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对这壁画很有兴趣,他试图从壁画上人物形象推测出人的身份,有一副壁画还残留着一张完整的人脸,人物面目细致入微,两眼炯炯有神。
祁景不由自主的伸出手,为什么只有着这一张脸被留存下来了呢?
事实证明,不要乱碰古墓里的任何东西。
祁景在触碰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就感觉脚下一空,这竟然是一个翻板装置!
祁景在下落的瞬间就想象出了自己的结局,这种翻板装置底下一般为刀锥木刺,掉下去的人百分之百会被捅个透心凉,没有任何活命的机会!
可摔在地上的时候,他却并没有感觉到刀锥穿过身体的剧痛,与此相反的,他的后脑因为磕到石板上传来一阵钝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祁景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
准确的说,他躺在一堆骨头里。
这些骨头有的能明显辨认出是人骨,有空荡荡的骷髅头,可有些巨大无比,一根完整的骨头有祁景身高那么高,他小腿粗细,超出人类现今对任何一种大型野兽的认知。
祁景知道,他也许偶然来到了梼杌的餐厅。或者说厨房。
他揉着钝痛的后脑爬起来,踩着那些非人类的骨头爬下来,想到江隐可能喜欢,捡了一块小一点的,明显区别于人骨的莹红色骨头揣进兜里。
人的骨头就太重口了,就算江隐那样癖好奇特的人也不会喜欢……吧?
祁景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他应该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也就是说,这个墓室竟然有两层?
这墓主在当时一定是个豪门望族,两层的墓室,赶上小洋楼了,餐厅博物馆一应俱全,就算死了也是鬼中的富二代。
他从骨头队里走出来,又面对着一条长长的墓道,阴森森的,让人不寒而栗。
墓道拐了个弯,再往前,两边居然有活水,好像特意修建的水渠,不知通向何方。
祁景加快了脚步,他迫切的想知道,前面是什么?
活水缓慢平静的流向在墓道尽头中断了,祁景再往前走,进了一个大一点的墓室,水流又从墙下面出现了,这设计还挺有意思的。
这个墓室的面积几乎赶得上刚才的两个大,室内堆着一些青铜摆件金银什么的杂物,引起祁景注意的是,角落里竟然有口井。
他听瞿清白说过,为什么那么多宫女太监投井自杀,井这东西确实阴气重,又叫做“阴阳镜”,半夜往里面看去,偶尔能瞥到一眼阴间的景象。
祁景有些紧张,他往里面看了眼,是口枯井,黑洞洞的看不到底。
也怪了,周围明明有活水,怎么反而井是干涸的?
他反射性的想拿“小灯笼”照亮,往怀里一摸,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它掉了。
井底太黑,多看也无益,祁景虽然心里还留有疑惑,也不再停留,打算去别处看看有没有出路。
可在他刚转身没走出几步的时候,祁景忽然听到了一种轻微的声响,从井底传来。
那种轻微的摩擦声和磕碰声,就好像……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从井底往上爬一样。
祁景全身都僵了,他的理智在告诉他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可他的身体却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那会是什么东西?在这古墓之中,还会有什么活物?
他握紧了手中的七钱铜剑,一路走过来,只有这把剑仍旧在他身边。
声响越来越大,一只苍白的手伸出来,搭在了井壁上。
祁景的目光顿住了。
他只楞了一瞬,那手的主人的半个身子已经探出了井,这要在平时看来,恐怖程度不亚于贞子爬出电视。
可祁景在看到那人的一瞬间就欣喜若狂:“江隐!”
爬出井里的人正是江隐。祁景一把把他拉到井外,激动程度差点没给他个熊抱,要抱上去的时候又停下了,有些尴尬的在原地抓耳挠腮,活像只不知道该怎么表现自己喜悦的大猩猩。
与他相比,江隐就平静多了。他的目光在祁景脸上一扫而过,祁景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你怎么会从井里爬出来?你刚才去哪了,让我一顿好找!”
江隐看着他:“不是你跑走的吗?”
