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云舟冰冷的手腕被宁咎握着,可能是喝了酒的关系,宁咎的手心极热,他低头看了看那节手腕,虽然不得宠,但是到底是少爷,这手腕白皙纤弱,他甚至用力就能捏碎,别怕?他是在叫他别怕?
宁咎现在头晕的厉害,但是这不影响他的思路,毕竟他喝多了照样能答题,对,医学生就是这么卷。
他脑海中已经思索过了好几种方案,其实这放在现代,将阎云舟按在手术台上这问题轻易就能解决,但是现在?手术?真的可行吗?
“多久了?”
他的身子现在还趴在阎云舟的身上,阎云舟微微低头就能对上宁咎这张无论怎么说都算得上是一张精致的脸:
“两年多了。”
“多久开始这样的?就是这样红肿发痒?”
“小半年了吧。”
“那呼吸困难,咳嗽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见着他问的越发肆无忌惮,阎云舟骤然拉着他的手腕一扯,宁咎喝的迷迷糊糊的失了他扶着的力道就摔在了地上。
只不过地上有地毯,倒是也不疼,但是人喝多了总是胆子大一些的,一下被摔了出去宁主任非常生气,脾气没收住:
“干什么?我还问出错来了?”
一句话吼出来之后全场寂静,这安静的空气让宁咎骤然醒了几分神志,他现在不是在医院,他不是副主任,这里是王府,而眼前这个人不是普通患者。
这是一抬手就能让自己五马分尸的人…宁咎一瞬间觉得他的呼吸也开始困难了,阎云舟盯着他:
“哦?难不成宁公子还问对了?本王倒是挺想知道这是为谁问的?”
宁咎的心中警铃大作,一个手握重权的王爷,问他这个要来冲喜冲死他的人为谁问话?这还有好?他剩下的那一半的酒也已经清醒了,要了命了:
“王爷,你一定要相信,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是真心希望你长命百岁,寿终正寝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
宁咎的眼神真诚极了,紧怕阎云舟不相信他,他爬了起来,毕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人,他一点儿都不习惯跪着,所以半蹲在了阎云舟的身边:
“你相信我,我小时候偶遇过一个江湖游医,他非常善于治疗外伤,我和他学过一些,你身上的伤已经有了感染的迹象,不能再拖了,你要是信得过我,我今天就开始准备,给你医治,怎么样?”
毕竟无论是他准备的多花花,最后也要阎云舟同意点头让他治才行,喝了酒,宁咎也有些冲动,没有管他的这个理由多么的潦草,就这样大咧咧的和阎云舟说了。
毕竟他现在是真的有些慌,古代对付这种伤有什么法子他不知道,但是这样的伤势复发不动手术,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谁知道能拖到什么时候?要是阎云舟真的死了,那他真的不会被拉去陪葬吗?
阎云舟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上,姿态舒展了两分,胸口的咳意却渐渐上涌,他侧首抵着帕子咳了两声,垂眼看着蹲在他身前的人,忽然笑了:
“宁公子怕是喝醉了,本王的伤势自有府医医治,宁公子还是用这功夫还准备一下明日回门的事宜吧。”
说完他撑着椅子的扶手就准备起身,不再理会宁咎的言语,小时候偶遇了江湖游医?
宁安侯从小就将宁咎养在庄子里,紧怕他出了庄子会对他相克不利,宁咎回侯府之前都没有出过那个庄子,哪来的偶遇江湖游医还能由着他学本事?
暗玄扶着阎云舟回房休息,宁咎愣在了当场,‘回门’这件事儿对他的冲击力一点儿都不比早上那个‘小妾敬茶’来的小。
虽然现代社会同性结婚也已经非常普遍,但是他可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会是媳妇?还回门?让他回那便宜老爹那去?开什么玩笑?
一下午的时间,宁咎又是跑了一下午的茅房,暗雨带着他到了风华阁的侧殿,桃月和顺才被安排到了他身边。
剩下那些宁文鸿派出来随他一块儿到王府的亲随们都被打发到了外院,桃月刚才也在偏殿,看着自家少爷的动作都已经吓傻了。
“少,少爷,下一次你可千万不能惹怒王爷了啊。”
她想想就后怕,宁咎却是除了跑茅房就是趴在桌子上,脑袋中乱的很,忽然他抬起头;
“桃月,这一般王爷要是没了,这王府里的人,比如王妃啥的需要殉葬吗?”
