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生实在不愿意放弃这一次好不容易看见的希望:
“王爷,不论如何您听一听他的办法,哪怕能缓解一二也是好的啊。”
阎云舟点了点头,宁咎的行为和办法确实是让他没想到:
“叫他进来吧。”
宁咎其实就在门口,自杨生进去,他其实就猜得到他会和阎云舟说什么,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阴了下来,开始飘下了雪花,他的身上都积了一层,他拍了拍身上的雪进了屋。
“王爷。”
宁咎身上都是凉气所以站的远了些,阎云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不难发现这昨日还和他呛声的刺头,今天倒是格外的安静,他提了一口气开口:
“今日多谢宁公子救命。”
宁咎微微挑眉,他倒是没想到阎云舟竟然还真的认下了他的救命之恩,不过之前阎云舟也承诺过保他的性命。
“王爷一诺千金,我自然要报答王爷,再说,我这么多的话本子也不能白看啊。”
没有了时时刻刻悬在头顶的钢刀,宁咎那惜命之余不肯吃亏的性子就体现出来了,阎云舟莞尔一笑,这是嫌他昨天不信他了:
“可要本王给你赔罪?”
“不敢不敢。”
阎云舟侧头咳出声,宁咎忍不住上前:
“呼吸还是不舒服?”
“好多了。”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是宁咎也算是有些了解阎云舟这个隐忍的性子了,他这一身伤病换做别人身上免不了叫苦叫痛,但是这人竟然能做到绝大多数的时间都看着像是个没事儿人一样。
“方才杨府医说,你有办法,要单独与本王说?”
阎云舟并不是一个绕弯子的人,索性直接了当。
宁咎对于杨生现在就和阎云舟说了这个事儿一点儿也不意外,阎云舟的身体确实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虽然是已经想好了要和阎云舟说他的治疗方法,但是临到关头他还是有些迟疑的,毕竟曹老板杀华佗的典故还历历在目。
华佗是要给曹老板开颅,他现在是要给阎云舟破腹,虽然开刀的地方不一样,但是殊途同归。
虽然阎云舟现在可能不认为他是一个看画本子走火入魔的中二傻逼青年了,不过想要信任他到能让他动刀的地步恐怕也不容易。
而且他们古人不都喜欢名扬天下吗?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沽名钓誉,想要用他打响名号?
宁咎现在想要让自己进入这个时代的角色,但是越代入越可怕,想得越多,顾虑越多。
阎云舟一直看着他,他对人的情绪很敏感,虽然宁咎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是在他的眼中他却能看到他起伏不定的心理,却也不催。
终于宁咎深吸了一口气,那勇气仿佛壮士断腕,他顿时往前迈了两步跨到了床前,他觉得光说是没有用的,所以他准备上手:
“王爷,我得为你宽衣。”
宽衣?这大白天的宽衣是要做什么?阎云舟还没有反应,杨生思及宁咎方才那狂放的一吻立刻退后了一步,这,宁咎的救人方法不会需要回避吧?
阎云舟坐着没有动,目光却看向了宁咎的唇,宁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忽然想到了刚才的人工呼吸。
医生眼里无男女,这人工呼吸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早就没有了不好意思的感觉,但是此刻眼前的这张脸不得不说实在是很具有视觉冲击力。
这妥妥的建模脸啊,阎云舟这是生在古代做了王爷,这要是在现代,根本就是原地出道的颜值水准,他虽然是个医生,但是毕竟也是个人。
爱美之心嘛,凡人哪能免俗?离得远摄于阎云舟那一身的气势,平常反倒没有多少人能离阎云舟有如此近的距离看他。
明明阎云舟的目光中不带任何的欲望,但是宁咎却忽然觉得脸上有些烧得慌,这人工呼吸在现代是没什么,人人都知道这是为了救命。
刚才情况太紧急他也没有多想,在这发乎情止乎礼的古代,这,亲亲应该是个挺严重的事儿吧?阎云舟不会让他负责吧?
阎云舟抬眼就对上了宁咎那骤然睁大的眼睛,不知道他又想到什么,只是开口:
“不是要宽衣吗?”
