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隐来担责,最恰如其分。
“头儿,你也别那么大情绪,就当休假散心了。兄弟们心里都懂,总得有个人背锅。你仗义,有担当,兄弟们都记着呢。”
谢隐嗤笑,他压根没有什么情绪。之所以没接所有人电话,单纯是因为睡过头了。
“行了。别一口一个兄弟们,你辞职时候把我们当兄弟了么?”谢隐自己掏出根烟,抽了起来。
老屁一挠头:“人各有志,我这花花世界迷人眼了,没你们意志坚定。”
是,人各有志。
老屁赶紧转换话题:“头儿,刚你说什么了,给人家姑娘气的乌眼鸡似的?”
你听听,拿乌眼鸡来形容一个风姿绰约的姑娘?谢隐白了他一眼:“就你这素质,辞了挺好的。”
老屁嘿嘿一乐,谢隐就是他老大哥,损他他也爱听。
“我跟她说,我是看场子的保安,跟她玩去得扣钱。”
老屁一脸质疑,又不知道该如何质疑,于是说道:“头儿,没看上她我很能理解,毕竟你品味在这呢,但来玩玩还是可以的吧?”
衣香鬓影谢隐确实好过这口,但连日来的心事让他确实有种不想掺和的厌倦感。
谢隐没心情,编瞎话都不走心:“不去了,岁数大力不从心了。自我交流都少了,没兴趣和姑娘交流了。”
老屁也知道谢隐在胡说,当即跟话:“没事儿头儿,我有蓝色小药片。”
谢隐踹了他一脚:“滚……”
“蛋”字还没说出口,目光便被泳池对岸光影阑珊处吸引了。
老屁捂着屁股正打算再贫一句,顺着谢隐目光的方向看去,一位风华无限的女士穿着一身暗红色修身旗袍,踩着细跟高跟鞋正袅袅婷婷向前走去。波浪般的黑发半扎在脑后,额角处一缕青丝隐约掩着眼角眉梢的风韵,藕段似的嫩白小臂晃动着,给人以无限遐想——
谢隐:“他怎么在这?”
老□□睛都没挪地方:“头儿,你认识?”
谢隐怀疑老屁脑子出问题了,抬腿又踹了他一脚:“你喝多少酒都开始说胡话了?”
老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再定睛看去,才发现旗袍美人站定了,身边也有个身形颀长的男人正懒懒靠着栏杆,与之对话。
——是秦淮。
“靠!头儿,我还以为你看古典美女呢,刚想夸你品味真不赖,”老屁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不过秦老师,也是人间绝色,不分伯仲。”
谢隐白了他一眼,看向与旗袍美人聊天的秦淮。他嘴角仍是清冷又礼貌的笑意,但没有过分抗拒的神色——看来秦淮与这美人是认识的,并且很熟络。
谢隐皱眉:“他怎么也来了?”
老屁:“谁啊?到底谁啊头儿?你问秦淮还是方冷秋呀?”
谢隐:“方冷秋是谁?”
老屁翻了个白眼:“就是你眼前这位旗袍美女。行了,知道你是问秦老师了。他是我邀请来的,我和他说你也来他才来的,嘿嘿。”
老屁这一句“嘿嘿”竟然还带着几分娇羞,谢隐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靠,敢情这孙子叫自己来这个局,是为了勾秦淮的!
谢隐窝火,想再踹老屁一脚。老屁见缝插针地挤了一句话:“还是头儿你有面儿,要不根本请不动秦老师。”
话音一落,像春风化雨一般恰到好处地浇灭了谢隐心头萌起的小火苗。尽管话是救急奉承的话,但谢隐仍觉得舒坦。
他第一次心声敏感地问了自己一句,自己在秦淮心中,这么重要么?
想法一出,给谢隐自己都吓够呛。他与秦淮指尖,同事都算不上,不过几个月合作关系,如何谈得上重要不重要?
三十几年来,除了过命的兄弟们,谢隐从来没对人际关系如此上心过——哦对,可能还有年轻时追过的姑娘……
一想到这,谢隐几乎一激灵。
他几乎没给自己多想的机会,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像是在和老屁说,其实也像是在和自己说。
“你别多想,兴许秦老师是纯直男呢?”谢隐说罢挑眉,示意与旗袍美人相聊甚欢的秦淮。
老屁却不以为然,“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先追着看呗,直男不更有挑战性?”
