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于是挂断。江于尽捡起手机看了眼上面的通话时间,顺手挂掉手边的电话。他转头看向理发店老板:“怎么说?”
理发店老板说:“邓疆有一个同伙,郑刀,喜欢搞点暗杀偷袭。”
因为有过经验,所以这次把人带走才这么顺溜。
除了自己当人质,并没有身边人被绑过的经验,江于尽这次还思考了一下,之后才对理发店老板说:“你跟上去看看,保证人不死就行。”
对方姑且还算是自己新交的八卦朋友以及雇主,现在还不能出问题。
加上这次,短短一个上午已经被使唤多次,理发店老板烦躁点燃一根烟:“我今天信了邪才跟你过来。”
他伸手偷袭了江于尽的后脑勺,并且手劲不小,在走之前咬着牙说:“事情完了后你自己滚去把店开特搜局对面。”
谁惯的谁承担,这笔烂账就该徐同归自己来还。
猝不及防后脑勺被拍,还指望对方做事,江于尽忍。
他要是能有那钱把店开在特搜局对面,他早就已经完全可以不用上班了。
特搜队的人是在之后来的,是分局的支队,里面没一个认识的,并且看上去都很严肃。支队分成了两个小队,一队留在这里查封了池塘,负责保护现场并取样运输给专门的研究机构,另一队人负责追查被带走的人的下路,去调了监控。
他们看上去都很忙,江于尽原本还被问话,问完话后就没有事做,只能无所事事蹲一边看他们忙。
总局的特搜队还在处理独眼留下的烂摊子。自从上次他们追查到对方的线索之后,他们一路从A市追到了隔壁市,最终人是徐同归抓捕的,其余的人就负责运输和收押。
之前有一个浑身是伤的自身是组织零的人来到特搜局,希望用一个组织的机密换取他的生命安全,局里同意了他的要求。他给出的机密就是组织的最新研究成果之一在独眼身上,他猜测是异种,并且按照独眼的爱好,是虫的可能性很大,在最后,他还给出了独眼可能会出现的地点。
地点一共几个,他们真在其中一个地方蹲到了独眼,但是独眼领锐,很快意识到有人在蹲他,开始四处逃窜。
徐同归在昨天把人抓住,专门搜查的人一搜身,结果发现对方身上什么也没有。与此同时,对方曾经经过的地方开始出现各种异常,堵塞下水道的蛆虫,可以腐蚀钢铁的爬虫,吞噬人脑的极小线虫,并且目前已有两人遇害。
这些案件不得不处理,并且组织的最新研究成果可能就在里面,因为最近事件频发,局里人手一直不够,他们只能在抓到人后又开始收拾这些烂摊子。
事情处理到一半,隔壁市支局又打电话来说独眼昨天经过的荷花池也同样出现了异常,并且有一人被不明人士带走。
被带走的只是一个普通的荷花养护人,没有和任何人结怨,且事情就发生在出事之后,和独眼这件事有关的可能性非常大。特殊的事情背后一定有特殊的原因,他们迅速将目光锁定在了出现异常的荷花池上。
于是荷花池的事情由总局的人接手,并在第一时间赶到现场进行交接。
总局的人在赶到的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对方看上去很无聊,蹲路边玩荷叶上的露珠,让露珠在荷叶上转转悠悠却不落下。
注意到后方的动静,蹲路边的人转头,有那么瞬间,走来的人能很明显的感受到对方眼里的高兴和感动。
一眼就看到了混在人堆里走来的唠嗑搭子徐高,跟见到了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一样,江于尽确实高兴,笑着看两方进行交接。
果然混子就是混子,也就在支局的人面前假装了下正经,等到支局的人走后,徐高看向江于尽并挥挥手,眼睛发亮。
这个人很明显已经开始思考该怎么摸鱼聊天了。他主动接过再次和相关证人取证的工作,快乐奔向江于尽。
说是再次取证,实际上该问的自己的人在之前都已经问完,没有再问一次的必要。一起在荷花池边排排蹲,徐高问:“你怎么又出现在这种地方?”
这个人好像天生跟这些事情有缘一样,有事必有他。
江于尽揉了把头发:“就算你这么问我,我也很难说。”
他真就只是交了一个新朋友,再接了一个委托。瞅了一眼在工作的其他人,江于尽问:“徐同归怎么不在?”
