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云舟,阎云舟…”
他的声音响彻在房间中,乍然间睁开了眼睛,还是熟悉的房间,他有些茫然地低下头。
床上那人已经睁开了眼睛,目光之中难掩担忧,阎云舟的脸色还是不好,大量的失血对他的现在的身体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煜安,做做噩梦了吗?”
他的声音还是低弱到有些发虚的样子,两个人四目相对,宁咎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方才紧张害怕的情绪还没有褪去,让他的手都有些发抖,看着床上睁眼的人情绪都有些恍惚。
心口剧烈的跳动还没有止息,他怔怔地看着榻上的人,方才的噩梦如潮水一样从他的脑海中褪去,但是那梦境中的画面却依旧足够他战栗。
阎云舟看出了宁咎的状态不对,费力地握住了他的手,宁咎额角的冷汗划过了鬓角,他闭了一下眼睛,渐渐分开了现实和梦境,眼前的人还活着。
宁咎附身将人一把抱进了怀里,阎云舟感受到了他身上的汗,费力地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宁咎将下巴抵在了那人的肩头,闭上了眼睛,声音嘶哑:
“阎云舟,没有下一次了。”
阎云舟知道这一次必然吓坏了这人,只是点头应着,声音无力却很坚定:
“对不起,不会不会有下一次了。”
阎云舟的状态实在不算好,断断续续的高烧,吃了药褪下去,不吃便又会烧起来,这反反复复的高烧磨的人身上没了半分的力气。
这个时候的一个感染都可能要了他的命,宁咎几乎是没日没夜地守在他的身边。
这几日的天色并不好,五月份汾河流域开始进入了雨季,外面的天总是阴着,伴着雷声,淅淅沥沥的雨终于落了下来,这样的天气对于关节不好的人就是一场活活的煎熬。
阎云舟身上的旧伤在这样的天气格外的难熬,但是他却一声都不吭。
宁咎让人上了热水,用毛巾蘸了热水帮他热敷着膝盖的关节,等到两只膝盖终于没有那么冰冷的时候才在他的腿弯处放了汤婆子帮他盖好了被子。
阎云舟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的手上实在没有什么力气,只余下了手心的冰冷,宁咎抬眼:
“我没事儿,你也歇歇吧。”
宁咎看着他这张脸听着他这话心中便是一股子无处抒发的气:
“用不用我找来镜子让你照一照,这没有用的话我不想再听到。”
话说的不留情面,手上的动作却非常的诚实,他没有放开阎云舟的手,反而更加用力地握紧了他,尽量不去回想刚才那梦境中那无法接受的画面。
阎云舟顿了一下,目光中终于流露出了几分脆弱:
“煜安,抱我一下好吗?”
宁咎根本无法拒绝有这样要求的阎云舟,轻轻附身抱住了床上的人,只有感受到阎云舟切切实实在他的怀里,他似乎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阎云舟几乎靠不住身后的软枕,宁咎便坐在他的身后,抱着怀里的人:
“吃了药睡一觉,别担心外面的事情,好好歇歇。”
阎云舟周身缝合的伤口让他一直不敢乱动,胸口的憋闷感有些加重:
“你陪我躺一会儿吧。”
这几天宁咎在他的身边熬的太厉害了,他眼中的红血丝就没有褪下去过。
哪怕是躺着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总是随着屋子里宁咎的身影转动,他总是能感觉到宁咎的情绪有些不太对,这两天的晚上那人总是从梦中惊醒过来。
他怕这一次的事儿对宁咎产生了什么刺激,有些精神的时候便会和宁咎多聊几句,睡觉的时候也总要拉着那人一起。
“好,你先睡,一会儿我和杨生碰一下你后面用的药方就过来陪你好不好?”
