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乔放弃了捡他父亲脚下的钢笔,站起来,把手里的东西放回他桌上,嘟哝:“您别让我去公司不就完了。”
“啪”,结结实实的一耳光落在陈砚乔脸上,陈开年气得嘴角发抖,反问他:“我能不能当没你这个儿子?”
陈砚乔低下头,咬着嘴角,他还说不出那个“能”字。
数落还在继续:“二十大几的人,一事无成,成天吃喝嫖赌,你像什么样子?你哪点像我陈开年的儿子?哪点像你大哥?你对得起你妈?我陈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废物。”
陈砚乔嘟哝:“没有嫖和赌。”
“我该夸夸你是吧?”陈父瞪眼,说起来更是气,“你跟那些男的,啊,一天天的,啊,鬼混。你说你像个什么样子,你还是不是个人,有没有一点人格和尊严?”
他是个同性恋的事情家里人都知道,唯独父亲不接受,还特别反感,总想着让他改。这些话,陈砚乔耳朵都听起茧子了。他也不能捂住他爸的嘴,只能暗地里翻翻白眼,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陈开年明知道这小子油盐不进,却还是越说胸膛起伏得越厉害,自己把自己气得够呛:“怪我小时候揍你揍少了。我告诉你,三十岁以前,你必须给我把婚结了。”
“我不会结婚。”
“你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没有商量的余地,我就给你把话放在这里。”
陈砚乔顶嘴也顶得颇有耐心:“爸,你这话放在哪里,我都不会结。”
“……你……老子我今天是治不住你……”
正当陈开年气得发疯,就要去取博古架中间竖着的檀木条揍陈砚乔一顿,佣人敲开门,说大嫂带着孩子过来了。
陈砚乔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叫的救星好歹是赶来了。
陈家小孙子才四岁,直接推门进来,叫着爷爷,一溜跑来抱住他的腿。
陈开年被幺孙这么一闹,也没有教训这不成器的孽子的心思,抱起孩子:“豆豆今天怎么过来了啊。”
孩子偎着他,奶声奶气地撅着嘴:“我有点想你。”
老头顿时眉开眼笑,脸色由阴转晴,拿下巴去扎小孩的脸:“爷爷也想你。”
大孙女已经是十来岁的少女,进来站在门边,规规矩矩地问候:“爷爷好。”
“小安也来啦。”
大嫂跟在俩孩子身后进来,把老头怀里的孩子抱下来,从包里拿出腰带:“爸,这是上次说的护腰带,戴上能缓解腰痛,据说效果很好,我帮你戴上。”
陈开年站起来,把后腰露给儿媳:“你费心。”
“费什么心啊,这不是应该的嘛。”
“乔墨呢,在公司?”
“他出差了。南边那笔工程款出了点问题,他过去处理,说是后天能回来。”
陈开年点了点头,嘴上又说:“让下边的人去就行了,他该多花点时间陪你跟孩子。”
“我和孩子什么时候都能陪,公司的事要紧。”
陈砚乔见缝插针:“爸,嫂子他们来了,我去让厨房多做几个菜。”
陈开年瞅他一眼,不耐烦地:“赶紧滚。”
陈砚乔麻溜滚了。从书房下楼,他长舒一口气,还好嫂子来得及时,让他免了一顿打。这个年纪了,还要时不时地挨老父亲的打,也够没脸的。幸亏他脸皮厚。
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家里还有一个大哥,比他大一轮。大哥对他很好,只是年龄差太大,两人不太像兄弟,大哥有时像另一个长辈。
大哥结婚早,他十几岁时,这位嫂子就进了他们家门,几乎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都说长姐如母,长嫂差不多也相当于半个母亲。总之,从小到大,家里他最亲近的人,就是这位嫂嫂。
去厨房打了个招呼,陈砚乔信步踱到院子里,捡了张躺椅躺下,晒着太阳,拿桌上的水果吃。
躺了一会儿,头顶的阴影盖住他的脸。陈砚乔抬起眼皮,看见陈梦安站在一旁,对他伸出手。
陈砚乔从桌上拿了个橙子放在女孩手上。女孩将橙子丢回他怀里:“你就这么打发我?要不是我跟妈妈来救你,爷爷说不定又要拿棍子打你了。”
被老的教训完,还要挨小的教训,陈砚乔坐起来,拧着眉头:“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套架子鼓。”
“找你爹要去。”
“我爸忙,我妈不给我买。”
“你妈为什么不给买?”
