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咎从外面接进来了食盒,里面是熬好的粥,还有一碟子小菜,早上吃这东西也刚好。
“能起来吗?多少吃一些,胃里光喝药不行。”
阎云舟撑着起来,咳声不断:
“你也快吃点。”
宁咎坐在了他身边也端起了碗,阎云舟烧了这么长时间其实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强迫自己将一碗粥都喝了下去,刚放下碗,阎云舟的手便覆在了宁咎的身上:
“你有没有发烧?”
他记得宁咎身上也都湿了。
宁咎感受到了那人手心中滚烫的温度:
“你手这么热我就是发烧你也摸不出来啊。”
阎云舟的手腕无力垂下,轻嘲地笑了一下,也是,宁咎有些看不得他此刻的神色,刚要说什么的时候便见那人抬头,唇上干裂的似乎下一秒就能渗出血来:
“还气吗?”
宁咎愣了一下,忽然反应过来阎云舟这说的是他在密道里的表现,那个时候他是真的气,气阎云舟准备冒险的时候连和他说一声都不曾,就那样看着他为他制药,着急,却自己准备去赌命。
但是现在看着那张比死人好不了多少的脸,那在山洞中几乎铺天盖地的怒火似乎都烟消云散了,脑子里只剩下了阎云舟推了他让他快走的声音和那一回身那人落入河中的画面。
阎云舟没有听到他的应答,闭了一下眼睛,心中一片涩然,连着唇角都染上了几分苦涩,半晌他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开口: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煜安,我对你动了旁的心思,这一次我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从密道中脱身,如果那几天是我能陪着你的最后几天,我希望我们至少还是能有几天愉快的相处时光的,对不起,瞒了你。”
阎云舟的声音虚浮,但是却异常清晰地听在了宁咎的耳朵里,这一段话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旁,旁的心思?
宁咎从前寒窗苦读十几年,从小到大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但是这个佼佼并不包括感情经历。
他穿过来之前,可是正儿八经的母胎solo28年,是的,他过来的时候刚过完28岁生日,他整整solo了28年,毕竟智者不坠爱河,寡王一路硕博。
他在学业的领域有多么优秀,在感情方面就有多么小白,甚至在人人都有无限遐想的青春期他都没有一个暗恋的对象。
毕竟他14岁的时候不是升初中而是跳级升高中,身边的人至少都比他大了三岁,看他就像是看班级的吉祥物一样。
所以阎云舟现在和他说的旁的心思,是,男女,哦,不,男男那方面的心思?
宁咎甚至发现他对这个可能性甚至生出了一分期待,阎云舟喜欢他?他手指着自己的鼻子,秉承着一个理科生需要一个没有歧义的标准答案的精神,就这样问出了口:
“你喜欢我?”
阎云舟似乎没有想到他说的这么直接,不过这句话也没有毛病,他干净利落地点头:
“是,我喜欢你。”
宁咎发现他竟然一点儿也不抗拒这件事儿,不由得去想他和阎云舟之间的种种,想要在最后的时光和他有些快乐的回忆吗?
他下意识就想到了阎云舟带他去学骑马,带他去雪山,他现在眼前还能映出那天那副绝美的画卷。
而现在在知道了阎云舟的心思之后,那副画卷越美,他的心中便越酸,一想到那是阎云舟最后的期盼,随后自己很可能直接得到他身死的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开口:
“你想要在最后的时光中留下些开心的时光,所以你选择瞒着我?那你为什么没有想到你死了之后,我会不会难受,会不会无法接受?”