听着他这一句‘王爷没了’给桃月和顺才的脸都给吓白了:
“少爷,这话可不能说啊。”
宁咎拉住这俩动不动就要跪的人:
“嗨,我又没有和旁人说,你们两个我信得过。”
“先帝登基之后就废除了殉葬制,这,这平常倒是没有听说王爷,没…的时候会让王妃殉葬。”
毕竟先帝虽然废除了殉葬制,但是依旧有些权贵喜欢所谓死了到底下也有熟人伺候,便会交代家人,在死后让寻常伺候的人‘主动殉主’。
这样一来在外人看来还是一段主仆情深的佳话,不过,就算是殉主也是一些伺候的人,丫鬟,小妾之类的,王妃却断然是没有的。
听到这里宁咎总算是放下了一些心,他趴在桌子上盘算着,阎云舟的伤等不起,刚才确实是自己冲动了。
但是冲动归冲动,有些准备是必须要做的,不然就是阎云舟点了头,他也是束手无策。
他顿时坐直身子,看向顺才:
“你是小厮,应该是可以出王府的吧?”
顺才点了点头:
“是,只是要报管家。”
宁咎点头,他初来乍到,虽然顶着一个和阎云舟拜了堂的头衔,但是整个王府都会将他当成是处处防备的外人,顺才出府也必然有人盯着,不过,只要能出去就是好的。
“桃月,一会儿你出去问问掌事的,就说中午我喝的第13杯和17杯的酒觉得非常喜欢,问她要来一些,再问问是在哪家酒家买来的。”
“是。”
“顺才,待桃月问出了地点,你便去那两家的酒家一趟,这是银子,你和他们老板说,你家主子十分喜欢他家的酒,能否让我参观一下酿酒的工坊,出手大方一些。”
虽然原主过的苦哈哈,但是这一次是皇帝赐婚,就是他那个便宜爹再不愿也会给他出足了‘嫁妆’,他现在手里多的没有,寻常打赏的银子可是不缺。
“是。”
两人也不问宁咎要做什么,十分听话地应了下来。
阎云舟午饭后精神就差了下来,被扶着靠在了床头,杨府医再一次帮他给胸前的伤换了药。
如今药是越换越勤,但是那伤口的状况确是丝毫都不见好转,杨生一张老脸上的皱纹更深了,额前的抬头纹愁的都能夹死蚊子。
阎云舟闭着眼,听着暗卫的汇报:
“王爷,今日周段将军到了府前却没有进来,还有林广将军也来了,两人是一块儿走的,没有进来。”
阎云舟的脸色并不好,躺靠着就有些喘不上气来:
“北境的军费还没有拨下来,他们也是急的。”
这些年来梁平帝李启忌惮他,北境的粮草军资别说是像那些屯田军一样吃空饷了,就是能让将士吃饱肚子都不错。
但是他到底还是顾忌北境的安危,没有太过头,如今北牧战败被逼北迁,他又病重,那位圣上就又起了敲打北境守备军的心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主任霸气,就是只霸气了一小会儿
阎云舟将手上的药碗放在了一边侍从的托盘上,听着暗卫继续报着:
“王爷,宁安侯宁文鸿这几日进宫很频繁,今日上午陛下还留了他在宫中用午膳。”
宁安侯府现在虽说是侯府,但是从宁文鸿父亲那一代就已经不再从军,子孙也没有几个争气的,愣是一个正儿八经走科举路出来的都没有。
宁文鸿是长子能袭爵,剩下的几房不过也就是使了银子做了个捐官,宁安侯府没落在即。
就是这么一个寻常皇帝多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宁安侯,如今却能得到圣上的青睐,其中最重要的恐怕就是宁文鸿生了宁咎这么一个克亲克长有望能克死阎云舟的好儿子。
说来也是讽刺,一个苛待了二十年的儿子,一朝却成了宁文鸿媚上的筹码:
“王爷,宁文鸿这是站在了陛下那一边,那宁咎会不会?”
说话的人正是管家闫贺文,毕竟他们查到的消息是宁咎为了不进王府自杀了两次,这怎么忽然之间态度就大变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若说宁咎为了自己的目的和宫里那位做了什么交易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毕竟他方才弱冠的年纪,若是真的能用阎云舟的命来换日后的前程,也未尝他不心动。
阎云舟微微低头撑着额角,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两日宁咎的反应,随口问道:
“他回房做什么了?”
