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反问:“那谢警官你也有权利报警,为什么仍然让我们报呢?”
谢隐不落下风:“那你们不报警,是有什么顾虑呢?”
齐锡澜听到这,意识到不能放任助理瞎闹了。他坐起身,抬手打断了助理。
“好,我来报警。”这是齐锡澜第一次主动与谢隐目光相对,双眸中如有平湖之下暗流涌动。
深渊在侧,谢隐岂敢不凝视,他大喝一声:“韩易,记录!”
韩易也不知道头儿为什么会跑题跑得这么严重,怎么又扯上了失踪案,这个方冷秋又是谁。但他知道,听头儿的,准没错。
在签署好了报案记录,拿到齐锡澜签字的瞬间,谢隐起身,潦草告辞。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韩易坐在谢隐的吉普车上,都快把心肝脾肺肾给都吐出来了——
谢隐以最快的速度回单位找领导签署了搜查令,又最快的速度回到了杜仕达公司。
短时间的再次见面让齐锡澜也诧异不已。
然而谢隐没时间去让对方回味,他将搜查令拿到齐锡澜面前。
“所有人待在原地!安保人员,立刻带一组警员,拷贝杜仕达公司的所有监控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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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杜仕达公司了, 就连韩易都没太明白谢隐的用意。
“我们得到线报,方冷秋女士失踪前的最后出现地点是杜仕达公司亚洲总部,所以我们需要调取贵公司的所有监控记录。”
韩易眨了眨大眼睛, 哪来的线报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但他很快就明白了谢隐的用意。
杜仕达公司见谢隐的目标是寻找方冷秋的踪迹, 未作任何抵抗, 很配合地将监控账号给了谢隐。
杜仕达公司起初是想拷贝好给警队送过去的,被谢隐拒绝了。他需要第三方平台的账号, 确保监控的完整性。
技术科的几个人不错眼珠地盯着监控屏幕, 凌星看向在一旁聚精会神的谢隐说道:“头儿, 找人的活交给我们就行,你去忙别的吧。”
谢隐摇头拒绝,他有他的想法。
几个人加班加点到后半夜, 累得一动椎骨就咔咔响。凌星起身伸了个懒腰,问谢隐:“头儿,在轮船靠岸之后, 你说的那位女士也没出现过呀。”
其实这正如谢隐所料,他的目的也并不在此。经过仔细的观察, 谢隐对杜仕达公司的结构、日常活动习惯有了一定的了解。
杜仕达公司共有13层, 齐锡澜的办公室位列顶层,拾级而下, 依次是各业务部门。
公司的餐厅和厨房在地下一层,由于工作人员众多, 每天有大量的食材成箱运进地下一层。
一切看起来似乎都很正常,但唯一奇怪的点在于, 为什么地下一层只有电梯门口处有一个监控, 而且范围非常小。
就在这时, 卢晓明走了进来,将《长眉浅翠图》卖家的信息递给谢隐。
“我们向省厅汇报了情况,省厅通过国际刑警和外交部门调查出了这个卖家的详细信息。这个卖家是法国人,叫弗朗索瓦,男,42岁,在法国从事中介工作。”
谢隐:“国外中介这么有钱,私家藏画说拿就拿?”
卢晓明:“是,我们也觉得很奇怪。虽然暂时拿不到弗朗索瓦的收入情况,但据调查,他的主要收入还是房屋中介。对,就是那种以卖给中国人房子为生的中介。”
谢隐立即意识到了问题,示意卢晓明继续。
“弗朗索瓦在杜仕达公司已经拍卖过18幅中国古画,总价值高达三千万欧元。”
三千万欧元…… 谢隐粗略估算一下,那么《长眉浅翠图》在这这些画作里着实属于便宜货了。
一个和中国人联系密切的房屋中介……身家千万欧元依然在做中介……
谢隐和卢晓明无需多言,他们想到了一起去——这个弗朗索瓦不就是杜仕达公司在法国洗//钱的中间人嘛!
“先不要把大部分精力放在这个外国人身上了,你去调查一下他通过杜仕达公司拍卖的十几幅画的买家都是谁,干什么的。另外发出协查通告,务必尽快找到方冷秋。”
谢隐一大早就来到了杜仕达公司,经过几天的折腾,谢隐和保安都熟络了起来。
谢隐正打算和保安聊聊,一辆迈巴赫缓缓停下,正赶上齐锡澜来开董事会。
“谢警官,看监控有什么结果吗?”齐锡澜话语里带着挑衅意味。
谢隐也不自证,直接转换话题:“齐总,我早上没吃饭呢,请我去你们的食堂吃一口?”