宁咎不懂得什么喜欢不喜欢,他只知道他不希望阎云舟死,看着那人落在河中那一瞬的心悸感他现在都还记得,心底的那股火忍不住又烧了起来。
“你死了倒是一了百了了,你为什么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声声质问将阎云舟钉在了原地,他,他其实是想过的,他不觉得宁咎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从宁咎到王府上来之后,他们之间也有许多的不愉快。
他以为宁咎对他没有太多的感情,他死了他或许会难受一段时间,也就像是一个朋友去世了一样,会伤心,但是过段时间也就过去了。
“我,我以为你不会太在意的。”
阎云舟的身形极瘦,此刻整个人陷在被子里面甚至都看不出特别明显的起伏,高烧让他的嘴唇干裂,脸颊有着病态的嫣红,人瞧着便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破碎感,似乎只要一个抓不住他就会消失不见了。
此刻他的神色有些自嘲也有些落寞,让宁咎看一眼便觉得心中有些揪紧,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这种心被攥着的感觉他只在阎云舟的身上感受到过,宁咎就算是母胎solo,但是他毕竟是个正常的成年人。
这种感觉代表什么他很清楚,他第一次开始正视他对阎云舟的感情,他对他似乎早已不是什么对老板,对保命符的那种感觉了,而是喜欢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宁主任后知后觉,王爷长嘴了
第54章 理科生的严谨(阿司匹林)
车厢中的两人因为方才那严肃的话题都有些沉默,阎云舟是实在没有力气,加上终于承认了自己的心思之后他也算是有了两分轻松。
只不过临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他其实也有胆怯的时候,他甚至不敢去看宁咎的脸,唯恐从他的面上看出他的不喜。
而宁咎就是纯纯的有些呆愣了,喜欢吗?喜欢这种情绪对于他来说还是有些陌生的,他是理科生,又是一名医生,骨子里的严谨让他不会这么冲动上头地断定自己的感情。
小时候看过的那么多肥皂剧让他深刻地体会到感情需要认真对待,否则伤人伤己。
他怕他此刻因为阎云舟救了他心底的感激之情,还有这人此刻奄奄一息他对他出于医生的关照之情,抑或是被阎云舟身上那种背负家国的责任所影响了他的判断。
所以宁咎在头脑中思考了好久,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现在不能下结论,他需要冷静一下。
等今天的事儿慢慢沉淀下来,待他彻底冷静下来的时候,他才能好好想一想他对阎云舟是不是男男的那种喜欢。
他看了一眼窝在床榻上的人,那人的脸色很差,面上甚至有几分自嘲,他思及他方才的话‘我以为你不会太在意的。’
他觉得他就是死了他也不会多在意?宁咎现在虽然还不能敲定他对阎云舟的感情是不是纯粹的喜欢,但是他可以敲定,阎云舟对他绝不是无足轻重,更不是不会太在意的人。
宁咎不是一个拖拉的人,有问题解决问题,不将任何一个问题留到明天是他的人生信条,当下便直接开口:
“我现在不能保证我对你的心思是不是你所说的那种旁的心思,但是我能确定你对我还是很重要的,不是你想得那种你死了我也不太在意,否则,我费心巴力地给你做药是图什么?”
宁咎的声音在车厢中显得异常清晰,掷地有声,阎云舟抬眼便对上了宁咎认真的双眼,他不是在开玩笑,也不是在安慰自己,他知道宁咎很诚实,甚至于不屑于撒谎,苍白的脸上似乎因为这句很重要而多了几分光彩。
宁咎看着他的模样心里又酸又涩,弄的他好像多冷血无情似的,半晌他笑了一下,有些打趣似的开口:
“王爷也该自信一点儿,无论是从身份地位还是容貌长相,亦或是对于家国的情怀,你都不输给别人的,还是相当有人格魅力的,你怎么就能断定我对你的死会不太在意?”
宁咎虽然对自己的感情需要慎之又慎,但是他对阎云舟本人的评价却是非常公正客观的,无论从哪个角度上说,阎云舟的优秀都是无法掩藏的。
阎云舟低头轻咳着笑了一下,呼吸短促无力,声音也有些沙哑,但是却不妨碍他声音中的愉悦:
“不常听你这样夸人,有些不习惯。”
虽然宁咎没有给他等同的答案,但是现在的答案他也已经非常满意了,至少他对宁咎来说不是无足轻重的。
两个人在车里谈论这样的话题让宁咎这个母胎solo的人有些不好意思,他摸了摸鼻子:
“啊呀,好了好了,这个话题是个可持续发展的话题,以后有的是时间谈,先给我说说你身上的症状,胸闷气短的症状是不是加重了?腿上的伤口有没有发痒肿痛的感觉?”