宁咎揽着怀里的人,低头在他的眉心落下了一吻,手自然地落在他的心口,一下一下地帮他顺着胸口的位置。
宁咎对他是极为的耐心,似乎还是和往常无异,但是阎云舟总还是能感受到宁咎的情绪不对。
不过宁咎闭口不谈自己的状况,他的精神又比较差,一天清醒的时间并不多,也没有顾上和他说什么。
宁咎在阎云舟的面前似乎还是从前的样子,但是对外却变了一副模样,
自从阎云舟醒过来之后,军中陆续有些将领过来想要看他,宁咎却命邹小虎站在院子的门口,所有探病的人一律都被拦在了门外。
阎云舟精力不济,没一会儿便在宁咎的怀中睡了过去,宁咎轻轻地将人放下,帮他盖好了被子,盯着他的睡颜半晌之后才闭上眼睛压下了心中的焦躁和不安,转身到了外面院子大的门口。
果不其然,这个时候已经有军中的将领想要过来见阎云舟了,此刻正被邹小虎拦在外面:
“你就通传一下,我们只要见王爷一面就好。”
“对,我们就见一面。”
“王爷定然也惦记军中的情况,我保证只一盏茶的时间。”
“就让我们进去看一眼吧。”
邹小虎是第一次这样面对军中这些叫得上品级的将领,他的神色也有些为难,但是宁咎早就和他交代过,即便是殿下来了,也要拦在门外,不准任何人进去。
他既然已经认准了宁咎为主,自然只能遵守他一个人的命令,只能一边陪着笑意一边将这些将领都拦在门口。
门口吵嚷的声音越发的大了起来,宁咎推开了门出去,看到了挤在院子门口的几位将军。
方才对着阎云舟时候温和带笑的面色已经不见了,他的唇角微垂,目光中带着常年从医所特有的压迫感,缓缓走来:
“几位将军凑到门口是做什么?王爷此刻不能见客。”
阎云舟已经醒过来快两天了,开始的时候这些将领还能按捺的主,但是两天的时间过去了,阎云舟院子里愣是没有什么动静,一个个的都坐不住了起来:
“宁公子,我们就见王爷一面,我们保证就一面就好。”
宁咎站在台阶上,面上没有一分多余的表情,连说辞都没有变:
“王爷此刻不能见客。”
李寒有些着急,从那天他们将阎云舟送到这院子中之后,就没有见到王爷的面了,他甚至开始有些可怕的猜想,顾不得其他,都没有解下身上的佩刀便上前一步,眼睛紧紧盯着宁咎:
“宁公子,我们只见王爷一面。”
宁咎冷眼瞧着他,目光连扫都没有扫一眼的他的佩刀:
“李将军准备闯进去吗?我说过王爷不能见客就是不能见客,你以为这伤很寻常吗?不要他的命便去见,都去见。”
阎云舟现在根本抗不过一次的感染,从他醒来到现在,屋内就是暗玄他都少有让进来,他每一次出去再进去都会用酒精消毒全身,屋里也是按着一天三次的消毒,紧怕阎云舟会感染。
李寒听到他的声音顿了一下,躬身像后退了一步,双手拱手施礼:
“宁公子,是我失礼了,我等不叨扰王爷休养,这就离开。”
说完他便拽着所有人都离开的院子,走之前还不忘向屋子的里面望了望,邹小虎看着一群在军中说一不二的将军听话地离去,对宁咎的敬佩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宁咎则是没有什么表情地平静回到了屋子里,阎云舟睡着,他便坐到了桌案的边上,既然战争已起,对方也已经有了火药,那么他也没有什么收敛的必要了。
用炸药伤了阎云舟,就必须付出代价,既然要用火药,他就要让他们知道,火药到底应该怎么用,他要让他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战争。
一笔一笔的线条落在了纸面上,画面中是三个凸透镜链接成的设备,这东西不是别的,正是最简易的瞄准镜。
上研究生的时候,他们的宿舍中有一个室友喜欢打枪,曾在寝室中自制过简易的瞄准镜。
他看过一眼设计图,瞄准镜的主要功能其实就是使用光学透镜成像,将目标影像和瞄准线重叠在一个聚焦的水平面上。
而他不需要制造出能够变焦的复杂瞄准镜,他只需要在两百米的范围内让瞄准镜起到辅助瞄准作用就可以了。
“咳咳…”
就在宁咎正要修正一下图纸的时候,屋内传出了闷咳的声音,宁咎立刻起身,屋内的人微微弓了身子,手抵在了唇边,咳的脸色都有些发红,他快步到了床边:
“别急,慢点儿,没事儿的。”
他坐在床边,微微扶抱起了一些阎云舟的身子,手覆在了他的心口,一下一下帮他顺着。
声音再不见了面对李寒那些将领时候的冰冷,阎云舟咳得费力,眼前都开始阵阵发黑,耳鸣也伴随着咳声而起,宁咎的声音就像是蒙了一层水雾一样,让他觉得听不真切。
只是抱着他的气息他非常熟悉,脆弱的情绪在病中总是格外明显,他的手微动,宁咎便握住了他:
“你失血过多,对心脏和肺部都有些负担,没事儿的,我们慢慢养着,会好的。”
宁咎抱着怀里的人,用被子将他围住,像是哄着小朋友一样晃了晃:
“感觉好些了吗?我做了些鸡丝粥,要不要尝尝?”