“她不喜欢我玩鼓。”
“那我也不能给你买,平白无故送你一套鼓,你妈妈肯定知道是你找我要的,到时候还得骂你。”
陈梦安显然对此有所准备:“快六一了,你就说是送给我的儿童节礼物。”
陈砚乔瞅着这鬼灵精怪的小丫头,觉得家人里只有她最像自己,莫名有种亲切感:“十多岁了还过儿童节,害不害臊?”
“不到十八都是儿童。”女孩突然把手放在他肩上捏起来,讲理不成,开始撒娇,“小叔叔,给我买嘛,你对我最好了。”
陈砚乔又躺下了,享受着侄女的“服务”:“刚被你爷爷骂的,头也有点疼。”
陈梦安手指挪到他太阳穴上轻柔:“舒不舒服?”
俩人刚达成“秘密协议”,大嫂高秋怡从屋里出来了,把孩子打发开,院子里就剩下她和陈砚乔两人。
“我爸又说我什么了?”
高秋怡笑:“你还知道爸会说你啊。”
“他把我叫回来,不就是气不顺,想找人出气么。”
高秋怡瞥他一眼:“你真当爸跟你似的闲啊。”说着叹口气,“爸年纪大了,还不是想你早点熟悉家里的生意,到时候好把公司都交给你。爸对你是有期望的。”
陈砚乔赶紧摆手:“千万别,我这人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家里这么多产业,还能交给谁?”
“我哥啊,他不是干得挺好。”
“全部交给你哥啊?他一个人又没有三头六臂。再说,别人也会说闲话。”
陈砚乔不以为然:“管别人怎么说,是我自己不乐意要。”
高秋怡按着陈砚乔的肩膀:“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哥不会那么想,你们兄弟的感情也不会因此受到影响。一家人,重要的是齐心协力。”
“大嫂,我什么都没想,就是想自由自在再玩几年。”
“二十来岁玩玩也罢了,三十了,还玩?家里这么大一摊子,再过两年,爸撑不住了,你哥精力也有限,最后还不是得靠你。”
陈砚乔没所谓地:“再过两年,小安和豆豆就长大了。”
“……”
高秋怡也有点拿不准这小叔子怎么想。
婆婆在她嫁过来之前就去世了,丈夫不止一次对她讲,他这个小弟小小年纪就失去母亲很可怜,父亲要照顾生意也没时间照顾他,让她对这弟弟多费心。
她也是这么做的,把小叔子当作自个亲兄弟关心照顾。
老爷子的想法肯定是希望他们兄弟俩互相扶持着,把这份家业传承下去。结果这小子刚毕业进公司没多久就捅出一个大篓子,这让他爸对他非常失望,一度让他回家里好好反省,哪儿也不准去。同时还发现他是个同性恋,老爷子差点被他气得背过了气。
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因为那时的事赌气,还是怕自己参与进公司决策影响兄弟之间的关系,总之这么些年一直玩世不恭,游手好闲,把他爸的话当耳旁风。
老爷子实际溺爱这个老来子,除了责骂几句,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对了,爸还说让我帮你物色个好女孩。”
这话吓得陈砚乔一骨碌坐直了腰:“大嫂,你可千万别,我真的没办法和女的在一起。要我结婚,不如让我爹直接打死我。”
“你是你爹的宝贝疙瘩,他才舍不得打死你。但有一点我很赞同,你好生找个合适的对象稳定下来,哪怕是个男孩呢。成天这么瞎玩,对你没什么好处,也不像个样子。”
“我要找个男人带回家,我爹得把我俩一块儿给剁了。”
“你太不了解你爸了。你要真的找到合适的对象,决定好好过日子,爸就算不想接受也会接受的。”
陈砚乔不想再讨论这个话题,站起来:“我是不了解他,哪有拿棍子耳光打自个宝贝疙瘩的,也不怕把疙瘩给打坏了。”
高秋怡笑起来:“你这张嘴,确实该治。”
吃过晚饭,陈开年让儿媳一家和陈砚乔就住家里。陈砚乔表面答应,等晚上他爹进了屋,就开门悄悄溜了。门口碰见佣人,叮嘱她:“我今晚有点事,明天老爷子问,就说我是早上走的。”说罢眨眨眼,将几张钞票塞到佣人围裙里。
第12章 好戏开始
夜色拉下帷幕,一些人的生活刚结束,另一些人的生活却刚开始。名叫“深夜主题”的这家KTV会所迎来一天客流最大的时候。里边灯火通明,富丽堂皇,各种酒水和各种香水的气味儿交织出一种纸醉金迷的味道。
陈砚乔在家耽搁一阵,到这边时,其他人都有点喝高了。
“乔哥,你怎么才来?自己罚三杯。”
他在大家挪开的空位坐下:“没办法,回家陪老爷子吃饭,差点没能走掉。”话刚落音,酒水已经递到他手上。
“咦,今天就你自己,上次那小帅哥呢?”