祁景愣住了:“你说什么?我就往外看了一眼,一回头你就不见了…………”
江隐沉默了一下:“我查看棺材的时候,你突然往门外跑,我怎么叫也叫不住,追出去的时候,你已经不见了。我也一直在找你。”
祁景忽然遍体生寒。
第40章 第四十夜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问:“你没有在开玩笑?我明明是看到你不见了之后才跑出去的,怎么会……”
他的声音消失在江隐的注视下。
江隐说:“这个墓有古怪。也许你的经历是幻觉,也许我的是,也许我们两个的都是。”
祁景想,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是看不见江隐的时候,是踩到翻板的时候,是再醒来发现自己在骨头堆里的时候……还是从一开始,进入这座墓的时候?
他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真的是真实的吗?他面前的江隐,真的是江隐吗?
也许江隐也在想着同样的问题。
他们互相对视着,重逢的喜悦已经一扫而空。如果在之后的旅途里陪着自己的只是一个幻影,或者是不知道什么东西……还不如孤身一人。
江隐先伸出手来,掌心里躺着一颗獠牙。祁景瞥到他的裤管上全是血,是刚才被被怪鱼咬到的伤口没错。
祁景忽然想到了那只“小灯笼”,在他跑出来之前,它是被江隐拿在手里的,如果事实真如江隐所说的那样,“小灯笼”应该在他手上才对。
他问:“那个灯笼呢?”
江隐说:“我看到你冲出去,就赶紧追了出去,应该是掉在那个耳室里了,等我再回去,它已经不见了。”
祁景的脑海里忽然萌生了一个奇特的猜测:“会不会是我们的时间线出现了偏差?在你的时间线里,你追着我跑了出去,把灯笼掉在了地上,在我的时间线里,我看到你不见,捡到了灯笼,所以等你回来的时候,它已经不见了。”
江隐沉吟片刻:“不是没有可能。”
祁景继续说:“传说埃及的金字塔里有一种诅咒,让进入的考古学家都相继死亡,无一幸免。后来的人猜测这是一种辐射,也许梼杌墓也是一样。”
江隐:“又或者,这种鬼神之说,本来就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
祁景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枚玛瑙大印来:“也许我们会出现幻觉,但这些东西一定是真实的。”
他把怎么拿到这枚印的经过和江隐说了一遍,两人商量一会,决定时刻带些东西在身旁来提醒自己发生过事的真实性。
他们修整了一会,出了这间墓室,继续往前走,水流仍旧不断,仿佛整个墓都浮在水上似的。
他们大概又走在某一条小墓道里,交谈中,他得知江隐是从另一口井爬上来的,证实了他关于墓有两层的猜测,而井起到的就是楼梯的作用。
他想想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好好的不建个楼梯,非要用井来代替?这什么爱好?”
江隐说:“很多大墓为了防盗,修建的极为隐蔽,也许墓主人为防止被搬空,连墓有两层都不愿暴露。”
两人说着说着,又到了一个墓室,一进去就见一堆金银铜钱堆的小山一样,墓室地面下陷,想来还有更多财宝的堆在下面。
“整个一聚宝盆。”祁景说。他觉得这梼杌和西方的龙有点相似,喜欢的都是亮闪闪的东西,虽然几千年过去,什么金银珠宝都锈的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江隐说:“拿两个铜钱,带在身上。”
祁景一脚踩入钱堆里,触感却有点不对,脚底下软乎乎的,他低头一看,差点没叫出来。
那是一只脚。一只穿着登山靴的脚。
江隐也过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开始清理周围的铜钱,不一会,那人的全身就露了出来,衣着现代,已经腐烂的差不多了,依稀能辨认出面目,是个男人,嘴巴大张,表情惊惧,竟像被活活吓死的。
祁景忍着那股腐臭味,把他翻过来,背上一个背包,打开有水,有压缩饼干,还有一个钱包,有几张钱和一个卡,没有表明身份的证件。
祁景原本以为这是个被困死在墓中的盗墓贼,但这么一看又不像,倒像个……
“……登山的游客。”江隐说。
“既然是来登山的,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隐摇头。
祁景把一沓湿透了的黄符放在死者身上,也算聊胜于无,默念道:不知道你老兄是为什么死在这里的,不过还是祝你不要留恋尘世,不要化为冤魂恶鬼,早登极乐才是。
暂且放下这个疑问,他们出了钱库,继续沿墓道走,祁景越来越觉得这是个四方形的墓,也许中央有东西室,放着棺椁,四周又廊道,环绕着各种库房。
要想确定梼杌的尸体在哪里,他们只能这样一间间摸过去,没有其他办法。
再往前,出现了宽阔的甬道,这次墙壁上竟然有未经破坏的清晰壁画,祁景仔细看去,发现这壁画与他们在水中看到的截然不同,不仅没有斩妖除魔的情节,反而有老虎一样的凶兽在人间作威作福,逞凶纵恶的图样。
旁边还有小小的字样竖着排列,还没标点符号,还之乎者也的,看着非常费劲,江隐看了一会,说:“这大致是标榜梼杌功绩的一篇文章。说的是梼杌常常化成人形行走人间,在汉代的时候还曾经封王拜相,为当时的皇帝立了大功,后来做官做腻了就归隐山林,做了一方霸主。”
祁景怀疑:“真像他说的那么好?”
