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走后,长发的王靠近羊群。他取下王冠上的树叶放置在羊的尸体上。
白羊又活了,四肢在地上抽踢着,挣扎着重新站了起来,它们头上的鹿角重新长出,上面冒出细小的叶片。
重新活过来的羊离开,又去给手上拿着武器的人类带路。这次有的人类服从它们,也有人类选择捂住耳朵违逆它的意愿。服从它们的人类成了忠实的奴仆,前去追逐驱赶不服从的人。
之后的壁画都是周而复始的人类互相残杀的内容。
这些大概就是讲的副本里发生的事情,用这种方式记录了下来。
江于尽抬脚继续向上,整个楼梯忽然一抖动,堆积了太多年的灰尘往下掉,扑簌簌地扑人眼,直接黑衣服变白衣服,之后有声音从离这边很远的上面传来。
陈景是直接从绝壁上攀上的雪山最高峰。
这样耗费体力且危险,但也是最快的途径。雪原上还有人在等他,按对方的性格应该等不了太久,如果能回去,他需要尽量早回去,越快越好。
要是他回不去,至少也需要尽早碰上这里的王的王冠,完成这个通关任务。这个副本表面平和,除了险峻的地势和极度危险的boss,羊已经都被杀了,这边看上去没有什么危险,但是直接告诉他,这里的光线很不对劲,要是待久了可能会对人体造成损害。
上到这个雪山的最高层,在往下望过去的时候,下面的所有景象都被云层遮住,看不清楚。
冰色的宫殿近看比从远处看要来得壮观很多,站在地面上看宫殿和站在山脚看雪山一样壮观,建筑嶙峋突起,每一处都透着锋利尖锐,有一种直刺人心的冰凉感。
并没有过多犹豫,陈景直接走向宫殿。
宫殿之前有庭院,但是院子里没有任何草木,只有冰做的路灯上挂着里面闪着幽蓝色的光的灯盏。正中间的大门上雕刻着纤细的羊,一共两只大门,两侧各一只。左侧的睁着眼睛,右侧的眼睛已经闭上。
庭院通往大门的路上的积雪上已经有脚印,深深浅浅,一直蔓延到大门之前。
在脚印停下的地方,地上躺了个人。地上的人穿着脏污的外套,一只脚以一种诡异的姿态折起,面部死死埋在雪堆里,身体里渗出的血迹染红了大片的白雪。
是之前离开的男人。很想让他离开后就来了这里,结果没能见到他想要报仇的王,甚至连宫殿的大门都没能踏进,死在了大门前。
陈景观察了一周,发现进宫殿的唯一通道就是不远处的大门,于是直接上前。
随着距离的靠近,他能够明显感受到左侧的羊的眼睛随着他的动作一起移动,右侧的羊的眼睛缓缓睁开。
等他走到男人所在的位置上的时候,右侧的羊的眼睛完全睁开。大门上的图案开始以看似缓慢实则很迅速的速度开始变化,两只羊的面部逐渐立体,之后再是身体,前蹄直接从门上踏出。
同样是羊,它们和之前见到的羊却有略微不同,它们头上没角,眼睛是一片雾气的血红色,没有丝毫光亮,脖子上倒是一致挂着铃铛,但是铃铛是哑铃,动起来没有丝毫声响。
从门上出来后,两只羊的身体开始迅速变大,一边变化一边不管不顾地冲来,脚下幽蓝色火光冒起,虚浮在半空中,经过的地方开始凝结成冰,包括男人的尸体在内,全都冻结成冰。
陈景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翻身刺向其中一支羊,皮肉划开之后,羊体内出现的是蓝色的冰,被刀刺伤的地方化成水流下,在刀刃离开后又倒流回来,完好如初。
在另一只羊冲撞过来之前陈景闪开,之后再次上前。这次没用小刀,在收起之后跑向庭院,横踢一脚,直接把路灯从中间拦腰踢断,拿起上半部分握在手里。冰柱贴着手心,不断传来刺痛感,即使这样他依旧没有放手,伸手强硬地把冰柱的一侧用力变成锐利的形状,短暂时间,冰柱在他手里逐渐凝实,最终变成坚实一片,拥有了金属样的颜色,一侧泛着锋锐冷光。
白羊从大门冲向庭院,一前一后,毫无缝隙可钻。在他们到来之前,陈景从地上跳起,借助庭院边的围栏一蹬,直直跳向了两只羊,并且堪堪从它们头顶上掠过。
锋锐的刀锋对上了羊的脖颈,很轻易地直接划下。羊的身体和头一分为二,倒在了地上,被刀划过的地方再次开始冒出水,在两边冰水混合在一起之前,陈景躲开另一只羊,把地上的羊头踢向更远的地方。