“他又不是天天和我在一起,我怎么知道。”
那人笑:“这是还没泡到的意思。”
“着什么急。”陈砚乔想到徐开,心情挺好,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不是勾搭挺久了?这对咱乔哥来说,有点反常哦,你往常都是被人生扑的。”
有人接茬:“我看那小孩不像是我们这边的吧?”
“不是。”陈砚乔直言不讳,对此也不太在意,“我还教他怎么泡妞来着,结果屡试屡败,笨得很可爱。”
“原来直男要这么泡,不愧是咱乔哥。”那人恭维,“学到了新招,优秀的猎人往往让猎物也误以为自己是猎人,哈哈。”
一直默默喝酒,不怎么说话的韩景山突然开口:“既然不是我们这边的,还是别去招惹吧,这样不太好。”
韩景山三十多,算是这帮玩咖里的大哥,为人比较稳重。虽然也是这边的,却不太喜欢跟这些家伙玩感情游戏。又是“深夜主题”的老板,大家都在他这儿玩,他的话,多少是有点分量。
或许其他人也有类似的想法,但因为是陈砚乔,都不太敢说。韩景山这么一说出来,场子突然有点冷。
被人这么反驳,陈砚乔也没什么不悦,看着韩景山,用一种天真到理所当然的口气:“谁叫我喜欢他,有什么办法。”
可是陈砚乔的喜欢太廉价,大家都知道,也都能想象到那小孩最后无法避免的命运。如果只是逢场作戏还好,要是真的喜欢上陈砚乔,被掰弯,被抛弃,这下场未免太惨了点。
韩景山言尽于此,还不至于为了一个仅仅一面之缘的男生,真的得罪他这帮“朋友”和客人。
陈砚乔却突然凑近韩景山,笑嘻嘻地:“韩哥,你是不是对我家小开感兴趣?”
韩景山端着酒杯:“你想多了。”删水印衮
“是吗?那天你特意跟他说话来着,以前没见你对我带来的人这么上心。”
韩景山有点尴尬,其实和陈砚乔不算特别熟。他和小禾他们认识很多年了,陈砚乔是小禾中途带来的人。
一开始,韩景山对陈砚乔印象很好,这人长得很帅,会来事,又很大方,在他这儿花钱如流水,嘴巴还甜。但渐渐地,他发现这人的人品很有问题,在感情上,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渣男。
韩景山记得,陈砚乔初入这个小团体,在座的每个人都打他主意。到现在,大家却只对他保持着异常单纯的友谊,连一夜情都没人敢去试。这些都是几经爱恨情欲的人,都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他这种人太容易给人幻觉,太容易叫人爱上,然而谁也看不到他的真心在哪里,爱来爱去都是一场空。
“我看他一个人在那里挺无聊,毕竟我的场子,就去打个招呼。”
陈砚乔不依不饶,韩景山开始紧张。会不会那小子把自己好心给他的忠告说给陈砚乔了,韩景山此时有点后悔自己的一时冲动。
“哦,只是这样。”
还好陈砚乔没有进一步询问。
过了一阵,他又对韩景山说:“小开暂时是我的,你还不能打他主意。”说完还是那副笑模样。
韩景山却莫名觉得他那迷人的笑容有点瘆人,他语气僵硬道:“我对直男没兴趣。”
几个来回,大家都能看出来这两人对上了。有人赶紧圆场,转移话题:“乔哥似乎对直男特别容易产生好感,我记得好几次带来的人都是直的。”
“所以美人不分性别,只要长得够好看,根本不受取向限制。”
“诶,我记得乔哥你那天说要表白来着,结果怎么样了?”
陈砚乔双手一摊,十分坦然:“当然是被拒绝了。”
那人遗憾地:“这就没戏了?”
