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寝那个基佬好像暗恋我—— by尾文字鱼
尾文字鱼  发于:2023年08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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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景皱了皱眉,总觉得这个张庭瑞神神叨叨的,他问:“你还记得那个小区吗?”
余老四说:“带我们去!”
张庭瑞:“现在吗?”
祁景看了眼江隐,就听他说:“越快越好。”
张庭瑞“呃”了声:“可我得先回趟学校,我下午要见导师,论文还没改完……”
余老四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多事?”
祁景却拦住了他:“让他回去一趟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周炙也说:“老四,你态度好点,咱们又不是土匪,不兴威逼利诱那一套了。再说你们也要准备下,我先送这孩子回学校吧。”
她带着张庭瑞离开了,江隐被祁景悄悄拉住了:“你不需要休息吗?”
江隐没看他:“不需要。”
那只看似纤细的胳膊就那样从他掌中轻轻松松的溜走了,连指尖都能感受到拒绝的力度,如果是猫爪子的话,一定不会这样。
是控制欲膨胀成瘾了吗?祁景有点迷惑的想。
他自己都无意识的嘟囔了一句:“猫呢?”
江隐的步子停顿了下:“在白净那里。你喜欢的话,可以……”他的话停住了,站了半晌,转过身来面对祁景,“还是不要养了。”
祁景有点奇怪:“为什么?”
“一来黑猫邪气太重,容易引鬼附身,二来正因如此,黑猫寿短,做宠物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祁景打量着他的神情:“听起来,你好像养过?”
江隐的眼睛不知看向哪处:“这世间最残酷的事情,莫过于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所以我不想给你希望。”
“它不会陪你很久的。”
他转身走了,留祁景在原地呆立着。
他好像听明白了江隐的话,又好像没听明白。他不知道江隐说的是猫还是别的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失落,一点点恐慌像蚂蚁在啃噬他的心窝,他慌张,却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又或许他知道了——这就是他慌张的理由。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夜
周炙把几人打包送回了s大,祁景和江隐的中间隔着一个张庭瑞,怀里空落落的,来时的猫已经不在了。
张庭瑞在车上就接到了一个电话,听起来却不像导师的:“嗯嗯……知道了,真没什么事……不是故意不回你信息的,诶亲爱的别生气啊!喂?喂?”
他挂断了电话,脸上的表情很无奈,祁景好像明白了:“女朋友的电话?”
张庭瑞点了点头:“因为我这么久没接电话,正生气呢。”他想了想,不确定道,“你们真的能帮我摆脱那两个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祁景张了张口,江隐却先他一步道:“你没必要知道。”
张庭瑞转头看他,刚才江隐的气场太过吓人,他又满心畏惧,所以没太在意,现在离的这么近,他越看越觉得熟悉。
虽然时隔那些在校园传的沸沸扬扬的照片已经很久了,他还是认出来了江隐,毕竟他也是校论坛的资深潜水员一枚:“你……你不是那个谁吗?那个在给吧……”
他忽然被掐住嗓子似的卡了下壳,不知道怎么说下去了。
祁景像只竖起了背毛的猫:“你在说什么?”
江隐只给他一个侧脸,他一转头正撞上祁景一张阴森森的俊脸,不由打心眼里发起憷来:“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觉得有点熟悉。”
祁景没再说话,他的脸冷的像冰一样。
张庭瑞悄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江隐,觉得这俩人间的气场特别奇怪,祁景这意思明显是维护这个基……江隐的,可怎么他们谁都不搭理谁呢?
难道是……这俩男的间有什么猫腻?
张庭瑞被自己的脑洞惊到了,赶紧甩了甩头。要是这样的话,全校女生不得哭死了。
车驶到了s大门口,周炙说了句“晚上来接你们”就开走了,余老四凶恶的脸消失在上升的车窗背后,张庭瑞终于松了口气。
谁想到他还没放松多久,就听耳边一声厉喝:“张庭瑞!!”
这熟悉的河东狮吼……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满脸堆笑:“亲爱的你怎么在这?”