一只羊暂时没能再起来,另一只羊像是感受到了现场的状况,眼睛越发暗红,冲撞的动作也更加蛮横。
陈景躲开的瞬间对方也跟着快速调转了方向,脚下蓝色的焰火燃得更猛烈,快速扑来。站在地面上的人没能完全躲开,肩膀一侧沾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火焰,之后瞬间凝结成冰。
一只手用不了,陈景就单手拿着手上临时造出的武器,在羊再次冲来的时候下腰,直接从羊的身下穿过。
这只羊直接从刀刃之间穿过,跑过后身体就变成两半,没有声音的铃铛也从中间裂开,变成整整齐齐的两块。
铃铛碎裂,掉在地上的瞬间,羊的身体消失。
意识到了什么,处理了这只羊,陈景一转身,又走向还在挣扎着想要重新把头和身体连在一起的另一只羊,略微用力,金属底柱碾压上铃铛,铃铛当即被碾得碎裂。
两只羊都直接凭空消失,四周蔓延开的冰也跟着消失,地面上仍然只有男人的脚印和他的脚印,原本凝成冰的肩膀也恢复成原状,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陈景绕开躺在门前的男人,推开大门。
宫殿里和外面高度一致,所有的装饰物都尖锐而冰冷,在大殿的正中间有一个冰蓝王座,没有过多花纹,看上去古朴自然,又有一种原始的压迫感。
在王座之上坐着一个人。浅金头发和王袍一起垂落到地上,面容冷峻,头戴编织而成的王冠。他斜坐在王座上,双目阖上,像是睡着了。
陈景先是打量了几眼周围,之后放轻了脚步上前。
在走到大殿正中心的时候,王座之上的人睁眼,身影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了原本的位置上。
冰蓝色的眼睛瞬间就到了近前,陈景甚至可以清楚看到对方眼里的自己。对方动作快,但他的反应速度也快,在被对方卡住脖子之前迅速后退,鞋底在冰面上摩擦,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一眨眼就直接到大殿中间的人看向他,冰蓝色的瞳孔无起伏,王袍之下的手略微伸出。
一片安静无声中,宫殿墙面上冒出巨大的冰锥,从四面八方刺向一个方向。
陈景手里的路灯做的武器在空中挥了一圈,挡住了大部分的冰锥,但没能兼顾到所有方向,斜侧方一根冰锥的尖头直接贯穿肩膀,带出红色血迹,缓缓滴落在地上。
迅速把冰锥砍掉再把嵌入的尖头拔出,咬着牙没有丝毫吭声,他拿着手里的刀快步靠近仍然站在大殿中央的人。
戴着王冠的人的手又放下,周围温度直转急下,原本还算适宜的温度瞬间变得像是冰窖一样,寒冷刺骨,甚至连关节都难以活动,强行活动只会给自己的身体造成损害。
对方轻描淡写就可以限制大部分人的动作,但世界上就是有不怕死的人,他们不在意生命,更别说身体。陈景同样感受到了活动困难,猛地一甩手上的刀,彻底把手部关节活动开,之后迈开脚步,跑得甚至比之前还要快。
从对上手的瞬间他就意识到自己和对方之间的差别,那是现在还不能跨越的鸿沟。做不到打败对方,那就做好死的觉悟,只需要在死前碰到王冠就好。
只要碰到王冠,雪原上的人就可以成功离开这个地方。旅行团的车还在路上停着,这个时候风雪应该已经停下,要是顺利的话会有人发现那里的车和消失的人,只要乖乖待在原地,应被进入山里的搜救的人找到。
大概是没有想到这个人看上去孱弱,身上有伤,结果身体里全是狠劲,站在中央的人暂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刀刃到了近前,一闪身,从刀刃一侧移开。
一截浅金色头发在空中飘过,之后垂落在地上。
削掉了一截头发,陈景转过身,迎面一根尖利的冰刺袭来,他毫不躲闪,原本就已经被穿刺过一次的肩膀再次被贯穿,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拔下冰刺。
人的潜力果然是无穷的,在这种每一秒都是关键的时候,没有逐渐变化的过程,他手里的尖刺直接变成金属模样,稍一反转,直接对向手还没放下的人。