“什么叫没戏了,好戏才刚刚开始……”
陈砚乔正侃侃而谈,包房门突然推开,一个染着粉色短发,打着眉钉的小个子男人走了进来。一屋子人都安静下来,目光聚在这小巧又精致的男人身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小个子径直走到陈砚乔跟前,旁边的人纷纷往外挪。他举起手,二话不说就给了陈砚乔一耳光,恶狠狠啐道:“王八蛋。”
文渊一耳光将包房的气氛打到了冰点。大家都惊悚又好奇地看着这一幕,想知道陈砚乔被打了耳光后会发生什么,又担心文渊无论哪个方面都不是他的对手。
房间里鸦雀无声,只有音响的背景音循环。感情纠葛的二人一坐一站,对峙片刻,陈砚乔问:“文哥,你怎么来了?”
文渊瞪着一双丹凤眼,盛气凌人地:“我来看你背着我找了个什么男人。”
陈砚乔噗嗤一笑,镇定自若:“你误会了,你看,这里哪有什么其他男人。”
文渊把在座的都扫一眼,的确都是熟面孔,但他的脸色并没有变好一些,转头问陈砚乔:“徐开是谁?”
“一个才认识的朋友。”
“只是朋友?”
“你还想是什么?”
“……”
“况且人家还是个直男,别操那些没用的心。”陈砚乔云淡风轻地解释,“不信你问韩哥和小禾。”
文渊直愣愣地盯着他,像是在犹豫要不要相信他的话。
陈砚乔拉过文渊刚才打自己耳光的手,把指尖放在唇边亲了亲,抬起眼皮疼惜地瞅着他:“手打疼了没有?”
文渊试图从他手里抽出手,却被陈砚乔拉着一拽,接着整个人都落进了他怀里。
他抱着文渊一顿亲,在他耳边轻喃:“文哥,你吃醋的样子好可爱,真是要命。”
“放开我。”文渊挣扎。
“不放。你平白无故赏我一耳光,还不让我抱抱你。”陈砚乔泰然自若地在众人面前打情骂俏,指使其他人,“谁给我和文哥倒杯酒啊,他得跟我喝个交杯酒向我道歉。”
刚刚死掉的气氛,又活过来了。大家继续喝酒猜拳,吵吵闹闹,骂骂咧咧。
“该死的小情侣,当众秀恩爱,拉出去一把火点了。”
“文文,你和乔哥是不是最萌身高差?”
“最萌身高差多少?”
“二三十公分吧。”
文渊还被陈砚乔箍在怀里,气愤地:“萌你丫的身高差,老子有一米七。”
“诶?上次量你不是才一六八,什么时候又长了两厘米?”
文渊捂陈砚乔的嘴:“你丫闭嘴。”
“四舍五入也算一米七,哈哈哈哈……”
没过多会儿,房间的酒喝完了。小禾要按铃叫服务生,韩景山阻止他:“你们喝什么酒,我去拿。”
“老板亲自伺候啊,不太好吧。”
“这会儿店里忙,叫服务要排队。”
文渊顺势挣脱陈砚乔的怀抱:“韩哥,我去,你们要啤酒还是洋酒?”
大家又点了酒。小禾怕他一个人搬不动,也跟着一块儿出去了。
说起来,陈砚乔和文渊认识还是因为他。
小禾是在一帮玩车的富二代里认识的陈砚乔,一眼就入了迷,很想泡他,两人就常在一块儿混。
文渊最开始是这KTV的服务生,小禾是这里的常客。两人都是那边的,属性也相同,一来二去处成了好朋友。
后来小禾知道了陈砚乔的真实德行后,敬而远之。却没想到,一向精明有余的文渊却掉进了“陷阱”。说起来也不能怪文渊,要是当初“陷阱”也那么勾搭他,他也上钩。
这件事让小禾心头多少有些愧疚。对于在包房那事,小禾暗示道:“文文,陈砚乔是啥德性,你俩好了这么久,你应该比我们这帮朋友清楚。”
“你是说他又在勾三搭四?”
