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祁景道:“你的意思是说,刚才破坏机关的人就是他?”
江隐:“有可能。如果不是他,事情就更麻烦了。”
他们走到一个溶洞的拐弯处,祁景忽然在墙壁上发现了什么:“看。”
江隐凑过去,就见滑腻的洞壁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叉,像是被让人用锐器用力刻上去的。
祁景:“这应该是陈琅被困在这里时,尝试向里面走时做下的记号。这应该是条死路。”
江隐点点头:“换一条。”
正当他们向另一个溶洞里走的时候,江隐忽然叫住祁景,一只手在兜里掏了掏,掏出一个小圆球来。小圆球球面雕花,顶部开孔,江隐从孔里抽出一段红线来,扯断成两截。
祁景发出了发自内心的疑问:“我是不是该叫你哆啦A梦?”
“伸手。”
祁景把手伸过去,江隐把红线绑在他的一根手指上,又把另一根红线绑在自己的手指上。
“如果我们不小心分散了,你只要用气劲充盈红线,动一动手指,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祁景微微垂下眼,江隐比他矮一点,低着头的时候,能看到乌黑的发顶。他的手指瘦长的像一具骷髅,偶尔碰到皮肤,冰凉的触感让人不由一颤。
祁景忽然有种冲动,他想碰一碰那只手。
这个想法让他吓了一跳,他以前还从没想过牵一个男人的手,一定是……江隐的问题。
江隐这样不顾一切的跟着他进来,冒着被永远关在这里的风险,这份决断和勇气确实令人震撼。要说他心里没有一丝感动,那是不可能的。
祁景低声道:“谢谢。”
也许还应该有一声对不起,但在他做完心理建设之前,江隐就忽然道:“看这里!”
祁景仔细看去,这条甬道的洞壁上也刻着一个叉,不同的是,这个叉没有刻完,缺了一个角。
祁景:“他是没来得及刻完,还是故意没有刻完?”
江隐:“进去就知道了。”
两人延着甬道向前走,溶洞里是浓重的黑暗,人走在其中,仿佛行走在盘古开天辟地前一片混沌的虚空中,不知道何为尽头。
越走越狭窄,由容得下两人的宽度到一人独行都困难,尖锐湿凉的洞壁倾压下来,直到前面忽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拦住光的,又是一颗拔地而起的石笋。
祁景:“我现在知道陈琅为什么过不去了。”他用手机的手电筒向透出光的洞口照出去,成束的光被吞没到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
江隐使力踹了踹拦在洞口的石笋,石笋基座坚实,一动不动。
第34章 第三十四夜
这一夜,陈厝和瞿清白都几乎未入睡。他们忧心着同样的问题,所剩不多的夜都变得漫长起来。
后半夜,陈厝摸到了瞿清白的房间,蹲在床边,轻轻的推他:“小白。”
瞿清白半梦半醒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就见陈厝把下巴搁在床沿上,活像是只有一个头放在床上似的,他吓得三魂离了七魄,手一伸就要往旁边摸桃木剑:“何方妖孽……”
陈厝赶紧道:“是我,是我!”
瞿清白眯着眼睛,借着月光下看清了陈厝的脸:“你来这干什么?”他伸手去摸眼镜,把圆圆的镜框架在鼻梁上。
陈厝一向飞扬的眉都耷拉了下来,看起来像一只耷着尾巴的狗。
他又叫了声:“小白。”
瞿清白抖了三抖:“干啥。”
“……我该怎么办啊?”陈厝抱着头,坐在他床边的地上,“我心里实在窝得慌,想找个人说说话。你说,我真的活不过二十一岁吗?”
瞿清白想到这点,心里也生出些同情来:“不会的。”
“陈琅不是说,只要收集到梼杌的鳞甲,皮毛,心窍血,残魂分制成丹药,就能解除诅咒吗?我想江隐这次来,一定是奔着梼杌墓去的,他这么有本事的人,一定能帮你找到这些东西。”
见陈厝仍旧兴致不高,他继续道:“再说了,就算这次不行,一定也有守墓人家族中了这样的诅咒,天无绝人之路,我们求医问药,总有办法。”
陈厝勉强笑了一下:“我这么怕死,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怂?”