秘书上前欲言,被齐锡澜打断了。
“好啊。说实话,谢警官,我从来都没吃过食堂,今天算是借你的光。”
谢隐打趣:“大老板,从群众中来得到群众中去啊。”
齐锡澜看起来确实对路线不熟系,一路上都是助理在领路。谢隐仔细观察着一路上经过的所有房间,言语间“不经意”地挨个打听了房间的用途。
食堂不小,分成ABCDE五个区域,自助取餐式。
谢隐拿了一份小笼包,一碗豆浆,一根油条,花费22。谢隐没饭卡,结不了账,转头看齐锡澜。
“我也没饭卡,可以用唐宁宁的。”齐锡澜摊手,坐在谢隐对面,“我不吃这些东西,谢警官自便。”
唐宁宁,齐锡澜的秘书。
谢隐摇头,“那还是算了,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你这种资本家我占点便宜就算了,无产阶级的便宜我不占。”
好说歹说,谢隐让唐宁宁拿出了收款码,自己转了过去。
“该说不说,齐总,有点贵嗷。”
谢隐借着取餐的功夫,仔仔细细查看了每一个档口。档口后面都是食物半加工区域,也就是说应该还有个规模不小的厨房,不在他们的视线范文内。
谢隐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心中暗想自己有多久没这么悠哉地吃过早饭了?每次都是胡乱往嘴里一塞——哦对,除了前阵子休假,还有上次夜宿秦淮家。
秘书和其他工作人员来催齐锡澜催了好几次,看起来都十分焦急。齐锡澜起初还气定神闲坐得安稳,可见谢隐迟迟吃不完,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会往后推一个小时。”齐锡澜吩咐。
秘书却急切地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谢隐见状,也十分“有眼力见”地说道:“你要忙就先去忙,齐总,我吃完了自己转转就行。”
下属也在旁附和,齐锡澜却坚持不肯走。
谢隐抬抬眉,示意对方自便。他咬了口油条,指着食堂角落里的一扇门问道:“那是做什么的啊齐总?”
秘书刚欲开口,谢隐就打断了:“我问齐总呢,你总插什么嘴啊,美女?”
说罢他自嘲地笑笑:“你看我这人,一点不懂得怜香惜玉,要不怎么单身到今天呢,齐总勿怪啊。”
谢隐说这段话的时候身体自然地往椅子上一靠,目光一刻都没离开齐锡澜。
齐锡澜:“仓库,储物间吧。”
谢隐嘴唇一碰,气泡音破口而出:“吧?”
齐锡澜无奈:“储物间。”
谢隐喝了口豆浆:“你不是没来过么?怎么知道是储物间。”
齐锡澜终于明白了谢隐的用意:“我猜的。”
一个公司的董事长,在下属面前面临如此尴尬境地,都不肯离开,他一定是需要自己亲身坐镇,避免谢隐看出什么端倪。
这么一想,这个地下室一定有问题。
谢隐吃完了最后一个包子,擦了擦嘴,终于起身:“我去看看。”
齐锡澜赶忙跟着起身:“谢警官说笑了,一个储物间,有什么好看的呢?”
谢隐:“那储物间怎么就不好看了呢?”
谢隐说罢抬腿就去,他大长腿走在前面,一时间没人来得及阻拦。
谢隐推门,门被锁住了。
“什么储藏间,里面的东西这么宝贝?”谢隐语气里带着讽刺,眼中却是实打实的犀利。
齐锡澜无奈,只得让人开了门。
厨房间连着厨房,空间非常大,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各类蔬菜瓜果,室内温度低冷潮湿,倒真是个储藏菜品的好地方。
谢隐看着一摞摞蔬菜,白菜、豆角、土豆、洋葱……谢隐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几口大米缸上。
“这么潮湿的房间用来储存大米?”
齐锡澜回答:“方便管理。”
谢隐又一次轻笑:“齐总还真是事无巨细都亲自管理啊,大米这点小事,还这么上心……”
说到这,谢隐调笑着说道:“事必躬亲,必不能长久。”
突然,他脚下一顿,伸手猛地插入米缸之中,结识有力的臂膀扬起一阵白浪——
谢隐触碰过米缸内壁的手上,沾染了不少血迹。
会有谁,用有血的缸装米呢?