“啊,对,宽衣。”
宁咎这也不是第一次为阎云舟宽衣了,熟练地解开了他两边的衣带,这屋里的温度高。
不过阎云舟现在不能感冒,他还是将衣服给他披在了肩上,里衣一解开立刻就露出了那人裹着绷带的旧伤,而且上午按压的地方此刻已经出现了淤青。
这是没办法避免的事儿,出现淤青都是好的,为了急救按折两根肋骨的案例比比皆是,只不过上午按压的时候他考虑到了这一点。
毕竟这里没有救护车,没有急救设备,如果真的肋骨骨折扎进肺里那在这个地方恐怕就回天乏术了,所以他下手的时候是有注意的,走之前也是检查了他的肋骨情况。
宁咎指了指他身上的淤青,解释出声:
“上午的时候你心脏停跳呼吸停止,需要按压这里,刺激心脏恢复跳动,然后,那个呼吸,嗯,那个叫人工呼吸…
因为你当时没有自主呼吸的意识所以每按你的胸口三十下,我就要对着你的嘴吹两口气来刺激你自己恢复呼吸。”
宁咎觉得他这一波的解释非常的通俗易懂,哪怕是没有任何医学常识的人也能听懂,却不想阎云舟的目光微变:
“你还为别人做过…人工呼吸?”
“哈?”
重点在这里吗?宁咎一瞬间心思百转,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现在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和大公鸡拜过阎云舟祖先的阎云舟的正室。
他虽然对古代的常识没有多少,但是在他极其有限的知识中忽然闪现了三个字‘浸猪笼’。
宁咎心中一紧,生怕自己一个不注意就成为了封建糟粕下的牺牲品,立刻摇头:
“没有,这方法是我从书上看来的,王爷您是第一个被实验,不,被应用的第一个。”
宁咎也没有撒谎,这个身体肯定不可能给别人做过什么人工呼吸,阎云舟靠在身后微微点头,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是满意。
“要怎么治?”
宁咎伸手解开了阎云舟胸前的绷带,伤口发红发肿上面覆了一层的药,那药的味道有些冲,但是看起来却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这是伤口增生伴内部感染。
“王爷,你胸口之前有过外伤,但是伤口愈合的并不好,现在伤口已经开始发炎,高烧,呼吸困难,身体无力还有咳喘都是因为肺部出现了炎症。
这样外敷药物只是治标不治本,肺部的炎症下不去,伤口持续恶化,最后,最后的结果可能其他的大夫也说过。”
阎云舟只是定定地看着他,并没有打断他的话,而是静静地等着他往下说,宁咎却忽然开口:
“让我说方法也可以,但是王爷要保证,无论你最后采不采用这样的方法,你都不可以给我治罪。”
阎云舟笑了笑:
“你只是说一说方法何至于治罪,宁公子觉得本王是草菅人命的人?”
宁咎嘟囔了一句:
“你有前科。”
阎云舟虽然没有听懂前科这个词,但是如此语境也能猜到两分:
“你倒是记仇,好,本王不怪罪。”
宁咎点头之后就下意识地找手套,这才发现这里没有手套,深入骨髓的无菌意识让他绝不可能做出徒手触碰伤口这种事儿,只能指了指他的伤口:
“这里没有愈合好,再敷多少的药都没有用,所以只能重新割开胸口的伤,重新缝合,让伤口再一次愈合。
当然如果你的胸腔中有积存的浓液也要一并排出,最后再用我做的药,辅以你现在用的药消炎。”
在胸口上开刀子,这种冒险的方法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绝无仅有的,这是一个没有抗生素的时代,伤口的一个感染就可以要了人命,所以外伤在这个时代是很严重的情况,杨生听到这个方式都皱起了眉:
“宁公子,伤口的愈合不易,再一次开刀划开伤口这实在是太儿戏了,你怎么能保证王爷的情况不会比现在更差?”
杨生浑身上下对于这个方法都充满了拒绝,阎云舟的伤口确实是愈合的不好,因为他中箭之后还在带兵打仗,他是三军主帅,他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人,他站在那,底下的兵将才能安心。
所以那个时候他根本就没有休养的时间,伤口好好坏坏,一直到半年前复发,现在用名贵的药材养着这么长时间也只能勉强维持,现在割开伤口?这简直不能更儿戏了。
杨生听到这个方法眉头皱的可以拧死蚊子,他这个反应也算是在宁咎的预料之内。
对于外科并不普及以及缺乏抗生素对细菌和真菌抑制的时代,他的方法确实算是踩在刀刃上的冒险之举,他看了看阎云舟。
阎云舟也看向了他:
“宁公子所说的方法可救过其他人?”