“他问了那个小侍女说…”
阎云舟抬眸,暗卫告罪一声继续出声:
“说若是王爷没了,他需不需要陪葬?”
阎云舟的眼中似笑非笑,忽然想起了中午宁咎的话“王爷,你一定要相信,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是真心希望你长命百岁,寿终正寝的话,那么那个人一定是我。”
他嗤笑了一声,眼底似有两分兴趣,原来是怕殉葬吗?
“再之后他就让侍女打听他中午喝的第13种和第17种酒是什么酒,从哪里买来了,还打发了小厮去那酒铺打赏,说是要亲自去那酒铺看看。”
阎云舟听后想起了中午宁咎在喝酒的时候确实是将两个酒杯分开来放,真的是因为喜欢喝那两种酒吗?
“去让人将这两种酒拿过来。”
“是。”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听有人进来通传:
“王爷,宁公子求见。”
“让他进来吧。”
对于明天回门这个事儿宁咎决定他还是要和阎云舟争取一下,午后阎云舟也要歇着了,屋里的光线有些昏暗。
他闻着屋内的药味儿有些浓重,这味道也很熟悉,应该就是中午他拔开阎云舟衣服时他的伤口上覆着的那层药粉,想来是他刚才换药了,一想到阎云舟的伤他就头疼。
虽然从桃月那听说先皇是取消了陪葬制,但是这个也就是明面上那么一说,万一阎云舟脑子一抽,一个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的念头上来,他照样翘辫子。
就算是阎云舟不杀他,等到他死后这焰王府是个什么光景也说不准,他那个便宜爹是指望不上。
宫里那个万一再把他当成克死阎云舟的罪魁推出去给追随阎云舟的那些将领出气,他一样没有好下场。
“王爷。”
阎云舟靠在榻上抬眼看着近前行礼的人:
“这个时辰过来,宁公子是有什么事儿吗?”
“王爷,明天的回门可不可以不回去?”
宁咎开门见山,他这个要求阎云舟倒是有些意外:
“成亲回门是礼数,宁公子为何不想回去?”
宁咎直接两步上前:
“王爷,您可别欺负我不懂礼数,这婚姻大事流程可多了,什么纳采,问名,纳吉的,咱们前面也没有遵循过啊。
再说,这外面人人都知道王爷身体抱恙,我身为和你拜过堂的正室,昼夜侍奉榻前,没有时间回门不是也很正常吗?”
不回去一来是宁咎懒得见那一大家子糟心玩意,二是他也隐隐能猜到一些宁文鸿的心思。
皇上选中了他很显然就是看重了他命硬,而宁文鸿大张旗鼓,风风光光的送他出府恐怕就是已经公然站在了阎云舟的对立面。
现在他如果再一个人回门,万一阎云舟觉得他和他那便宜爹是一伙的就糟了。
阎云舟有些揶揄出声:
“昼夜侍奉榻前?嗯?”
宁咎摸了摸鼻子,开始提自己的功劳:
“王爷昨晚喝的水谁给倒的?”
阎云舟微微哑然,随后唇边多了两分笑意:
“倒是有劳宁公子昼夜的侍奉了,不过礼法终究是礼法,这门你是要回的。”
阎云舟的话一落宁咎心里就是一沉,不过还不等他露出了什么是失望之色就听床上的人一转话头出声:
“本王养病多日,幸得宁公子昼夜侍奉,今日起来觉得身上轻松多了,不如明日这门我陪宁公子回吧?”
宁咎骤然抬头,靠在床上那人姿态舒展,眉宇之间是久居高位的清贵之色,抛却他有些苍白的脸色来看,若不是中午才看见过他胸前的伤,他没准还真信了他所谓的身上轻松多了。
阎云舟这身上的伤放在这个时候几乎是已经在火葬场预定了位置的,他怎么还这么不知轻重?那伤口本就已经感染,还出去回什么门?
“不行。”
作为医生的宁主任下意识驳回了不听话病人的出门诉求,却是刚出口就愣住了,赶紧改口:
“不是,我是说王爷身体尊贵,伤口又有些感染,还是在府里歇着比较好,不就是回门吗?我自己可以,他们还能把我吃了不成?”