警方临时查封了杜仕达公司总部,并且在十个米缸之中提取出了大量血液。
就在痕检科热火朝天地忙碌着的时候,卢晓明带来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我们调取了轮渡公司和轮船公司的监控,在当天邮轮靠岸之后,方冷秋女士并没有下船。”
没下船,那人能去哪呢?
“邮轮上的监控我们也调取了,但邮轮为了保障客户隐私,在客房楼层存在大量的监控盲区。目前,无法从监控上寻找方冷秋的下落。”
“那艘船又出海了吗?”
“没有。”
谢隐最后一次见方冷秋,已经是轮船即将靠岸时。如果方冷秋没有下船,又不在船上,那只能……
秋日的天气开始变得阴晴不定,谢隐看着天边那凝聚着的层层黑云,不由地陷入忧虑之中。
“马上搜索邮轮和港口附近的海域!”
正说着,白超然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
这是谢隐在他脸上难得一见的……同情的……神色。
不是,他在同情谁?同情受害者?这不是白超然的风格。
谢隐万万没想到,白超然是在同情他,谢隐。
“哥们,告诉你个坏消息。你捅娄子了。”白超然第一次没有和谢隐用反讽手法。
“米缸里的血,全部都是鸡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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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隐听说自己被“请”到副局长吕方平办公室时, 就预料到这绝对是一场狂风暴雨——
谢隐刚一进门,吕方平就一个案卷劈头盖脸砸了过来。好在谢隐身手矫健,堪堪在大本子砸到鼻子之前用手接住了。
“谢隐!之前让你在家反省, 你不报备就出海玩去了?你以为那是给你休假呢?”吕方平越说越气,“现在回来了, 又捅这么大篓子?你可真敢啊!”
谢隐其实也窝着一肚子火, 但毕竟自己有错在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没有拿到检验报告, 你就敢给跨国企业封楼?你知不知道杜仕达公司在咱们A城什么地位?你爸爸主管招商工作, 你可以问问你爸爸!”
言外之意, 别看你衙内二代一个,真捅破天,你老子也救不了你。
“领导教训得是, 但如果不第一时间封楼,犯罪嫌疑人很可能在我们做实验的当口转移证据。”
“别一口一个犯罪嫌疑人!嫌疑也得靠证据,你那只是猜测!”
猜测?谁家用刚放完死鸡的缸装米?
吕方平吼也吼了, 气也顺了大半,语气也稍显缓和了。
“小谢, 我之前就和你说过, 办案不能太急躁。你越着急,越会掉入思维怪圈, 甚至钻进别人的圈套。”
谢隐进屋以来,拳头一直紧紧攥着, 紧绷的肌肉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略有舒缓。
现在明眼人都能看清,这是齐锡澜给谢隐下的套。
“小谢, 其实你特别聪明, ”领导艺术就在于打一巴掌, 还得给颗甜枣,“你知道声东击西,借着方冷秋的名义去查儿童失踪案,但你也就得允许别人将计就计。”
“做警察,做个聪明人是基本的。不把比人当傻子,是更重要的修养。”
谢隐听到这,手上攥的拳头彻底松开了。领导骂也骂了,劝的也够苦口婆心了,谢隐不得不承认,自己遇到了个难缠的对手。
谢隐:“领导,我明白。接下来的调查,我会小心注意的。”
吕方平音量突然提高:“你还不明白!对杜仕达公司的调查,必须马上停止。在业内产生负面影响之前,你给我去杜仕达公司道歉!”
谢隐一路拉着脸,脚下油门和刹车踩得都足够重。坐在副驾驶上的韩易就差把早饭呕出去了。
“头儿。你别这样,你现在看起来有点像杀人狂魔。”
谢隐没搭理他。谢隐要想杀人,根本不需要这么歇斯底里。他有得是杀人的方法和不被抓的手段。
他现在想毁灭地球!
