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顿好他,韩景山先去处理楼下的情况。
办公室除了办公桌后的老板椅,就是一排沙发,徐开自然去沙发坐下,目光又落到那几排酒架上。比起他上次来,酒好像变多了。
韩景山很快回来,走到办公桌边,顺手将烟蒂摁在烟灰缸里。见徐开只是枯坐着,指点他:“旁边冰箱里有喝的,自己拿。”
“没事,我不渴。”徐开握着手,还是很难开口,打算先说点别的,“韩哥,你……”
“你不是说要借钱,要多少?”韩景山开门见山说道。他已经转到了办公桌后面,弯腰给保险柜输密码。
之前发信息已经说了,但发信息和面对面的难为情程度还是不一样。这下倒是省了徐开主动开口,他仍是吞吞吐吐:“三……两,两万吧……你暂时用不上的……”
韩景山将三捆钞票塞在牛皮纸袋里递给他:“这是三万。”
徐开看着他:“两万就够了……”韩景山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他垂下眼睛,接了钱,“谢谢。”
说完又站起来:“我给你写个借条。”
韩景山看着徐开,用一种怜惜又无奈的目光:“我们之间需要这样?”
“要的。”徐开已经看到了桌上的纸笔,写了借条,摁了手印给韩景山,“最多三个月还你。”
韩景山也没多说什么,把借条随便塞进抽屉。
办完这件事,徐开终于松快了,开始闲聊:“韩哥,你店里生意最近还好?”
“老样子,不好不坏。”他转而问徐开,“你呢,最近工作顺利吗?”
不说还好,说起这糟心的工作,他就是气,咬牙切齿地:“还行。”
他这样子把韩景山逗笑了:“真的还行?我看你牙齿都快咬碎了。”
“工作内容没啥,顶多就是忙,老板太糟心。”徐开想起陈砚乔,“那就是个黑心混蛋。”
“遇到黑心老板了啊,”韩景山瞅着他开玩笑,“要不来我这儿上班?”
“还是不了,你这儿的工作我都做不了。”
韩景山只是笑,又问他:“感情方面呢,进展得还顺利吗?”
说到工作,徐开还能理直气壮地生气发怒,大骂陈砚乔这混蛋。说到感情,心里就只剩下沮丧和迷茫。
他不知道他和陈砚乔之间的感情到底是种什么状态,他一点也看不懂陈砚乔。陈砚乔总在嘴上让他走,但一起生活又并不反感他。大多时候都对他臭脸,偶尔又会对他表现出一点依赖。还有那一千万。这一千万的身价,并不会在陈砚乔心里什么都不是吧。
“看来是不顺利。”韩景山看他那丧家犬一样的神情,无奈叹息,“你还没和陈砚乔掰扯清楚?”
“我不知道……”
韩景山走过去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啤酒,递了一瓶给徐开,也给自己开了一瓶:“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你。”
徐开平常不怎么喝酒,最近心头实在太烦闷,他接过酒也对瓶喝了起来。
“不用劝,道理我都知道,劝也没用,得自己想通。”
他都理解到这一层了,韩景山就真没什么可劝的,只问:“那你怎么就想不通?陈砚乔有那么好?”
“不,他一点也不好。对我不冷不热,在他公司上班竟然不给我发工资,就没遇到过这样的。”说到这个,徐开又是一阵火大,很快灌下一瓶酒,“这件事跟他是好是坏没关系,是我自己。”
韩景山又给他递了瓶酒。
徐开接过:“以前都没有人像他那样对我好过,脑子知道那些多半是假的,可心里还是当了真。一直觉得,他那些逢场作戏里也藏了几分真心。我是不是很傻很可笑?”
韩景山倒是没有笑话他,只是觉得徐开这性子执着得有点过分了。恐怕遇到这么一个人,陈砚乔也不好过。不过他对陈砚乔没有丝毫同情。
刚刚徐开进来借钱,韩景山还对他有点未了的心思。但一听到他至今还和陈砚乔纠缠不清,突然觉得,以前他对徐开的了解还是太片面,徐开可能也不太适合自己,。
尽管如此,他还是心疼徐开,又给他开了一瓶酒。
多喝了两瓶,徐开话渐渐密起来,对着唯一信得过又知道他和陈砚乔来龙去脉的韩景山大倒苦水。
韩景山知道徐开自讨苦吃,却并非不能理解他。想他肯定也找不到人倾诉这些,便耐心听着,小冰箱里的啤酒没了,他又取架子上的洋酒。感情上帮不了他,至少让他一吐为快,大醉一场。
徐开真的醉了,骂了那一通,他开始说陈砚乔的好话。不过说的并非他一直坚持认为的,放不下是陈砚乔对他如何好,而是一些更细小的东西。
“韩哥,你知道嘛,这人不开心的时候会噘嘴,跟我小侄女儿一样……哈哈哈……怎么会这样,他明明个大男人。
“他不爱吃葱蒜,会先把菜里的都仔细挑出来,在盘子边缘垒成的一小堆,特别好笑。还有,夹到不喜欢的菜会放我碗里,假装是帮我夹菜。你说这人怎么这样?”