“徐队有其他事,现在这事由胡副队负责。”看向不远处难得没穿花衬衫的人,徐高说,“胡副队看上这样,实际上挺靠谱。”
江于尽觉得在场每一个人或许都比身边这个混子靠谱。但是混子也有心,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注意到他们这边投去的视线,站在不远处的胡砾回头,和身边人说了两句之后大步向着这边走过来。
两个人在这边蹲得整整齐齐,他也跟着蹲下,拿着手机打开一段视频后把视频递到江于尽面前,笑着问:“这个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手里放的就是监控器的视频,刚好是砖缝扭曲的那几秒。
客观来说,这样的微小变化连专业的人或许都不一定能够找出。
“虽然之前就已经说过,但我可以再说一遍,”江于尽说,“这个是我助理发现的,他天天跟头发丝打交道,对这些还挺敏感。”
他说的助理很明显指的是理发店老板。
通过监控器画面,确实可以看到今天有个人一直和他一起行动,并且两个人看上去都没有异常的举动。
胡砾问:“你助理怎么一个人离开了?”
江于尽摇头,有些遗憾地叹气:“他对我给他开的工资不满意,打了我之后就走了。”
开的工资,指的是打白工并倒贴油费。
并不知道内情的徐高拍肩,安慰他说:“下一个助理更好。”
江于尽感谢他的安慰。
问不出其他,胡砾站起来继续回到工作,顺手带走了摸鱼的徐高。
唠嗑搭子被抓走,江于尽只能孤独消消乐,顺带发消息问问自己助理现在的情况。
荣升助理的原助理现在还是跟在郑刀和养护人后边。大概是习惯养成了真就戒不掉,对方就喜欢往犄角旮旯的地方走,原本一条平坦的路走得上上下下,他在后面慢慢走也能跟上对方的速度。
郑刀扛着人跑半天,最后越跑越偏,进了一栋废弃的大楼。
大楼上已经打了拆字,但看上去时间久远,应该是想拆但没拆,彻底被搁置在这。
搞暗杀的都敏锐,理发店老板没有靠得太近,在很远的地方蹲着,只要确保对方在杀人之前自己能够赶到就好。
郑刀脸上有疤痕,从额角一直斜伸到嘴角,褐色疤痕几乎是贯穿了整张脸,周围皮肤像是被灼烧过,十分皱巴,没有表情时显得很狰狞。
他用物理手段把养护人弄醒了,在无意识时,养护人仍然发出痛苦叫声。
和热心市民不一样,也或许本质上是一样的,听到惨痛叫声,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动作也不变。
江于尽交给他的任务就是保证人不死,只要没死他就不用动。
隔着一段距离,理发店老板看到对方拿出手机。
电话打给的是特搜局,一手捏住养护人的脖颈让其发出声音让电话对面的人听清,郑刀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第一,放了邓疆,让他到荷花池。第二,不能带走荷花池里的任何一条虫,带走了的都给放回去,要是邓疆没有找到他要的虫并且安全离开,这边的人就会死。”
不等对面人回答,他直接挂了电话,往旁边吐了口唾沫,说:“晦气。”
据点接连出现问题,组织怀疑有什么人渗进,于是开始逐个清扫,但是没想到这个清扫还会连累到他们身上。
有人知道自己被列入怀疑名单,在一天晚上潜逃,但是没想到对方会直接跑到特搜局并直接供出他们的事。
邓疆被蹲点,身上还带着需要尽快送去总局的研究成果,情急之下和他联系,说把东西扔在荷花园最末尾的一块荷花池里,让他到时候去找。
结果他赶到的时候,正好听到身边这个人打电话说荷花池里出现了莫名的虫子,下一步的行动就是联系特搜局。
事情能够想象,肯定是邓疆不仔细的老毛病又犯,让虫子跑了出来,虫子跑出来后迅速进行分裂繁殖。
他们实验的结果是母虫,也只能是母虫。按照实验室的说法,那些人搭的基因桥和植入的特殊细胞分泌物只有在母虫体内才有。长成后的子虫和母虫一模一样,想要在一池塘的虫子里挑母虫,这事只有邓疆办得到。
