好娘娘,如今您的日子好容易眼瞅要熬出头来了,可不能坏在他身上,便是做戏也该做个全套,若因此叫万岁和娘娘生了嫌隙,那多不值?就和他做做戏罢了,左右也不过是个孩子。”
宸妃虽然不愿,但心知雨兰说的半点没错,也只得依从。
没多久,外头果然打着帘子进来两人,一前一后正是七皇子闻楚和他宫中那姓谢的掌事内官,宸妃脸上笑意淡的几乎快寻不见了,她也不说话,只等着闻楚跪下给她磕头。
“儿臣给母妃请安,不知今日母妃身子怎样了,昨夜睡得可还安好吗?儿臣听说钟辰宫西侧宫道上入了夜总有野猫嚎叫,不知会否扰了母妃安歇,正打量着近两日便叫人去把那些野猫处理了,也好叫母妃好生安胎。”
宸妃淡淡道:“不妨事,不过几只野猫罢了,这样多年本宫都习惯了,如今有着身孕,倒也见不得这些打杀之事,好歹是条生灵,你有孝心是好的,只是如今心思很该放在课业上,本宫这头,自有奴才伺候,你不必总惦记着。”
闻楚道:“母妃教训的是,只是先生这几日教了孝经,又教了许多为人子女的道理,儿臣想起从前对母妃多有疏漏不尽心之处,连请安也总是耽搁,实在愧疚悔恨,母妃这些年养我护我,对儿臣恩重如山,儿臣只想着以后把从前做得不对的改好改正,尽到孝悌之责。”
宸妃闻言,也不由得微微一怔,闻楚从前怯懦胆小,见了她每每像是老鼠见了猫,躲都来不及,哪曾说过今日这般长篇大论,偏还有理有据,听着似乎十分真心,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也不由软些了语气,道:“你父皇前些日子,便说先生夸你功课长进了不少,如今看着倒果然如此,书的确是没有白读。”
“你的孝心本宫都知道了,只是入了年节,天气寒冷,你身子又不好,也不必总往本宫这里来请安了,再说这几年正是功课紧要的关头,你父皇不是那等偏心的,你们兄弟几个,万岁都是望子成龙,盼着来日都能有所建树的,你便还是安心读书,好生歇息,休养身体,等往后年岁大了,封王建府、开枝散叶,那时再慢慢孝敬本宫也不迟。”
闻楚抿了抿唇,目光却落到了宸妃仍然平坦的肚子上,顿了顿道:“母妃这是不要儿臣前来请安了吗?”
宸妃自觉先前那番话,她已经说的足够和颜悦色、足够苦口婆心了,听了闻楚这一句问,险些没气的背过气去。
感情是都白解释了。
便也再耐不住性子,更不剩一丝好脾气,没好气道:“好赖都说了,你倒偏要钻牛角尖,还说什么孝敬不孝敬的,你也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你就是见不得本宫过一日清净日子……”
雨兰见状连忙拦着宸妃,又和闻楚赔笑道:“哎呀,殿下,您看娘娘今日也看了一下午的书了,如今实在乏得很,人也不清醒了,这女子怀孕实是很不好过的,殿下今日就先回去吧。”
闻楚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如个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小王八似得,仿佛对刚才宸妃口里的恶言置若罔闻,仍是那副柔和孝敬的口吻,仍是那张楚楚可怜的小脸,嗓音糯糯道:“母妃……是不是有了新孩儿,这才嫌弃楚儿不是母妃亲生的孩子?往后母妃肚子里的孩子出生,是不是便再也不想管楚儿了?”
宸妃好容易又耐住了性子,心知她就是再气,也不可能把人拖出去当打奴才一样打一顿,只好强颜欢笑道:“母妃是今日乏的狠了,刚才头晕才口不择言,你说你这孩子,真是想得太多了,往后你们都是母妃的孩子,哪里有什么不同呢?”
闻楚却从凳子上跳了下来,眼圈不知何时泛了红,一副可怜见样儿,要哭不哭似的,缓缓挪到了宸妃床前,扒着床沿看她,却不说话。
此情此景,谁看了不叹一句,七皇子虽非宸妃亲子,孺慕之情却至深呢?
只有宸妃和雨兰、旁边的青岩听到了闻楚说了什么。
闻楚说:“母妃骗人,三姐姐也是母妃的孩子,与我却不一样,姐姐宫中什么都比我的好,母妃最偏心了,等小妹妹生出来,一定会更偏心的。”
宸妃一愣,回过神来,险些没气的一佛出窍二佛升天,伸手就要去打闻楚的耳光,好险叫青岩眼疾手快的把闻楚给捞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