耳鸣渐渐褪去阎云舟才听清了宁咎的话,微微侧过头,声音低缓却带着笑意:
“你,做的?”
“是啊,当我只会做手术呢?我会做的粥很多,我还会做皮蛋瘦肉粥,只不过没时间去做皮蛋,只能先给你来一个鸡丝粥,怎么样?赏个脸?”
他知道,频繁的高烧之下阎云舟不会有什么胃口,但是他现在正在用阿司匹林和磺胺,胃里必须要吃些东西才行。
“好,你做的,我定要多吃些。”
阎云舟靠在宁咎的身上,每一次的呼吸都牵连着周身的伤口疼着,但是他只要醒着,便不会流露出分毫的痛色。
宁咎知道他不愿让他担心,却每每看到他隐忍的样子心中更加不忍,压抑。
他在阎云舟的身后垫了很多软乎的软枕,扶着他靠在了上面,亲自端了粥坐在了床边,吹了吹粥喂到了他的唇边:
“别勉强,能吃多少吃多少。”
阎云舟勉力想要多吃些,却还是吃了半碗之后胃脘便有些涨,他不说,宁咎却直接收起了勺子:
“才退烧,半碗就够了,等两刻钟再吃药。”
这一次醒来周身的痛感没有太多的缓解,但是好在精神比之前两次都好了一些,阎云舟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军中的情况,他握了一下宁咎的手,眉眼有些小心地开口:
“军中这两日可有什么事儿?”
宁咎没有看他,一边就着勺子将阎云舟剩下的粥都喝掉,一边开口:
“我这几天也没出去,不知道。”
“下…咳咳,下午帮我唤一下殿下吧,还有军中将领…”
阎云舟的话还没有说完,宁咎便骤然抬头:
“你身上的伤不轻,多处有缝合,腹部更是开了刀,现在不能见生人,以防感染。”
这话说的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阎云舟看着他的神色,试探性地再次开口:
“那隔着屏风可好?”
宁咎将手中的粥碗“啪”的一下撂在了床头的小桌子上,阎云舟收了声儿只睁着眼睛看着他:
“你是想知道军中的情况吧?这两天军中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对面的人也没有过来,双方都延续了之前的僵持状态,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阎云舟微微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能感受到宁咎的情绪似乎一直在压抑着。
就这样时间又过了两天,宁咎几乎寸步不离阎云舟左右,体贴细致但是却依旧让邹小虎守在门口。
阎云舟见不到外面的人,外面的人也见不到他,就连李彦有两次到门口都被宁咎给挡了回去。
时间一长外面的人难免没有些其他的想法,终于这天宁咎走出了院子,直奔大帐,他进去的时候李彦正在和诸位将领谈论后续的战事,见他进来,所有人都纷纷噤声看了过来,李寒下意识站了起来:
“宁公子,是不是王爷出了什么问题?”
宁咎掀开了帘子进来:
“没有,他正在睡着,殿下,我想知道后续对对岸的人诸位准备如何应对?”
这是宁咎第一次在没有阎云舟在场的情况下公开过问战事,李彦也有些意外,不过宁咎在幽州的战功摆在那里他自然也没有对他这样直接的问法有什么意见:
“现在对方的手中也有了火药,这对我们是一个劣势,他们有船,活动更加便捷,我们在河岸上的炮火未必能起到防御的作用。
但是吴寒和肖淮想要率军攻过来也没有太大的可能性,所以,僵持恐怕在所难免。”
宁咎将手中的图纸摆在了李彦的桌子上,他的神色是少见的阴冷:
“他们的火药不过是东施效颦,动过阎云舟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们不是会用船只做饵吗?那那些船只也不必再给他们留下了。”
这话真是听着够提气的:
“你有办法毁掉船只?”