尖刺重新还给了有着冰蓝色眼睛的人。脸上一阵冰凉感觉传过,蓝色眼睛下的脸被划出了长长一条痕迹,血液瞬间渗出。
在对方动手之前,陈景伸手够向王冠。
碰上叶片的前一刻,他背脊一阵发凉,巨大的冲击力混合着冰雪的气息从身后传来,来不及回头也来不及反应,后脑勺一阵钝痛传来,他直接失去了意识,手指堪堪擦着王冠上的叶子而过。
在失去意识的同一时刻,他的身体被人稳稳接住。
刚好赶到现场的江于尽接着人站在一边,擦了把汗。没想到晚了一步,但好歹也算是赶上了。
通往这上边的楼梯真的长得离谱,他原本一边走一边看壁画还算是舒服,走到之后壁画大部分都是重复内容,没什么新意,不停跟着楼梯一起绕来绕去绕得脑子也昏,他于是走到一半的时候暂停,中场休息了一下。
没想到高中生看着不声不响,速度居然这么快。但好在通道直接通向宫殿里,他刚好赶上。
江于尽抬眼看向站在对面的浅金色头发缺了一截的人,问:“你好,请问能把你那大袍子借我一下吗?”
他口中的大袍子指的是暗红色王袍。他说:“我想把他放下来,但是放地上太冷了,这么小个孩子直接睡地面上怪可怜的不是。”
他试图讲道理,但是对方很显然并不听道理,略微侧头躲开刺来的冰刺,江于尽原本还算礼貌的声音慢慢冷了下来:“缺乏同情心的东西。”
一时间说不清到底是谁更不讲道理,对方不给,老父亲江就直接上手开抢。
抢大袍子其实还算是轻松,毕竟蓝眼睛人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想抢王袍,他长着一张高贵的脸,没有护袍子的经验,最终没能护住自己高贵的大袍子。
高贵的大袍子手感还挺好,应该算是很贵的东西,江于尽很满意。随便找个角落把手里人放下,伸手拦截住刺来的冰锥,他取下手里的红绳。
红绳取下的瞬间就消失不见,或者说分裂成了更细小的存在,从宫殿四周长出的冰锥在靠近一个区域的时候,突然就变成一片齑粉,直接散落在地上,再也前进不得。
耷拉着的眼皮略微抬起,浅色瞳孔对上没了王袍也仍然高贵立着的人,穿着身灰朴冲锋衣的人眨眼间就动了。
一阵巨大的声响从山顶上荡开,宫殿一侧墙面破了个大洞,久久震颤着,纷扬的碎冰在空中飘过,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十足刺眼。
戴着王冠的人一连从大殿中心被带着冲破宫殿,再一连冲到了绝壁边,被人死死按在地上,整个头都在悬崖之外,还能感受到从下面吹来的带着冷气的风。
江于尽一只手死死掐着地上的人的脖颈,笑说:“不要再搞小动作了,玩点真的吧。”
第52章 咯拉雪山(完)
被狠狠压制在地上的人原本顺滑服帖的头发凌乱,表情维持不住之前的高贵漠然,挣扎着抬手,之后死死一握拳。
地面上陡然冒出巨大的冰锥,从地面直刺上天,半跪在地上的人起身,避开冰锥之前还踹了躺在地上的人一脚,直接把人踢出悬崖。
下方雪原之上迅速长出近圆的冰柱,从悬崖落下的人站在冰柱之上,从下方吹来的风吹得浅金色长发扬起。
在一片阳光照耀之中,天上开始下起了雪,雪花纷纷扬扬,不断模糊人视线,落在皮肤上的时候意外地有一种灼烧样的感觉。
但是这对江于尽没有多大影响,穿着冲锋衣加帽子,他总共也就一张脸和一双手露在外边。无视了带着极端温度的雪花和从悬崖到冰柱之间的距离,他直接纵身一跳,横跨过了无底深渊一样的绝壁,猛冲到了浅金头发人面前。
山底的逆风猛吹过,原本稳稳戴在头上的帽子被吹向空中,几乎和白雪同色的头发扬起。
原本站在冰柱之上的人的瞳孔瞬间皱缩,几乎成竖瞳模样,迅速向后退去。
“记起我来了?”对方往后退,江于尽就继续前进,笑说,“没想到又见面了。”
他声音带笑,却无端让人听得心里发寒。
几乎是瞬间,手腕处传来异样,之后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蓝眼睛人看着已经到了近前的人和自己被扭断的手腕,不再犹豫,直接往下跳。
在下坠过程中,他的被扭断的手腕转动,头上开始变化,下半身的两只脚快速扭曲变形,身体骨骼在半空中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