“头儿。你冷静,我前阵子在网上看见一段话挺好的。人都有吃屎的时候,咽下去得了,别嚼。”
韩易说完,又怯生生地补了一句,“头儿,你的表情就像在嚼。”
正好红灯,谢隐一脚刹车停在了原地。他抬手去拽遮阳板,一旁的韩易赶忙往后一躲。
谢隐白了他一眼:“不打你。”
是,吃屎了是没办法的时期,别嚼——呕,谢隐在心里骂娘,奶奶的怎么被韩易这小崽子给带偏了呢。
再来到杜仕达公司,谢隐连一楼保安的关都没过去。
“谢警官,要么,有和齐总的见面的预约,要么,有我们的工作卡,”小保安全然没了前两天的和气,“当然了,你要能拿出公务证明也行。否则,我不能放你进去。”
谢隐强压着心头火,电话打给齐锡澜,对方没接。
电话又打给齐锡澜的秘书,对方仍旧没接。
谢隐一腔怒火终于爆发了,他冷冷留给保安一句“那就告辞了。下次来,别说谢隐不够礼貌”就打算离开。
一转身,却见秦淮跟在两个五十岁左右男人身后,刚进杜仕达公司的大门。
谢隐意外:“你怎么在这?”
谢隐的话引起了那个头发略有花白,身形却格外挺拔的男人的注意力。他转头问秦淮:“你们认识?”
秦淮推了推眼镜:“嗯。认识。”
认识?谢隐本就气不顺,听完这两个字气更不顺了。
谢隐略作颔首,之后抬腿就走,腕子处却传来一阵有力的凉意——是秦淮扼住了他。
转眼四目相对,秦淮的眸中波澜暗涌。
看来此刻的秦淮是不由己的。
谢隐慢慢恢复理智,停下了脚步。秦淮也放下了手。
“我父亲和世伯之前在这里买了幅画,来谈后续事宜——”秦淮拉长了尾音,然后突然提起了声调,“你也是?”
原来,是秦淮的父亲。
谢隐福至心灵,说道,“对,我也是来谈之前买的画的后续事宜。”
说罢,看向保安:“需要我提供购买记录么?”
保安估计恨得牙根痒痒,但专业素质还算良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请进。”
谢隐跟在一行人身后,谢隐肉眼可见秦淮与父亲之间的疏离感。目光落在秦淮凸起的蝴蝶谷上,有一种淡淡的落寞感。
很显然,秦淮的父亲和世伯,应该是杜仕达公司的老顾客了。齐锡澜早准备好茶,见一行人进屋,热情起身。
脸上的笑意还未见完全展开,齐锡澜看见了秦父身后的谢隐,笑容又收敛了回去。
谢隐倒是不介意,反问道:“齐总有意思,一样是顾客,不至于厚此薄彼吧?”
齐锡澜老江湖了,自然还不至于当面与谢隐直说不满,但在接下来的交谈过程中,夹枪带棒地讽刺着谢隐,不过是在他们这买过一件最便宜的藏品,就敢说自己是顾客了。
谢隐要是脸皮薄一点,都得拂袖而去。但谢隐之所以是谢隐,就在于他跟——本——不——要——脸——
听交谈,谢隐知道了秦淮一行人今天的主要目的是陪这位“世伯”来谈项目。这位世伯名叫高东明,新能源行业大佬。他近来在杜仕达公司拍得数十件藏品,总价值已超千万。
高东明能够进入杜仕达的拍卖会,是秦父介绍的。
高东明开门见山:“齐总,古董我也买了不少了,什么时候能给我来点尖货呢?”
尖货,这个词有点意思。
谢隐自知自己现在坐在这十分不受欢迎,必然插不上话,于是偷偷拿出手机给秦淮发信息:“什么是尖货?”
秦淮睨了眼手机,没有看谢隐。
齐锡澜这个老油条说了点套话,表面上是说“尖货”可遇不可求,中心思想却是在说高东明的消费额还不够见到尖货。
高东明略有失望,转弯抹角地打探还需要买多少东西。
齐锡澜笑而不语,一副你自己领会的表情。
秦淮在对方聊得火热的时候,不经意地问道:“世伯所说的尖货,指的是什么?”