宁咎何止想要毁掉对方的船只,他要让那晚所有的人都为阎云舟的伤付出代价。
晚间阎云舟醒过来的时候便看到宁咎坐在不远处的桌子上不知道在摆弄什么东西。
他想撑着身子起来,却牵扯了身上的伤口,他没有再动,而是静静地看着宁咎,直到宁咎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醒了。
“在做什么?”
宁咎却没有将手中的东西拿过去,那三个凸透镜是他找人定做的,他正在调试焦距。
“没什么,随便摆弄摆弄。”
阎云舟却握住了他的手:
“煜安,你想做什么别瞒着我。”
这几天他的屋子没有进来过除宁咎之外的人,宁咎更是几乎很少和他提及外面军中的事儿,每一个晚上这人躺在他的身边,都会被噩梦惊醒,有的时候是叫着他的名字,有的时候是大汗淋漓地醒来。
他的心中实在不安,那一晚他本就是怕宁咎再受到战场的刺激才没有让他陪着过去,但是转眼他却出了这样的事儿,他只怕宁咎会因此再沉沦在从前的噩梦中出不来。
“我能做什么?别瞎操心了,今天下了一天的雨,腿上有没有难受?”
他掀开了被子,想着看看阎云舟膝盖上的情况,却被人拉住了手臂,阎云舟幽深的双眸紧紧钉在宁咎的面上,声音气虚,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量:
“你不会撒谎,一撒谎眼睛便会不自觉地往下看。”
宁咎下意识地抬起眼眸,盯住了那人黝黑的瞳仁:
“好,那我直说,阎云舟,我告诉你,在你伤好之前,你不要想着再操心任何的战事,我更不会让你见军营中的任何人。”
宁咎的心中就像是有这一种极其强烈的情绪在驱动着,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声音在心底告诉他,他不能让阎云舟出这个屋子,不能让别人见到他,他只有在这个屋子中,在他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
阎云舟的身体经不起感染,更经不起他的夙夜忧叹,他不可能再放手,他会日日夜夜看着他。
外面的所有人他都不会让他们出现在他的眼前,他想要将这个屋子,这个院子变成一个牢笼,将阎云舟好好地保护在里面。
阎云舟感受到了他极端的情绪,心中有些不安:
“煜安,你别担心,我不问军中的事儿,只是和殿下和军中将领见一面。”
宁却一瞬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样立刻开口:
“我说不行,阎云舟,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主任:不过了,都扬了吧
第104章 宁咎无差别伤害(王爷发飙)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屋内的气氛一瞬间陷入了一种拉紧张的拉扯之中,空气似乎都有些凝滞。
阎云舟的手撑在榻上,手背处都能看到用力的青筋,领口有些松散,露出了有些嶙峋的锁骨,锁骨下面一道长长的刀疤还能清晰看见。
宁咎立在榻前,周身的肌肉紧绷,整个人的情绪都在一个极度克制的边缘,脑海中血腥的画面一遍一遍冲刷着他的神经,他不能接受眼前的人在他的面前有任何的闪失,他必须要让他待在一个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
他不再顾及阎云舟的反应,这些天积攒的情绪已经到达了一个顶点:
“人多会加大感染的概率,你能不能熬过一次感染你自己应该清楚,上午我已经赶走了一波门口的将领,他们应该识趣。
不过若有人不识趣,敢硬闯我也不会手下留情,阎云舟你最好是好好的活着,你活着大家都相安无事,你若是不幸死了,所有敢闯进来的人都会为你陪葬。”
宁咎平静的面容下掩盖着一个很快便要失控的灵魂,哪怕是阎云舟都被此刻的宁咎震在了原地,他受伤对宁咎情绪的影响可能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他从前在军营中亲眼看到过,在战场之后再次目睹至亲死亡的将士疯癫的过程,他知道现在不能再刺激宁咎,他放松了些身子靠在了身后的软枕上,从神色到动作都尽量放松下来。
他本就重伤在身,声音低弱无力,神色姿态一旦软和下来,整个人几乎没有任何的攻击性:
“你不让出我便不出去,我很听话的,过来点儿好吗?”
