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热吗?”
宁咎凑了过去:
“你看我脸上的汗。”
阎云舟就见宁咎的鬓边都是汗,忽然笑了:
“你这么怕热啊?这才五月末,到了夏天你怎么办?”
宁咎也很不爽,他夏天的快乐是空调房和冰可乐给的,之前用的宁咎的那个身体似乎很耐热,估计是小身板阳气不足,他可是正儿八经的阳刚之体,怕热很正常的。
“怎么办我热啊,今天怎么忽然这么热了。”
宁咎属于一热就比较烦躁的那种体质,阎云舟放下了手中的书,叫了外面伺候的人进来:
“王爷。”
“去冰窖中搬些冰过来。”
宁咎听到冰先是眼睛一凉,再然后便一下顿住了,下意识去摸了一下阎云舟的手,果然,这人的手不说是多凉,但是至少不热,他冲那侍卫摆了摆手:
“算了,不用了,你这身体现在用不了冰。”
阎云舟心中一暖,但是看着宁咎那一脑门的汗还是心疼:
“没事儿,我冷可以盖上绒毯,你热没办法,去拿冰去吧。”
阎云舟到底还是打发了人去拿了冰,宁咎看到那盛放在盆里的大块儿冰块儿的时候还有些惊奇:
“冰窖在哪里啊?这冰哪来的?”
“这院子的后面就挖了一个冰窖,冬天的时候会将大块儿的冰盛放在里面,到了夏天会拿出来用。”
宁咎拿个小凳子,十分没有形象地凑到了冰边上坐,连手都贴了上去,冰冰凉的感觉实在是非常爽了,阎云舟却不赞同地皱眉:
“快放下手,该着凉了。”
宁咎笑了一下就拿开了,忽然问了一句:
“这冰窖里的冰够用一夏天吗?想要夏日用冰是只能用冰窖里的冰?”
阎云舟点了点头:
“嗯,自然是只能用冰窖里的,不然这炎炎夏日哪来的冰块儿啊,总之一个冰窖里的冰供王府倒是够了,不过我们府中的人少,有些府中几房多的,便要省着些用,再小些的府中没有资格建冰窖的,便只能用份例中的冰,那就有些紧了。”
“份例?官员的份例中还有冰?”
阎云舟想起身边这个可是连自己是几品官都不知道人,瞧着他凑过来,抬手便捏了一下他的脸:
“是啊,从下月开始直到九月,根据品级的不同都是能领到冰的,我们侯爷的份例也不少呢。”
宁咎一下抓住了阎云舟的手:
“也就是说如果六月之前或者九月之后,若是天气热,就没有冰用了是吗?”
阎云舟笑了,也不知道他怎么对冰这么执着:
“若是六月前没有你现在用的是什么?放心,不会短了你的冰的。”
宁咎想到了什么眼睛都亮了:
“我知道,你这是有冰窖,若是没有冰窖的官员家中想要用冰就只能等着份例了呗,若是家中人口多,这冰也未必够用?”
“嗯,大多应该都是不够用的,就像那些妾室多的,能得到冰的都是受宠的。”
阎云舟虽然没有妾室,但是对官员家中的这些情况还是清楚的。
“国库不是缺银子吗?这冰难道不可以卖吗?”
阎云舟笑了笑:
“一个冰窖也不会存太多,够一个府中用就不错了,城北有一座最大的冰窖,每年存的冰也就刚好够发三个月的冰,皇家另有冰窖,哪有那么多多余的可以卖?”
宁咎似乎发现了商机:
“那如果我可以制出冰来呢?是不是可以卖钱?”
阎云舟想到了宁咎从前做的那么多他之前没见过的东西,倒是也没有太怀疑他的话,不过还是重复了一遍:
“你会制冰?”
宁咎却忽然站起了身,问了一句:
“这里附近有硝石吗?”
阎云舟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忽然提到了硝石,宁咎却瞥了他一眼:
“怎么?王爷又想把我关起来不成?”
见他提了从前的旧账,阎云舟拉了一下他的手,赶紧认错:
“之前是我不对,硝石后面的库房应该有一些吧,不多,你要做什么?”