他一向不喜欢搞复杂的东西,莫名其妙摊上这一堆事只觉得晦气。
在荷花池一线围观的市民江觉得工作到一半接到电话,听着对面的人说话的胡砾脸上写满了晦气,半天憋出一个字:“放。”
电话挂断之后,无关人员就被要求离场。江于尽也是无关人员,混在一众工作人员中离开了荷花园。他们被赶到了五百米开外的地方,看到路上有一辆遮挡严实的重型车路过。
车辆驶向了荷花园,距离太远,其他的看不清,他们只能看到上面下来个人。
没有再好奇张望,江于尽转身离开,边走边掏出今天在荷花池排水沟边捡到的扁形玻璃。
玻璃在光下透着光,五颜六色的,有些过分耀眼,底部上刻着【C—A2—3.0】。
重新收起玻璃块,在岔路口二选一,他略微思考,选了其中一个方向。
盯梢很无聊,郑刀每隔半个小时就会给特搜队打一个电话询问进展,女生看起来至少现在生命还算有保障,理发店老板离开去抽了几支烟,散味回来后又继续盯。
他回来的时候对方正好打了下一个电话,一如既往问进展,对方说了什么,他表情这才略微好转了些许。
应该是个好消息,按照之前的进度来说,这次可能是邓疆已经找到了要的虫,之后差的就是安全离开。
在进行最后一步之前,对方也提出了要求,需要知道他和人质现在所在的地方。
“城东废弃大楼,”郑刀说,“在接到邓疆报安全的电话之后我会放人,要是半小时内他没有打电话,你们就只能背上社会的骂名。”
他挂了电话。
理发店老板适当活动了一下手脚。
二十分钟不到,或许在更短的时间内,他看到大楼外出现人影。
客观来说,这些人藏得是挺好,也足够隐蔽,但很不巧,对上的是郑刀。
郑刀很明显注意到他们了,但很稳得住,依旧等着半个小时的期限,目光不时看向放在一边的手机。
风吹过树叶的摩梭声中夹杂着战靴踩上水泥楼梯,压到小石子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风不吹了,大楼内一片安静,只有养护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在某一瞬间,手机抖动。
手机抖动的瞬间郑刀袖子里的小刀滑出,手指瞬间抵住养护人的脖颈摸准动脉。
挟持人质不适合他,他果然更适合杀人。
楼下脚步声刚响起的时候,小刀已经抵上了脖颈,在手上稍微使力的时候,一阵热辣刺痛的感觉传来,郑刀垂眼,眼睁睁看着小刀在自己手里消融,灼热的温度一连透进了骨子里。
或者说他的手从骨头里开始燃烧。
手是他吃饭的东西,没了手他什么也做不到,把身边的人踹开,他试图扑灭自己手上的火。
没用,扑不掉,灼热的火焰一直蔓延上手臂,意识到自己的手再也救不回来,他猛地扑向刚被自己扔在一边的人。
死也要拉一个人垫背。
凶猛的火势瞬间膨大,把他和倒在地上的人隔开。原本腐朽还被虫蛀空了的木板开始热烈燃烧,热浪直冲上天。原本迅速上楼的特搜队的人被火势拦在了楼梯口。
没有想到这里会起火,他们身上没有任何的防火设备,于是只能在短暂思考后迅速进行物理灭火。
手指已经被烧得弯曲不能,手臂的肌肉也开始萎缩,被火焰完全包围的郑刀不断看向四周,试图找出还在场的另一个人在哪里。
火刚起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还在现场的另一个人是谁,但完全没有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最后只能用肉眼去搜寻。
平视的时候没看到任何东西,郑刀抬头,这才看到了半蹲在横梁上一直默不作声准备离开的人。
对方看上去在这儿已经有一会儿,手上的烟抽了半支,周围火焰燃烧的味道掩盖住了烟味,他这才没能闻到。
果然是这个人。
他脸上的伤就是在虫谷的时候拜这个人所赐,时隔这么多年,这个人还是这样,眼神睥睨蔑视得让人止不住厌恶。
郑刀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眼神,仿佛他是阴沟里的臭虫,永远低人一等。