瞿清白拥着被:“嗨,哪能呢。我跟你讲,这东西都是练出来的,我从小就怕鬼,一见鬼就哭,偏偏还要被逼着驱鬼,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一个月前,我还不敢和江隐他们上荒山,但你看我现在,鬼群也进过了,凶鬼也收过了,这次还要来斩虺龙,进梼杌墓,这人生履历多辉煌啊。这样想着想着,也就不怕了。”
陈厝笑了:“你倒是能宽心。”
瞿清白摸了摸鼻子:“我要是不自己排遣些,早被那些鬼吓疯了。你不知道他们有多可怕……”
两人就这么一个坐床上,一个坐地下的说了半夜话,陈厝心里开解了不少。
眼看天要亮了,瞿清白打了个哈欠:“该起床了。”
陈厝跳起来:“好!就让我们把那个什么玩意揪出来,看陈真灵还有什么话说!”
山中简陋,两人用冰凉的井水拍了拍脸,精神了一下,就去云台观大堂了。
吃过早饭,陈真灵问起祁景和江隐的下落,两人只作不知。令他们暗自惊讶的是,齐骥也不见了。
祁老爷面露忧色,要去寻找,陈真灵沉吟片刻,对瞿三聚说:“祁老爷只身去寻人,我不太放心,不如劳烦瞿掌门带人护卫,人命关天,到底比一只区区妖兽重要。”
瞿三聚应下,嘱咐瞿清白好好表现,带着人随祁老爷走了。
瞿清白看着自己老爸的背影,有口难言,到底没把真相说出来。
剩下的人,被陈真灵分派成几个小队,在陈厝的坚持下,他也加入了搜查队伍。他们和庞五爻组成一队,齐妍茹姐弟和王老三一队,云台观的人和齐凯一队,其他林林总总,组成另外几队。
瞿清白和陈厝不认识庞五爻,江隐和祁景也没和他们说过他,这人表面斯文,看上去倒十分靠谱。因为瞿清白是龙门派中人的缘故,对他们还格外热情些。
一路上走走谈谈,上了旁边的紫阳山,这是云台八卦其中一笔,他们不知道,自己已经走上了那天祁景等人遇到虺龙的山峰。
庞五爻边走边说:“其实依我看,说是虺龙,其实根本没那么厉害。传说中虺龙连蛟都不如,只是条虫罢了,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和龙沾边,就一窝蜂的涌进来,实在是愚蠢极了。”
瞿清白和陈厝对视一眼,陈厝试探道:“说不定,那根本不是条虺龙呢。”
庞五爻没怎么在意,他腿走的有点酸。
瞿清白想到了什么,问:“那你又是为什么来的?”
庞五爻颇有些自得:“我和陈观主有些私交,他请我过来的。”
言谈之间,可以看出他是个颇爱炫耀的人,念起经来滔滔不绝:“你们可能不知道,妖怪最盛行的时候,应该是距今一千多年前,就是历史上的唐朝,那时候的妖怪还是有形体的,百鬼夜行,多么壮观!宫里面设立的浑天监,其实也有掌妖除怪的职能。唐朝以后就逐渐没落了,连年战乱下来,连大妖都耗尽寿数,逐渐灭绝了。到现在,都只剩下魂魄游荡在世间了。其实要我说,现在的妖兽,都不算妖啦,一缕残魂,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陈厝问:“那齐流木当年斩杀的,也只是四凶的残魂?”
庞五爻:“当然了。但那可不一样,四凶能和普通妖兽比吗?据说当年齐流木为了铲除四凶,居然找到了他们的埋骨处……”
他忽然停了下来:“那是什么?”
几人都随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前面一人倒在地上,身穿着道士服。
他们连忙跑出去,把人扶起来,就见那人面色青紫,无声无息,手脚僵直,分明已死去多时了。
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真正看到尸体,还是让陈厝遍体生寒。
庞五爻道:“这个虺龙,还真是做害不浅!等我抓到了他,一定让他魂飞魄散。”
他叫人把受害者的尸体抬了回去,几人继续出发,陈厝却见瞿清白眉头紧皱,好像有什么事想不明白似的,就走过去悄悄问:“怎么了?”
瞿清白小声说:“化蛇虽然被叫做‘灾星’,所到之处必有灾祸,但此妖物生性胆小怕人,不会主动攻击,我听江隐说他们遇到那东西时,明明能轻易伤人,还是掉头就走,足以见得他无害人之心。”
陈厝也想不明白:“那这具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瞿清白盯着眼前庞五爻的背影,眸光微动:“刚才他扶起人的时候,你看没看到他袖口有什么东西?”