谢隐囫囵了一下老屁的脑袋,没再说话。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但寻本溯源,却找不到混乱的原因。
应该和秦淮没关系吧?谢隐安慰自己。
嗯,可能还是和停职反省有关。
远远的,秦淮也看见了谢隐,于是与身边的旗袍美人方冷秋一起走过来。
老屁狗腿子似的介绍起来。方冷秋是杜仕达国际拍卖行东亚区高级合伙人,也是赫赫有名的美女拍卖师,艺术学博士学位,精通多种语言,曾经破纪录拍卖出数款藏品而在业内名声显赫,又因气质不凡的拍卖风格和多种语言自如切换的拍卖技巧走红网络。
“秦先生也是我们杜仕达拍卖行的老朋友了。”方冷秋莞尔一笑,皓齿微启,不急不缓的说话方式着实沁人心脾。
秦淮微微摇头:“家父喜欢收藏,我就跟着玩玩。”
原来如此。谢隐早知道秦淮显赫家世,倒也不觉稀奇。
经过秦淮和方冷秋你一言我一语的介绍,谢隐对杜仕达拍卖行有了一定的了解。杜仕达拍卖行总部在意大利,以艺术品拍卖起家,百年来一直以艺术品鉴赏拍卖见长,辅以珠宝、名酒拍卖,名声显赫。
也正是杜仕达拍卖行与邮轮公司联名合作,将在明晚举行明代珍品画作专题拍卖会,本次邮轮出海才会有这么多名门富豪参与其中。资本搅动欲//望,今夜的泳池派对才会显得愈发张力十足。
明晚的拍卖会在即,正常来说方冷秋应该正在紧张得筹备阶段,但如她所说,她之所以会来到甲板上,是特意为了和秦淮打声招呼。
这倒是谢隐未曾料及的。
在听闻谢隐是一名刑警之后,这位得体的冰冷美人也被勾起了浓厚的兴趣,方冷秋向谢隐发出了邀请:“谢先生,明晚希望您也能莅临拍卖会。各界的朋友都能够参与到我们的拍卖会当中,不胜荣幸。”
秦淮自小便随父亲混迹名利场,见识过太多逐利本性,从不相信任何出于利益之外的兴趣与热忱。方冷秋年纪轻轻,便能够坐稳全球五百强企业的东亚区高级合伙人,更不可能是随心所欲的性情。
她那双八面玲珑却又隐匿了所有欲望的眼睛在一瞬间闪过渴望的光芒。
秦淮不知道谢隐于方冷秋究竟有何种吸引力,能让她几乎失态,也要将他邀请到拍卖会现场。
谢隐不以为意,摇头谢道:“哎,都这个阶段了,验资都来不及了,我也对这些古董不感兴趣,就不去凑热闹了。”
方冷秋的眼角掠过一丝讶异,她没有想到一个警察竟然对名流社会的小玩意如此熟稔。
秦淮和老屁自然知晓谢隐的衙内出身,倒不觉得奇怪,老屁见谢隐不愿意凑热闹,正打算为谢隐找借口打圆场,秦淮却一反常态,果断地替谢隐应承了下来。
秦淮毫不避讳地直视着方冷秋的双眼,直逼得方冷秋低眉转眸,不敢与之直视。他的声音却依旧清冷温和:“验不了资,不参与拍卖,就当去鉴赏一番国画也好。”
说罢,他冰冷的手指钳住谢隐的腕子,附身凑过谢隐的肩头,在谢隐耳边轻声低语:“去吧,就当是陪我了。”
于是,谢隐,谢大队长,今天第二次鬼使神差的答应了第二件荒谬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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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仍然不适,主要是脑子已经严重不好使了,这三千字码了两天。接下来逐渐复更,但更新可能不太稳定,希望小可爱们能够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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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朝阳晕染得层云橙红, 二层甲板上的餐厅已经人头攒动。小网红们仨一帮俩一伙地叽喳喳直播着,好在行政套房的早餐是可以送到房间里来的,图个安静。
谢隐靠在阳台边嘴里叼着烟, 没有点燃,享受着徐徐海风, 看着游弋穿飞的海鸥。他砸么一下嘴, 感叹了一句:“休假的感觉真好。”
从警这么多年,谢隐已经快忘了什么是休假了。
秦淮则坐在那里安静的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手里的拍卖会资料。
明代古画主题拍卖会, 主要藏品包括仇英的绢本立轴山水楼阁图、蓝瑛的纸本立轴云林秋霁图、沈周的水墨纸本立轴晴山休坐图……
秦淮显然对这个法国私人藏品, 估值6000—9000欧元的沈周画作有着浓厚的兴趣。他兀自欣赏着沈周题字, 轻声呢喃:“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谢隐伸头来看,挑眉问道:“喜欢?”