江隐:“这种文章常常会夸大其词,扬功藏拙,信不得。不过有一点差不多可以确定了。”
祁景绕有兴趣的问:“什么?”
江隐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层墓室和上一层有什么不同?上一层我们只见到了零星的几件青铜摆件,这层却有成堆的金银,修缮更为华丽奢靡,给死者身后的享受也更多,整个风格都为之一变。”
祁景有点明白了:“你是说,这层墓不是原墓主修的……是梼杌后加上去的?”
江隐点头,指了指墙壁:“原墓主不可能作这样的文章。”
祁景说:“一定是梼杌占了人家的墓,又觉得建的不够漂亮,才又建造了一层,还把原来的墓给毁了。而且梼杌一定很痛恨这个人,才会把人家用来记事的壁画破坏的一干二净,打定了主意要让这人死后无名。”
江隐表示同意:“《左传》有记载,颛顼有不才子,不可教训,不知诎言,告之则顽,舍之则嚣,傲狠明德,以乱天常,天下之民,谓之梼杌。讲的是梼杌性情乖戾,桀骜不驯,无法劝诫,会干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祁景笑道:“照这么说,他封王拜相不一定是立功了,恐怕是搅得天下大乱才对吧。”
正当两人说话的时候,两旁的长明灯忽然幽幽的闪了一下,好像是被谁吹了口气,摇曳到几乎熄灭的程度,让整个本来就不明亮的甬道差点陷入黑暗。
祁景想起自己听说过鬼吹灯的故事,不由得脊背发凉。
江隐说:“走吧。”
他一抬脚,祁景跟在后面,清晰的看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裤管上低落下来,汇入地面。
祁景一把拉住了他:“你的腿在流血!我背你吧,再这么走下去人要撑不住了。”
江隐说:“不用。”
祁景坚持,人家是因为救他受伤的,哪能坐视不理:“上来吧,你一看就不重。”
江隐还是说:“不用。”
祁景:“再这样我扛你了啊?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大姑娘上花轿。”
江隐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你背我,我会忍不住。”
祁景开始还没明白什么意思,等到江隐往前走了,他才回过味来,脸腾的一下红了。
江隐是什么意思?是他想到那个意思吗?……他怎么好意思说出来?难道江隐还对他抱着那样的心思?
祁景在那一瞬间头脑风暴了不知道多少个念头,江隐在前面叫他,他才回过神来。
他跑过去的时候,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在意识之前他就抬起了脚,一股刺鼻的气体扑面而来,白色浓雾状的烟雾迅速的弥漫了整个墓道。
祁景没想到这里也会有机关,赶紧掩着口鼻后退,还是咳嗽连连。他不想再一次和江隐分开,用闷闷的声音叫道:“江隐!”
那边没有回应,祁景察觉吸入鼻腔的气体虽然令人难受,却不至昏厥,当机立断冲进了烟雾,大声叫道:“江隐,你在哪里!”