小禾尴尬地笑了两声:“但我觉得最后和他在一起的人会是你。”
文渊也毫无感情地“呵呵”了两声。
“真的。我算是看明白了,他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跟流水席似的,只有你留了这么长时间,我觉得你对他是特别的。”
“特别能忍的意思么。”文渊苦笑。
小禾叹气:“也没办法对不对。他那样的人,又年轻,也没有婚姻孩子束缚,你让他对谁死心塌地?但人都有玩够的时候,不可能这样过一辈子。”
“等他玩够,”文渊语气平平地说,“这听起来也太悲哀了。”
小禾说不出话。
可不是么,爱上这样一个人,就像爱上一个泡影,阳光下五彩斑斓,戳破了什么都没有。
第13章 很会让人伤心
酒局常在凌晨结束,大家照例在KTV门口道别。今天陈砚乔没有送走大家,他倚在文渊身上等车。
“文哥,今晚我去你那儿。”陈砚乔轻而易举地将手摸进文渊的短皮夹克里,一把握住他紧身T恤下细伶伶的腰。
文渊推他:“站起来,别压着我,你好重。”
“我喝醉了。”
“我知道你没醉”
“我真醉了。”
“真醉了就别去我那儿,反正那玩意儿也不能用,我才不喜欢照顾醉鬼。”
陈砚乔一下站直身体,把文渊揽在胳膊底下,手又从领口伸进去,手指在他锁骨上游走:“跟你开玩笑,这点酒我才不会醉。”
说是文渊的地方,实际公寓是陈砚乔出资购买的,离这边很近。当初是考虑到文渊还在KTV上班,为了方便他。后来有陈砚乔给他钱花,自然KTV的工作也没有继续干下去。
他和陈砚乔的关系很微妙,既不是纯粹的包养,也非单纯谈恋爱,总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搅和在一起,已经挺久了。文渊也并不执着于给他们的关系下定义,就这么得过且过着。
公寓是一居室,在城市繁华的位置并不便宜。文渊在这里住了两年,总体却还是保持刚精装交房时那种整洁和单调,并没有太多物品。
陈砚乔进屋就把文渊按在门上,一改在外面时的好脾气,捏着他纤细的脖颈,冷着一张脸:“打我耳光,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文渊被他掐得仰着头,毫不畏惧的目光从眯着的眼缝泄露:“当着我朋友的面带男人玩,你是真的很会让我伤心。”
“让你伤心的话,你又打算怎么做?”陈砚乔凑近他的脸侧,对着他耳朵轻声道,“叫我滚出去?”
文渊抬起手臂,搂住陈砚乔的脖子,绝望又痴迷地搂紧他:“真是个混蛋啊,你明知道我做不到。”
这话取悦了陈砚乔,他松开捏着文渊脖子的手,脱下他的外套,轻而易举把人抱起来,往卧室走。
陈砚乔遇到过各种各样男人的身体,总体来说,他比较喜欢纤细这一款。文渊是这当中比较过分那一类。他的骨骼过分的小,骨头也过分的软,像个女人的身体,却比女人干瘦突兀,有种易碎的脆弱。每次都会激起陈砚乔心头那种凌虐的快意,像要把人揉碎挤烂,从他干瘪的身体攥出仅有的汁水,掠夺他的生命力一般。
这样的身体也有一个缺点,太轻薄了,总是不能让他彻底尽兴。
文渊埋在枕头里的脸偏过来,他问陈砚乔:“你跟徐开做过没?爽吗?”
陈砚乔吊着眼睛,眼仁朝上,露出过多眼白,脑子里想象着徐开那样结实有力的身体,应该能够让他肆意折腾。突然听到这话,他的瞳仁向下转,涣散的目光重新聚起,针尖一样落在文渊脸上。
他没说话,反手将文渊巴掌大的脸按回枕头里。
被死死掐着后脖子,文渊各种污言秽语,边叫边骂。
陈砚乔觉得徐开这种时候应该会忍耐着,羞于发出任何声音,于是皱起眉头骂了一句:“别他妈叫得跟出来卖似的,很烦。”
文渊安静了,只有忍不住时,从喉咙发出一点细微的轻哼,像只被吊着脖子的猫。
一口气折腾到半夜,文渊体力不支,几欲晕厥。涕泗横流过后的脸上,有一种劫难受尽后的平静和木然。
而当欲念和情感全部发泄完,陈砚乔又恢复了惯有的温柔绅士。他替文渊擦了脸也擦了身,将他裹在被子里轻轻抱着。
他摸着男人粉色的短发,指尖在他挂满耳钉耳环的耳廓轻挠,轻声抱怨:“文哥,你都三十岁了,怎么还喜欢这种非主流打扮。”
“就算三十岁,我也没能变成主流。”文渊闭着眼回答。
“我不是很喜欢,你去把头发染回来吧。”
文渊闭着眼笑:“头发能染回来,其他的也变不了,有这功夫,不如找个新的。”
“新的也不一定比旧的好。”陈砚乔像个好奇心过剩的小孩,又去捏他的眉钉,“你有时候真是很任性。”
文渊睁开眼睛,看着陈砚乔:“不喜欢?”