陈厝回想了一下:“好像有点脏。”
“我看不止有点脏而已。”
他忽然走上前,一把扯住了庞五爻的袖子。
庞五爻疑惑:“你干什么?”
瞿清白手指在他袖子上一抹:“有点湿,还这么脏,庞道长,昨天夜里你去了什么地方?”
庞五爻神色微变:“什么什么地方?我洗脸的时候溅上水了,不行啊?”
瞿清白说:“我从小被叫小天才,可不是白叫的。你袖口沾灰,这灰灰白中透着血红,分明是万鬼炉的炉灰,衣物潮湿,是因为溶洞里湿冷,一夜未干!”
他厉声道:“庞道长,你从哪能接触到万鬼炉的炉灰,又为什么进了溶洞?昨天晚上跟踪我们的人是不是你?你为什么要破坏机关?”
庞五爻被他吼楞了,一时破绽百出:“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陈厝也明白过来,一把揪住庞五爻的领口,凶神恶煞的吼:“说,是不是你!”
庞五爻叫道:“你们别冤枉好人!我,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再这样,我要告诉陈观主去了!”
瞿清白搓着指尖一小撮灰:“没有错,这就是万鬼炉的炉灰!一定是他破坏机关的时候,袖子沾到了撒上炉灰的石壁!”
陈厝救人心切,举起拳头:“你说不说!”
正当庞五爻挣扎的时候,西边天空忽然炸开一个小小的烟火,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庞五爻趁机挣脱了陈厝的钳制,躲回了自己人的后面。
云台山磁场奇特,手机接收不到任何信号,于是陈真灵发给他们信号弹,一有情况,立即发射。
瞿清白低声道:“他们找到‘虺龙’了!”
巨大的石笋前,就连江隐都束手无策。
两人徘徊一阵,无论怎样都弄不倒石笋,也无法从那缝隙中挤出去,看来,这条路只能放弃了。可是当他们原路返回去找其他出路的时候,所有的甬道都被打上了叉。
两人有只得回到那条路,坐在石笋前想办法。
祁景感觉自己坐着的石块和倚着的墙壁分外光滑,伸手摸了摸,确实比其他地方平坦许多,像个小矮凳。
他不禁想,也许陈琅被困在这里两年,走遍了所有通道都无法出去,只能每天坐在这石笋前,靠着石洞外透过来的一点光,幻象外面世界的样子。
或者也可能,他依靠分魂术,可以让魂魄穿过石笋,看到外面的样子,或许没有出路,或许有出路,他的肉身也无法脱逃。
陈琅已经是绝顶聪明的人了,他都无计可施,祁景本来应该惊慌的,但不知为什么,他有江隐在身边,就觉得分外安心。
不同寻常的,江隐却开始焦躁起来。
也许在地下待久了,江隐开始坐不住,他在狭小的石洞里来回踱步,像被笼子困住的野兽,出粗重的喘息。
他的样子不太对劲,祁景试图和他说话:“你好像不怎么咳嗽了。”
“我吃了药。”江隐边喘气边说。
“什么药这么管用?”
“一种特制的……特制的药。”他忽然猛的捋了下头发,惨白的脸在黑暗中发着光,“你怎么还坐着?起来啊,再这样下去,我们都出不去了!”
祁景站起来,他觉得江隐的样子很不对。他慢慢走过去,抬起双手,以驯服猛兽的姿态:“江隐,你冷静下……”
江隐一拳打在墙上:“冷静?你还要我冷静!我们就要被困死在这里了!”
祁景简直怀疑他被什么附身了:“不会的。”他温言道,“我们会找到出去的方法的。江隐,过来。”
江隐好像没听到他的话,嘴里念念叨叨:“你们这些废物,什么都不会做,一路走过来,哪次不是靠我化险为夷?我到底为什么要进来……为了点钱,现在连命都要搭上了!”
祁景一僵:“钱?”
江隐冷笑:“你以为呢?要不是为了你爷爷那几个臭钱,我才懒得管你!”
祁景的脸色微沉:“江隐,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话不要乱说。”
江隐道:“我受够了!我受够一直哄着你这个大少爷了!我说不是为了钱帮你,你居然就信了?不要那么天真了好不好,没有钱,谁会干这种豁出命去的差事?”