祁景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女生,面容俏丽,风风火火的,一看脾气就不好惹。
“一夜没接我电话,和谁在一起呢?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啊?”女生揪着他胳膊上指甲大小的一块肉死命的扭,张庭瑞连连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没听到……”
他俩打打闹闹,另一边的氛围却尤为冷清,空气沉着到凝固的地步。
祁景和江隐肩并着肩,并没有吃狗粮的兴趣,他们之间好像有条看不见的弦紧绷着,剑拔弩张。
张庭瑞好不容易哄住女生,对他们说:“不好意思啊,我先和我女朋友走了,晚上见。”
祁景道:“晚上见。”
女生有些好奇的看着祁景和江隐,等到张庭瑞把她拉走了,还听她悄悄道:“……那个不是校草吗?你怎么会和他在一块?”
张庭瑞顾左右而言他:“就,遇到了,遇到了……”
女生不满:“你总是这么敷衍!上次我和你说我的生日要到了,你也不知道放没放在心上……”
两人说着就走远了,祁景和江隐还站在原地,好像有一股冷风吹过,寒意阵阵,格外凄凉。
“回宿舍吗?”祁景硬邦邦的说。
“嗯。”
两人肩并着肩,走在已经秃了头的林荫道上,北京的冬天干冷干冷的,晴好的蓝天不知什么时候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云,银杏枯瘦的枝杈直直插入天空,风一阵接着一阵。
不知什么时候,祁景的脸上觉出了些凉意,抬头一看,白色的飞絮般的六菱形从天空中飘落下来,一点点像落到了眼睛里,他下意识道:“下雪了。”
江隐也看了看,他是不会做出伸手接雪这种举动的:“难得。”
他抬头看天的动作拉出侧脸瘦削锋利的下颔线条,脸颊到裸露的脖颈白的发青,和银杏的枝杈一样枯瘦遒劲。
祁景的语气不自觉的柔和下来:“你以前见过雪吗?”
江隐道:“小时候没见过,长大,就见到了。”
祁景猜出他也许生在南方,他想问的其实很多,你家在哪里,在哪里长大,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但他怕江隐不回答,浪费了好不容易说上话的机会,于是问出口的只有一句:“你会打雪仗吗?”
江隐:“不会。”
祁景自圆其说:“南方应该没下过那么大的雪,等这雪下大了,堆起来厚厚一层,就可以打雪仗了。小时候我们可坏了,把雪团起来一团,专往脖领子里塞……”
他随意比划了个动作,好像要把什么往江隐衣领里塞一样,手并没有碰到皮肤,就被挡住了。
祁景脸上的笑消失了,连同他刚才雀跃起来的心情,随着这拒绝般的,硬生生冷冰冰的一挡都没了。
他把手放了下来,江隐好像也意识到了什么,几乎和他同步的放下了手。
他张了张口:“我们要去江西了。”
祁景看着他,他的眼神颤动着,半晌,唇还是抿紧了。
他知道江隐这句话的意思,这个冬天,他们没有雪可看了。
好像忽然被从一个美梦拽到了现实,冬天,雪仗,林荫道的漫步,平静的校园生活在这一刻都离他远去了,仿佛镜花水月一般散开了,而那平静表象下的血腥和阴森赤裸裸的浮现了出来。
江隐继续往前走了,祁景跟上去,好像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一样。
晚八点整,周炙的车开到了北门,张庭瑞急匆匆赶来,几人上了车,余老四说:“已经派人按你说的位置查去了,要是没有……”他做了个威胁的手势,拳头捏的喀拉拉响。
周炙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余老四扭过头,不说话了。
张庭瑞指天誓地:“我发誓,真的是那个地方,我真的看到他们进去了!”
车停在了小区门口,祁景下了车,远远一望,路口的保安亭里的大爷在靠着椅子打盹,一切和张庭瑞说的一模一样。
余老四接了个电话,说:“找到了。”
他们往小区里面走,果然一幅荒无人烟的样子,拐进一个黑漆漆的门洞,里面有一家门户大开,他们的人拿着手电筒来来回回的照。
祁景迈步进了屋子,一圈脏乱,都是原屋主搬走后留下的一些零碎,在客厅的一角,有一堆书包水杯之类的杂物,看起来像最近用过。
屋里一股腐朽的怪味,周炙受不了的掩鼻:“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在这种断水又断电的地方待下去的。”
他们一些人在翻着两人中午吃剩的东西,是汉堡薯条一类的,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有事,这俩人现在都没回来。
张庭瑞战战兢兢的,他真想快点逃离这个鬼气森森的地方:“你们检查完没有啊?”
祁景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什么叫阴阳眼?指的是可以看到鬼的能力吗?”