浓密的烟雾中,忽然出现了一条模模糊糊的影子,祁景惊喜道:“江……”
他的话突然顿住了。
烟雾中的身影很高,很壮,和江隐完全不是一个型号。
“他”的脚步声沉重敦实,仿佛每一步都是锤子砸出来的,不过几步,就完全暴露在了祁景眼前。
他身上穿着一件金缕玉衣。
第41章 第四十一夜
这个人也穿着一身金缕玉衣,因为有面具遮脸,他无法判断这是另一具尸体还是刚才的“张盛”。但那一定是一具干尸,铠甲看起来空荡荡的。
干尸手里有把兵器,大概是古代的戟一类的,看起来攻击性很强,浑身杀气,祁景一看就觉得不好,果然干尸手一扬就砍了下来,要是这一剑劈实了,能让他脑袋开花。
祁景一闪身避了过去,一脚踹向那干尸的要害,谁想那干尸不仅动作迅速,还力大无比,两只铁钳般的手竟然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祁景被他掐的满脸通红,手指死死扒着干尸的手指,差点要背过气去。
这时,在浓雾中忽然蹿出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干尸身上,一脚把那东西踩在了地上。
干尸沉重的砸在地上,忽然整个瘪了下去,祁景仔细看去,金缕玉衣的金丝和玉片洒了一地,哪里还有干尸的影子?
这完全就是一个空壳!
江隐捡起一块玉片站起来:“有鬼无尸。”
祁景按着差点被掐断的喉咙,嘶哑的说:“你是说攻击我们的是个鬼?”
江隐说:“这鬼还特意偷来了一件金缕玉衣,掩人耳目,方便逃跑。”
烟雾消散,祁景往地上一看,什么都没有:“刚我是碰哪了,怎么一下就踩雷了?这烟雾还不致命,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江隐说:“古墓机关太多,小心为妙。”
话不多说,两人抓紧时间出了这条诡异的甬道,祁景说:“这墓里的鬼到底是什么来头,会是原墓主和他亲人的魂儿吗?”
江隐说:“当年的人已经作了数场法事,原墓主的魂灵应该早就被超度了才对。就算还在,梼杌残魂仍留在这个墓里,迫于其威势,其他鬼魂也只能蜗居一隅。但你身上带着玛瑙印,也许……是‘张盛’想拿回他的东西了。”
祁景说:“也只有这种解释了。”他又问,“要不把这印还回去?拿人家死人东西是挺缺德的。”
江隐:“不用。我们不知道这印的作用和来头,贸然舍弃,也许会起到反效果,那鬼没有可忌惮的东西了,就会过来杀了我们。”
祁景想想也有道理,就把那印揣怀里了。他们继续往前走,墓道一会直一会弯,竟然还有上坡下坡,祁景发现江隐走上坡的时候总是牢牢攥着手中的七钱铜剑,看起来竟然有点紧张,就问怎么了。
江隐说:“这种坡道,在墓室中最常设置一种机关,你可知道是什么?”
祁景摇头,江隐答:“滚石。”
祁景心底一颤,看看这坡道的宽度,要是有个大石头满满当当的塞着滚下来,就是神仙也难逃生天。
祁景说:“那要是这滚石下来了,你准备怎么办?”
江隐看了他一眼:“你听说过高宠挑铁滑车的故事吗?”
祁景满脑袋问号,想了一会才说:“你是说岳飞传里那个?连挑十一辆铁滑车最后被碾死的高宠?”
江隐用眼角露出的一丁点神色表示孺子可教。
他们又走了一会,祁景忽然说:“你是不是在逗我玩?”
江隐没回答。
祁景追上去:“你能不能不老一本正经的开玩笑?你顶着这张脸我分不出你在开玩笑还是说实话。”
江隐忽然“嘘”了一声,祁景见他神色认真,也侧耳倾听起来,这一听不要紧,直接让他脊背一寒。
墓道里隐隐约约的回响着一种旋律,好像有人在轻声哼唱,可这里分明一个人也没有。
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江隐循着声慢慢走向墙角,声音好像与他们只有一墙之隔,可这阴森森的古墓里怎么会有其他人在?如果不是人,那又是什么?
祁景听了一会,只觉得那声音飘忽不定,鬼气森森,调子却有点熟悉。
他低声问江隐:“这是在干啥,让咱们和他对唱山歌吗?你不是会唱小曲吗,要不唱一个?”
江隐凉飕飕的瞥了他一眼,忽然目光凝住,猛推了他一把,大声道:“跑!”
祁景被他一推,眼睛正看到原本空荡荡的墓道尽头立着一个人,雪白的衣服,长长的头发遮面,只电光火石间的一瞥,又忽然凭空消失了。
江隐又说了声:“跑!”就直接拽着他往前跑去。
祁景原本还没明白什么情况,就见墓道尽头的墙壁升了上去,一个巨大的石球迎面朝他们滚了下来,速度带的地面都在震动。
祁景都不知道往哪跑,就一条道,看回去那距离,就是跑的再快也跑不过滚石啊!