祁景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他的拳头攥紧了:“把这些话,收回去。”
江隐讽刺的看着他。
祁景怒吼了一声,一拳锤在墙上:“收回去!”这时的他,并没有发现自己这一拳有多大的力道,甚至让石洞都颤了两颤。
江隐说:“我说的都是实话!”他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揪住祁景的领子,“你也看出来了吧,我还挺喜欢你的,偏偏你这人油盐不进,我一直没得手的机会,反正现在都要死了,我非要称心如意一回!”
祁景满面震惊与被羞辱的愤怒:“江隐,你疯了!”
江隐此时的力气奇大无比,一把把他推在石壁上,两只手一扯,祁景立刻衣衫破裂,胸腹大敞。
祁景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他气极反笑,眸中一点猩红逐渐汇集起来,从胸肺里发出一声震人心魄的怒吼:“江隐!!”
江隐灵敏的躲过了他势若雷霆的一拳,那一拳砸在洞壁上,竟硬生生的砸出个坑来。
祁景毫无所觉,他被一种熟悉的情绪掌控住了身体和大脑,江隐往哪躲,他的拳头就往哪砸。
只听“轰”的一声,被他砸到的石笋竟然从根部出现了裂痕,再一拳过后,已经轰然倒地。
江隐已经躲无可躲,一矮身从石洞钻了出去,仿佛一条灵活的泥鳅。
祁景满目血红,从石洞探出头去,就感觉一只凉凉的手在额头上一拍,眼前已经被贴上了一张黄符。
他猛的的停滞住了,短暂的几秒,意识好像在慢慢的回笼,眼前的事物清晰起来,他看到江隐站在石洞外面,披着一身淡淡的光看着他。
他的眼神还是和以往一样的温凉平静,哪里还有几秒钟前的焦躁。
江隐说:“我们出来了。”
祁景保持了这个姿势好一会,才扯下黄符,从石洞中钻了出来。
他不自觉的咬着牙:“……你故意的?”
“嗯。”
“我是不是该给你颁个奥斯卡?”祁景讽刺的问。
江隐正经的答:“不用。”
祁景越来越感觉到,这人一句话能气死人,也能堵死人。
也许看到他面色不对,好像又在发疯的边缘徘徊,江隐终于主动承认:“我早就知道你有病。虽然你掩饰的很好,我还是发现到你的情绪偶尔会不受控制。其实你应该也察觉到了,那并不是什么‘躁郁症’。”
祁景想到了自己梦中那半边诡异的脸,他不知道江隐知道多少:“……即使这样,你也认为我是齐流木的转世?”
江隐说:“不如说,正因为这样,你才更有可能是他的转世。”
“你看到守墓人受到的诅咒了。你认为,作为齐流木的后人,会一点事也没有吗?”
祁景皱起眉:“你的意思是说,我也中了一种诅咒?”
江隐答:“有可能。”
祁景回头看了看断裂成两截的石笋,这明显不是人类的力量能做到的,而他的手指关节,只不过微微发红而已。
他感到一阵没来由的焦躁:“你最好离我远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会控制不住自己……”
他的额头忽然被敲了下。微凉的触感,和刚才一样。
江隐已经把手收了回去:“不要紧。”
“你现在的情况,只要一张清心符就能解决。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从这个地下宫逃出去。”
祁景抿了抿唇:“好。”
两人的眼睛已经适应了黑暗,从石洞出来,竟然是个巨大的洞窟。洞窟中央一池黑水,泛着粼粼的波光。原来他们从洞口看到的不是天光,而是水面映出的微光。
两人环绕洞壁走了一周,没有任何出口,往上看去,高高的穹顶至少有百丈之高,除非肋下生双翅,不然没人能上去。
祁景心里难免有些失望,却见江隐对着那深潭发怔,好像要随时跳下去一样。
他心里一紧,一把把人拉回来:“你要干什么?”
江隐说:“你不想去水下看看吗?也许下面就有一条生路。”
祁景看着那深黑色的潭水,好像能吞噬人一样:“这种鬼地方,水底下有什么东西也不稀奇,下去会有危险。”
江隐:“置之死地而后生,不试一试,就永远不知道底下是什么。”
祁景见他态度坚决,脱口而出:“好,我先下去探探路。”
江隐看了他一眼:“不行。”
祁景已经开始脱衣服,上衣从头上拽下去,肌肉拉伸出健美而富有张力的线条:“你水性有我好吗?”