宁咎没有回答他,而是直接将暗玄叫了进来:
“暗玄,你去取些硝石来,多拿点儿,再去找一个盆来,要这么大的。”
暗玄立刻去吩咐,没一会儿东西就都备齐了,宁咎转头:
“走吧,王爷,让见识一个神奇的东西。”
他去扶阎云舟起身,那人笑了一下,倒是也随他起来,宁咎到了院子里便将所有人都遣了下去,院子里除了他们两个只留下了暗玄,阎云舟坐在了院子里的椅子中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宁咎笑了笑:
“稍等啊。”
宁咎用暗玄手中的那个盆盛满了水,然后将一袋子的硝石都放在了一旁比那盆大不少的青花瓷的空鱼缸中,再之后便将那盛了水的盆放在了水缸里,让它飘在水面上,阎云舟有些莫名:
“这是在做什么?”
“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外面也没有那么热了,这院子倒是乘凉的地方,院子里点了熏香倒是也没有什么蚊子,宁咎陪着阎云舟坐在随意聊着天,时不时去水缸中看看,没多久的功夫倒是暗玄眼睛睁大了一下:
“这水里结冰了?”
阎云舟都惊讶地转过了头,手撑了一下扶手,只是这藤椅太矮,他膝盖一痛没有站起来,宁咎忙扶了一下他的腰背,半抱着人起来:
“慢点儿,腿疼了吧。”
阎云舟凑到了那水缸前,方才那盆中的水此刻已经结了冰碴,他骤然看向了宁咎:
“这?”
宁咎抱着手臂笑着:
“简单吧?一会儿啊这冰碴就会变成整块儿的冰块儿了。”
这一幕饶是阎云舟也愣住了,他伸手到了那水缸中,方才还有些温的水现在已经非常冰冷了:
“因为硝石?”
方才他看着宁咎只是往水缸中加了硝石。
“是啊,这硝石的主要成分是硝酸钾,硝酸钾溶于这水中的时候会向周围吸收大量的热,这水和盆里的水就便冷了,以至结冰。”
阎云舟也觉得眼前的一幕确实有些神奇:
“只要有足够的硝石,就可以一直用这个方式制冰?”
“是的,理论上是这样的。”
宁咎扶着人回了房间,屋里已经因为冰的缘故凉爽了一些,宁咎是舒服了,不过阎云舟的关节受不住,他给人盖上了薄薄的绒毯,这才重新坐在了身边,正色出声:
“还记得之前我给你做药的时候写的那些方程式吗?”
“就是你说的那些叫字母的东西?”
宁咎笑着点了点头:
“没错,青羊道人做的那种火药之所以要用到硝石,其实主要用到的就是里面叫做硝酸钾的成分,硝酸钾的用途很多,它与硫和碳混合之后就是所谓的黑火药,溶于水可以制冰,然后用过剩的水溶液还可以析出比较纯净的硝酸钾用作火药制作。”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但是也同样十分的危险,阎云舟微微敛眉:
“这个法子只能掌握在朝廷的手中,甚至,必须是皇帝的手中,待我们回到王府,再详细和陛下禀报一下吧,若是可行,倒是个充盈国库的法子。”
宁咎也知道厉害,这放在现代不过是普通的化学反应,但这是古代,想要争权无非兵和钱,这两样自然都握在皇帝的手中是最安全的。
“我明白,剩下的听你的,好了,这么晚了,睡吧。”
阎云舟坐在榻边看了看这被子:
“是不是被子厚啊,我让人给你换个薄些的吧。”
“有薄的吗?”
阎云舟命人给他换了一床,宁咎摸了一把那又薄又轻的被子,柔软的就像是棉花一样:
“这么舒服?什么做的?”
“蚕丝。”
宁咎忙躺在床上感受了一下,他丝毫不怀疑,这里的蚕丝被绝对比现代买的那几万的还要精工细作,又轻又薄又透气,上面竟然还能绣着花,这简直就是艺术品:
“这个夏天我就盖这个了,我睡外面吧,里面热。”
阎云舟自然没意见:
“嗯,侯爷想睡哪就睡哪。”
两人只留了一盏灯,那冰块儿还剩下一些,屋内也没有那么热了,宁咎盖着上等的蚕丝被颇为舒服,闭着眼睛忽然想起个人来:
“对了,玄威那老东西呢?”