宁咎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话中下意识就把自己划到了阎云舟的阵营当中,但是对面的人却感觉到了:
“好了,本王说过的话不会更改,明日陪你去侯府回门。”
他的话落下,外面司厨的人便躬身进来:
“王爷,这是您要的两种酒。”
阎云舟微微抬手一摆,那两杯酒就被端到了宁咎的面前:
“听闻宁公子很喜欢这两种酒,可要再尝尝?”
听闻?宁咎的心里骤然一紧,他是交代了桃月去打听那两种酒,但是屋内当时只有他,桃月,顺才三人,这两人是他从侯府带过来的,他自认应该不至于转头就把他卖了。
所以阎云舟其实一直都让人盯着他,恐怕他在这王府里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只要阎云舟想,就根本什么都瞒不住他。
虽然有些被窥探隐私的不爽,但是宁咎转而就想起了才刚刚被送走的阎云枫,亲兄弟尚且能如此刀剑相向,若是阎云舟的手段稍软,恐怕就是他人头落地了。
这么想着,宁咎竟然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了,毕竟这又不是和办公室那几个竞聘副主任的人勾心斗角,他又没有想害阎云舟,随便他怎么盯着好了。
他端起了面前的两杯酒,还真的就拿到嘴边尝了两口,确实是他说的那两种酒,中午那么多的酒中其实大多数也就是清酒那个类型。
也就只有这两种喝进去的时候喉间有明显的辛辣和热意,应该是里面度数最高的了,他侧头和身边伺候的人出声:
“帮我拿个点燃的烛台来。”
那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过去拿了烛台过来,就连阎云舟都在盯着他不知道这人是要做什么。
宁咎接过了烛台,拔下了上面正燃烧着的蜡烛,就去引燃那杯中的酒,只有酒精含量超过40%的酒才会比较容易引燃。
果然其中一杯酒立立刻就被点着,那酒上泛起了淡蓝色的火焰,而另一杯虽然也着了,但是火焰却很小,这是酒精浓度没有另一杯高的缘故。
宁咎的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意,不错,看来他还是可以期盼一下这个时代的蒸馏技术的,他立刻抬头:
“这两种酒是在哪买的?”
一旁的人看见了阎云舟点头便开口:
“都是在老匠酒坊。”
“好酒,王爷,明天回门也就一会儿的功夫,我可不可以顺便去一趟老匠酒坊?”
阎云舟是真的有些看不明白宁咎到底要做什么?
“若是喜欢就让下人买回来,不必亲自跑一趟。”
他可不是去买酒的,他是想看看那边有没有现成的设备能够蒸馏出酒精来:
“不用,我也不是光为了买酒,我想看看酿酒的过程,王爷不用陪我,找两个人和我一块儿去转转就好。”
只是看个酿酒的过程,阎云舟确实没打算陪着他,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过分的请求,他喜欢去就去:
“嗯,明日回来让人陪你去吧。”
一边的杨生见着时间差不多开口:
“王爷,腿上该换药了。”
宁咎心一动,对,阎云舟身上的伤不止在胸口,他左腿好像不能太受力,很显然是有问题的,他之前还想着怎么开口打听,现在要换药,真是正正好能够看看,谁料人家开口赶人:
“宁公子若是没别的事儿就回去休息吧。”
宁咎立刻开口:
“有,我得侍奉在王爷床前,怎么没事儿呢?”
阎云舟一抬眼就正对上宁咎那诚恳的眼神,好似在说‘这是我身为正室的职责。’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和你拜过堂的正室,哈哈,宁主任对自己的定位很精准嘛
第11章 一毫升抗生素逼死大外主任
阎云舟不知宁咎为了什么如此想看他身上的伤,但是他自问一个宁咎还是捏的住的,不论他是什么目的,倒是也没有真的严防死守,既然他不走,他也没有开口再赶人。
杨生拿过了药箱,掀开了阎云舟身上的被子,腿上的寝衣被掀了上去,那腿上还缠着纱布,宁咎凑近了看,杨生一点点地将纱布除下,那腿上的样子立刻就让宁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这哪里是腿啊?简直堪比车祸现场,整个小腿处坑坑洼洼,一看就是烫伤,阎云舟感受到了宁咎那骤然吸了一口气的样子:
“吓着宁少爷了?”