江隐按住他的胳膊:“不准脱。”
他面色不变,祁景却感觉出他有点紧张,这让他心里无来由的生出一点熨帖来,就算冰冷的空气刺激着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无法抹消。
他咧嘴笑了笑:“你仔细想想,如果我在底下有什么事,你还能想办法救我,要是你在底下出什么问题了,我在岸上只会束手无策。”
江隐不语。
祁景把衣服裤子都脱了,把师刀拿在手里,江隐面容冰冷,在一旁站着看他。
这是不高兴了。
可他越不高兴,祁景越想笑,这些时日相处下来,他鲜少见过江隐的情绪有哪怕一丝的起伏,可现在,江隐却因为他表现出这么明显的不悦,祁景心里有一种变态的快感,他甚至希望江隐更加激动一些。
他活动了下手脚,感觉身体发热,就迈入冰冷的池水中。
水刚一接触皮肤,祁景就感觉全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深深吸着气,努力适应水温,慢慢走到了及腰的深度。
江隐在岸边站着,看着祁景赤裸的背影,他背部的肌肉在黑暗中显现出深刻的轮廓,湿淋淋的水珠附着在皮肤上,在冰冷的洞窟中活色生香,仿佛一只英俊强壮的水妖。
江隐眼神暗了暗,就见祁景侧头冲他一笑,一个猛子扎入了水中。
第36章 第三十六夜
瞿清白和陈厝奔跑在山间小道上,为了抄近路,路面坑坑洼洼,他们都走不惯,跑几步打个跌。庞五爻动作倒是快,不一会就落了他们一大截。
陈厝边跑边说:“你说,他们真的抓住那玩意了吗?”
瞿清白说:“不知道!要是真抓住了,陈真灵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等到他们气喘吁吁的赶到,就见一群人围成一个圈,手里都拿着个小旗子似的东西,个个下盘放低,蓄势待发,而被他们围着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人。
那人惨白的脸像一颗大鸭蛋,眉眼细长,鼻小嘴短,可不是那天祁景和江隐遇到的蛇面人吗!
光头大汉齐凯拎着两根棍子一样的东西,前端略细,棍身呈四角形,瞿清白轻声道:“打鬼棒!”
齐凯一马当先,拎着打鬼棒与蛇面人斗在一处,围着他们的人以一种奇特的步伐走动着,手中小旗招招,瞿清白说:“他们在走步天纲阵,那条蛇被困住了!”
陈真灵手执引磬,和云台观的人围在外圈,口中念念有词。
清音阵阵,法号庄严,那妖物虽然厉害,不过一条化蛇,很快就抵挡不住这么多人的围攻,败下阵来,转身要逃。
可陈真灵早就令道士在上空布下阵法,蛇面人没冲多远就被挡了回来,两个道士手执法绳,一边一个勒住了他的脖子,把那东西按在了地上!
陈真灵喝道:“今天,我云台观就要为民除害,灭了你这为害人间的妖物!”
瞿清白眼看不好,大叫一声:“且慢!”
他抢上两步,一把拽起那蛇面人:“你们看好了,这不是什么虺龙,只是条化蛇而已!陈观主何必这么急着斩草除根,你假称虺龙出世,把众多同道引来这里,到底是为什么?”
齐凯看着那蛇面人,也皱起了眉毛:“我刚才与他相斗,也觉得他法力低微,远远不及虺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那蛇面人满面恐惧,这时忽然开口,声音尖细嘶哑:“别杀我,我不是龙,不信……我变出原形给你们看!”
他一仰脖子,居然化成兽形,身条拉长成一条几米长的大蛇,脸还是安在蛇身上!
法绳随着他的变化自动收紧,把那条大蛇捆了个严严实实。
此时众人都看向了陈真灵,陈真灵不动声色:“我也不知怎么一回事,但云台山下的镇子里被这妖物害死数人是事实,无论怎样,此妖当诛!”
陈厝怒道:“你不要指东打西的,你明知这只是条蛇,为什么要骗人?”
陈真灵怒道:“阿厝,你怎么了,竟然怀疑其你的父亲来?”