他死的时候,玄威还和大军在前线,根本就没有回京城,这么一个坑了他一次又一次的人,他竟然到了都没有看到他的结局,静谧了半晌之后,他的身边响起了一个略低沉的声音:
“凌迟了,是我监刑的。”
宁咎骤然睁开了眼睛,凌迟?是他想的那个凌迟吗?他一下转过了身,对上了那人深沉的双眸,还不等他出声,就听阎云舟继续开口:
“还有那个射杀你的人,腰斩,也是我监刑。”
宁咎微抿了一下嘴唇,他到底是离这样的刑法太远了些,只是下意识地发出了一个声音:
“啊。”
阎云舟在昏暗的罗帐内闭了一下眼睛,伸手搂住了宁咎的腰身,他始终没有睁眼,他怕宁咎看到他的残忍,但是又终究忍不住解释了一句:
“两军对阵,生死本是各安天命,但是,煜安,我终究不是圣人。”
玄威是李彦亲自下旨凌迟的,但是那个射杀宁咎的将领却是阎云舟执意腰斩的,到现在他也不后悔,杀他所爱,腰斩,是他能给他最好的结局了,成王败寇,若是他败了,他也是任由他人处置。
宁咎吻在了阎云舟的脸颊上,慢慢凑到了他的唇边,不似之前那狂风骤雨的吻,这一次的吻很温和,带着无尽的温柔和安抚:
“我知道,我们都不是圣人,若是出事儿的是你,我也会发疯。”
他想起了那一次阎云舟被抬回营帐的时候,那一刻,他是真的想一炮轰了对面所有的人,任何的道德,理智,在那一刻都服从了战场的法则。
这一夜宁咎是抱着阎云舟睡的,虽然他很热。
第二日宁咎到周家的时候就看到了那个和他一块儿上朝的周家二公子:
“这不是周大人吗?今日您也在啊?”
这两天周家可算是被架在了火焰山上,周青那天回家之后和自家的老爷子说了朝堂上的事儿,他爹当晚便请了府医,周家几个嫡出的有官职的这两天几乎都在老爹的书房里。
周木昌也算是历经了三朝,倒是不至于真的稳不住,周青现在都记得那天在书房中父亲好像突然之间老了好几岁的样子,周木昌看着眼前的一大家子,头发似乎都比往日白了不少:
“我周家及至今日也算是权贵之家了,当今的陛下虽然年轻,但是胸中颇有韬略,阎云舟从父兄手中接过王爵,统帅北境军,那些年,朝中多少人想要置他于死地啊,他都躲了过去,甚至,他拥立新皇登基,看着现在的情形,陛下对他是倚重信任远远大过防备的。
那个宁侯爷为父虽然从未见过,但是仅仅凭着他只上过一次朝,就将我们整个周家都拉了下去,便比你们谁的手腕都强,新皇登基,国库空虚,陛下这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清丈土地,以充国库了。”
“父亲,那我们…他为何偏偏盯上我们周家啊?”
周木昌看着还不开窍的儿子,哼了一声:
“为何?因为你们冒进,那个宁侯在朝中拿出了阎云舟的折子,谁让你们沉不住气的?”
皇帝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表示他清丈土地的决心,便不会拿一般的人家开刀,必然是当朝权贵,他虽然位列二品,但也是三朝元老,周家又颇有底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阎云舟敢上折子,阎家上下就必定尽全力配合户部,到时候,周家若是有半分隐瞒推辞,等来的就是灭顶之灾,周青,周冲,你们两个明天都去庄子上,户部清查不得有半分推辞,从前分家的时候,你二叔,三叔的地已经分了出去,后面的烂账你们不必管。
多多少就报多少,我自会上折子请罪,若是陛下恩典,还能赐个致仕,若是不能,周家也不至于全盘皆输。”
周青想到了父亲的话,对宁咎不敢不恭敬:
“侯爷,有礼了,这是我三弟周冲。”
有来有往,宁咎倒是也回了礼。
这一天还真让阎云舟给料对了,周家根本没有敢借此隐瞒,一天下来倒是非常的顺利,晚上他回到别院的时候还打趣着开口:
“我们王爷还真是神机妙算啊,你怎么就笃定周家这次不敢有小动作?”