周炙正背着身找东西,江隐走过来,回答了他:“不止如此。有些鬼是人可见的,有些是人不可见的,法力高强的鬼,往往能隐匿自己的身形。阴阳眼是一种天赋,能看到灵界的东西,更有甚者,眼前能闪回人生前的过往,死后惨状,从而找到死因和怨气所在。”
“因此阴阳眼的持有者往往会成为阴阳师,测人生平,寻鬼怨由,高手更是能沟通人鬼两界。”
祁景心想,这不就和我那个技能差不多吗?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耳边忽然出现了一个轻飘飘的声音:“那可不一样。”
祁景一惊,差点没出声:“李团结?”
李团结道:“阴阳眼算什么,人类能看到的东西终究有限,你还不是想看什么就看什么。人气,灵体,魂魄,生平,死状……只要一个念头,这个人就会像剥干净衣服一样站在你面前。”
祁景沉默半晌,冷不丁的说:“我想看江隐,可以吗?”
李团结沉吟了一下:“这个有点难……不过有一个法子。”
“什么?”
“他死了,你想怎么看就怎么看了。”
祁景冷嗤:“跟没说一个样。”
李团结沉眠的这些天,祁景看到了不少他和齐流木的片段,很想找个机会问一下,可很显然,现在不是个好机会。
在周炙和余老四还在桌前翻看,祁景还在和李团结默聊,所有人都在忙碌的时候,江隐忽然走到门前,竖起了耳朵。
他忽然抬起一只手:“安静。”
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周炙和余老四,连带着所有他们的人都屏住了呼吸,从那极致的安静中听到了一点声响,好像鞋底的花纹摩擦地面,好像有人在上楼。
周炙小声道:“手电!手电都按了!”
没有一丝声息的,所有光都泯灭在黑暗中。
祁景在黑暗中感觉一只手轻推了自己一把,他没有反抗,连身体下意识的防备都没有,那力道和触感都如此熟悉,江隐把他推进了角落,在最稳固的墙角充当起三角形的最后一条边,挡在了他身前。
祁景感受到了一丝温暖,但更多的是一味被保护的羞恼。
他拉着江隐的衣摆往后扯了一下,眼看两人的位置就要互换,江隐握住了他的胳膊。
僵持之际,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哐,哐,哐。
三声敲门声,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怎么回事,难道不是卢志初和王天庆回来了?可是除了他们,还有谁呢?
没有回应,一片死寂中,锁匙发出的喀拉一声尤为明显——门开了。
祁景和江隐保持着这个姿势,谁也不能动,像小时候玩一二三木头人一样,连呼吸都放轻了。
呼——呼——
与他们相比,那人的肺好像开了两个窟窿似的,呼吸声沉重的像喘不过气来。
他的动作很迟缓,步子拖沓着,好像迈不开腿一样,祁景心里生疑,他偏了偏头,借着窗子透出来的微弱的路灯光,看到这个人的表情好像不太对。
好像在做鬼脸一样,嘴张的大大的,舌头……
一道车灯闪过,他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是鬼脸,那个人猩红的舌头就像收不回去了一样耷拉在嘴边,祁景从来没见过人能把舌头伸的这么长……这是个吊死鬼!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夜
吊死鬼,这种死法比较残忍,无论是自杀还是他杀,产生的怨气都比较大,因此形成的,一般是大鬼,凶鬼。
祁景不敢轻举妄动,他和江隐所处的角落还算隐蔽,吊死鬼不知道是不是眼神不太好,慢悠悠的从他们身边晃了过去。
祁景看清那身形,应该是个女子,穿着条空荡荡的裙子,嘴里念念有词:“孩子……孩子……”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顺其自然的猜想,这个女鬼很可能生前就因为孩子夭折而疯掉了,死后仍然怨气深重,只有寻找孩子这一个执念。
忽然,江隐在他耳边轻声道:“张庭瑞呢,有人保护吗?”