用嘴抽出原本藏在手臂一侧的小刀,郑刀忍着灼烧的疼痛,蹲地起跳迅速跳上横梁。身上一直在被火灼烧,他动作不像之前那么轻盈,但还是成功上了横梁,刀尖直刺上对面的人的喉咙。
在抵上喉咙之前,刀在他嘴里融化,一阵剧烈的刺痛感传来之后,嘴部和整个下颔完全没了知觉。
特搜队的人找到了灭火的装置,铺开一条路后他们迅速在楼上搜寻着,之后在一片扭曲的空气中看到不属于火的光亮,快速靠近。
发出光亮的是手机,手机屏幕亮着,旁边没人,但不远处有一个倒地上的人,在火焰燃起的浓烟中咳嗽着。
是被抓走的人质。破开火焰靠近,几个人迅速将其扶起,之后带离。
人质救出,火焰温度过高,一队人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待太久,在离开之前再看了一眼楼内的情况,发现在角落的地方还躺着一个人。
比了个手势,其他人离开,几个人留下靠近,发现他在角落的人正是他们在人质附近没有找到的郑刀。
对方很显然已经没了生命体征,整个脸部已经变成焦糊一片,身体有不同程度的烧伤。
相互对视了一眼,在火焰继续蔓延开之前,他们把人带走。
废弃大楼这边的人汇报情况的时候,胡砾还在追邓疆。
隔着一段距离看到对方打电话后他就已经跟上,但这个人是真难追。
对方很懂该怎么逃跑,不往荒野的地方去,一直往城市跑,在高楼之间穿梭着,又混进人群,枪械不好使用。
到了接近市中心的地方,刚好碰上有明星团体在路边进行表演,台下观众拥挤,一眼看过去只能看到一片黑色的头,邓疆毫不犹豫地一头扎了进去。
没有回头看,他一直往前走,并且很懂怎么借道,在一片拥挤的人潮中仍然能够以一种不算慢的速度不断地向前。
一直注意着前方,没有怎么在意脚下,他脚一抬,猝不及防被拦住,因为惯性身体继续向前,一头栽倒。附近的人察觉到他要倒下,都往旁边挪。
有人绊倒了他。
视线不断往下,在一众腿中,他看到有人离开,再抬起头看的时候,他只看到了一个戴着帽子的背影。
这边人多,他倒下的动静不算小,不远处的人瞬间看过来。意识到可能再次被抓,他迅速摸向口袋,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东西被拿走了,地上多了根烟,烟上面像是随手写了个【10】。
这一整天都算得上是人仰马翻,但是无关人员显得十分岁月静好。
被要求离开荷花园后,江于尽在大街上闲晃,之后接到了电话,说是他新交的好友已经被救出,因为肺部呼吸了少量浓烟,加上身体有伤,现在正在医院,他可以去探望。
于是他就去探望了。
他去的时候特搜队的人还在外面,明明已经救出人质也抓住了邓疆,但没能找到研究结果,他们表情说不上好看。
大楼起火的原因还在调查中,现场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在场的痕迹,所以初步调查为意外起火,有一个离奇的说法是,郑刀在身上装了那么多刀,摩擦起的火星沾染上一边的废弃塑料致其燃烧也不是没可能。
江于尽去病房看了养护人。对方躺在病床上,原本晒得很健康的肤色有些泛白,看上去还没从发生的事情里缓过来,看到他后才略微扬起嘴角。
刚才不久外面的特搜队的人才问过她,但她当时以为自己快嘎了,完全不敢睁眼睛,没看到当时发生了什么。
江于尽听着,笑了下,养护人也跟着笑,眉眼逐渐放缓,活着的感觉又回来了。
聊了会儿天,直到女生眼皮沉沉,江于尽出了房间。
其他的特搜队的人都已经离开,只有胡砾站在走廊的窗边。他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花花衬衫,穿着条休闲裤,像是准备马上去海边度假,妥妥一社会闲人。
他一招手,江于尽看了过去:“怎么?”
胡砾眼尾上扬,问他:“你今天下午的时候在干什么?”
江于尽:“在街上对市民的日常生活进行科学考察。”俗称闲晃。
胡砾看着他,笑说:“你没拿什么东西吧?”