“喜欢。”说完他手伸进被子里,搂着文渊的腰,“再来一次?”
文渊无力地:“你是想要我的命吗?”
陈砚乔肆无忌惮地:“你给吗?”
“一个亿,我把命给你。”
“哈哈,你知道一亿是多少钱?这要价未免太高了点。”
“就是要价高没人要,我的命还在自己手里。”文渊笑着伸出舌头,然后缩进被里,“试试我新打的舌钉。”
那刺剌剌的粉色头发挠着陈砚乔的手掌心,让他心里发痒,他问:“宝贝儿,你爱我吗?”
“当然爱你。”文渊从他胸前钻出脑袋,“你是第一个肯为我花这么多钱的人,有时候我会想自己何德何能,有时候又觉得我值得你花这么多钱,也一定很值得被爱。”他看着陈砚乔的眼睛,迷离地,“我很爱你,因为你,我开始爱自己。”
陈砚乔抱住他一个翻身:“你那么好,当然值得被爱。”
天快亮了,俩人才搂在一塌糊涂的床上睡去,一觉睡醒已经过了中午。
公寓附近就是商业中心,陈砚乔带文渊出门吃饭。俩人吃饱喝足,从商场顶楼下来,一路闲逛购物。
在一楼和一对时髦情侣错身而过,文渊偏头看了一眼对面的男生。陈砚乔顺着他的目光,看到男生背的是一只LV的包,他便把文渊带去了一楼的专卖店。
奢侈品店的导购员都很有眼光,一眼便看出这两人身上都是些什么牌子,格外殷勤。
陈砚乔让导购带文渊去选个包,文渊也不推辞,大大方方跟着去了。不一会儿,他拎着一款当季新出的邮差包和一个双肩包过来,问陈砚乔:“哪个好看?”
陈砚乔捏着下巴,像在思考:“两个都不错。”随即打了个响指,让导购把两只一起包起来。
从LV逛到爱马仕,又从爱马仕逛到古驰,等从商场逛出来,两人都拎了满手的东西。
文渊把东西都腾挪到一只手上,空出一只手来牵陈砚乔的手:“晚上我包饺子,想吃吗?”
“好啊。”陈砚乔开开心心拉着他,把东西放车上后,又一块儿去超市买饺子的材料。
他和文渊在一起快两年,连陈砚乔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当初在KTV看见他,身段是自己喜欢的,人长得却不是特别漂亮,本来只打算随便玩一玩,然后花点钱打发了事。却没想这游戏一玩就是快两年,中途又勾搭了好几个都分开了,唯独文渊还在。
他也仔细琢磨过文渊与众不同的地方,除了特别能够忍受他朝三暮四之外,他还有一种特别的能力,就是很会让人高兴。陈砚乔遇到过太多漂亮的、聪明的对象,到头来,这些人都只想着让自己高兴。
这倒没什么不对,陈砚乔也一直只想自己怎么高兴就怎么来。约会初期勾搭别人让他高兴,过后感到腻烦便分开。
文渊却能不叫他腻烦,恰恰好地讨好着他,包括那个吃醋的耳光,爱钱的坦诚,床笫间的咒骂,以及被喝止后的沉默忍耐……这所有,都很好地满足陈砚乔内心那些不同常人的、需要爱又不信任爱的需求。
哪怕现在,他也不知道文渊到底对他有没有真感情。这是个不容易猜透的人,陈砚乔棋逢对手,却从不猜测。文渊说爱,他信就是了,反正都是为了让自己高兴和满意,至于是否是真的,反倒无所谓。
厨房里,文渊麻利地擀皮和馅。一个看起来十分非主流又叛逆的男人,却意外做得一手好饭菜,这也是陈砚乔喜欢的地方。
他倚在厨房门口,抱着胳膊:“文哥,我给你转了点钱,接下来两个月我都没空陪你,你照顾好自己。”
文渊调馅的手臂一滞,过了半晌才背对着陈砚乔答:“好。”
陈砚乔想了一会儿:“还是三个月吧,这三个月你别来找我,也不要给我打电话,等我来找你。”
这时文渊转过来脸,嘴角笑着,眼睛却没什么笑意:“你让我这么清心寡欲地过三个月,不是逼着我找别的男人偷腥?”
陈砚乔进去抱住他的腰,把人抵在料理台上:“那你会去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