阎云舟靠在窗边看书,头都没有抬一下:
“周木昌历经三朝,自然不会看不清朝局,陛下主意已定,他周家是第一个被清查的,这京城之中,若是陛下想查,他躲不掉,若是真的激怒了陛下,一个欺君之罪,周家等来的就是灭顶之灾。
周木昌不会为了几块儿地,用周家所有人的性命和前途去赌,他更不会让周家成为陛下手中杀的那只鸡。”
宁咎坐在桌边灌了几口水:
“亏我还如临大敌地盯了一整天,不过这周家多出来的地可不是一点儿点儿啊,你觉得这周家最后是个什么下场?”
阎云舟合上书抬头,想到了周木昌惯常的行事作风:
“此等圈地之事,陛下不会草草揭过,但是也不会降罪过重,按着周木昌的性格,他必然会断臂求生,他会将所有的过错推到别人身上,这个人不能是庄头,只能是周家的人,就看周家谁是他找的替死鬼了。”
说完他撑着身子起来:
“好了,我看萱姐儿的病也稳定了,此间事了,我们明日也该回王府了。”
第二日一排的车队便重新回了王府,阎云舟早早吩咐了下去,辟了一个院子,宁咎抱着小家伙进去,阎云舟也拉着小姑娘说了一会儿的话,不过路上颠簸,他也累了,宁咎便早早陪他回了院子:
“煜安,我这两天想着萱姐儿对外还是说收为义女的好,省去外界主动猜测。”
宁咎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
“嗯,这样也好,不然,王府多出一个孩子确实会有人嚼舌根,只说这孩子与我们有缘就好了,反正义女也不会有人慢待。”
“好了,你先歇歇,我去看看洛月离的情况。”
这两天阎云舟两人倒是没有在王府,但是宫中那位倒是将这王府都快当成了自个儿的寝宫,晚膳的时候必到,而且据说日日都没有从洛大人的房间中出来,不知道的,只觉得君臣二臣抵足而眠,还是一段佳话呢。
宁咎去的时候洛月离已经坐起来了,披了月白色的长衫正在看底下的文书,可能是这两天被看着休养的还好,脸色比刚来的那天是好多了:
“洛大人这么日理万机啊?”
洛月离拿着折子的手都是一抖,听出宁咎的声音才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吓我一跳。”
“以为陛下来查岗了?怎么样?这两日伤口有没有发痒的感觉?”
“没有,就是一动的时候还有点儿疼。”
宁咎净了手上前:
“来,我看看伤口愈合的怎么样。”
身边的小厮扶着洛月离躺下,宁咎掀开了包裹的纱布,露出了下腹的伤口,伤口愈合的确实不错:
“嗯,挺好的,再过三天左右最外面这一层就可以拆线了。”
洛月离看了看宁咎,他这几日的做的事儿,自然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微微挑眉带着几分狡黠的笑意:
“难怪阎云舟那厮都躲了起来,宁侯现在真是刮目相看了。”
洛月离眉眼间的调侃依稀有了从前的模样,宁咎和他也并非不熟,也就没有谦虚:
“总比他去上朝强,周家这一次应该会老老实实全凭发落的,洛大人可要和陛下好好说说我的功劳,好了,你歇着吧,等晚上陛下来了,我还有事儿禀报呢。”
作者有话要说:
硝石制冰大家记住,穿越发家致富最简单的方法,哈哈
第126章 宁咎醉酒(我们再拜一次)
阎云舟回来之后睡了一觉,宁咎回到院子以后也没有闲着,回来的这段时间一件儿事儿借着一件的,连药都没有什么时间做,虽然这一次他带过来了一些药,但是毕竟那药只有那么多,总有用完的时候,无论是磺胺还是阿司匹林总还是要多预备一些的。
宁咎回来的时间长了,阎云舟最初的那份不安也已经渐渐消退,不会人不在身边便心中不安,这一觉倒是也睡的颇为安稳,起身之后用了杯药茶。
他一贯不喜欢这个味道,这些年喝多的药已经够多的了,实在不想连喝茶的时候都带上这个药味儿,很多时候都是能不喝就不喝,但是现在宁咎回来了,他说他有办法,那么他就信,无论多难熬,他都会留着这条命陪着他。
暗玄看着他喝了药茶还是皱了眉,赶紧递上了清水:
“王爷,漱漱口吧。”
阎云舟漱口后抬头;
“侯爷呢?”