宁咎再一抬眼,对上了阎云舟的目光,那眼底哪有分毫的害怕,但是惊讶倒确确实实是惊的,吓着?不至于,学外科混急诊的,什么样的画面宁咎没见过?他一挑眉:
“王爷眼里我就这么点儿胆子?”
阎云舟十几岁就去了边关,虽然出身在这王府,但是清平的富贵日子实在是没过上几天,年少时最看不上的就是世家中细皮嫩肉的小白脸儿。
后来父兄相继过世,他承袭了王位,那行事张狂的王府二公子也渐渐的成了如今这喜怒不行于色的焰亲王,宁咎的反应倒是让他高看了一眼。
宁咎仔细看了那伤口,却觉得有些奇怪,若是烫伤那伤口不会如此规整,但是如果不是烫伤,寻常的利器也不会形成这种大面积的伤口,现代少见的伤口不代表古代少见。
宁咎脑海中灵光一现,睁大了眼睛出声:
“你受了刑?”
这话一出口,周边的人都看了过来,就连杨生换药的动作都顿了下来。
阎云舟看着那个眼睛瞪得好像大铜铃一样的人有些哑言,不过眼光倒是不错,看得出这伤怎么来的。
宁咎见着周边人的反应就知道这个猜测不靠谱,也对,焰亲王就连皇帝想弄死他都要见不得台面的伙同人家弟弟,实在没什么人能把阎云舟抓去用刑,冷静下来一想也就明白了关键:
“是我眼拙,是为了止血吧?”
他知道古代没有所谓外科止血的概念,小的伤口就用什么金疮药。
但如果是在战场上造成的外伤大剂量出血就会用一种非常痛苦粗暴的办法,那就是用烙铁直接烙在伤口上以达到止血的目的。
宁咎却不想这句话比之从前的那一句还惹阎云舟的注意,一个从小被养在庄子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爷,怎么会知道战场上用来紧急止血的法子?
对上头顶那探究的目光,宁咎现在只想穿回三分钟之前,就你话多,不知道什么叫言多必失啊?他索性装鹌鹑,不再说话,只盯着他的伤口。
这个伤口也是有些感染,毕竟烫伤表面积更大,对于抗感染的要求也就更高。
即便是身为医生,见到这种方式的止血心底也是有些慨叹的,没有麻药,这样生生撑下来要多疼。
阎云舟身为王爷,身为主帅尚且要用这样的法子,那战场上的将士只可能活的更艰难。
从穿越过来以后他第一次觉得心口有一种什么东西被缓缓胀满,或许他的目光不应该仅仅局限在这王府里苟生存,既然来到了这里,哪怕是多做一分的贡献,多让一个人活下来也是好的。
但是看了看阎云舟这一身的伤,他又泄了口气,算了,还是要先苟生存,自己都嗝屁了,还谈什么救人?还是要先救眼前这位爷。
阎云舟低着头就能看见宁咎侧脸那非常丰富的心理活动。
宁咎今天是知道自己的计划必须安排上日程了,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门骤然被推开,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就冲了进来,不是吧?又行刺?还闯进来了?
宁咎二话没说,蹭的一下就跳到了床上,躲到了阎云舟的身后,那动作之快,行动之利落都不输给什么影卫,毕竟人求生的潜力是无限的。
整个屋内再一次因为宁咎的行动而一片寂静,那黑衣人眨了眨眼,眼睛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盯着床上的两个人?
他没有看错吧?刚才是有个什么东西窜上去了吧?还窜到了阎云舟的床上?哦,还抱着阎云舟的手臂?他不会年纪轻轻就老花眼了吧?
“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要不,你们先乐呵着?我在外面等一会儿?”
那黑衣人难得略显尴尬。
阎云舟脸色阴沉如水,宁咎脸色五彩纷呈:“哈?”
宁咎不等阎云舟发作,赶紧溜溜地下来,还抚平了一下被他踩皱的床铺:
“王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应激反应,怕,怕刺客行刺你。”
阎云舟盯着他,眼底暗沉如冰:
“嗯,怕刺客行刺,所以你躲在了本王身后。”
“我再也不敢了,下一次我一定,挺身挡在王爷身前。”
阎云舟看着他那大义凛然的样子,就知道这话没有可信度,等着他挡在自己身前?他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刚才是他从未感觉到宁咎的身上有杀气,否则就刚才那一跳,他现在的脑袋就可以在地上当球踢了。
那黑衣人缓缓上前,宁咎这才看出这人身上的黑衣不是什么夜行衣,而是很华贵的布料,只是颜色是黑色,那人看着床上的两人一双桃花眼中满是揶揄:
“王爷男宠?”