他忽然有了个疯狂而大胆的决定,用力一扯江隐:“往上跑!”
轰隆隆的滚石迎面而来,仿佛流星撞地球,祁景迎难而上,在那滚石离他们不足一米的时候,按着江隐扑在地上,紧紧缩在滚石和墙角间的缝隙里。
祁景死死压着江隐,闭上眼睛,做好了被巨石碾碎的准备,可是良久没有感觉,一睁眼巨石已经带着一溜尘烟滚了过去。
他们居然真的逃过一劫!
他下意识的去找江隐的眼睛,正对上一双黑沉的不见底的眼,他感觉江隐的表情有点奇怪。
祁景这才发现他们这个姿势的暧昧,连大腿都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虽然搂搂抱抱也不是第一次了,但祁景还是别扭了下。
他赶紧爬起来,一站起来就见那滚石已经滚到了墓道尽头,竟然生生把那墙壁砸穿了,祁景想想那是自己的身板,就不由得一阵牙碜。
谁知道砸穿了墙壁还不算完,那边竟然别有洞天,巨石沿着另一个墓道继续滚下去,几声突兀的惊叫却响了起来:“卧槽,什么玩意儿!”
祁景一听这声音就认出来了,却不敢确信,直到看到破损的墙壁外探进一个脑袋来,眼神一对都惊呆了:“陈厝?”
“祁景!”
随着他们的声音,又有两个人从墙后面走出来了,是陈琅和瞿清白。
祁景都怀疑自己又出现幻觉了:“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瞿清白灰头土脸,眼镜都没了:“你去问陈琅这个疯子!”
陈厝心大了一点:“他和我们一起倾情出演了一出泰坦尼克号。”
陈琅还是笑,看起来心情大好:“要不是我,咱们能进来这个墓?”
祁景听的云里雾里的:“你们在说什么?”
江隐走过来:“换个地方说话,这里危险。”
几个人都见识了那滚石的威力,赶紧退到另一条道上,四周观察了一会,好像没什么问题,才顾得上说话。
瞿清白大致把前情讲了一下:“我们遭到陈真灵的追捕,逃到一座叫飞仙崖的山峰上,然后,陈琅……”
陈琅接过去:“我问他们有没有听过飞仙崖的故事。传说当年张道陵在此白日飞升,曾测试弟子,让他们跳到生于绝壁的一颗桃树上摘取仙桃。其他人都不敢,只有弟子王长、赵升摘到了仙桃。张道陵后来自己也跳了下去,却消失在万丈悬崖,层层云雾中。”
“其他弟子都面面相觑,只有王长、赵升对视一眼,说师傅已经仙去,我们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意思?就一起跳了下去。谁想到跳下去之后不仅没死,等在底下的张道陵还把毕生所学传授给了他们。所以飞仙崖也叫‘舍身崖’。”
祁景皱眉:“你说了一大堆,到底什么意思?”
陈琅微微笑道:“我在云台山待了二十年,从来没找到过梼杌墓在什么地方,这不是很奇怪吗?就算再隐蔽的墓穴,总得有个入口吧?我就想,又或许,这墓本来就不存在于现实之中?飞仙崖仙气缥缈,我读过这个故事后,就一直想着‘舍身成仁’四个字,反正我时日无多了,索性就赌他一次,置之死地而后生,竟然真让我赌对了。”
瞿清白又弱弱的说了句:“你这个疯子。”
陈琅大笑,拍着他的肩膀:“小兄弟吓坏了吧!我真是不太好意思,拉着阿厝也就罢了,还把你也牵连进来,但好在一切都好,我们逃出来了。”
他眸光璨璨,江隐却突然说:“你这话没有道理。怎么会有只存在于想象中的墓穴?那我们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又是什么?是我们的臆想还是真实?”
第42章 第四十二夜
陈琅顿了一顿:“如果梼杌墓就在云台山上,我怎么可能一点都没发现?除非这就是一座空中楼阁,只有跳下飞仙崖才能找到。”
江隐说:“又或者,飞仙崖下有的是一个传送阵,梼杌墓却在其他地方。”
陈琅微微沉吟:“传送阵这种大型法术,已经超出了正常阵法的范畴,就算是齐流木也很难完成吧。”
祁景忽然想到了什么:“江隐,你还记得我们在钱库里发现的那具男尸吗?”