祁景陡然一惊。
周炙等人都藏在暗处,光线昏暗,看不清有没有张庭瑞的身影。他一回头,就见那吊死鬼慢腾腾向卧室里挪去。
这个房子的客厅大而杂乱,卧室里刚才祁景看了,只有一张小小的床,要是张庭瑞藏在那里,才真是大事不妙。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女鬼的声音轻缓缥缈,因为喉管断裂听起来格外奇怪,好像气流无法从那被折断的软骨间好好穿过一样,发出呲呲的声音。
她像在寻找,又像在索要,念咒一般重复着这一句话,停在了床前。
床底下,张庭瑞死死捂着自己的嘴,眼睛瞪到了最大。
刚才在混乱之中,他没有选择大厅,而是自作聪明的藏到了床底下,本以为会更加隐蔽,谁知道这吊死鬼好像瞎了似的,径直往这小卧室走来。
他紧紧缩成一团,惊恐万分的感到身上的床在晃动。
女鬼像推摇篮似的摇晃着这张床,可能是给大一点的孩子用的,床的两边有扶手和栏杆,老旧的床单垂到地上,刚好挡住了张庭瑞的身体。
她的嘴里呢喃着音调奇怪的歌谣:“月儿弯,月儿圆,圆圆的月儿上天边,囡囡的脸上笑开颜……”
床下的灰扑簌簌的往脸上掉,张庭瑞一声大气都不敢出,他汗如雨下,几乎要哭出来的时候,摇晃的动作忽然停了。
外面响起了拖沓,缓慢的脚步声。
张庭瑞这才松了一口气,浑身虚脱一般瘫在地上,用最后的力气,小心翼翼的掀起了一点床单,想要看看女鬼离开了没有——
他看到了一张青白,歪斜的脸。
女鬼贴在地面上,脖子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扭曲着,长长的舌头从嘴边拖下来。
“孩子!”
张庭瑞的呼吸都停止了,一声惨叫憋在喉咙里,直到女鬼猛的伸出手来够他,才从喉咙里爆发出来:“啊啊啊啊啊!”
门外,祁景和江隐紧奔了过来,张庭瑞拼命把身子往床底下缩,连声惨叫:“救救我!救救我!!”
女鬼整个趴伏在地面上,几乎钻进床底下,她似乎认为床下是她的囡囡在和她躲猫猫,嘴里发出了慈爱的,嗬嗬的笑声:“出来,出来!”
那场景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祁景一把拽住了她的腿,直接把她从床下拖了出来,江隐掀翻了床,把张庭瑞拽了起来。
张庭瑞全身瘫软的泥一般,浑身冒着虚汗,一站起来就顺着江隐的手往下滑,江隐索性把他放在了墙角,自己回头去帮祁景。
其实以他们的经历,收一只大鬼并不算难,何况有周炙在旁边,祁景根本感觉不到女鬼身上的阴寒之气,也嗅不到那股隐约的腐臭味道,他攥住了女鬼枯瘦的手腕掰到身后,像押贼一样把她押在了地上。
他呼出一口气,正要向江隐邀功:“看,我——”
“小心!”
没等江隐话音落下,祁景就感觉手下一空,刚才还仿佛活人般的女鬼忽然变的透明了起来,魂魄直冲向门外。
天师捉鬼的第一步往往是布下阵法,因为鬼往往可以自由变换形态,而魂魄对常人来说仿佛空气一般难以捉摸,除非借助法器符咒或者阵法才能困住。
祁景暗骂一声,刚要追上去,就见江隐一脚蹬墙,飞身而起,仿佛凭空拔地三尺般,竟快过了那鬼魂,把一张符贴在了门楣上!
空气中仿佛有一层看不见的风或者气流吹过,祁景的头发都飘了起来,他眯起眼睛,用在夜间仍旧惊人的视力看清了那上面的字——画地为牢!
女鬼仿佛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一样弹了回来,她癫狂的大叫起来,尖利的嗓音仿佛针尖一般直刺脑髓,祁景耳朵都要被她叫聋了,就觉这声音戛然而止,抬头一看,周炙冷着一张俏脸,五指上的银丝闪闪发光。
女鬼用力的扒着自己的脖子,那上面勒着跟线,稍一用力她就要身首分家,魂飞魄散了。
江隐道:“留着,有用。”
周炙点头:“谁知这女鬼是不是他们养的,倒像宠物狗一样守着这栋楼似的。”
祁景皱了皱眉:“他们要有这本事,还用的着借别人的阴阳眼吗?”这话一出口,他才想到了张庭瑞,边往过走边道:“你没事吧……”
张庭瑞原本一脸肾虚的倚在墙角,谁知随着他的走近,眼睛竟然铜铃般瞪大了,一只手指颤颤巍巍的指着他:“你……你身后!”