对比感情节目,很显然医学类节目才是宁主任擅长的领域,阎云舟的状态差到几乎无法掩饰,他点了点头:
“胸口有些闷痛,喘不上气的感觉,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腿上倒是没有太大的感觉。”
在古代这种没有任何辅助检验手段的情况下,连给阎云舟做一个血项检查都不可能,宁咎从他现在的症状上就能判断出他的肺炎绝对是加重了。
身上忽冷忽热是高烧的表现,方才就算那水并不算凉,但是洞中阴冷。
上来那么长的时间就是吹风都要吹受寒了,还不说他本身就有肺炎,无论是风寒引起的高热还是肺炎引起的,体温都必须要控制下来,否则,一旦烧出了什么并发症,那可就神仙难救了。
“你放心,肺炎的药等到了幽州我立刻去做,有那药,你还是有的治的,别怕,我说到做到。”
合成磺胺的反应已经在他的脑子里过了无数遍,只要他能成功从煤中提炼出煤焦油,再成功从煤焦油中炼制出苯,应该就没有问题。
阎云舟靠在车厢中轻咳的有些厉害,闻言还是笑着点头:
“我不怕。”
宁咎坐在了车尾的地方,掀开了阎云舟身上的被子,将裤腿卷起来,虽然阎云舟说是腿上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他还是不放心。
解开了之前包扎的地方,腿上的口子有些发白,这是失血之后又被水浸泡的结果,只不过周围确实是没有什么红肿的迹象。
他忽然想到了那水是从火山口流下来的,应该是含有硫,本身就有消毒的作用,阎云舟的伤口浸泡在了水中,伤口附近可能确实不易感染,只要那条鱼无毒,那伤口就不用太过担心,想到这里他才顾得上问:
“那水里是鱼?是个什么鱼啊?怎么那么大。”
他没有掉在水里,只隐约在上面看见了水下的黑影,阎云舟回忆了一下,微微皱眉似在思索:
“刺中它的那一下它跃出水面看着像是青鱼,但是比寻常的青鱼却要个头大上很多,性子也要比青鱼凶狠。”
“青鱼?”
这不是著名的四大家鱼之一吗?那平素都是被吃的鱼怎么到这里就这么凶残了?不过若是青鱼倒是不用担心那鱼有毒了。
阎云舟点了点头:
“看着确实是像,只不过那条暗河流经地下,那水与寻常河水不一样,或许这就是那鱼不同于寻常青鱼的原因吧。”
“嗯,也有可能。”
“对了,我们这一次算是退守幽州吗?还会去别的地方吗?”
这一次随州陷落,外面那攻打的北牧和羯族元气大伤,不知道这场战役此刻算是进行到了什么程度,阎云舟现在的身体必须有条件将养才行。
阎云舟闭了闭眼睛,缓了缓精神,他此刻浑身都提不起一点儿力气,身上忽冷忽热的更是难熬:
“咳咳…羯族在随州兵败,白城那边的压力也会相应减轻不少,想来近几日战报就会传…咳咳…传回来,那边有增援的银甲卫,倒是没问题,倒是朝廷那边,怕是会生事端了。”
他说完便闭上了眼睛,呼吸急促,宁咎就算是有问题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再继续问,手覆在了他的额头上,就是这一会儿说话的功夫这额上的温度便比刚才热了不少,他不由得有些心惊。
此刻他没有药,除了能用酒精帮他物理降温之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指望杨生了,他立刻敲了敲车窗:
“叫杨府医过来一下。”
随着车架而走的正是已经换了干净衣服又被杨生灌了一肚子姜汤的暗玄,他听着宁咎的语气便有些着急,杨生就在车架边上立刻上来了。
宁咎看向他,神色有些着急:
“他还是烧,这会儿温度高了起来,要不要再加一遍药?”
隔行如隔山,宁咎拿起手术刀是一把好手,但是这中医他确实是不擅长的,也不知道杨生方才给阎云舟用的是什么方子,有没有效。
杨生把了脉,眉头也紧紧锁住:
“王爷的烧来的太凶了,寻常的药压一压还好,想要退烧最好是用安宫牛黄丸和紫雪丹,但是这一次出来的时候,王爷怕小小姐有事儿,所以将两种药都留在了王府并不曾带在身上,方才我已经传信到幽州去取了。”
宁咎不知道说什么,但是也理解阎云舟的心思,他走的时候阎月杳刚刚动了刀,那几天总是在烧。
小儿起了烧在这个时代是很容易出问题的,所以他才将那药都留在王府给孩子应急了吧,不过听到这个时代有安宫牛黄丸他也算是安下了心。
安宫牛黄丸在现代好的都上千块钱一粒,快炒成了神药,但是炒归炒,它退烧的药效还是非常厉害的,而且温和没有什么副作用,对惊厥,高烧不止,甚至神志昏迷的人都是有用的。
“药什么时候能送到?”