这个问题很刁钻,他若是说救过,那么以他的身份背景想要圆谎肯定是十分的难,阎云舟连顺才那小人物的过往都能查的一清二楚。
查他简直不用更容易,但是他如果说没救过,这么冒险的方法说是从书上看来的,恐怕阎云舟多半会觉得自己发了疯病。
宁咎钻了钻拳头:
“王爷,我知道你肯定已经查过我的过往了,所以我有没有救过其他人你很清楚,有些事算是我个人的秘密,我不好说,但是这个方法的可行性确实得到过验证。”
宁咎也知道他说的这话没有什么说服力,身上不由得生起了一股子的无力感,时代的鸿沟和文化巨大的差距让眼前的局面很是难解,他撑起一股勇气再次出声:
“你信我吗?”
阎云舟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却也并没有追问宁咎那不愿意说的秘密,而是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他又是那个冷静的焰亲王:
“你知道本王的命关系到多少人的生死吗?”
宁咎直视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心底有一瞬间的战栗:
“北境,王府,无数的人。”
这一点儿他还是可以看的清的。
阎云舟舒了一口气,声音低弱却带着一种不可撼动的力量:
“北境十几万将士的身家性命,乃至他们身后的家人,宗族可谓都系在本王的身上,即便本王终究难逃一死,在这有限的时间中我也要为这些人安排好退路和后路。
所以本王的命由不得我一人冒险,也就没有我信与不信的说法,宁公子若是只有一个曾得到验证却并没有亲手试验过的不知胜负几何的方法,本王冒不起险。”
阎云舟领兵多年,镇守北境驻守国门,甚至与当今天子掰手腕这么多年,这样的经历就注定他不是一个情感至上的人,更不是一个会上头的人。
他身后的人太多,身上的责任太重,人人都有冲动的资格,人人都可以糊涂,但是他不可以。
所以信与不信根本不重要,信宁咎的方法就像是一场豪赌,而宁咎此刻开出的胜算实在是太少了,宁咎凝望着他的双眼,半晌之后忽然笑了一下:
“果然,王爷若是一下答应了我,我反倒觉得是个稀奇的事儿了,王爷身但重任,考虑良多,但是站在一个治病救人的医者角度,你身上的担子多少与否,责任重大与否都不是我会考虑的关键。
因为无论一个人的身份多么贵重,生命都只有一次,值得被同样珍惜,胜算太小不如不博的道理我懂,今天我只是将我的治疗方法说与王爷听。
王爷的情况虽然不算好,但是却也不是命在顷刻,这法子我今天没有用过不代表明天没用过,我做我应尽的努力,王爷也可以慢慢抉择。”
宁咎确实没有打算今天就让阎云舟相信他,毕竟,这个不科学也不现实,别说是如今的情况,就是在现代,医生做出的治疗方案也是会给病人和家属考虑时间的,所以他可以等。
宁咎的态度倒是让阎云舟有两分欣赏:
“好,我等宁公子的结果。”
两方的默契达成,宁咎说出了他最大的目的:
“王爷,既然你没有完全否认我,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抱有期待的?既然抱有期待是不是可以给我些方便?”
阎云舟按着胸口轻咳地笑了出来:
“倒是有几分心计啊,闹了半天宁公子是在这儿等着本王呢。”
现在阎云舟若是再看不懂宁咎那以退为进就真是白活了,宁咎微微摊手,眉眼带笑,并没有否认他,从杨生进屋的那一刻他就知道阎云舟必然会问到他的方法。
若是阎云舟第一次听就信了固然是好,但是这种可能性估计比中六合彩头奖的概率还低,所以他不如退一步,不信可以但是要给他方便行事的权限。
“王爷哪里话,我这不是为了王爷能活到八十寿终正寝做努力吗?”
第23章 不肯示弱的王爷(制酒精)
阎云舟抬手拢好了衣服,撑着坐起来一些,抬眼瞧着这心眼子不少的侯府公子:
“说说吧,你想要什么样的方便?”