阎云舟缓和下来的动作,让屋内的气氛重新变得正常起来,方才僵窒的氛围似乎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
宁咎看着榻上冲他伸出手的人,那股立刻就要露出来的一身芒刺,又偃旗息鼓地渐渐缩了回去。
他上前了一步,拉住了那人有些湿冷的手,纵使屋子里的温度不低,但是他的手却总像是捂不热一样。
他下意识地握紧了那只手,将他冰白的指尖拢在了掌心暖着,看着阎云舟病恹恹的样子,心疼的情绪再一次占了上风,他也不应该这样吓他的,低头垂眸出声:
“嗯,听话就好好休息,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阎云舟的手指在他的手心中动了动,引得宁咎的掌心有些发痒,他靠在软枕上:
“腰上酸,不想睡了。”
宁咎想起来今天外面应该还是有些阴雨,这人这几天都在床上躺着靠着,恐怕确实腰上会不舒服,平常还能给他按按,但是现在他腹部的伤口都还没有长好,也没有办法趴下给他按,他便坐到了床边。
“你靠在我身上,我给你揉揉。”
此刻的阎云舟乖顺的很,半点儿都不再提见李彦见将领的事儿了,宁咎让他靠着,他就撑着身子起来一些,靠在了他身上,宁咎一只手臂绕到了他的身后,手一点点儿帮他揉着腰背后的肌肉。
两个人一时无话,但是气氛却比方才缓和了不少,阎云舟困倦的时候便拉着宁咎开口:
“躺下陪我睡一会儿吧。”
宁咎其实是想趁着他睡觉的时候去再修改一下瞄准镜的,但是看了看那只拉着他衣袖的手,又没舍得,阎云舟现在只要是不作死,轻生说一句疼,拉一拉他的衣袖,宁咎都会对他有无尽地耐心:
“好,慢点儿躺下。”
他搂着阎云舟的身子躺在,自己也脱下了外衣,这些天他日夜守着阎云舟,一晚上其实根本也没有睡多久的时间。
而且就算是睡着了,也总是噩梦连连,他自己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之前的应激反应又严重了。
但是宁咎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他没有时间去调整自己的情绪,他知道他可以让阎云舟不见外面的人,可是他们的处境不会因为他的这个决定而改变,对面的人已经有火药了,阎云舟就算是不见外人,思虑也未必就能休息下来。
所以他想要让阎云舟能安心地待在他画的这个“笼子里”,就必须解决了外面那些虎视眈眈的人。
他虽然躺在阎云舟的身边,但是却在那人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的时候睁开了眼睛,那双眼底没有丝毫方才面对那人时候的温和,而是森然如沉冰,解决那些人不会太久的。
他帮阎云舟盖好了被子,注视着他平静的睡颜片刻才悄悄起身,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之前坐着的桌案后面,殊不知,他以为已经沉沉昏睡过去的人,疲惫地睁开了眼睛,向他这边看了一眼。
屋里一片寂静,宁咎不断完善手中的图纸,将三个凸透镜的大小,弧度,厚度,相互之间的距离都计算的十分精确之后,他才出了门。
暗玄和邹小虎都守在外面,宁咎交代出声:
“我要出去一下,任何人都不准放进去,包括殿下,一切都等我回来。”
邹小虎点头,暗玄也应了。
宁咎这才出了门,他需要找到工匠将三块儿凸透镜打磨出来,再找铁匠按着他画的图纸的比例将三块儿镜头连接在一起。
却不想他回来的时候,路过了大帐正要进去的时候,却听到了里面的一个将领的声音:
“殿下,现在宁公子根本不让我等见王爷,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刚才我的人看到宁公子出去了,要不要现在进去看看王爷?”
郑惆立刻接过了话来:
“是啊,殿下,我们去看一眼吧,万一宁公子瞒着我们对王爷做什么…”
李彦看着他越说越不像话,呵斥出声:
“放肆,他对王爷做什么?他为军中做的还不够多,你们都在想什么?”
郑惆却还是没有止息,继续开口:
“殿下,不是我担心,对面这一次怎么忽然就有了火药?那箭簇上虽然是写着青羊道人,但是青羊道人一直都被看守着,有没有可能是其他的人泄露了消息?”