秦淮玩味问道:“喜欢如何?”
谢隐看了眼估值, 一撇嘴:“喜欢就多看两眼。”
但心理盘算这价格其实算不上贵重,如果秦淮真的喜欢,他用秦淮的户头拍下来, 再转账给他就是。
不过这一切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谢隐讨厌与人客套,他更不想看秦淮与他推脱的样子。
秦淮更像是一个易碎的晶莹冰雕, 冷冽又安静, 与世俗隔绝又美好。谢隐单纯不喜欢美丽的东西沾染俗气,仅此而已。
翻动画册, 主题拍卖会的重头戏却是一件英国私人藏品,明代著名画家纪善霖绢本横轴的《长眉浅翠图》。《长眉浅翠图》是明代仕女图创作的巅峰, 与历代仕女图不同,明代仕女图多采用工笔画手法, 画面更细腻精致, 构图更唯美精妙。
《长眉浅翠图》在7米多的画作之中绘写了80多位仕女形象, 画作囊括了自周代以来见诸于青史的女性,或登庙堂之上,或精益于一家之技,均是巾帼精英,也被后世评论家批注“实为千秋绝艳之图”。
画作的出奇之处就在于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束缚,将80几位女性安置在茂林峻岭之间,或曲水流觞咏叙情怀,或攒头盘坐研讨女工,或吟诗作画烤肉品酿……画中女子体态婀娜颀长,各分秋色,各有所长,每一个细节都处理得精致细腻,堪为佳作中的佳作。
谢隐点头:“嗯,估价也很佳作。”
估价24700-26700欧元。
谢隐有点庆幸,秦淮相中的不是这幅画。
秦淮继续念着资料册上的文字:“《允丰县杂记》记载,《长眉浅翠图》成画于明正德年间。时夜,正德帝于豹房光影阑珊处见微微荧光,如流萤环绕,遂逐光影至珍奇房内,见《长眉浅翠图》,萤火扑朔佳丽身侧,翩翩如生。正德帝见此奇观大为赞叹,大赏纪善霖。”
说到这,秦淮嗤笑:“但凡有一点异闻轶事,必然归在正德皇帝身上。”
纨绔难当,谢隐深有体会,但他更关注的是这个“微微荧光”。
谢隐捏着下巴:“画里有磷?”
秦淮摇头:“这种冷发光现象产生原因比较多。而且朱厚照见《长眉浅翠图》时的光线、精神状态、有无人为操作都未可知,甚至这种地方志的可信度都很低。”
谢隐随手拿起了手机检索了一下,野史诡谲之程度然人想笑。什么此画作取百位妙龄女经血为引作画,遂有万艳如生之神态,什么屠一村人取血熬煮以作画……无论说法多离谱,万变不离其宗——用人血作画。
秦淮:“从古至今,确实有很多艺术品是极其残忍的,像阿姐鼓,生生剥落少女的皮制作而成。”
谢隐点头:“嗯,阿姐鼓确实残忍。不过这画就算是有人血掺杂在颜料里,这个量也是非常小的。古时皇帝写个衣带诏的用血量都比这个高。不过话说回来,血液这个东西会风干,名家画作什么好的颜料找不到,非要用血——”
话题起头时,谢隐不过为了嗤笑传闻的荒诞不堪,可话说到这,二人突然都停住了呼吸。
血液,发荧光……
二人异口同声:“鲁米诺反应!”
鲁米诺,又名发光氨,是一种人工合成的有机化合物。因为血红蛋白中的铁能够与鲁米诺试剂反应,显出蓝绿色的荧光,所以鲁米诺试剂也被广泛应用于案件侦破过程中,用来发现被清洗得肉眼不可辨别的血迹。
这几乎是作为警察的谢隐最熟悉的东西了。
“不过鲁米诺是被人工合成的,我看资料说1853年才合成,比明朝正德年间晚了三百多年呢。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发的光吧?”