众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祁景说:“那男尸穿着登山服和登山鞋,身上背着的包也是游客的标配,看上去像是惊吓致死,如果你们说的没错,他说不定就是失足跌下飞仙崖的游客,被传送到了这个地方,活生生吓死了。”
陈厝啧了一声:“太惨了。”
瞿清白咳了声:“不管怎样,我们先去找梼杌的尸体吧,找到了后快点出去,我一秒钟也不想这这鬼地方待了。”
陈厝笑嘻嘻的:“小白,你好歹也是个龙门派的传人,怎么胆子还没我大?”
祁景笑他:“你也别在这装大尾巴狼,我告诉你,这墓里有个鬼追着我们四处跑,刚才那个石头就是他放下来的,不赶紧出去,我们迟早交代在这。”
瞿清白:“呸呸呸,真不吉利!”
江隐:“走吧。”
有了前车之鉴,再出发的时候,几个人都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生怕什么时候就遭了暗算。
祁景忽然想起来:“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好像有人在唱歌一样?”
瞿清白和陈厝对视了一眼,陈厝哼了一个旋律,问:“是不是这个调?”
祁景:“没错!”
他忽然明白过来,脸色变得极为复杂难看,一把勒住陈厝的脖子:“你是不是有病!你他妈没事在墓里唱歌干什么?!”
陈厝直拍他胳膊:“我我我害怕啊!忽然把你丢进个死人墓里你不怕啊,唱歌不是壮胆吗!”
祁景真想说你怕不是个傻子吧,这是心多宽能干出这种蠢事来!
陈琅哭笑不得,劝道:“好了好了,别闹了。”
穿过破洞的墙往前,墓穴好像又被打开了一个新天地的大门。前面有个房间,非常宽阔,被隔断为东西两室,祁景初步推断应该是主墓室。
他本来有点兴奋,想要进去一探究竟,谁知瞿清白却咦了一声:“怎么又走回来了?”
祁景诧异:“你们来过这里?”
“来过啊。”陈厝说,“我们跳飞仙崖后就来到了一个奇怪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就一口破井,从那个房间往出左拐,就是这个墓室。”
祁景一听井就警觉了起来,难道陈厝他们也到过他待过的那个房间?
他还想细问,江隐就进了那主墓室的东室,靠墙一口棺椁,棺盖大开,里面除了一些陪葬的玉器和腐化的衣衫什么都没有。
江隐问:“是你们打开的?”
陈厝挠了挠头:“我们哪敢啊,来的时候就这样了。里面啥也没有,兴许是被盗墓贼偷干净了吧。”
陈琅叹了口气:“最好是这样,不然事情就麻烦了。这墓至少是东汉的,要是这棺里的老东西一起尸,咱们这里没一个专业盗墓的,什么趁手的武器也没有,谁也别想活着出去。”
瞿清白不太认同:“盗墓贼要拿也拿陪葬品,怎么会连尸体也一起偷走?”
陈厝说:“照你这么说,这尸体还能是自己走出去的?”
他这话一出,不仅自己打了个寒颤,在场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江隐说:“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这就是一座空棺。”
他弯下身,仔细看棺盖上的图画,和之前那座石棺不同,这是个漆棺,上面的漆画经过几千年的时间颜色仍然鲜艳,可能是没有受到氧化的缘故。
江隐说:“这是一幅长卷式漆画,描述的是大型傩戏,前面的是带着猪头面具的方相士,后面是跟着他的道士,讲的大概是驱鬼的过程。一般漆画都会选取迎宾送客,高台宴饮的场景作画,这个墓主却选用了驱鬼的傩戏……他很可能也是个道士。”
祁景恍然大悟:“怪不得梼杌那么恨他,这道士一定和梼杌结过梁子!”
瞿清白说:“就棺椁规格来看,这人的地位应该比你们说的‘张盛’还高,也许是他的长辈或者上级。”
陈琅皱眉:“从来没有父母子女同葬一墓的例子,就算是家族墓也是挨近,不会合葬。至于外人就更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