原本的看上去高贵的人变成了头上有鹿角的下半身为羊身的怪物,比起刚才,现在才更像是一只真正的异种。
人首羊身,雪国的名义上的创世神,名叫巴旦斯。
这才是它真正的模样,在这种最原始的状态下的异种才能发挥最本来的能力。四肢细长但矫健的羊蹄在空中蹬过,一根接一根的冰柱从下方冒起,稳稳地托住了不断向下的巴旦斯。
江于尽在后面踩着冰柱一步一步走下,不急不缓。
在前方的巴旦斯一转头看向他,脚下往冰柱上使劲一踏,原本冰原上的白雪瞬间逆着往上扬,铺天盖地的厚厚一堆,先是扬上天空,之后全都聚集在一起,狠狠砸向还在冰柱上行走的人。
厚雪的覆盖面积大,大到扑下的时候没有躲过的可能,原本更高一点的冰柱最先被厚雪砸下,瞬间从中断裂,缓缓下坠。
走在冰柱上的人和冰柱一起下坠,被厚重白雪掩埋。
巴旦斯踩着冰柱再次回到绝壁之上,居高临下看向没有丝毫动静的雪原。
“在看哪儿?”
身后传来微哑的声音,巴旦斯转头,视线所及就是一片白色。不是雪的颜色,是头发。
就转头的瞬间,他原本转过去的头又被人硬生生转了回来,直直面对向雪原。
身后的人一手紧握着他的后脑勺,直接带着他一起从绝壁上跳下,跳得毫不犹豫,从耳边猛烈刮过的风丝毫阻止不了对方的动作,扣在后脑勺上的力道不减。
从这种高度落下,他们都得死。
……这是个疯子。
尽管在上一次见的时候巴旦斯已经意识到了,但是没想到这个人可以疯得这么彻彻底底。
身后的人没想着活命,它只有自己想办法。一根根冰柱再次从雪原里冒出,它的身体一次又一次撞击在冰柱上,在一次次撞击中逐渐下降。
在落到一个高度的时候,冰柱再次升起,但这次直接被身后的人扫腿踢断,他们就这样直接从半空死死落在了地面上。
从空中落下的冲击力太大,巴旦斯直接被按头埋在了雪里,呼吸不上,四条腿被摔断了两条,在雪堆里蹬踢着,把雪花踢得飞溅而起,却毫无作用。
雪国的创世神生于雪。江于尽垂眼看着无法动作,也无法出声的东西,眼下冷淡:“你死在雪里挺好的。”
在他的背后,一根根尖锐的手臂粗的菱形冰刺悄无声息成形,又悄无声息地对准了他。
在整个人被穿刺的瞬间,原本半蹲在地上的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冰刺的速度快,完全来不及收起,直接狠狠扎在了巴旦斯的背上。
冰刺大且数量多,刺中之后消融成冰水,躺在地上的异种的背已经一片血肉模糊,上面还有几个显眼大窟窿,血和冰水融在一起。
江于尽蹲在一边,问:“还玩吗?”
躺在地上的巴旦斯翻身,从窟窿里冒出的血流得更加快,周围雪被染红了一片。
“玩,”它说,“我不可能死在这里。”
沾染上血的手死死抓住蹲在一边的人的手腕,它眼睛染上一片猩红,道:“来玩最后一把。”
身下的雪层消融,一个深到看不到底的冰窟出现,两人同时往下坠了下去。
最后一把是赌。冰窟下面有一根冰锥,从这个高度下去刺上必死,赌的就是谁会碰上冰刺。
冰冷空气不断掠过,冰窟最底层的巨大的冰锥出现在视野范围内。巴旦斯在空中矫正身形,保证自己在不会被刺到的一边,用力把拉着的人往有冰锥的方向甩。
然后就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传来。
或许不是撕裂般,是真的撕裂了。
巴旦斯垂眼,看到的就是自己没了手掌的手,还有不断往外冒的血。一侧的人伸手借助冰壁稳住身体,之后直接一脚踹向它。
原本就已经急速下坠的速度变得更快,羊身异种的瞳孔正对着冰锥的尖锐的尖刺,尖刺在瞳孔里越放越大。
已经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尖刺最终铺满整个瞳孔。
江于尽落地,垂眼看着被冰锥整个穿刺的东西。
二分之一的概率,实际上是百分百。他现在还不能死,所以只好对方死一死了。
看着巴旦斯逐渐失去光亮的眼睛还掉落在地上的王冠,站一边的人突然想起了什么,靠近巴旦斯并使劲摇晃:“你先别死!”
