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ray—— by念宝儿
念宝儿  发于:2023年08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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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不得梅薇丝总喜欢针对E级向导。
从小失去父亲,只有母亲的孩子,最后连母亲都失去了。其原因就是那个身为E级的,从来没有“履行”过父亲职责的向导——梅薇丝便将仇恨转移到了E级向导的身上。
玛德琳听到林辞的话,突然停止了手上的动作,缓缓转过身来。
“你确实不恨玛琳娜少将。你只是嫉妒她是个天才,嫉妒她们比你聪明罢了。”林辞看清了玛德琳手中的东西,一个装了不明液体的小烧杯,以及一根崭新的注射器。
“我不是。”玛德琳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说话的语调也失去了起伏与情绪,阴森森的。
“你应该还在害怕,害怕自己也像大卫·沃尔克·梅薇丝那样,退化成E级向导,甚至……完全变回一个普通人。”
“我没有!”玛德琳忽然又变得有些癫狂:“作为科研人员,作为向导,就应该为科研献身,就应该为向导这个族群的未来着想……我才是那个一直在为科学付出生命,为向导的未来拼尽全力的人……我是被神选中的人,我才是最应该成为神之子的人!”
“你不是向导,你只是个实验体。”林辞不知从哪将两片薄薄的柳叶刀片送入掌心,不动声色抵上了掌跟部的束缚带:“你本来也只是个Mute,你口中被神所抛弃的弃子而已。”

第108章 反转
“你本来也只是个Mute——你口中被神所抛弃的弃子而已。”林辞直直地盯着玛德琳的双眼,轻薄的刀片在尼龙带上划出了一道缺口。
老人微低着头,一言不发,像是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手里的针管上。那五只抓握在玻璃烧杯上的枯朽手指,指尖苍白,像是下一秒就要将烧杯捏碎。
咚咚咚!
房间内忽然再次传来敲门声。
“报告!”
玛德琳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放过了烧杯,收敛了态度:“进。”
还是之前的那个女性向导:“报告少将!他们所有的东西都在这了……我们,没能找到您说的档案资料。”
两个士兵抬着一个被打开搜查过的行李箱,越过女向导,进入房间。
林辞侧头,切割束缚带的动作停了下来。
这个角度,他刚好能看到士兵手中的箱子,正是他和格雷从TP基地带来这里的那个。
“嗯,东西放那吧。”玛德琳这次并没有责怪女向导,显然对找到遗失的档案资料并不抱什么希望。
“是!”
女向导完成任务,便准备带着士兵离开。她可不想再被玛德琳责骂。
“等等。”
但这次老人却出声叫住了女向导。
“把他带过来。”玛德琳指了指紧贴铁笼站立的伊万,对女向导命令道。
被抓的三人没想到玛德琳会突然对伊万发难,全都愣了一下。
“是!”女向导立刻给士兵丢去眼神。
两个人高马大的Mute士兵反身冲向研究员。
“不!你们要做什么?!”伊万惊慌失措地想要逃跑。
但整个房间本就不大,密室隔间更是狭窄。
研究员很快就再次被人按住。
“放开他!你们放开他!”梁晋在玛德琳下令抓人时便突然有了极大的动作,他声音嘶哑,一下下地冲击着捆住自己的束缚:“玛德琳·安德里斯!你不能这样做!不,你不能!”
玛德琳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对学生的反应无动于衷。她用握着烧杯的手调出了通讯器界面,随意地点击了几下。
椅子上的人忽然不正常地颤抖起来,再无法说出任何连贯的语句。
是电击——那金属椅子是通了电的。
“克、L……里、S!……”
林辞隐约听到了向导对哨兵的召唤,但那个黑人哨兵立场不明,目的奇怪。他没有出现。
伊万的挣扎在两个士兵看来纯属白费力气。文弱的研究员被拖到了玛德琳面前。
“……”伊万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玛德琳,嘴唇哆嗦着张了张,却没能发出声音。
白发苍苍的老人慈爱地看了看被士兵压制的研究员,摇了摇头,叹息道:“你是个聪明孩子。我喜欢智商高的人。这样的人,有极大的概率重新返回神的怀抱……我其实,还想再给你一些时间的。”
老人说着,收敛了表情,重新耷拉下眼皮,木着一张满是皱纹的脸,用注射器从玻璃烧杯中吸取了不知名的液体:“但是,谁叫你们自己撞了上来呢。”
玛德琳将烧杯放回试验台,举起针管,推压出其中多余的空气。不知名的药剂从针孔中溢出了两滴:“我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希望你们能够理解。能够参与这项实验是一件无比荣光的事,不要抗拒,不要害怕。”
“不要怕。”玛德琳轻轻抚摸着伊万的发顶,再次重复道:“不要担心,不疼的。足够聪明的人对兰提的接受程度普遍高于那些愚蠢的家伙,即使进化失败,也不会痛苦——他们只是陷入了一场永远不会停止的美梦。你不是看到过‘他们’的脸吗……”
林辞眯了眯眼:针管里的药剂是兰提。
高智商的研究员在注射了兰提后死亡,表情是异样的祥和,而那些普通的士兵则痛苦到五官扭曲。
原来,冰洞中那些面部表情不一的尸体是这么回事。
智商高的人精神域一般较强。而兰提对人类的智商,或者说精神域有“要求”?