说这些话的时候,徐开端着酒杯,脸膛泛红,眼球过分湿润,像是要哭,却一直笑。
“他睡觉的时候一定要人拉着手。你把手拿走了,他会一直摸,摸不到会醒过来发脾气,”徐开吸了下鼻子,“让你觉得他特别需要你,一刻也离不开你。”
徐开低下头。
韩景山扶着他的肩:“你喝醉了。”
徐开突然直起腰:“我没有,我还要喝。韩哥,跟你聊天真是太开心了。”
从傍晚喝到深夜,沙发边上垒了一堆酒瓶,徐开已经醉得开始说胡话和大笑,看样子离断片不远了。
这个状态下,韩景山没法送他回家,更不方便带他去酒店或自己家过夜,就给经理打电话,看在员工宿舍找个空床位安置他一晚。
这时徐开的电话响起来。响了好久,醉得七荤八素的徐开才把电话接通,大着舌头:“你好,我是徐开,你,你是……
“……对不起,我不需要,谢谢……”
他挂断了,马上又响起来,他再次接起:“……我不需要,你找别人吧……我不认识你……不要给我打电话了……”
挂断又响起,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听筒里陈砚乔暴怒的吼声溢了出来:“我他妈问你现在在哪里?”
“……你,你怎么能骂人,我要去投诉……”
韩景山从徐开手里拿过手机:“他在‘深夜主题’,人喝醉了,你来接下他。”
许是听到韩景山的声音,陈砚乔愣了愣。趁这间隙,韩景山挂了电话,他知道接下来陈砚乔嘴里蹦不出好词儿。
他把手机还给徐开,徐开已经倒在了沙发上,怀里还抱着一只酒瓶。
“你先在这儿休息,陈砚乔一会儿就来接你。”
徐开闭着眼睛呓语:“……不要让黑中介找到我……”
第75章 一吐为快
陈砚乔等着徐开进不来屋求他开门,他再好好教训他。结果等到午夜,人都不见踪影。
他唯一知道徐开在这边有个表姑,但表姑硬要给介绍对象,徐开就不敢去了。想不到人去了哪里,陈砚乔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
电话一直不接,他生气。接通听到徐开喝大了根本无法交流,对着他一通胡说八道,他更气。跟着听到韩景山的声音,说徐开在“深夜主题”,陈砚乔简直要气炸了。
他是怎么敢的?惹得人一肚子气,自己却跑去喝酒,还在打他主意的韩景山跟前喝醉。他是跟谁借的胆子这么肆意妄为?陈砚乔恨不得把车速飙到两百,下一秒就把徐开拎回家,跪在他面前好好反省。
到了地方,迎宾见着熟人,还以为他是来消费,十分热情地迎上,却被一把拨开。陈砚乔一路凶神恶煞杀到三楼,一脚将韩景山办公室门踹开。
在教训徐开认清自己位置前,他得先和韩景山好好算账。已经警告过他不止一次,不让他再插手。韩景山也不是个意气逞能的人,怎么就听不懂,还是偏就好徐开这一口。
韩景山没在办公室。下一秒陈砚乔就看见蜷在沙发上的徐开,还有地上的一堆酒瓶,他怀里还抱着一个,睡得表情安然。
陈砚乔皱眉咋舌。以往他喝酒,徐开成天阴魂不散地跟着,怕他乱搞还给他戴了锁,那玩意儿现在都还在他身下。轮到他自己,倒是什么都可以,明知韩景山是个gay还对他有意思,都能在他跟前醉得呼呼大睡。该说他是没防备还是没脑子?