“最快明天一早。”
就算沿途都换最快的马,一来一回也要明天早晨了,宁咎沉吟一下,此刻还不到中午。
午后和晚上往往是最容易烧起来的时间,阎云舟现在的情况实在是…,他的担忧何尝不是杨生的担忧:
“我先去熬药,一会儿让王爷用些粥也好,然后再用药。”
宁咎点头,车厢中的温度不低,他将阎云舟身上的被子给拿了下来:
“我给你用酒精搓一搓,能凉快一些。”
宁咎先帮他擦拭四肢,阎云舟忽然噗嗤一下笑了出声,宁咎莫名:
“怎么了?”
“我只是觉得我们这车里换了别人来是不是要被熏死了?”
这车厢中有大蒜的味道,有方才他用的药的味道,此刻又添了酒精的味道,实在是非常的提神了,宁咎无语:
“王爷就别这么挑剔了,你以后好好的,这些味道就都没了。”
阎云舟捏了一下他的手腕,只是动作很轻缓,甚至都感觉不出什么力道来:
“之前不是说好了叫我瑾初的吗?怎么又叫回王爷了?”
宁咎看着这个纠结称呼的人忽然觉得他有些幼稚:
“行,瑾初。”
他坏心思地将手直接覆在了他的脑门上,酒精蒸发带走了热量,阎云舟忽然觉得头上一凉,甚至有些舒服地闭上了眼睛,就像是大猫的反应一样,宁咎猝不及防地被他萌了一下。
“舒服吧?来,伸手臂。”
阎云舟很配合,到了腿上的时候,宁咎帮他挽了挽裤脚,好在里面的裤子宽松,他的目光一下便看见了他的膝盖。
两只膝盖又红又肿,可想而知是之前一路穿着湿裤子吹冷风着凉了,他方才着急之下也忘了他膝盖上的问题了,他忘了,这人竟然也不说。
他抬手摸了一下那肿胀的膝盖,那人的腿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宁咎话语中的心疼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膝盖上很疼吧?怎么不说呢?”
阎云舟睁眼:
“没事儿,习惯了,过两天就好了。”
宁咎没有再说什么,这个程度的关节炎多难熬他知道,此刻这么高的烧,估计阎云舟浑身的关节都是酸疼的。
加上肺上的问题,还有这个关节,放在旁人身上早就就要叫唤了,这人就这么默默忍着,从医这么多年,他都少见这样的患者。
车架已经停了下来,准备生火做饭了,毕竟行军的将士也是要吃饭的,现在不比急行军,不需要在马上直接用干冷的干粮解决,能吃一口热乎的自然是吃上一口热乎的。
看着外面已经开始烧火了,宁咎要了热姜水来,用酒帮阎云舟搓了腿上之后,他用毛巾蘸着热姜水帮他热敷膝盖,这个关节炎他必须要想法子帮他处理了。
宁咎此刻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头脑风暴当中,脑海里一遍一遍地闪过能用的上且在这个时代能够做出来的药。
浑然不觉他此刻已经从刚才蹲着的姿势变成了坐着,为了方便帮那人热敷膝盖,他竟然还将阎云舟的双腿抱在了怀里…以至于阎云舟睁开了眼睛看着他神游天外的样子都不敢出声打扰。
宁咎的头脑中飞快过滤一个又一个的药品,最后思绪停留在了一个在现代非常常见的药品上,那就是神药——阿司匹林。
宁咎骤然回神,这一回神就发现了自己抱着阎云舟的腿,手还无意识地在他的膝盖上打圈,在这狭小的车厢中,这个动作无端便变得略有些暧昧。
“啊,那个,方便热敷。”
阎云舟忍着笑意点了点头:
“多谢煜安。”
宁咎帮他把裤腿拉好,然后在他的腿上搭了一点儿被子就坐了起来,直接便抽出了车厢边上的小桌板,阎云舟看着他的动作也坐起来一些:
“要写字?”
“不写字,我那字哪能看啊?”