“侯爷隔壁院子制药,我这就去叫侯爷。”
阎云舟摆了一下手:
“不用了,你陪我去看看洛月离。”
阎云舟知道宁咎这会儿忙着,倒是也没有打扰的意思,他到了隔壁的院子,推开门的时候洛月离又是一个哆嗦,下意识就要藏手中的折子,这一幕自然也被阎云舟看了个正着。
洛月离看到他没什么好气:
“你们两口子轮着吓唬人啊?”
阎云舟笑着过去,冲洛月离身边的小厮摆了摆手,那小厮听话地下去,洛月离收起折子挑眉:
“有事儿?”
“自然有事儿,没事儿谁来看你啊。”
洛月离哼笑一声儿:
“怎么?你们家那位现在回来了,你也有精神说笑了,不是从前那万念俱灰的寡夫的样子了?”
阎云舟不介意他逞口舌之快,施施然开口:
“是啊,我现在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过,我瞧着你这两天也精神多了,这王府现在都快成陛下的行宫了。”
阎云舟人虽然这几天不在王府,但是又怎么可能不清楚王府里的情况?陛下这几日都是在这屋子里睡的,李彦的心思其实三年前他就看出来了,只是从不曾点破,他也想着那二人慢慢磨就是了,但是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却还是这样抻着。
“怎么?王爷嫌弃上陛下了?”
洛月离也是不甘示弱,阎云舟瞟了他一眼,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少给我扣帽子,洛狐狸,陛下的心思你不会看不出来,这糊涂你准备装到什么时候啊?”
洛月离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李彦是他一手教出来的,若说是从前他没有多想,只当是从小教到大的孩子对他亲近信任,但是现在陛下都已经登基三年了,年纪也到了,却屡屡拒绝选后纳妃,对洛月离的重视更是溢于言表,他就不信洛月离没有察觉。
这话一出口,屋内沉默了片刻,洛月离的神色也没有了方才的轻巧,微微抿唇,李彦的心思他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从未想过那孩子对他竟然存了这样禁忌的感情,而令他最不愿承认的是,当他察觉这一切的时候,他第一个念头竟然不是拒绝。
两个人都是千年的老狐狸,阎云舟只需要看一眼洛月离的反应便知道这人是个什么态度,洛月离恐怕心底也并非是拒绝的。
屋内沉默了良久,洛月离才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出声:
“陛下登基本就不算是名正言顺,这一路走来腥风血雨,我们都是男子,又是师生,这个关系是不能再进一步的,或许他现在还年轻,那一股子的劲头还没有褪去,等到时间长了,他没准慢慢就想明白了。”
“啪”的一声,阎云舟手中的茶盏撂在了桌子上,他轻哼了一声开口:
“洛狐狸,这三年户部尚书是把你给做傻了?陛下的性子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你觉得过两年他想开的几率有多大?”
不是阎云舟想劝,而是他也算是看着李彦长大的,那孩子就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性子,不撞南墙不回头,在洛月离这里吃了三年的瘪,也没有将他那脑袋给磨平了,他对洛月离这想法实在是不敢苟同。
洛月离也来了脾气,摔了手中的折子:
“你当谁人都是你呢,你们焰王府有承儿继承衣钵,彦儿呢?这万里江山来日何人来继?若是他和我这个做老师的在一起,他日史书工笔如何写?说他无君无父,谋朝篡位,还要师生不伦不成?”
洛月离这三年将李彦推的远远的,难道他愿意?他不难受?
阎云舟看了看他,也叹了口气,为君者确实有很多的不得已:
“那天你开刀的时候,陛下眼圈红了,还不愿我看见,一个人仰着头在院子里站着。”
他也并非是多管闲事儿的人,但是这两人一个是他多年的好友,一个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那日他瞧着心中也不是滋味儿,这才今日来多个嘴。
洛月离骤然抬头,眼底一瞬间浮现出的心疼无法掩饰,被阎云舟看了个正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还有问礼的声音,阎云舟揶揄地看了一眼榻上的人,收了声。
门接着便被推开,来人不是别人,可不正是每天和打开上班一样的当今天子?
李彦每每到王府都会换下龙袍,穿着和从前在郡王府差不多的便装,出了身上的气势更盛了之外,倒是看不出和从前有什么不同,阎云舟欠身行礼,李彦笑着摆手:
“阎哥瞧着精神可好多了,宁侯呢?”