陈砚乔双手揣兜,提起脚尖踹了踹他的腿:“别睡了,起来。”
徐开抱着酒瓶,毫无反应。
陈砚乔弯下腰使劲摇他:“叫你别睡了,醒醒。”
徐开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厌烦地发出几声呓语,同时胡乱挥着手,跟赶苍蝇似的攘开他。
“……”
陈砚乔捡起一只空酒瓶,用力敲在木茶几上,酒瓶顿时炸裂,徐开被这动静惊得从沙发上猛坐起来。
“终于醒了吗?醒了就走。”话说完,看人还是呆呆坐在沙发上,没了更多动静,陈砚乔伸手抓他胳膊。
这时徐开才缓缓抬起眼睛,一脸呆滞地看着陈砚乔。
陈砚乔对上他半阖的眼睛:“发什么愣,走啊。”
“……谁,谁啊……”
陈砚乔简直无语,他拍着徐开的脸,弯腰凑近:“我是谁你不认识?”
“……中介,我说了我不需要……”说着他又一头倒回沙发上,紧紧搂着酒瓶,声音越来越小,“我,我有地方住,你找别人……我要睡了……”
陈砚乔:“……”
他从来还不知道,这人喝醉了是这副德性。看来徐开轻易不喝酒,是有原因的。想让他自己下楼坐进车里是不可能了,陈砚乔抓着他衣领就将人薅起来,只顾往外拉。
徐开迷迷糊糊被拉得几个趔趄,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嚷嚷和挣扎:“干,干啥……我不去……别抓我,我不认识你……”
他比陈砚乔个头小,力气却一点不比他少,一旦反抗起来,陈砚乔也很吃力,只顾边扯边骂。两人从房里拉扯到过道,扭到一块儿像在摔跤。
韩景山忙完上楼来就看到这幕——徐开锁住陈砚乔的脖子,一直言语不清地嚷嚷。
陈砚乔憋得脸通红,看见忍俊不禁的韩景山更气不打一处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快给我扯开这傻逼。”
韩景山收起笑,上来拉徐开的手:“徐开,你快松手。”
他说话徐开倒是听了,立马就松了手,转而抓着韩景山,可怜巴巴求助:“韩哥,他,他要抓我走……”
韩景山也很无奈:“他是陈砚乔啊,来接你回去的。”
徐开晕头转向,大着舌头反驳:“不…陈砚乔……他不是……他是黑中介……”
刚解放了快被扭断的脖子,听到这话,陈砚乔简直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行,我是黑中介。你就呆这儿吧,你看你明天还能不能进门。”
陈砚乔耐心用尽,他再也不想管衰人。随便他,爱怎么醉怎么醉,爱跟谁睡跟谁睡。正好这事儿传到老爷子耳朵里,看他还会不会觉得徐开是个盯着自己的好选择。
陈砚乔拂手离开,却被韩景山抓住:“我帮你把他送下去。”
陈砚乔瞅着他上下一打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你不是正好趁虚而入,带回家去多好,一觉睡完说不定他就缠上你,放过我了。”
韩景山看着陈砚乔,目光冷冷的:“我都不知道你这话是在贬低我跟徐开,还是你自己。”
陈砚乔跟他对瞪一阵,转身往楼下走。
韩景山架着徐开跟上。换了个人,徐开倒是乖乖听话了。
韩景山把人放在副驾驶,帮忙扣好安全带,并没有立马撤出去。而是压着反感和恼怒对陈砚乔说:“你知道徐开来找我做什么?他妹妹生病了在住院,他找我借三万块钱。
“我不知道你俩怎么回事,也不知道他跟你在一起,还为你工作,怎么连三万块都没有。陈砚乔,就算养条狗,你也得给他饭吃。”
陈砚乔心里一紧,妹妹住院这事他一点也没听徐开说过。跟着很不爽,徐开竟然去找韩景山借钱,也不肯跟他说,对他服个软。
他趾高气扬地对着韩景山:“韩老板你这么不讲究嘛,别人的狗你也喂?小心被狗主人打断腿哦。”
懒得搭理他这尖酸刻薄的讽刺,既然已经把徐开送上车,韩景山转身走了。
刚走了两步,陈砚乔叫住他。刚一转头,牛皮纸袋裹着的三摞钞票跟砖头似的砸在他腿上。
“姓韩的,看在你今天告诉我人在这儿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别再让我知道有下次。你既然不是那种会为了别人放弃一切的人,就别再冒这种险,不要觉得我真不能把你怎样。”
韩景山勾了勾嘴角:“你要是怕人被抢走,就对他……”
根本不屑等他说完,陈砚乔踩着油门扬长而去。
车子刚开出去,徐开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摊在座位上,浑身无力都阻止不了他想要解开安全带,只是解了半天都没解开。
他口齿不清地:“下去,放我下去,停,停车……”
跟他没什么好说的,陈砚乔压根不搭理。
车子一直不停,徐开着急起来:“你要带我去哪儿?”