二人毕竟都没有真的看到画作,也不敢妄下结论。
谢隐难得空闲,也想修养修养脑子,他懒得再想。闭上眼,索性放空自己,听着海浪与汽笛声相互呼应,温暖的感觉围绕周身。
不多时,他便在阳台的椅子上浅浅睡去了。
老屁来的时候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的。老屁一如既往的聒噪,一如既往的如同开屏的孔雀,有意无意地炫耀着他为秦淮准备的一份份大小礼物。
大到行政套房升级为总统套房,小到一份他重新摆盘的小甜点。油腻又俗气地袒露着自己的心扉。
秦淮笑而不纳,礼貌又疏离地拒绝了老屁的所有好意。又端着那份老屁摆盘的小甜点回了自己的房间——多少接受一点,也不至于太驳人面子。
这一切都听在谢隐耳中,他都懒得睁眼去看,更没心思去拯救秦淮于水火。
毕竟老屁这种追求过于低级,脚后跟都能想出来他成不了。
老屁却不这么想,他送走了秦淮,笑意一敛杀到阳台处,见谢隐不睁眼只笑,便更生气了。
“头儿你不仗义!我都问你追不追秦老师了,你跟我说你不追我才动手的。结果你俩怎么还住一块了呢?”
谢隐差点一口唾沫呛死,他睁眼时几近瞠目欲裂。眼角的刀疤都显得格外夺目。
“你胡说什么呢?”
老屁被谢隐这一睁眼吓得够呛,但还是按捺不住满腔的愤懑,抱怨道:“头儿,一起吃晚饭不算什么,你俩都一起吃早饭了!”
说到这,老屁委屈劲更甚了,一屁股坐在谢隐对面。
“一起吃早饭了,那不就是住在一起了!”
谢隐懒得解释,索性闭上眼继续假寐,但耳边的聒噪根本不停。谢隐如入定一般屏蔽掉了老屁的碎碎念,正打算来个彻底“不应尘嚣”,一句话却结结实实入耳又入脑。
老屁说:“头儿,你说实话你到底动没动过歪心思?”
歪心思?没有。谢隐从不对任何人动歪心思,年轻时追的人,也是热烈奔放的。更何况……
谢隐想到这,就感觉莫名其妙的烦躁。他索性把老屁从房间里推了出去。
关上门,谢隐打算好好睡一觉。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了……
浪费了一整天的秋日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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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举目无边的漆黑大海与天际相连,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深渊,正蓄势待发。
谢隐与秦淮都换上了笔挺的西装,一前一后向顶层的拍卖厅进发。这趟游轮贵胄成群,不乏明星同行,但两个衣服架子所到之处,仍然收获目光无数。
谢隐不喜欢这种感觉,他相信秦淮那冷淡性子,更不喜欢。
好在没走几步就到了拍卖会的VIP专属通道,在层层安保的检验下,人数骤减,谢隐也觉得自在了许多。
与游轮上其它公共区域光怪陆离的现代气息不同,拍卖区的整体布置都悠悠然体现出一股古色古香的氛围。翠竹青松、尽水远山、楼廊画栋,竟都收纳在室内。即便见多识广,秦淮也不免感叹邮轮里竟然别有洞天,飘飘然有种“须弥藏于芥子,芥子却在须弥山”之感。
各色珍品似“不经意”般,毫不突兀地展在曲水之畔,展在雕栏玉砌之旁……一路走来,不知不觉间见过了商周时期盘龙凤鸟纹卣、汉代鸟兽陶奁、宋代李成山水画作、雍正时期窑变钧瓷……
二人缓缓而行,秦淮低语着,轻声为谢隐讲解着这些古董的历史与几经流落的背景,其中过往心酸居多,即便秦淮的语气从来都是平缓冷淡的,但仍能听出一股难以自抑的悲戚。
谢隐不精通古董,但他不是文盲,他只是很喜欢听秦淮娓娓道来。
二人落座,随着方冷秋款款走入拍卖会中央,一切拉开序幕。金钱与艺术的完美碰撞在拍卖厅里激荡出一股扼人心弦的紧张氛围,方冷秋从容优雅又掌控力十足,英、法、粤、汉多语种灵活切换,举手投足之间都散发着自信与魅力。
秦淮只拍了一幅画,是谢隐帮忙举牌的。9300欧成交,稍高于预期,但谢隐和秦淮二人都没有表现出过分的惊诧。仿佛谢隐知道会溢价,也仿佛秦淮知道谢隐会把这幅画买下来送给他一样。
秦淮只是与谢隐片刻的的对视,二人都知道,这句“谢谢”是不必说出口的。
其他时间谢隐就是看个热闹,他与秦淮的生性冰冷不同,他喜欢热闹,但不喜欢参与到热闹当中去。
邮轮逐渐驶入公海,众人最为期待的拍品也终于被请了上来———《长眉浅翠图》。
拍卖场的灯光霎时关闭,方冷秋拿出一个喷壶,轻轻将其中的液体喷洒在《长眉浅翠图》上,画作之中慢慢浮现出荧火万千。
谢隐和秦淮对视了一下,看来他们猜测得对。确实是鲁米诺试剂。