既然想起来了就得准备起来,阿司匹林其实就是乙酰水杨酸,这药不算是抗生素,但是却一度被称为神药,因为它的作用范围真的是非常广泛。
它有很强的镇痛退烧的作用,还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疼痛,最重要的是它同时还可以治疗风湿和关节炎,对风湿性关节炎,类风湿性关节炎都有不错的效果。
其次还能抗血栓,对于急性心肌梗塞,脑卒中,脑缺血都有一定的效果,堪称效果大杂烩,放在现在来说称得上是一级神药了。
而且从化学结构式上来看,乙酰水杨酸比对氨基苯磺酰胺是要简单了不少,宁咎落笔在纸上画出了乙酰水杨酸的化学式。
制备乙酰水杨酸的反应对于学过有机化学的人来说一定不陌生,因为乙酰水杨酸和合成反应是一个经典的酯化反应,估计学过有机化学的都画过装置图和反应方程式。
宁咎紧接着就在纸上画出了一串由结构式组成的反应方程式,一步反应非常简单,原料就两种
那就是水杨酸也就是邻羟基苯甲酸和醋酸酐在酸环境下进行酯化反应,直接就能得到乙酰水杨酸和醋酸。
宁咎盯着眼前的化学方程式,心中无语凝噎,因为新的问题又产生了,水杨酸和醋酸酐他手里一样也没有…啊啊啊,这真是一个令人崩溃的消息,他只能绞尽脑汁地去想如何用现有的东西制备出这两样物质。
阎云舟靠在车厢中,注意力都放在眼前人的身上,他眼睁睁地看着宁咎从刚坐下的那种云淡风轻,胸有成竹,逐渐焦虑,暴躁。
以至于他又开始抓自己的头发了,他有些无奈地轻笑,只能撑着坐起来一下,因为发烧而滚烫的手握住了宁咎的手腕:
“别抓了,一会儿掉头发了。”
宁咎‘啪’的一下再一次在阎云舟的面前表演了一遍暴躁扔笔,这个场景阎云舟已经不是看见过第一次了,之前在随州的时候,这人晚上画图的时候也是这样,暴躁,抓头,扔笔。
他缓声问着,还撑着给他递了一杯水:
“遇到难题了?”
宁咎接过他的水,按了他一下:
“你快躺着吧,我自己倒,还有你现在也要多喝水,加快代谢,才能退烧。”
说完他端着水杯,继续靠坐在了车厢中,眼睛还盯着眼前这无数的化学方程式,他甚至在心中哀嚎。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为什么从一个在现代备受尊重的外科主任,变成了此刻天天揪着头发摆楞方程式,搜肠刮肚地玩拼图的人?
阎云舟看着他着急但是也帮不上什么忙,此刻暗玄敲门,给两人送来了菜饭,说是菜饭其实就是行军时候做的大锅饭,这是阎云舟的规矩,行军的时候他从不会吃小灶,底下的将士吃什么,他就跟着吃什么。
宁咎收拾了桌子,暗玄将饭碗放在了桌子上有些担心地问道:
“王爷,您好些了吗?”
阎云舟点了点头:
“好些了,你有没有烧啊?让杨生再看看”
方才阎云舟醒来便问了暗玄的情况,知道他没有受伤也松了一口气。
“我没事儿的王爷。”
阎云舟没什么胃口,吃也没有吃下去几口,宁咎说实在的实在是有些吃不习惯这大锅饭,但是也知道行军途中能有一顿热乎的吃就不差啥了,不管好不好吃反正他是都给吃光了。
这肚子一饱,他的脑子就灵光了不少,忽然想起了上学的时候,老师讲过,水杨酸大量存在于柳树皮和桦树皮中。
还曾经说过,最早土制阿司匹林就有用从柳树皮和桦树皮中提炼出来的水杨酸来做原料的,只不过后来工业化学发展的很快,这种扒树皮的行为才停止。
他转头问阎云舟:
“这附近有没有柳树林和桦树林?”
阎云舟也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起了这个,不过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这里太冷了,柳树活不了,桦树往京城的方向走倒是有一片,怎么了?”