“这话说得,”江于尽也笑,“我又不穷……穷也不搞小摸小偷。”
他说完就溜达着离开,离开的时候看了眼医院,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在住院的好大儿,于是打电话前去慰问。
胡砾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
下电梯出了医院,江于尽挂掉电话,转角穿过巷子,坐进停在路边的车。
坐在驾驶座的理发店老板叼着烟,看到坐在后座的人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玻璃块,里面一只细长的黑虫缓慢蠕动着,对方把东西扔过来,他接住了。
他低头看了眼:“这组织还挺有本事。”
“确实。”江于尽靠在椅子上垂眼,“就是碰了不该碰的东西,风光过后就该死了。”
他把小玻璃块又拿回来,打开车门说:“我先不回去,去一趟今天你去过的那大楼。”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把口袋里烟盒扔给理发店老板:“送你的,不用谢。”
理发店老板接过,打开发现里面少了支烟,随手把烟收起,他问:“去干什么?”
江于尽说:“我约了独眼在那边见面。”
这个人还是没记住邓疆的名字。理发店老板问:“他不是已经被抓了?”
江于尽摇头:“他出得来。”
这个独眼不是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拿捏。
猜也猜得到,邓疆这次表现得太过好拿捏,除开遇上徐同归,除非自己想,他这次没理由再被抓住。没再问其他,理发店老板乐得轻松,自己开车离开。
江于尽去到大楼的时候正好晚上十点整,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大楼前已经有人在等他,一只眼睛转着,另一只眼睛空洞,黑色一片。
独眼真逃出来了,看上去瘸了腿,往前走两步后又能正常行走。
他原本还不明白今天留在他面前的烟是什么意思,后来被特搜队的人抓住,听说城东郊区废弃大楼发生火灾,他的搭档死在了里面后意识到什么,于是在晚上跑来了这里。
看来他理解得没错。
站在不远处的江于尽挥手:“晚上好。”
独眼问:“你是谁?”
因为对方没有和自己打招呼,江于尽拒绝回答,直接掏出口袋里的东西,问:“这是你掉的东西吗?”
小玻璃块在淡淡的月光下折射着光,可以看到在里面盘绕的不断蠕动着的长条的黑色线虫。
丢失的东西出现在对方手里,邓疆看上去并不显得惊慌,说:“果然是被你拿走了。”
眉梢微微扬起,江于尽手上略微一使劲,玻璃块碎裂,里面的虫断成几截,最后再缓慢动了下,之后彻底安静下去,死了。
宝贵的研究成果就这样死在了面前,邓疆看上去并没有太过激烈的情绪,就这样看着虫子和碎玻璃片一起掉在地上。
江于尽抬脚走向独眼。
独眼看着面前这个人一步步走来,仅剩的一只眼睛随着对方的动作而移动,脑子里还在快速把自己认识的人过了一遍。在相隔仅一段距离的时候,他迈开脚步主动上前,速度越来越快。
在距离很近的时候,他五指成爪,瞬间抓向对面人的脸。
手上没有传来手指陷入人脸的触感,一阵剧痛之后,他的手腕被人折断,脊骨后传来毛骨悚然的感觉,他一转头,刚好感受到对方的手掐上了自己的后脖颈。
这个人不认识,但很厉害,邓疆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刚才轻敌了。
捏住了命运的后脖颈,江于尽侧过头看向对方的眼睛。
独眼的眼睛乍一看很正常,有眼白有瞳孔,但是只要仔细看,可以发现眼白在微小地变化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庞大的数量组成了一个眼球,瞳孔的最中心是一团黑色,是一个眼睛,不是他的,像是虫子的眼睛。
在邓疆反过手来袭向他之前,江于尽放开了手里的人。
他没猜错,真正的研究结果不是死掉的那条虫,而是面前这个人。
之前发生的事情细想之下有太多不合理的地方。这个人被徐同归抓住无可厚非,但在逃出后还第二次被抓就显得有些离奇。
一整套组合拳打下来,他的目的是让特搜队的人把目光放在虫上,认为这就是研究成果,从而把重心放在虫身上,而不是他身上。一系列的操作都是为了让人更加深信不疑地相信研究结果是刚才死掉的那条虫。
这个大概算是被叛徒供出的应急之策,整件事里最傻最天真的就是他的搭档,真就以为研究成果是那条虫,大费周章把人和虫都捞出来,还搭上了自己的命。
反手没有抓到人,独眼的手指不断变化,手指肌肉变成条状物,开始不断蠕动着。他的手指关节不断消减,半空中有细粒状的虫飞出。
这个人或许已经不算是个人了,全身上下像是都由虫组成,没有再多加遮掩,面部肌肉蠕动的样子还挺渗人。
江于尽并不算是爱虫人士,在细粒状的小虫飞向这边的时候直接侧身躲开,确保身上不会沾到任何一只。
废弃大楼附近最不缺的就是石堆和木板,江于尽挑了块趁手的石块。
石块在手中碎成小石块,每一个都精准打击上仍然在试图向他这边靠近的虫子。
这边的虫子死了,独眼手上涌动着,小虫开始快速繁殖,手指又重新长了出来。
江于尽看着,并不意外,问道:“你知道是什么东西让你变成现在这样吗?”