陈厝冷笑道:“我看你是想用这些人祭天,反转八卦,开启梼杌墓吧!”
陈真灵面色大变:“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咱们陈家世代镇守在这里,我怎么会想开梼杌墓?什么反转八卦,什么祭天,阿厝,你莫不是被魇住了?”
“你!”
齐凯和其余众人都不明就里,呆呆的在一旁看着他们拌嘴。
瞿清白拦住激动的陈厝:“陈观主,杀人的真的是这条蛇吗?”
陈真灵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这妖物,不然还能有谁?”
那蛇面人大叫道:“冤枉!我从来不伤人的,你问……你问他!那天,我明明放走了他们!”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齐妍茹姐弟和王老三正赶了过来,蛇面人视线的落点处,正是王老三。
王老三莫名其妙,一见那蛇面人,立刻道:“就是他!那天攻击我们的就是这个东西!”
陈真灵目光一闪,高高举起桃木剑,对着蛇面人就要砍下去:“人赃俱在,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瞿清白赶紧挡在前面,一剑荡开陈真灵的剑:“陈观主,事情还没说清楚,何必这么急着灭口!”
陈真灵痛心疾首:“瞿贤侄,你这是怎么了,这妖物害了这么多人,难道不该杀吗?你怎么反而护起他来了?”
陈厝受不了了,破口大骂:“我从来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卧槽,这叫什么,衣冠禽兽,道貌岸然,颠倒是非的混蛋乌龟王八蛋,你还配给我当爹呢,你给我当儿子我都不乐意!”
他这话一出,一片哗然,瞿清白心知不好,赶紧去捂他的嘴。
齐妍茹姐弟刚到,更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看这情形,急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陈真灵忽然大声道:“原来你这妖物如此狡诈,居然还能蛊惑人心,我儿和瞿贤侄竟然都被魇住了,快把那妖物斩了,再将他们拿下,回云台观作法祛秽!”
云台观众人齐声应道:“是!”
齐凯一时没动,庞五爻大声道:“陈观主说得对,你们看这两人言行无状,举止癫狂,不是中了邪是什么!快随我一起把他们拿下!”
陈厝向他看去,只觉得那张看似斯文的脸上此刻满是奸诈狡猾,他猛地明白过来:“我知道为什么他跟踪我们了!他和陈真灵是一伙的!”
瞿清白咬紧了牙,骂了句人:“他妈的!”
他和陈厝对视了一眼,陈厝两拳打翻了旁边的两个道士,瞿清白反手把法绳一挑,对那蛇面人说:“你自己逃命去吧!”
蛇面人感激的看了他们一眼,转身飞快的游走了。
庞五爻道:“他们居然放走了那妖物!追啊!”
瞿清白趁乱大声道:“走!”
他俩回头就跑,用了拼了老命的速度,感觉身后一堆人追了上来,陈厝大吼:“现在该怎么办?”
瞿清白:“先跑再说,你想被陈真灵抓回去放血吗?”
陈厝的速度立刻提了上来。
两个人跑的气喘吁吁,身后那堆人还穷追不舍,此时天边已经开始变暗,火烧云赤练一样横在天边,走了一天,他们体力都濒临耗尽的边缘,这时,忽然从树林里转出一个人来:“跟我来!”
两人定睛看去,居然是消失许久的陈琅!
瞿清白大喜:“你找到对付陈真灵的办法了?”
陈琅不置可否:“也许吧!”
陈厝都要绝望了:“那你这是带着我们往哪跑?”
“来就是了!”
他们越跑越没劲,瞿清白发现地势竟然在逐渐升高,他们是在往山顶跑。跑过一个路标,瞿清白瞥了一眼:“飞仙崖,你带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陈琅不答,带着他们一口气到了山顶,暂时摆脱了身后的追兵。
天边已经擦黑,浓重的黑和灿烂的云霞交织在一起,身后的飞仙崖诡异壮丽。
他们都已累极,瞿清白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陈厝撑着膝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陈琅……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陈琅也在大喘气,边喘边咳嗽,明明他的身体状况是最差的,此时却像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你们听没听说过飞仙崖的故事?”
“哈??”陈厝说,“你在说什么,陈真灵就要追过来了…………”
忽然,他耳边响起一声破空之声,瞿清白大叫了一声:“陈厝!”扑上去带着他就地一滚,避开了突然射过来的箭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