宁咎也半点儿都不客气,该争取的权益要大胆争取,再说了,在这个年代,他想要的东西要是都自己去找,那估计猴年马月可以凑齐,但是用阎云舟的权势那就十分简单了。
“首先,就是我制药还有器械需要的东西,我需要一个人无条件帮我找来我要的东西,包括不限于一些矿石,草药,还有就是一些琉璃制品可能也会有一些钢刀之类的东西。”
阎云舟微微敛眉:
“你现在要什么,管家也不会不给你。”
从今天暗玄和杨生的态度就能看出,他们对宁咎是有些信任在的,毕竟那气体是真的有用,这个时候宁咎要什么,闫贺文等人会给他弄来。
宁咎笑了一下开口:
“这个倒是,但是免不了怀疑和疑问,所以我的附加条件就是,期间不要盯着我问这个是做什么的,那个是做什么的,因为解释起来很麻烦,并且他们也未必听得懂,只需要执行就行了。”
简而言之就是他要什么给什么,别废话,阎云舟听着他的条件还真是不客气,难得笑骂了一声:
“你倒是会提条件。”
宁咎躬身有礼,微笑颔首,再一次强调:
“我这是在为了王爷活到八十寿终正寝而做努力。”
一边的杨生…这…
阎云舟不理他这浑说,思及宁咎方才要的东西:
“钢刀?”
宁咎眉眼一顿,其实他也猜到了这个时代钢刀恐怕不是一个易得的东西,寻常人得不到。
而有些身份的人若是囤积这个那可能就有造反的嫌疑了,阎云舟毕竟身份敏感,所以他还真是有些吃不准可不可以:
“我要的不多,也就几把,是,为难吗?”
阎云舟看出了宁咎是真的怕他为难,开口揶揄了一句:
“几把刀而已,自然是不为难,只是想到这刀可能是用在我身上的倒是确有点儿为难了。”
宁咎…他就说嘛,阎云舟身边的暗卫都能配的刀,有什么为难的?
“我这是在为了王爷活到…”
不等他说完就被阎云舟抬手打断了,他实在是被他那八十寿终正寝给弄怕了:
“行了,第一个条件本王允了,说第二个。”
宁咎对这此很满意:
“第二个条件我需要杨府医配合我,毕竟他是一直给王爷诊治的人,而且我可以制作的药有限,免不得杨府医配合。”
这个条件看似简单,但是阎云舟的身体状况是府外的人个个争相打探的消息,换做是从前宁咎也不敢轻易提,不过现在,阎云舟关也关了他,能放了他显然就是他的背景没什么问题,再者他还救了他的命。
抛去信任问题来说,这个条件反而是最简单的,从前寻来的那些为阎云舟看诊的名医,也会向杨生询问一些病况,毕竟一人计短两人计长。
阎云舟对这个条件算是答应的痛快:
“好。”
杨生和给宁咎施了一礼,宁咎也回了一个礼,算是彼此心里都有数了。
“可还有第三个条件?”
宁咎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开口:
“有,最后一个,昨夜试那气体的三个人状况与王爷有些相似,我希望王爷可以将他们的治疗交给我,另外我还需要找到比他们病症还要重,甚至,甚至快到无药可救的地步的病人。”
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宁咎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的,他没有生在这个人分三六九等的年代,从前在他面前的病人的生命同样珍贵,所以他接受不了为救阎云舟而用旁人的生命做实验。
但是眼前的情况就是,阎云舟绝不可能做那第一个冒险的人,他的身份贵重暂且不提,还有一点就是无论他承不承认,纵使在他眼里生命同样珍贵,但是每个人在如今这个时代所发挥的作用就是有区别的。
阎云舟哪怕是自己也无法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他一死,可能会有更多的人跟着他死,所以阎云舟是绝不能为一个没有经受过实践的方式而冒险的,因为那不止是他的命,还牵连了无数人的前途和性命。
可是即便如此宁咎依旧无法说服自己向旁人肆无忌惮的做实验,所以他只能找危重病人,找那些在此刻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的病人,换现代的说法就是人道主义豁免手术。