独眼的瞳孔不自觉的向着右上方移动:“我怎么会不知道。”
那就是不知道了。
没有再纠缠下去的必要,江于尽从地上捡起一根断成半米长的钢筋在手中转了圈,挑了个合适的握法,直接向着独眼刺去。
身体被贯穿,邓疆被不可阻挡的力道带着不断往后退去,身体现实砸向大楼墙体,之后折裂柱子,狠狠抵在了废旧大楼内最末尾的墙面上。
钢筋连着他和后面的墙壁一起被贯穿。身体大面积受伤,从原本在的大楼前到现在这个位置,沿途是已经死掉的连片的虫子。受伤太多,即使虫子能够快速繁殖也很难迅速像之前那样恢复到原状。
原本站在外面的人一步一步走进大楼内,光影变化间,身体隐入大楼内的黑暗中。
身体被钉在墙上,邓疆现在还做不到站起,手脚在不断恢复,他抬起头,问:“你到底是谁?”
这个人很显然是在拖延时间,江于尽没回答他的问题,视线又开始在大楼内搜寻着。
大楼里面好像没什么趁手的东西,他决定还是继续用钢材的钢筋,进行二次利用。
注意到他的视线看了过来,邓疆莫名懂了他的意图,在他拿到钢筋之前自己就先咬着牙把钢筋扯下。
钢筋扯出的时候,除了掉下的连片的死虫,还有身后建筑的碎屑。
热心市民江于尽替他发声:“你这不痛吗?”
邓疆当然他妈的痛。尽管死的是虫子,他依然能够感受到痛。
手里拿着钢筋重新站起来,他用自己最快速度跑向对面的人,跑的时候虫子悄悄蔓延上钢筋。
略微后仰躲过挥来的钢筋,江于尽感谢对方亲手把钢筋送来的情谊,并在把钢筋上的虫往墙壁上碾死后反手夺过钢筋。
他这次没再刺去,直接把钢筋当刀用,略微下压往对方腰部横扫过去。
巨大的撕裂感传来,独眼人还在半空中,但是看着自己的下半身已经被横扫了出去,横截面上的新长出的虫挤下死虫的位置,在试图往他这边靠。
之后就是猛的下坠感。身体都由虫组成,邓疆身体断成两截后并没有出血,只有虫子的汁液在身下弥漫开。
实话实说,有点难闻,江于尽往后退了两步。
即使到了这种程度,独眼仍然没有死,下半身的成群开始涣散,不能组成一个相对完整的人体,但是上半身还在地上蠕动着,试图重新恢复过来。
这个时候只要再来一下对方就可以直接离开这个世界,但是江于尽不,他就撑着钢筋站在原地等着。
他想要看看这个人到底被改造到了什么程度。
大概是被他气定神闲的态度刺激到,独眼原本蠕动的身体变得更加扭曲,身上的虫子不再致力于长出新的身体,反而不断向内缩,互相吞噬着,地上的人衣服下的身体逐渐变得干瘪。
唯一的眼睛里的瞳孔开始不断颤动,邓疆脸上露出笑,喘着气说:“你马上……就会死了。”
江于尽的建议是让他先把气喘匀。
瞳孔里的一点黑色眼睛逐渐扩散至整个眼白,邓疆的眼睛彻底变成黑色一片,上下蠕动着,直到最后眼皮再也包不住眼睛,连眨眼都很难做到。
外面在不断变化,头的内部也发生着改变,原本长在头皮上的头发逐渐掉落,要是没听错,江于尽还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