兹——嘣!
线断之声仿若裂帛,周炙手上用了大力气在控制,此时陡然一松,整个人往后一个趔趄,差点没倒在地上:“怎么回事?”
她稳住了身形,随着祁景的目光一起看去,就见那女鬼忽然发丝飞扬,满面褶皱青筋崎岖,张着血盆大口,发出要吃人一般的尖啸!
江隐说:“不好,她要进化了!”
由小鬼大鬼到凶鬼恶鬼,有的是靠吃人作恶,有的是靠吞噬同类,还有极少数的情况,会在某一个时间点爆发性的连跳几级,驱动力只有一个。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强烈的怨气,仿佛核爆般满溢出来,祁景心神俱震,胸口闷的如压重石,在这一刻,他清楚的感觉到了女鬼的不甘,他的眼前短暂的闪过了几个画面——
男人狰狞的笑脸,满脸泪水苦苦哀求的女人,摇晃的婴儿床,凄厉的不似人声的惨叫……
一个小小的身体躺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婴儿的面孔已经青紫了,虚弱的女人扑了过去,绝望的哭嚎着,这时,身后的男人举起了手中的绳子……
“醒醒!”
一声低喝在他耳边响起,仿佛回荡在山谷之中,余音阵阵不断,李团结道:“你看得太多,要陷进去了!”
祁景的眼睛连着额头那一块的神经剧痛,他按住了眼睛:“你不是说……随便看吗?”
李团结道:“蠢货,看可以,保持灵台清明,不要共情!她哭她的,你笑你的,有什么可难受的?”
祁景对他这种极度非人道主义的发言无法反驳,他强撑着爬了起来,就见周炙的人已经把女鬼团团围住了,余老四双拳一握,一声怒吼,整个身子像充气一样膨胀了起来。
雷霆万钧的一拳,把那还没完全进化完成的女鬼打到了地里,白家人的手上延伸出了无数法绳,把那女鬼团团捆住,像个纺锤一般。
女鬼歪着脖子,不知是口涎还是鲜血流了满嘴,她的双眼瞪的大大的,嘴里凄厉绝望的,一声接着一声:“……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那场面让祁景都心生不忍,可这些人早就见惯了,被打磨的心如铁石,也只是把法绳收紧了一些。
女鬼全身都在咔咔作响,骨头仿佛地壳运动一般在她的皮肤下乱窜,她忽然尖叫一声,捆在她身上的法绳寸寸断裂,飞了漫天!
余老四骂道:“他娘的,这吊死鬼怎么又满血复活了?”
祁景想,也许是法绳的形状让她回忆起了过去,反而激发了她的怨气。
周炙像蜘蛛吐丝一般,把几股丝线都放了出去,那女鬼却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灵活了避开了。
江隐两指拈符在手,手臂平推而出,喝了一声:“去!”
那符就仿佛长了翅膀一样,在满屋紊乱的气流中稳稳的飞了过去,啪的一声粘在了女鬼的背心。
按理说,像这样级别的鬼,普通的入定锁魂之类已经困不住了,但不知江隐这符做了什么手脚,女鬼竟然如遭雷击一般,全身觳觫不断,然后木僵一般,直直栽了下来。
余老四都忍不住叫了声:“好!”
但好巧不巧,这女鬼栽下来的地方,正是张庭瑞倚着的墙面,一个阴寒的如同冰块一样的鬼带着巨大的重量砸在身上,张庭瑞脑子一空,只觉全身都被冰冻住了,牙关都颤颤作响,他下意识的挣扎起来,磕碰中符咒掉了下来。
符咒效力消失了,女鬼猛的直起了身子,祁景飞扑上前,他手中空无一物,只能故技重施,用肉体抓住了女鬼的手臂。
女鬼呼啸一声就要逃开,祁景眼看她的胳膊在掌下逐渐透明,牙关一咬,手上重重一握,竟像抓住了什么似的,重又握回了实体!
女鬼大惊之下,脱逃无门,此时江隐也赶到了旁边,祁景忽然意识到不对——
人若能以肉身与魂魄相搏,一般只有鬼修才能做到……他下意识的瞥了眼江隐,被烙铁烫了般松开了手。
女鬼猛的蹿了出去,却不是逃开,而是扑向了近在咫尺的张庭瑞!