现场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富豪的角逐是数字间轻巧又厚重的博弈,看着挺过瘾的。谢隐观察着每一位举牌人的表情,根据细节脑补出一个又一个狗血的故事。
谢隐心中嗤笑,如果有一天不当警察了,他可以试试去写画本子。
目光扫过所有人,谢隐发现角落里一个男人瘦瘦小小的,穿着米白色帽衫,帽子从未摘下来,只安安静静地看着看台,从不举牌,也不说话。
看起来,更像个孩子。
拍卖会结束,谢隐感叹陪着秦老师长了不少见识,付款时绅士地递上了自己的信用卡。
二人心照不宣地想起几个月前还在秦淮家里修门的谢隐,时间不快也不慢。
路,走起来同样不快也不慢。
二人站在围栏边看着黢黑如缎的大海,吹着舒适的海风,谁也不再去看彼此,只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一声惊恐的女声传来:“啊!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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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支持正版。写了删删了写,终于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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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已入公海, 但谢隐的职业本能让他第一时间冲进了拍卖厅里。
谢隐紧绷的神经带动着一身的肌肉随时待命,但看到现场情况的时候还是松了口气。安保人员已经控制住了“行凶者”——一位身形精炼的西装男士,手中正滑稽地拿着一个破碎的瓷碗, 瓷碗上滴落血迹。
有人受伤,但伤情看着并不重。远没有到方才那位女士喊的“杀人了”的程度。
方冷秋正捂着额头, 柔荑瓷白纤细, 衬得指缝间渗出的血液更为鲜红。
谢隐上前查看,额头有大概不到3cm的伤口, 但伤口不深。已有医护人员前来救治, 谢隐见无甚大碍, 也不想听这场不关他事的官司了。
他今天心情不错,想请秦淮和老屁喝一杯,不想被打搅了雅兴。
可转身时方冷秋冰凉的手指却死死攥住了谢隐的腕子, 她双眼含泪,几乎哀求地对谢隐说:“谢警官,您别走。”
谢隐有些奇怪, 看着方冷秋身边的安保人员,她还需要谢隐的帮助?
方冷秋不顾医护人员的劝阻起身, 下令不允许安保人员为难“行凶者”, 还一边淌着血一边好言相劝将男人哄到了休息室,转头来她赶紧来寻谢隐。
谢隐正站在栏杆边百无聊赖, 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掺和进这场他并不感兴趣的事故里。
谢隐:“方小姐,如果是你个人人身安全受到了威胁, 作为一个男人我会出手相助。但如果是有纠纷,这里是公海, 不在我的职权范围内。”
方冷秋也顾不得额头的伤口, 早已红了眼眶, 红唇微微抖了一下,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只是满目焦急神色,让人看也看不透。
就在这时,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几个黑衣安保人员迅速冲到了一个角落里按住了一个瘦弱的白衣人,那人身高不矮,但实在是过于瘦弱,穿着白色卫衣戴着帽子,打眼看去,像个孩子。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袭来,谢隐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他在拍卖会上观察过的那个大男孩!安安静静坐在那也不参与拍卖,甚至都不摘帽子的男孩。
瘦弱的男孩在几个彪形大汉手里无异于一只小鸡崽,安保人员按着他的脑袋,压着他的双臂,匆匆把他拖拽进了一处应急通道里去了。
男孩耷拉着脑袋,看不出生死,谢隐见状,他不能再无动于衷了,他想赶去询问男孩的情况,却被方冷秋拦住了。
方冷秋解释道:“这是我们董事长资助的孩子,这孩子从小脑子受过刺激,发病时候就咬人伤人,到处乱跑,我们是把他送回去。”
方冷秋话说得平静,但眼角与脸颊的肌肉都有着不协调的僵硬。她没有说实话。
谢隐明白,此刻是在公海,他作为一名警察也没有强行去查看男孩情况的权力。但他也深知,这一切没有方冷秋浅浅两语所说的那么简单。