其实宁咎之前就发现了,这里的五州山就和他所在时代的太行山差不多,植被稀少,能有几个灌木丛就不错了,多数都是裸露的草皮和石头,实在是不像能生长树林的地方。
宁咎放下了碗,打了一个嗝:
“没怎么,就是这条路也走不通,啊,烦死了…”
阎云舟忽然被他这一甩手给逗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会教大家做阿司匹林哈,我尽量严谨
因为我掐指算了一下,王爷只有磺胺恐怕不行
这两天这个阿司匹林没把我逼死,宁主任掉的头发都是我的啊,烦死了,参考悟空表情包
第55章 除非你能生
阎云舟下午的烧好好坏坏的,药劲儿上来了能退下来一些,但是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又会烧起来,反反复复。
宁咎此刻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没有办法杨生就只能在药中加了些助眠安神的药,让人能睡上一会儿也算能少受些罪。
他们这一行都是骑兵,只不过顾忌阎云舟的身体没有急行军,傍晚的时候阎云舟才悠悠醒来,宁咎上去又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身上,睡觉这一会儿的功夫出了些汗,烧似乎下来了一些:
“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上还酸痛的厉害吗?”
阎云舟一睁眼便看见了坐在身边的宁咎,北境的天黑的早,车厢中也已经暗了下来,他撑着想坐起来,宁咎按了他一下:
“躺着吧。”
阎云舟干裂的唇边扯了一下:
“好些了,就是躺的有点儿腰疼,想坐一会儿。”
宁咎手扶了一下他的腰身,这才发现这人身下都是汗,身上的衣服已经一片潮湿:
“换件里衣吧,都是汗。”
他从抽屉里找来了干净的衣服,抬眼看那人:
“自己能穿吗?”
阎云舟好笑开口:
“不能穿,宁大夫代劳吗?”
宁咎瞧了瞧那靠在车厢边上身上出气比进气都多的人,估计他这会儿也没什么力气,撇了撇嘴:
“你不总让我给你更衣吗?你那裤子还是我给你更的呢。”
说完他上去手脚麻利地解开了阎云舟上身的里衣,以阎云舟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就干脆利落地将人剥光了:
“伸手。”
阎云舟极其配合,手伸进了袖子里,穿衣打结一气呵成,然后宁咎将被子一扯,手直接就摸向了那人的腰带,直接一拉,就要仿照上衣脱光,阎云舟这下忙握住了他的手腕:
“我自己来就好。”
他毕竟是对宁咎存了其他心思的,这人大咧咧地就要给他脱裤子,他睡着了还好,这醒着,万一发生什么尴尬的事儿就不好了。
宁咎憋笑,将干净的裤子一把塞给了他,心里还不由得吐槽,哼,调戏他?
他实习的时候前列腺手术的台子都不知道跟过多少个,别说是给他换外裤,就是给他换内裤他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宁咎抱着手臂靠在车厢壁上揶揄出声:
“用被子挡什么,瑾初怎么面皮这么薄啊?你后院那么多的小妾换个裤子还遮遮掩掩的。”
宁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忽然想起了那一屋子多到咂舌的小妾们。
这一天的时间都快过去了,上午那紧绷又有些冲动的精神也算是冷静了下来,这一冷静下来宁咎才清醒地觉得,还好他上午的时候没有一上头就和这人搞个什么‘海誓山盟’。
这人毕竟是古代的王爷,骨子里接受的是男人三妻四妾稀松平常的观念,来了这么长时间他也知道,这个时代娶男妻的没几个。
但是时代却也还算是开放,男子之间有些超乎正常的关系大家也不会见怪,高门大户中养几个男宠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他虽然点子背,一过来就成了这位明媒正娶的男妻,但是阎云舟毕竟是王爷,后院一群的莺莺燕燕。
就算阎云舟对那些人不走心,难道骨子里就没有什么传宗接代留下后嗣的思想吗?
宁咎是个现代人,他可以喜欢上一个男人,但是他绝不可能接受他的另一半会和别的女人有孩子。
阎云舟听到他这话,脑海中第一幕就闪现出了宁咎喝敬茶喝到上了一上午厕所的画面。
这个事儿之后宁咎从未提及过,今天骤然想起来那一群的小妾所以,他是在意的?这样想着阎云舟甚至心中有了一丝窃喜,所以他对自己多少还是有些想法的吧?
“煜安介意?”
这话有几分逗弄在里面,但是无端让宁咎心里不爽,这TM说的废话吗?他忍不住抬头呛声:
“王爷是研究过废话文学吗?”
还是说他觉得这种事儿理所应当?这边和他说什么对他有旁的心思,另一边丝毫不耽误他和后院的小妾男欢女爱,再搞出几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