话音一落,谢隐明显能感觉到对面的三个人脊背都僵直了。
其他人倒没说什么,秦父警觉异常,不怒自威地说道:“长辈讲话,你不要插嘴。”
谢隐终于明白秦淮与父亲之间为什么关系如此紧张了。莫说秦淮如此敏感独立的一个成年人,即便是一个孩子,也绝不能用“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这种伤自尊的方式回应。
谢隐听得肚子里窝火,秦淮却平静极了。
阳光刺眼,谢隐看不清秦淮眼镜后面的情绪。
谢隐临走前硬着头皮和齐锡澜说了句抱歉,也算是落实了领导的要求了。
一行人出门,齐锡澜只送到办公室门口。秦父邀请谢隐一道上电梯,谢隐礼貌拒绝了。
电梯门关上前,秦父老练的目光一直落在谢隐身上,四目相对时,堪堪有一种狭路相逢的压迫感。
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
一种棋逢对手的感觉扑面而来,谢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秦父儒雅的外表下,有如掩着一潭无尽深渊……
临渊而立,谢隐第一次有种不敢凝视的感觉。
不,不对……谢隐从警至今,他什么没有见过?何来“不敢”二字?
是秦淮,让谢隐的锋芒第一次不得不收敛,谢隐下意识地逃避了这个问题——或许,只是个错觉。
谢隐一路轻声吹着口哨,从消防通道拾级而下,每到一层,他都“不经意”地伸头看看。
办公室而已,没什么新奇的。
走到8楼,防火通道门是锁上的。谢隐早已通过这几天的工作将杜仕达公司的结构背得滚瓜烂熟,虽然没有挂牌子,谢隐也知道,这是杜仕达公司的藏品库房。
谢隐在脑海里迅速回忆着他一帧一帧看过的监控录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藏品库房每日也会有大量保险箱运入运出,虽然8楼的监控数量不少,但核心库房里没有监控!
谢隐伸手打算再试着开一次门锁,但即将触碰时,他放弃了。
他怕触发报警装置。
谢隐看着防火通道四个字,突然心生一计,他高兴地下楼,在一楼楼梯口又碰到了方才的保安。
“你怎么在这?”
谢隐一脸无辜:“谈完了,就下来了。”
保安:“和你一起的人早就坐电梯下来,走了。”
谢隐不以为意,由于心情转好,甚至生出了一点卖萌耍赖的心思。
“那怎么办呢?我这个人身体柔弱,晕电梯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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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易: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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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装侦查是警校一门重要学科, 卢晓明从警几年了,也干过蹲点侦查的活,但扮成消防员, 还是头一回。
谢隐在发现了杜仕达公司封锁关闭8楼逃生通道之后就联系了消防队的领导,在争取了对方的同意之后, 让卢晓明化妆进入到其中去。
谢隐是恨自己露过脸的, 他其实更希望自己亲自上。
好在卢晓明非常机灵,跟着消防队的几位同志到达了杜仕达公司, 对消防通道进行了检查。
8楼果然被锁住了。
杜仕达公司的一位高管全程陪同, 一面承诺一定会整改, 一面在言语上暗示自己公司的地位——招商引资项目,纳税大户,跨国公司……
卢晓明不胜其烦, 但还是足够有耐心:“这次我们不作处罚,但我们会定期来检查。”
高管连连说好,就打算把几位大爷送走。
走?走是不可能走的。
卢晓明突然话锋一转, 要对全楼每一层消火栓进行突击检查。
高管脸色不悦,但也只得应承着, 问道:“那我们从哪层查起?从上到下?”
卢晓明:“都站在8楼了, 就从这层楼查起吧。”
杜仕达公司每层楼的面积大概有1200平左右,8楼被分为大大小小的库房30个。
卢晓明走得很慢, 一边走一边与高管闲聊着。
一路走来,库房分为字画区、瓷器区、木器区等等, 卢晓明挨个屋推门看着,见字画区的一个小库房只有二十平米左右, 问道:“一个库房就这么小, 1200平米的空间, 怎么才分成30个库房?”
高管一愣,回答道:“库房嘛,肯定是有大有小。”
说废话国家一级运动员啊这是,卢晓明才不能让他就这么糊弄过去,继续问道:“什么品类的库房大啊?怎么大出这么多?”
高管脸色窘迫,应付道:“木器。木雕类的东西体积肯定大。”
卢晓明点头,这理由说得过去。
挨个屋门推开,挨个消火栓查过来,卢晓明没有看到太过奇怪的东西,一切正常。
他抬眼见走到了木雕区,他突然发现走廊里突然出现了一个不知道是干什么的防盗门。
高管说道:“这也是个消防通道。”
卢晓明诧异:“楼层指引上也没有啊?”