车子正驶过运河大桥,陈砚乔心里有气,难得一本正经:“带你去河边,把你淹河里醒醒酒。”
听到这话,徐开疯狂地开始拉车门把手,又拍着车窗:“我不去,你停车……我不要了,押金我不要了,你停车……”说着伸着手过来想抓他的方向盘。
陈砚乔恼火地把车一脚踩在路边,抓着徐开的领子,掐着他下巴,让他正视自己:“你他妈看清楚,我到底是谁?”
徐开脸膛全是酒精染成的酡红,眼神迷茫着,口气却很坚定:“你是中介……二房东。”他指着陈砚乔的鼻子,大声嚷,“你,扣了我的押金,你欺负人。”
“去你丫的二房东。”陈砚乔抓着徐开就是两巴掌,跟着一顿猛摇,想把他那被酒给泡坏的脑子摇清醒一点。
他不知道怎么徐开就非要把他认成是个黑心中介,话说,他都有些什么糟糕的租房体验。
摇完一通,陈砚乔气急败坏地,再次掐着他下巴:“现在呢,脑子有没有清楚一点,能不能认出人了?”
徐开那混乱的脑子终于被他给摇匀了,眼神也稍微清明了一点。就在他要说点什么时,突然闭紧了嘴,跟着脸鼓起来。
陈砚乔心说不妙,却已经来不及。
徐开“哇”地一声,呕吐物飞流直下,沿着陈砚乔的胸膛一路横流,一直淌到裤裆,汤汤水水的,全被他那件高定阿玛尼羊毛大衣给接住了。
他举着双手,埋头看着自己胸前,有那么一瞬间,脑子完全是空白的,好像飘到了宇宙之初,所见所感皆是混沌。
下一秒,混合了酒臭和酸臭的味道猛灌进他鼻腔,直冲脑门,快要逼得他流泪,喉头下意识耸动,陈砚乔以迅雷之势推开车门,伸出头去,大吐特吐。
他晚上本就因为生气没吃什么东西,吐到最后,胃里的酸水苦水都吐出来了,涕泗横流。期间还要一边忍着吐,一边把衣服小心翼翼地脱掉,尽量不沾染到干净的地方。而一些流到他腿上的液体,那股温热渗透了裤子,然后慢慢变凉。这触感,让他吐完一通,又来一通。
等他终于历经这些劫难,停止了呕吐,脱了外衣坐回车上时,徐开已经歪在椅背上,闭着眼睛睡着了,还半张着嘴,打着小声的呼噜。
陈砚乔已经没了发火的力气,一句话都不想说,他怕一张嘴,又会吐出来。
徐开就是他这顺风顺水的天子骄子命数中的劫难,他迟早会折在这傻逼玩意儿手里。
第76章 给我一亿
陈砚乔这倒霉催的一夜还远没有结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搬回家,徐开还是醉着,一个劲儿地说胡话,手舞足蹈耍酒疯。可能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终于是没再把他当黑中介。
陈砚乔已经全然没了脾气,麻木地把人拖进浴室,上手给他脱衣服。
徐开先是抓着衣襟,反复请求陈砚乔不要脱他的衣服,等陈砚乔去解他裤子时,他拎着裤腰,一声声喊非礼。
“非你大爷,手拿开。”他拍开徐开手背,再要去脱他内裤。
徐开双手紧捂着裆,瞪着陈砚乔,梗着脖子,口齿不清地:“不,不要再脱了……再,再脱危险了。”
“怎么个危险法?”陈砚乔快要气笑了,继续去拉他裤腰。独家文勿偷
徐开用力把他推开:“我,我要打人了。”说完,他收起胳膊,弓着后背,举起拳头一顿比划,“打,打你。”
“要打我是吧。”陈砚乔摘下淋浴冲头,把水流调到冲击力最大,隔了两米远,朝徐开劈头盖脸一顿冲。冲得他不停伸手抵挡,浑身都湿透了,才关了开关,“还打吗?”