他的帽子飞了,他还没有来得及捡帽子!
即使他疯狂摇晃,异种的瞳孔依旧不断涣散,甚至可能加速死亡了也不一定。
市民江放弃摇晃已经经不起任何触碰的异种,快速上了冰窟,试图在一片雪原里找到自己的帽子。
咯拉雪山附近的风雪和冰雹都停了。道路又重新恢复通畅,有人在路上遇到了倒下的雪堆,还看到了停在路边的被树砸到的车辆。
被砸到的车是一辆旅行车,里面还有很多个人物品,甚至还有手机钱包都在上面,按照当时的情况来说,他们应该是临时紧急去了什么地方。有人把车牌号和上面的旅行社的名字报给了当地的相关人员。
相关人员打了司机导游包括每一个游客的电话,里面都传来在服务区外的忙音。
搜救队出动,在当地人的指路下到达了几个人有可能躲避风雪的小棚,结果发现小棚已经倒塌。倒塌的小棚下面有凌乱脚印,说明之前确实有人在这边待过,但是因为这里也待不下去,于是选择离开。
在在周围搜寻无果之后,搜救队的目光对上了唯一没有去过的咯拉雪山。
尽管很多人认为有导游和当地的司机在,这些人应该知道咯拉雪山危险不能进,但这是唯一剩下有可能的地方,搜救队换上更专业的装备,进山搜寻。
山里和之前来救受困的游客的时候的样子相比有略微变化,多出了太多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有时候还能从雪里踢到白骨。
他们最后在一处山坡的背面找到了昏迷的几个游客。几个人躺地上,身边还有长长绳子,一个人蹲一边,他们以为对方也已经昏迷了,但靠近的时候对方一个抬头,耷拉着的眼皮看向他们,先是反应了一会儿,之后眼睛略微睁开,惊喜说:“终于有人来救我们了。”
有点惊喜,但不多,更像是棒读。
搜救的人先确认了躺地上的人的生命体征,之后问:“是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没有,还差两个,”江于尽说,“我儿子不知道去哪里了,还有一个男性游客。”
对方让他不要乱跑,忽略中间的过程,他算是没有乱跑,现在还遵守约定蹲在这。
搜救队的人问他儿子往哪边走的,他于是指了个方向。
陈景在离了将近一公里的地方之外被找到,在他的不远处躺着的大概就是另一个男性游客。和之前的清醒的和昏迷了但是身上没有明显外伤的游客相比,这两个人很显然经历了什么事,男性游客已经死亡,因为身体一直在雪里,很难判断死亡时间,另一个人肩上有贯穿伤,身下雪里已经染上红色,但生命体征还算平稳。
优先把受伤的人转运出,搜救队加派人手,再借用了最近的一条路上的民用车,他们把所有昏迷的人也同样转运走,唯一清醒的人没有跟着他们一起离开,最后和搜救队的人一起走。
他是唯一清醒的人,一路上被问了不少话,连见缝插针玩消消乐的时间都没能找到。
市民江很配合询问,在热情回答的同选择保留部分事实。他说他们在棚屋躲冰雹的时候有羊出现,带着他们走进山里。
之后的事情他并不清楚,在好大儿前去寻找出去的地方的时候,因为饥寒交迫,他意识也不太清晰,昏昏沉沉再醒来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
很完整的一条故事线,他没有撒谎的必要,其他的人对他说的话深信不疑,感谢他的配合。
市民江同样笑着感谢他们的营救。
陈景醒来的时候,视线模糊,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
之后其余感觉器官回归,鼻尖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他条件反射想要动,一阵剧烈的扯动的撕裂感传来。
“醒了?”