高管额头都冒出了细密的汗:“有的有的,只是不常用,就没画。”
警察这个职业,最擅长的就是于微末处见不同,更何况高管此刻的表情已经紧张得格外明显了。
卢晓明拍了对方肩膀一下,笑问道:“多一个还不好吗?紧张什么?”
说罢伸手去推防盗门。果然,还是被锁上的。
“啧,”卢晓明拉下脸来,“这就是你们不对了,多个逃生通道,结果还是锁上的,那有什么意义?”
“打开看看。”
高管为难道:“这……这钥匙丢了,正在配……”
高管说这话时的声音越来越弱,眼神飘浮,压根不敢看向卢晓明。
“丢了?还在配钥匙?”卢晓明嗤笑,“就这个门锁,随便花五十块块钱找个开锁师傅就能给你打开,当场就能给你换锁。”
一旁消防队的兄弟也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们找开锁师傅没有?要是没找,我三十秒就能开开,不收你费用。”
高管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滴滴滑落,他左右为难,于是掏出手机,示意卢晓明他去打个电话。
高管声音压得很低,卢晓明也不好凑近去听,怕自己的身份引人怀疑。
走廊里静极了。
卢晓明也没闲着,把目前的状况简单作了概述发给谢隐。
谢隐:盯死那扇门。
卢晓明在消防员耳边低语了一句,对方心领神会,点了点头。
很快,高管挂了电话,说道:“实在抱歉啊,我刚才弄错了情况,这把钥匙在我们齐总秘书那里呢,她马上送过来。”
卢晓明调笑:“一个防火通道门钥匙,还用老板的秘书亲自管理。这不得累死啊?”
他话音刚落,嘹亮的电话铃声响起。
卢晓明和身边的几个消防员面面相觑,都不是他们的手机。
卢晓明看向高管:“你手机响?”
高管擦了擦汗,非常虚弱地说道:“不是我的。”
在铃声戛然而止后的30秒内,一阵脚步声从隔壁房间里传来——杂乱的,甚至是仓促的。
卢晓明一个眼神递过去,方才那位消防员眼疾手快地直奔防盗门而去。
真如这位兄弟所说,不到三十秒,就打开了。
速度之快,让高管来不及阻拦,卢晓明一个箭步冲到了门外,果然是水泥地楼梯的逃生通道——只是防盗门的旁边,竟然还有一个防盗门。
逃生通道里回荡起仓促的脚步声,卢晓明抬腿就想追,但刚触碰到楼梯扶手的一瞬间却停住了脚步。
他此刻是一名消防员,他不应该有追凶的本能。
他只得把目光放在楼梯间里的另一扇门上。
门半掩着,卢晓明赶紧补一句:“哎?这门又是干嘛的?”
说罢门一推开,堪堪砸在了里面人的鼻梁上。
里面人一个趔趄坐在了地上。
那是一个身形极其瘦削的男孩,脸色苍白,穿着件白色毛衫,松松垮垮的,被这么用力一撞,整个人都迷糊着。
卢晓明赶紧上前去搀扶男孩,手刚触碰到对方的胳膊,心下便一惊——可以用形销骨立来形容了。
卢晓明:“你没事吧?试着动动,不行的话我带你去医院。”
男孩抬头,茫然地看向卢晓明,兴许是撞晕了,木呆呆地看了半天,才摇摇头:“没,没事。”
这是没事?卢晓明当年体测累到见太奶奶了都没这么虚!
卢晓明坚持要带男孩去医院,男孩坚持不肯。他勉强能起身后,便被高管搀扶起来。恰在此时,一位身形绰约的女士也赶了过来。
如果卢晓明没猜错,这就是齐锡澜的秘书。
秘书果敢干练,处事明显比高管有条理。她一面笑着招呼卢晓明一行人,一面着人把男孩搀扶走。
卢晓明想和男孩多说几句话,如今看来也不合适了。
男孩转身的瞬间,卢晓明突然叫住了男孩:“哎!”
杜仕达公司的所有人都无意识地肌肉一绷。
“这孩子。你身上怎么还沾着几根鸡毛?”
男孩笑笑,尴尬地扑了下身上的鸡毛,匆匆离开了。
卢晓明也没法再作纠缠,他环视了一下眼前的这个房间,整体陈设与之前的库房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