阎云舟挥推了杨生,扫了一眼宁咎:
“这是本王正室王妃。”
苏北呈双眼震惊,瞳孔地震,这是要克死他那侯府二公子?
宁咎转头很有礼貌地和他见礼:
“见笑了。”
苏北呈也拱手:
“失敬失敬。”实在是太失敬了…
阎云舟扯下了被子,撑着坐在床边,宁咎非常有眼力见且狗腿地扶住了他的手臂,这画面别说,还挺和谐,苏北呈忽然觉得自己此刻不应该在屋里,刚要溜就听床上的人警告出声:
“再这么闯进来我就给你扔到苏太尉门口,这是大理寺少卿,苏北呈。”
前一句是警告苏北呈,后半句是介绍给宁咎,宁咎和苏北呈面面相觑,皆是有些震惊。
宁咎:他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他把我当自己人了?热泪盈眶,小命保住一半。
苏北呈:他把他王妃介绍给我了?他们有事儿…
两人再次见礼,苏北呈这么晚跑过来肯定是有事儿,宁咎十分有正室风度的开口:
“王爷忙着吧,我就先下去了。”
阎云舟倒是也没有留。
宁咎快步出门,看完了阎云舟身上的伤,他脑子里的事儿太多,现在必须要一一落实了,进了屋就立刻吩咐:
“桃月,那纸笔来。”
宁咎刚拿起笔骤然反应过来,这是毛笔,算了,毛笔就毛笔吧,纸上的字不说歪歪扭扭,但是实在是不能算是好看,勉强可以看出是什么字的样子。
阎云舟身上的伤不能再拖了,宁咎需要罗列出手术需要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凑齐。
首先就是手术器具,铁的肯定是不行的,现代的钛合金手术刀他更是连做梦都不敢想,所以他必须要找替代品。
铝合金是有可能实现的,但是恐怕耗时费力,最优的选择是钢,因为他之前看见了暗玄手中的一把匕首,精致锋利,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应该是钢刀。
只不过麻烦的是钢的冶炼技术在这个时代肯定是寻常人碰不到的机密,想要打造一整套钢的手术器具,恐怕他要去求阎云舟。
手术器具之后就是消毒的东西,酒精是必须要用到的,今天尝的那两种酒应该有40°,想要得到这种度数的酒应该是用到了蒸馏的技术。
他需要现场去看看,如果有现成的设备那是最好的了,但是即便是用到蒸馏的技术,乙醇和水共沸,最后也只能得到95%左右的酒精混合物。
术中需要的75%的酒精也需要纯酒精,所以将共沸物提纯他还需要用到一种东西,就是氧化钙,也就是生石灰,这个东西应该好找。
宁咎趴在桌子上,用着不熟练的毛笔,在纸上写写画画,费力的想着那些个方程式,还画出了蒸馏设计图。
他也要做好最坏的准备,那就是酒坊没有用到蒸馏或者说那的蒸馏设备他用不了,所以最后他还需要让人打造一套简易的蒸馏设备。
他观察了,阎云舟的房里摆着一套精致的琉璃盏,说明这时代有琉璃就有可能有玻璃,虽然应该很珍贵,所以实在不行,他还是只能再去走阎云舟的路子。
而这些其实都不是最要命的,要命的是阎云舟现在的身体必须要用到抗生素,否则什么手术都是白搭,最后阎云舟还是会因为感染而一命呜呼,他呜呼了他恐怕也没有什么好日子了。
宁咎越想越烦,‘啪’的一声把手里的笔一扔,头痛地靠在了椅子上,双手抱住了头,抗生素啊抗生素,想他在现代大笔一挥开什么抗生素没有?
现在真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一毫升抗生素逼死大外主任,啊啊啊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般医用酒精是75%,纯酒精或者95%的酒精是用作燃料或者给器械消毒,因为古代工业能力有限,所以要制备75%的酒精最简单的方式就是酒精蒸馏共沸后用生石灰提纯得到纯酒精再加蒸馏水制备,非化学专业,写的不专业的地方大家谅解一下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