这两人不是一直成双成对出现的吗?阎云舟笑了笑:
“他在院子里做药呢,暗玄,去叫侯爷过来。”
“是,王爷。”
李彦之后的注意力就都在洛月离的身上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人手中拿着的折子,一把给抢了过来:
“老师,还藏,都说了这几日放下心来好好休养,怎么就是不听话呢?”
从前都是洛月离这样训李彦,但是现在徒弟大了,还做了皇上,他也反驳不出什么来了,只能看着他掀开被子,将他藏在被子里的折子都给拿出去了,阎云舟就冷眼看着这一幕,最后瞧着洛月离的样子幸灾乐祸。
宁咎没一会儿便过来了,来的时候还不忘吩咐人将硝石那一袋子进来,刚进门便瞧见几个小厮在往院子里搬炭火:
“这是做什么啊?”
暗玄出声:
“王爷命侍卫去打猎了,说是晚上烤着吃。”
宁咎这才想起他昨天随意提起的那一嘴,笑了一下,随即便进屋了,给李彦行了礼,李彦见到他脸色都好了不少:
“侯爷快免礼,这几天辛苦了。”
“陛下言重了,不辛苦,我就是看着他们干活而已。”
李彦从袖子中拿出了一封奏折,晃了晃:
“周木昌那老家伙的动作倒是快,今日奏折就已经递进宫了,要不要猜猜上面说了什么?”
阎云舟和洛月离对视了一眼,昨日的周府的态度和清丈结果洛月离自然已经知道了,洛月离开口:
“周家昨日并没有抗拒户部丈量土地,周木昌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陛下的决心,这一封请罪折,他既请罪又要为周家开脱,这兼并土地,圈地的罪名他脱不开,却也不想周家跟着沉沦,这封折子里应该是推出来了一个顶罪的吧?让我猜猜,是二房还是三房?”
李彦看着洛月离的目光都像是闪着光一样:
“老师还真是料事如神,看,他将三房推了出来,三房一脉算是被他放弃了,想着断臂求生呢,折子里喊着自己治家不严,要引罪致仕。”
宁咎也看了一眼阎云舟,这两个人简直就是老狐狸,这是将什么都给猜着了,阎云舟看向李彦:
“陛下想要如何处置?”
洛月离也看了过去,李彦已经不是刚刚登基的那个年轻帝王了,这些事儿他也不会像他刚登基时候那样还给出意见,李彦晃了晃手中的折子,眉眼深沉:
“光是一个周家,就圈了几百亩地,朕穷的一个铜板都想要掰成两半花,他们一个个的富得流油,朕是真的不想轻易放过。”
这几年来,朝廷的日子并不好过,洛月离这个户部尚书更是不好当,他眼看着那人日日为银子发愁,这周家他怎么愿意轻易放过?
阎云舟缓声开口:
“陛下,周木昌是三朝元老,主持过多次科举,门生遍布朝野,周家的子侄也多在太学,吏部,国子监中任职,仅仅一个圈地怕是不足以敲死整个周家,反而会让朝野上下的人觉得陛下苛待老臣。”
洛月离也点头:
“王爷说的没错,陛下,周家的问题不只有圈地,周木昌任主考官的那两届科举倒是可以详查,清丈土地还要继续,若是因此重罚周家,反倒是让人人畏惧,不如吊着他,不敲死,让人人的心中都有希望,才不会走那铤而走险的路。”
李彦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忽然笑了:
“折子已经批下去了,准了周木昌致仕的请求,三房一家流放三千里,周家其余沾边的子弟罚了一年的俸禄。”
洛月离这才哼笑了一声,若是从前定然会笑骂一声“混小子”。
暗玄此刻进来:
“陛下,王爷,野味儿都备好了,可要现在生火?”
李彦眼睛一亮看向阎云舟:
“今日有野味儿啊?”
“是啊,臣让人去北山猎了点儿野味儿,倒是好久没吃了,今日正好尝尝。”
“生火吧。”
天已经暗了下来,院子里点上了驱蚊虫的熏香,李彦非要抱着洛月离出来,阎云舟和宁咎笑着转过了头:
“陛下,我能走,放我下来。”
“走什么?万一抻到伤口呢?上一次就是没有养好,这一次万不能大意了。”
宁咎笑着凑到阎云舟的身边,趁着那人没防备一下俯身,手穿过了他的腿弯就将人打横抱了起来,阎云舟都吓了一跳:
“做什么?”
宁咎的唇靠进那人的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