秦淮看向谢隐,谢隐明白他的意思。于秦淮这样有心结之人而言不可能对任何一个孩子处于险境而无动于衷,这也是秦淮当时坚定选择谢隐作为合作伙伴的原因。
谢隐向后退了一步,平静的神色在他的眼角眉梢恢复,他压迫性、毫无辩驳余地地对方冷秋说道:“让我帮你,可以。事成之后,我要见那个孩子。”
方冷秋带谢隐和秦淮去贵宾休息室详细讲述了今日骚乱的始末。
方才即便出手伤人也要被毫升安抚的男人名叫郑隆,是今晚的重头戏《长眉浅翠图》的买主,也是杜仕达拍卖行的老主顾了。郑隆身份不详,杜仕达拍卖行也对此不感兴趣,只要是验资通过,他们不会过多探听买家的个人隐私。
一般这种级别的买家是不会露真身的,郑隆应该也是某位的代理人,只是级别段位稍高一些罢了。
冲突的起因是在拍卖会过后,拍卖行告知郑隆这幅《长眉浅翠图》因某种原因不能按时交付,杜仕达拍卖行将全额退还保证金并赔偿一部分损失。
郑隆虽然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但出于身份地位与涵养约束,并未现场发作。只是郑隆一再声明将诉诸法律,并且拒绝拍卖行的任何赔偿,要将拍卖行曝光。
事情发展到这,还没有动手必要。坏就坏在一位年轻的合伙人上前劝阻时试图用一枚明代瓷碗作为赔偿送给郑隆。郑隆觉得这是杜仕达拍卖行对他的一种侮辱,二人三言两语便搓了火,郑隆举起碗便要砸人,被匆匆赶来的方冷秋堪堪用肉身抵挡住了。
据说郑隆本人与方冷秋私交不错,见方冷秋息事宁人的态度足够诚恳,双方也便已谈妥,愿意都各退一步——杜仕达拍卖行不追究郑隆出手伤人,郑隆也接受对方赔偿,同意不曝光杜仕达的违约行为。
谢隐翘起二郎腿,整个身体往沙发里一靠,眉梢一挑:“听明白了,你们拿《长眉浅翠图》当噱头把人都忽悠来了,拍卖完了又不想拿出来了,是这个意思吧?”
谢隐话说一半,但另外一半已不言而喻——你们这么大的拍卖公司出尔反尔,还怪人家闹事?
方冷秋娥眉紧皱,神色忧愁:“这就是我今日想请您帮忙的原因。杜仕达经营百年,一直视口碑与信誉为生命,如果不是真有难处,断不能违约的。”
方冷秋说到这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半晌,她红唇微启:“拍卖会啥那一幅《长眉浅翠图》是赝品。真的已经丢了。”
谢隐坐直身子,表情却没有过分惊愕,他只是换了条腿放在上面,转而又窝在了沙发里。
“丢了?在哪丢的?”
方冷秋斩钉截铁:“就在这条船上。出港之后安保部门和专家还共同鉴定过一次这幅画,那时保险柜中的还是真品。之后的时间里我们一直24小时安保,没有任何人进入过存放这幅画的房间,但在拍卖会开始前的盘点中发现,画已经被换了。”
保险柜,24小时安保,没人进入过 ……谢隐听到这都想笑了,跟他玩密室呢?动漫看多了吧?
谢隐抻了个懒腰,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们找画?”
方冷秋点头。
谢隐轻哼了一声:“船在海上,也运不出去,所有地方都搜一遍,不就找到了么?”
方冷秋心思澄明,自然之道谢隐话中戏谑之意。
“我们只是一家拍卖行,怎么有这么大的权力去搜查乘客呢?更何况这邮轮上……”
非富即贵。
谢隐又问:“那为什么选择让我帮忙?你们这么多安保人员,他们干不了么?”
方冷秋面色凝重:“不瞒您说,就是因为我们怀疑是安保人员出了问题,猜想请您这样一位局外人来帮忙。谢警官,如果您愿意帮忙的话,杜仕达会付给您丰厚的报酬的。”
谢隐嘴唇微翕,摇头说道:“人民警察不能拿群众一针一线,更不能出来搞兼职。”
方冷秋自知眼前的这位警察能够在拍卖会上大方出手,就不可能是普通人,吸取方才和郑隆交流时的经验教训,她赶忙改口:“谢警官我没有别的意思,如果您愿意帮忙,不收钱也可以,就按您说的,让您见一见我们董事长的养子……”
谢隐却在这个时候打断了她:“不不不,我不是说不收钱。我是说……”
说到这,谢隐拍了拍秦淮的肩膀,二人四目相对,旋即明了彼此心迹。
“我是说,他可以搞兼职,钱算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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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隐:免费破案特权只给秦老师。(狗头)
谢隐跟随方冷秋经过层层“关卡”来到了珍藏画作的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