在现代若是病人的生命可能只剩下三天时间的时候,在取得病人及家属同意下是可以使用没有经过临床试验的药物和医疗器械的,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个道理换做古代也同样适用。
阎云舟深深看了宁咎一眼,他能感受到宁咎说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是下了些决心,眼前的人性子虽然有时看着跳脱,又小心眼地记仇。
但是却时有露出一种他很少见到的悲悯,这份悲悯不是简单的善良,而是他愿意给人一个机会,之前对顺才的处置就是这样。
“好,人,暗玄会给你找来。”
“多谢王爷。”
宁咎的三个条件都提完了,迈出阎云舟屋子的时候,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到这个时代的责任,或许他可以做的事有很多,也或许,比起在现代做手术,他在这个时代的贡献可能还会大一些吧。
下午他就一头扎进了房间中,屋内已经摆满了闫贺文让人送来的东西,他先去检查了一下最复杂的冷凝管,淡黄色的琉璃冷凝管,就真的照着他画的图样给做出来了。
他再一次被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所折服,有了这个,至少得到95%的酒精和水的共沸物不用愁了。
他一侧头就看见了白色的块状石灰也已经送到了他的屋子,这东西并不算少见,其实主要成分就是碳酸钙。
只要加热就能生成生石灰,有生石灰,就可以将酒精和水的共沸物提纯,得到无水乙醇,用来提纯大蒜素的溶剂就有了,而且有纯酒精就可以通过配比得到75%的医用酒精。
宁咎没有去忙着先提纯酒精,而是找来了纸开始画手术器具,各种型号的手术刀,手术剪,血管钳,止血钳。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要庆幸小时候他妈送他去过的无聊至极的美术班,至少,他还能画出来。
闫贺文这一下午几乎就没有离开宁咎的屋子,阎云舟交代了不让随便问,他就真的忍着巨大的好奇心一句都没有问,宁咎将画好的图样收了起来,对着闫贺文出声:
“闫管家,等明天你叫一个会制钢打铁的匠人过来,这上面的图样我要亲自和他说一遍细节需要怎么打。”
这手术的器材不像是那蒸馏管,哪怕是细节处差一点儿也没有什么问题,这些东西的大小,细节,必须做的精密,就说那血管钳,若是做工差了,那可真是要出大事儿了。
“好。”
在提纯酒精之前宁咎还是问出了一句:
“有没有可能做出一种不漏气的袋子?这样方便储存气体,总是用瓶子,白日还好,晚上总不能一直让人往王爷的房里送瓶子。”
这一白天他就在想这个事儿,呼吸困难的症状一般是夜里要比白天更严重一些,如果能做成那种大袋子就像是现代的那种氧气枕一样的东西。
那么晚上阎云舟用着也方便一些,想归想,但是他初来乍到的实在不知道这儿的工艺能不能实现不漏气。
闫贺文也见识到了那气体的用处,想了想:
“那种行军用的装水的大鹿皮袋可不可以?”
宁咎眼睛一亮,装水不漏的鹿皮袋,只要缝合的足够密实也是可以的。
“闫管家你去找两个鹿皮袋子过来,那气体的制备方法你们也知道,去试一试漏不漏气。”
闫贺文立刻出去安排了,宁咎终于开始着手试着提纯酒精,他在那蒸馏烧瓶样式的琉璃瓶中装上了酒,用细瓶口与蒸馏管相连。
然后让人从厨房找了一个洗干净的猪膀胱,里面灌上刚从外面拿进来的雪化成的水,将猪膀胱口连在冷凝管的进水口上扎紧,这就成为了一个最简单的水泵。
只要用手一积压,这猪膀胱中的冷水就被泵到了冷凝管中,起到冷却的作用。
蒸馏烧瓶中被烧的沸腾的酒开始冒出了大量的蒸汽,宁咎手按着猪膀胱往冷凝管中注水,蒸汽通过冰冷的冷凝管迅速液化,从冷凝管的下口滴落到了接在下面的瓶子中。
不得不说,想要用这个方法制备足够的酒精还真是一个需要时间的活儿,现在既然已经在阎云舟那里过了明路,那么这屋里的人必然都是极其得力且忠心的,他使唤起来也丝毫都不手软,他看着一个小厮招了招手:
“你过来,刚才我的动作你看到了吧?手一直轻轻捏这个猪膀胱,这个管子叫冷凝管,你要保证它上面这个口一直有水冒出来,不用太快也不用太慢,明白了吗?”