比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得更快的是消消乐的声音。
他抬眼看过去,看到坐在床边的人一边瞅他一边看自己手机,两只眼睛还挺忙。
前一刻面前还是异种,醒来后所有的都变化,这里温暖干燥,窗外天色也已经完全黑了下去,陈景一时之间没能想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碰到王冠了?
但是印象中还差了那么一点才能真正碰上。
在他开口说话之前,江于尽率先说:“你之前是去哪里了?救援队的人找你找了好久。”
他抛出了一个问题,高中生就只能暂时去思考这个问题,分不出心再想其他。
听完对方似乎挺有道理的解释,江于尽一点头,表示认同了对方编的故事,之后问:“痛吗?”
他问的伤口痛不痛。
陈景摇头。
客观来说很痛,但他已经习惯,能够接受。
江于尽直接一手拍上他头:“屁。”
从正常意义上来说面前这个人还是个病患,但他下手是丝毫不带手软。
收起拍头的手,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说:“其他人都还好,导游他们挺精神,只是之前比我们先去雪山的那个叔叔没了。”
陈景垂下眼。
和平时比起来,今天的高中生显得更沉默寡言了些。
江于尽看了他一眼,之后出门去叫医生。
他去找医生的时候路过护士站,里面的暂时没有任务的护士在里面聊天,聊的还是今天雪山的事。
热衷听八卦的市民江并不太想听和自己有关的八卦,叫了医生后没有回病房,找了个地方蹲着玩消消乐,觉着医生差不多该走了,于是又回了病房。
他回去的时候高中生已经换完药,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转头看着窗外。
继续拉过之前的椅子坐下,江于尽低头消消乐。
过了并没有太久,也或许有一段时间,坐在床边的人开始脑袋点头,手指机械地点着屏幕,小动物半天消不了一个。
“我好像做了件错事。”
在拿着手机的人一头栽倒之前,坐在病床上的人开了口,之后又没了下文。
眼睛已经完全睁不开的人茫然抬头:“嗯?”
陈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男人的妻子,是他杀的。
在就在这个雪山副本里,他遇到了一个精神已经失常,一心想要杀了他的女人。女人很厉害,动作很快,每一次袭来都完全不给人反应时间。
对方手上拿着刀,雕花的刀,在刀尖刺向自己心口的瞬间,他调转了刀的方向,刺进女人心口里。他以为自己已经忘了当时温热液体撒在脸上的感觉,但是实际上还记得清清楚楚。
男人为了他的妻子,也死在了这里。
“这不挺好。”
手机差点从手上滑落,原本还在疯狂点头的人再次坐直了身体,江于尽拢了下衣服,说,“知道做错了事,证明你还是个人。”
陈景看向他,黑色瞳孔看过来。长久静默无声之后,他说:
“你冷?”
从醒来到现在,这个人一直戴着帽子,冲锋衣也没脱下过,甚至把冲锋衣帽子也戴上了。
当着病房里暖气的面,江于尽面不改色说:“是的。”
他说:“这里暖气不太给力。”
高中生看上去不太信,但好像又信了。
打了个呵欠,市民江在第一时间离开病房,说:“太困了,我去睡一觉。要是有什么事,按铃叫医生护士谁都好,总之别喊我。”
这的确是一个好父亲该说的话,坐在病床上的好大儿就这样看着对方离开。
考虑到受伤的病人是未成年,又快要成年,医院经过思考,给同样身为受害者的成年市民同样安排了间房间,房间不大,但放得下一张床和柜子。
原本说是去睡觉的人并没有马上睡觉,把头上帽子摘掉放一边,坐在床边给理发店老板发了条消息,再次友好提出染发申请。
【您还不是对方好友】
无所谓,晚上的时候的市民江会一个人埋在被子里独自心碎。
陈景的伤势重,还需要在医院里再观察两周,两周之后转院,转到A市的医院继续进行休养。
在第二周的时候,因为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来认领死亡的男人的尸体,于是当地专职人员在和男人户口所在地的人联系后,最终决定将男人送至殡仪馆进行火化。
在把人从医院送往殡仪馆火化的当天,陈景站在楼上窗边,看着负责运输的车辆离开。
江于尽在楼下,整个身影被医院的大门挡住。运送遗体的车离开,他收回视线,抬眼往楼上的方向看了眼。
他第一次见高中生就是在雪山,那天天气还不错,没有云。在雪山巅和巴旦斯谈心之前,他看到在雪原之上,有个人站在雪原的中心,年龄看上去不大,个子也不算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