徐开抹着湿漉漉的脸,摇摇晃晃朝陈砚乔走过来。陈砚乔不知他要做什么,只紧盯着,跟着就看他仰起下巴,海豚表演似的,把一条水柱准确吐到自己脸上。
陈砚乔不可思议地瞪大眼,下意识就想抓徐开的衣领,发现这时候没有衣领可抓,便揪着他的头发,把他往浴缸里按:“你他妈的是往我身上吐上瘾了是吧。”
按进浴缸,给他打了泡沫一顿猛搓:“我不是没喝醉过,以为我不知道你借酒撒疯,”陈砚乔咬牙切齿地,把满是泡沫的浴花拍到徐开身上,又是打开热水一顿猛冲,“明天我再跟你好好算账,你等着。”
徐开坐在浴缸里,弓着脖子,抱着膝盖,突然口齿清楚地说了句:“对不起。”
陈砚乔一愣,这下确定他刚是在装酒疯,槽牙要得腮帮子都硬了硬:“现在才说对不起,晚了。”
“都说对不起了,你到底还想怎样?”
“问我想怎么样?你吐得我满身都是,衣服全毁了,你还委屈……”
陈砚乔指责的话说不下去了,徐开抬起脸看着他,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的,脸上也湿漉漉的,是酒精的作用和头发上淌下的水,却像是眼泪。
“我赔你……”
“……谁要你赔,你也赔不起。”看他这样,陈砚乔那股生气的劲儿也泄了一半,转头去拿了毛巾,把他拉起来,拧着眉头给他擦头上和身上的水,“洗好了,你先出去。”
“我不,不出去。”徐开突然紧紧抱住陈砚乔,浑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你又赶我走……总赶我走……渣男!王八蛋!混蛋!”
刚刚以为他清醒了,只是错觉。这货依然口齿依然不清,还是醉着。
陈砚乔吊着眼角,烦躁重新上脸:“你能不能放开你抱着的混蛋?”
“不放……我好喜欢你,”徐开下巴杵在他肩上,和他脸贴着脸,依偎着他,“真的好喜欢……”说着又焦急地,“怎么办啊……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想让我喜欢你,就从公司辞职。跟我爸说,你不适合在这儿工作。”
“可怎么办啊,”徐开把他抱得更紧了些,胸膛压着他的胸膛,皮肤滚烫,心跳得飞快,“就是喜欢你啊……该死……”
“那你死一个给我看看。”
徐开含糊轻吟的喜欢像是咒语,通过陈砚乔的耳朵,传递到他全身一遍又一遍,终于把他那些烦躁和不耐洗净了,心情也随之好了一点。
他就这样由着徐开树袋熊似的抱着他,把人拖到房间,放在了床上。
好不容易把湿裤衩给他脱掉,陈砚乔已经没力气再给穿衣服,任由徐开裹着他,两人一块儿跌倒在床上。
一沾上松软舒适的床,虽然是徐开的房间,陈砚乔也再没力气起来了,何况怀里还抱着个滚烫的身体。一整天的疲惫,大半夜的折腾,困意瞬间漫到了眼皮,闭上眼睛就能立马睡着。
怀里的人似乎不这么想,在被子底下扭来扭去,一个劲儿往他身上贴,脸像小狗一样往他脖子下拱,又湿又烫的呼吸在他耳边来回扫。
“别黏了,今晚没兴致。”他把膝盖往徐开腿间一顶,“而且你酒喝太多,这儿根本不顶事。”
徐开显然听不进去,也完全不理会自己此时根本没反应,仍是执着地趴在陈砚乔胸膛,埋在他勃颈处,不停地嗅吻。把他弄烦了,陈砚乔抓着他的头发将他脑袋拉开。
分开的瞬间,两人对视一眼。徐开眼神茫然,好像压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微张的嘴里,露出一点水光潋滟的舌尖。陈砚乔吞了吞唾沫,突然改了主意。
他抱住徐开翻了个身,两人位置交换,他的手肘杵在徐开脑袋两侧,居高临下,目光灼灼。他眼含笑意推翻之前的结论:“你不顶事儿没关系,我顶事儿就行。”
他抓着徐开的手指,和他十指相扣。俯身亲吻他,亲了他的额头和面颊,眼睛和耳朵,唯独避开了嘴。
徐开也很动情,抬起腰和他紧贴磨蹭。陈砚乔突然觉得,醉酒的徐开倒也不是一无是处,烦人是很烦人,但可爱的时候也的确很可爱,比如现在。
光滑的皮肤很舒服,过高的体温也很舒服,陈砚乔对这些迷恋至深,毫无抵抗力。他把徐开翻过身,压着他的脖子,把他的脸陷在枕头里。
埋在枕头里的徐开,突然转头问:“你能不能给我一亿啊?”