郑惆越说越不像话,就连李寒都看不过去:
“郑惆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想说是宁公子泄露了消息,现在还想对王爷不利?你自己营中的人有多少被宁公子救过你不记得了吗?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
李彦的眉心已经拧成了川字,这样的揣测在军中有害无益,他正要开口训斥的时候,大帐的帘子忽然被掀开。
门外站着的人赫然就是刚才他们讨论的主角,宁咎的脸上没有一点儿多余的表情,冷然地站在那里。
李彦都惊了一下,李寒更是差点儿从椅子上窜起来,他是这些人之中最早见过宁咎的人,他完全相信宁咎的为人。
若没有他,当初随州都不知道要多死多少的人,他现在甚至有拧死郑惆的冲动。
平日里宁咎其实和营中的将领来往并不密切,甚至都不如一些看守伤兵营的小兵来的熟悉,李彦也拧着眉扫了一眼郑惆,再看向宁咎的时候也有些头痛,这事儿怎么就这么巧啊?
“宁公子为军中做的大家有目共睹,郑惆下去领二十板子,降为千总,再有方才的言论者严惩不贷,军中不养造谣生事的人。”
军帐中没有一个人为郑惆求情,甚至有些年纪大的兵将,对于他针对宁咎的事儿心中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宁咎冷眼看着郑惆被拖出去,眉眼都没有动一下,他始终平静地站在大帐中,等到人被拖出去大帐重新合上之后他才缓缓开口:
“我再说一遍,阎云舟现在的情况不能见人,你们是阎云舟的部下不是我的,各位若是心有不满的,或者心生怀疑的,可以带兵去闯,TNT我就放在院子门口,无论是谁我都不会留情。”
宁咎这话可谓是半点儿情面都没有,平等地针对在场每一个人,TNT谁都知道是什么东西,当初宁咎就是用这东西守住了幽州,现在他是要用TNT守住阎云舟的院子?
李彦对人的情绪敏感,他觉得今天的宁咎,不,这几天的宁咎都有些不对,但是这件事儿确实是郑惆胡言在先:
“宁公子,阎哥的身体交给你,我是放心的,他伤重不能见客本也应当,军中再不会传出什么其他谣言来,你放心。”
光是宁咎救了洛月离一项,他就欠了这人天大的人情,谁知道军营中出了郑惆那等没脑子的,将事儿弄成了这样。
李寒是这些将领中和宁咎关系最近的:
“殿下说的是,我等不敢擅闯惊扰王爷休养,郑惆那老小子不信是因为他还惦记这自个的女儿没能嫁给王爷呢,宁公子你千万别将那瘪犊子的话放在心上啊。”
宁咎微微挑眉,原来他还有这么一段的陈年风流债,但是他也没有回应这话,他们信与不信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
他一贯不会将不相干的人的情绪看在眼里,再次抬眼之时,方才的那一场闹剧仿佛根本没有发生一样,跳梁小丑一样的人他连多看一眼都不会看。
“殿下,我过来是想要问问,王爷之前画好了瞭望塔的设计图,大概要多久的时间能够完工,另外我需要一些人到山中给我找些东西。”
不说原因,也不解释,直接提要求,干净利落。
李彦没有介意地直接开口:
“瞭望塔还需要五天的时间,人手,你随意点。”
李寒立刻举手:
“宁公子你要找什么?我亲自带人去山里。”
李寒有勇有谋,就是在这一个大帐之中,除了李彦和阎云舟他说话也是最有分量的,他是真心感谢宁咎为营中做了这么多的事儿,此刻一点儿都不打含糊地和宁咎就出了大帐。
李寒为人还话多,回去的路上宁咎不开口,他就在他的耳边一声声地说:
“宁公子啊,你千万不要将郑惆那傻逼的话放在心上啊,军中是有不少的将领想要去见见王爷。
但是大多都是因为担心王爷的状况,不看一眼总觉得心中不踏实,像郑惆那小人之心的,我保证就他一个。”
“你知道郑惆是谁吗?说起来啊他和王爷还沾新带故呢,他是王爷打着几道弯的远方表舅,算是先王妃的远房表弟。
他打仗的本事也就一般,但是他父亲当年救过老王爷,老王爷一直念着这份恩情,对这个远房表弟也算是照顾有加了。
后来郑老将军去世,郑惆在军中也一路顺遂,后来他就打起了亲上加亲的念头,想要借着这一份恩情将女儿嫁到王府,开始是想要嫁给世子爷的,但是世子爷当年和世子妃是青梅竹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