“我的孩子!!!”
他们距离太近,即使是江隐也来不及阻拦,所有人都以为来不及了,连张庭瑞自己用手臂紧紧抱住了头……在这极致的混乱和嘈杂中,响起了一声微弱,却又突兀到震耳欲聋的声音。
“咿呀……咿呀……呀……”
女鬼的动作僵住了。
她瞪大了眼睛,在场的所有人和她一样,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一个小小的孩童趴在不远处的地上,他用肉乎乎的,藕节般的手脚在地上慢慢的爬着,自得其乐般,嘴里发出天真的,奶声奶气的咿呀声。
他应该是可爱的……
如果他的眼睛没有充血的像熟透的柿子,胖胖的小脸蛋不那么紫胀,脖子上没有那一圈乌青的勒痕的话。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夜
鬼婴的出现,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就算没有看到祁景看过的画面,任谁都能猜出来这就是女鬼要找的“孩子”。
周炙喃喃道:“怎么会这样?他是怎么出现的?”
没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就见那女鬼满面喜悦,真让人从那张可怖的脸上看出一按慈爱来:“孩子!我的孩子!”
她冲了过去,但鬼婴像是会移形换影一样,爬的飞快,转眼就出现在了另一个地方。
女鬼又一边叫着孩子一边冲了过去,而在她到达的这一秒,鬼婴又出现在了前方不远处,咿咿呀呀的冲她笑着。
如此反复,女鬼就像被在眼前吊着根胡萝卜的驴一样,一味地往前走,追逐鬼婴的身影,却总也触碰不到。
祁景看出不对来:“这是……假象?”
江隐说:“死亡投影。”
祁景道:“那是什么?”
江隐说:“有一种术法,可以把人死前或者死时的状态回放出来,通常被走江湖的民间术士用于行骗,只要幻影出现,死者的家人往往以为术士招魂成功,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鬼回来,只是个不入流的小骗术罢了。”
祁景有点疑惑:“可是,他为什么会在这时候出现呢?”这么恰巧,好像被谁计算好了一样。
江隐摇了摇头,他绕过女鬼,把门上的符咒撕了下来。
就见鬼婴爬啊爬,转眼就爬到了门外,女鬼跟着追了出去,好像一条嗅到肉味的狗,楼道里传来婴儿天真的咿呀声和女鬼含糊不清的呼唤,令人毛骨悚然。
在场的人的有点懵,余老四道:“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个女鬼为什么会在这里?那个小孩又是怎么出来的?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一阵沉默。
祁景道:“问得好。”
余老四:“…………”
周炙叹了口气,摇摇头,把仍旧缩在墙边发抖的张庭瑞扶了起来,问:“有没有哪里伤到?”
张庭瑞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摇了摇头。
江隐把符随手团成一团,忽然道:“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两个人根本不是魑的人。”
周炙刚想问为什么,耳朵却突然一动,走廊里传出与女鬼拖沓的步子截然不同的脚步声,似乎有人撞上了女鬼和鬼婴,发出一声惊叫:“这玩意怎么会在这里?”
另一个声音道:“不好!快跑!”
祁景瞬间明白过来,是那两个人回来了!
他拔腿就冲了出去,和他反应一样快的还有余老四和周炙,白家人紧随其后,狭窄的楼道里瞬间变的无比拥挤。
祁景三步并做两步,飞跑下楼梯,就瞥到拐角处的一个人影,他几乎是直接跳下去的,一把拽住那差点消失在视线里的衣角,把那人扯的一个趔趄,仰面朝天跌在了地上,祁景扑过去的势头没止住,两个人撞做一团,从十几级楼梯上叽里咕噜滚了下去!
嘭的一声,祁景的后脑勺磕在了硬邦邦的水泥地面上,他眼前一片金星乱转,全身的骨头跟散架了似的,手上还是揪着不放。
那人也倒在旁边呻吟,祁景先爬了起来,等扭住了那人一看,果然没错,是王天庆!
这胖子肉厚,刚才倒成了垫子,替他挡了好几下。
周炙才跑了下来,连声道:“怎么样?没事吧?”
祁景道:“没事,他先交给你!”
虽然觉得已经来不及,但他还是用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卢志初已经跑的很远,在夜色中只剩小小一点,祁景暗骂一声,拳头紧了又松,正要放弃时,忽然看见三楼的阳台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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