陈砚乔突然呆住了,浑身石头似的僵硬,只有握在手里准备上膛的二弟迅速绵软下去。
见他不答话,徐开锲而不舍地问:“我想要一亿,你可不可以给我?”他的有些急,不知是不是在情事半途,呼吸很急带出的迫切。语气也软,他从没用这种撒娇似的口吻对陈砚乔说过话。
陈砚乔从床上起来了,浑身炙热的欲火被这一句话顷刻浇灭,他的脸也在瞬间结了冰。
“你的意思是,干你需要花一亿?”
徐开像是听不懂这话里的侮辱意味,不屈不挠地请求:“不要一千万,我要一个亿,陈砚乔,你给我一亿。”
陈砚乔下了床,裹上了睡袍,不觉笑出了声。
他倒是不生气,只是觉得徐开这荒谬至极的要求很好笑。就算是他嫂子,嫁到陈家十几年,生了两个孩子,也不敢跟他哥要一亿,就算是要,也不会这么张嘴就要。
他弯腰掐着徐开的下巴,拍了拍他的脸,笑着说:“一亿不少也不多,陈家最不缺的就是钱,能拿走多少,也让我开开眼,看看你的本事。”
第二天,陈砚乔还是给了徐开钱,不过不是一个亿,只有二十万,另外让公司财务把该发的工资发给他了。
快到中午时,陈砚乔接到徐开电话,对面气急败坏地:“你是不是动了我闹钟?”
“你那闹钟响了一早上,闹你还是闹我?”
对于早上闹钟是否响过,徐开毫无知觉,他着急地:“你一声不响给我关掉了,害我迟到。”
“你的假我让人事给批了。”
“我没跟你请假啊,你批什么?”
听他这蠢话,陈砚乔又忍不住想发火。但又一想跟他发火也没意思,不过是各取所需,用不着那么真情实感地动脾气。
“我想批谁批谁,你今天不用来了。”
“不行啊,你把下半天假给我销掉,别想扣我一整天工资。”
陈砚乔不想动脾气,除非是憋不住:“我们公司有年假,人力没跟你讲吗?合着公司就差你那半天工资?别不识好歹。”
听到休假不用扣薪水,徐开为他刚才那小肚鸡肠的话挺难为情,嘟囔:“……那还不是你停发我工资。”
“不是已经发了?”
那头惊喜地说了声“是吗”,然后挂断了电话,大概去查工资去了。
陈砚乔拿着手机哭笑不得,可是这么傻这么耿的人,为什么又能开口跟他要一亿?
和他的日常相处中,陈砚乔认为徐开不是钻进钱眼里斤斤计较的人,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妹妹生病,穷怕了吗?所以需要那么大一笔钱,才能填满他的胃口?陈砚乔想不通,也不理解。他生来就在金银窝,实在无法揣测穷人对金钱的想法。
不一会儿,徐开电话又打来了。兴高采烈地告诉他:“工资收到了。”又疑惑地,“还有二十万也是你转的?干嘛突然给我这么多钱?”
“不是给你,是还你。你的卡我放在了客厅茶几上。”
“哦。”徐开像是不太好意思,“这个你不用还,卡是我给你的,也是我害得那段时间你没零花钱。”
“这种客套话就不必说了,没什么意思。”
“……”徐开沉默片刻,试探地,“我说错什么话了?”
“你妹不是在医院?你赶紧给她转钱吧。”
“已经转了。”徐开疑惑地,“你怎么知道?”
“昨晚的事你一点也不记得了?”
“我只记得在韩哥那儿喝了不少酒来着,后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徐开福至心灵,瞬间又开心起来,“我就说我怎么回来了,是你来接我的啊。”
徐开元旦回了老家。
除了本来的元旦假期,陈砚乔又给他多放了三天年假,让他把家里的事料理清楚了再回来。他也是想借这空隙好好整理清楚自己的思绪,拉开和徐开的关系,把他放在应该的位置。
陈砚乔已经懒得去想他朝自己要一亿这件事多么可笑。还是那话,最后能拿多少全凭他本事,就算一分也拿不到,他也不会有丝毫同情。他也懒得再去劝徐开离开公司,他有一个亿的雄心壮志,不是几句话能说通的。
元旦这天,陈砚乔也回了家,第一件事就是去跟父亲汇报了工作情况。他第一次这么积极,陈父甚是欣慰满意。饭后,陈父将兄弟俩叫去书房开了个小会,新年伊始,给终于像点样子的陈砚乔摊派了新的任务。
陈砚乔懒得反抗,只说他不承诺这事儿他能做成。陈开年反倒是安慰他,凡事多尝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