“我明白了,宁公子。”
宁咎在一边看了看他的动作,确定还算规范之后才离开,走之前还交代了一下:
“猪膀胱里的水没有了就及时换水,记住换的水必须是冷水,还有这个瓶子叫烧瓶,烧瓶里的酒没有了你就往里面加,你们几个都过来,轮流替换,蒸好这样的三瓶子之后叫我。”
“是。”
闫贺文交代好外面的事儿回来正听到宁咎的话,他看了看那几个大坛子的酒,虽然王爷不让乱问,但是他看着那一滴一滴溜下来的水滴也太慢了,他还是不确定地指了指那个接着蒸馏液的瓶子问了一句:
“宁公子这个东西很重要吗?需要的量大吗?”
“重要,需要很多。”
酒精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那要不要我再让人做几个这样的管子?”
宁咎骤然抬眼,对啊,他傻了,一个冷凝管能做出来,那两个三个肯定也能啊,犯不着一群人守着一个冷凝管:
“要,能做多少做多少。”
这酒的度数不高,想要达到95%的混合物要反复多次蒸馏,阎云舟的身体不能再拖了,即便是手术不做,抗生素也必须要开始用了。
所以今天不能将这些酒都蒸完,等那三个瓶子被装满之后,他就会再一次进行第二次蒸馏,争取今晚能得到一瓶纯酒精。
“闫管家,我现在需要蒜,就是做菜时候的那种大蒜,越多越好。”
他这几天一直在努力回忆之前看过的文献,他记得上学的时候无聊,他看过一篇制备大蒜素的帖子,如果没记错的话,大蒜素这东西的产量虽然要比从前土法制取青霉素高出不少。
但是大蒜和大蒜素的比例也相当惊人,一公斤的大蒜也就能提取到8mg左右的大蒜素,而大蒜素的用量一次可能就需要40mg,也就是说用一次药就意味着要消耗10斤的大蒜。
这个时代毕竟生产力有限,他还是没忍住地问了一句:
“闫管家,这大蒜易得吗?”
闫贺文想起来,眼前这位到底是少爷出身,笑了一下:
“这东西不值钱,地里有很多,有些人不喜它的味道,都懒得去挖。”
听到闫贺文这么说宁咎心底有了点儿底:
“那就好,这个东西我需要的量非常大,所以,府里如果没有,就去外面买。”
“好,老奴这就去办。”
闫贺文出门的时候还有些纳闷,开始他还以为宁咎需要的东西会是很名贵的药材,却没想到就要酒和大蒜?这…是什么药啊?
天已经黑了下去,杨生照例要在睡前给阎云舟请脉,去之前还看了看宁咎:
“宁公子可要同去?”
宁咎站起身:
“好,我和你一块儿过去。”
暗玄守在外面,隐约能听到里面的说话声,宁咎随着杨生进去,阎云舟换了一身寝衣没有在榻上,而是斜倚在窗边的躺椅上,眼前的立着的两人正在报今日朝堂上的消息:
“王爷,今天早朝的时候不少武将开始弹劾户部,户部的一位尚书,两位侍郎都没有幸免,尤其是李文章,周将军的死传到了京城,李洪那牲口的行径引得朝中武将愤慨非常。”
阎云舟手中端了一杯药茶,低头吹了吹:
“宫里那位怎么说?”
回话人嗤之以鼻:
“陛下提出想要派魏阁老一派的几个人去调查周将军一案。”
魏阁老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圣上的外家外祖,说是阁老,其实在先皇时,这位魏阁老不过只是个从三品,这几年因为是天子外家,一再升迁,如今位列一品,朝中上下这才叫一句魏阁老。
用自己的外家去查周穆的死,这是摆明了车架要偏袒那位李侍郎的儿子了,阎云舟面上森寒一片:
“传信燕北将军,无论朝廷派什么人去查周将军一案,务必让那人无法再回京城。”
“是。”
宁咎就站在一边,听着这走向越来越危险的话,这,阎云舟不会是想要造反吧?他上午还说他要给北境的人留下退路和后路。
这,不会是造反的后路吧?他刚来就要碰上这样的事儿吗?阎云舟侧头扫了他一眼将他的神色都看在了眼里,随即对着回话的人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