所以,进入了植物人状态,也相当于失去了精神域的大卫,才会在再一次注射兰提死亡时,面容扭曲。
林辞从玛德琳的话里解读到这样的信息。
泛着银光的针头一寸寸靠近伊万的皮肤。
“不!——”伊万汗毛倒立,终于从肺部挤出了拒绝的声音。
林辞眼底一沉。
玛德琳抚摸伊万的发顶的手停了下来,粗暴地按过研究员的头,逼迫他露出后颈。
砰!砰!
“啊!”
“唔——”
“你!”
“这是什么——”
手术台上的尼龙束缚带扯着线头,在空气中荡来荡去。
装着兰提的针管骨碌碌滚到墙角。
控制着伊万的两个士兵已经停止了呼吸,躺倒在血泊之中。
门口的女向导双手举枪,做出了攻击的姿势:“放开少将!不然我开枪了!”
“你真的敢吗?”林辞躲避在玛德琳身后,手中用力,银色的柳叶刀片嵌入老人脖颈苍老下垂的皮肤,殷红的血珠冒了出来。
女向导当然不敢开枪。
眼下最好的解决方式是召唤她的哨兵,或者指使对方向外求援,但这项实验的保密级别让她不能这样做。
她只能同林辞对峙着。
林辞紧紧盯着女向导,脚下却踢了踢呆坐在地面的伊万:“拿她的通讯器,把你们梁科放出来。”
差点死亡的恐惧让伊万大口大口地穿着粗气,但他还是听话地爬了起来,用颤抖的手解下玛德琳手腕的通讯器。
女向导的枪口在伊万与林辞之间焦急地移动,如果让伊万将梁晋放出,只凭她自己将完全无法与三个人相抗衡。
“你乱开枪的话,我会直接杀了她。”林辞冷硬地威胁道:“放下枪,我会……唔!”
林辞颈侧一痛,握着刀片的手失去了力气。
“不!林先生!放开我,你放开我!”
“行了,别傻举着枪了。你,把人抓好了。你俩,把尸体打扫出去,实验室都被弄脏了……”
林辞两眼一黑,再次因镇定剂而陷入了眩晕的状态。
但他认得那个忽然出现在背后的声音,是索菲亚。
“玛德琳少将,您这也太不小心了。今天的事要是被学院知道了……”
“对不起,索菲亚女士。我只是,有些激动。您知道的,我们终于找到了2代的分子式,3代兰提……这两个实验体又……”
“行了,那就别磨磨蹭蹭的。赶快……”
两人后面的对话内容渐渐远去,林辞的大脑再也无法识别其含义。
一同消失在黑暗中的还有伊万的挣扎与惊叫,和铁笼里再次传来的撞击声。
格雷对克里斯精神力的吞噬进行地异常缓慢。
年轻的哨兵总还抱有一丝无法磨灭的幻想——这个王者很怪,但他好像不该走向死亡。
他想给他留下后悔的余地。
然而,王者没有后悔。
精神力被吞噬的人会脑死亡。
弥留之际的哨兵喃喃着模糊的话语。
“Gray,希望……人类的希望。”
“Black……吞噬……生存,未来……”
“这是你的宿命,是你诞生的意义……”
将逝去哨兵那惨不忍睹的躯体移开,格雷握着档案袋的手抖了一下。
他若有所思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又看了看那个密封的档案袋。
不。现在不是查看档案袋的时候,他已经耽误了太久,他的向导还在等他!
格雷不再特意隐藏行踪。
他催动哨兵潜能,单手贴上了缓冲层的墙体。

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有一团黑色的雾气。
混沌的思绪中,林辞不知花费了多久才意识到这很奇怪——人怎么可能在黑色中看清黑色的雾呢?
但他就是“看清”了那团虚无缥缈的东西。
又不知过了多久,林辞才缓慢地意识到:这里是梦,又或者是潜意识、精神域的世界。
所以他才能看到那团黑雾。
——人类,脆弱而渺小的存在啊,不堪一击。
是怪物。
林辞“听”到了那个本该被自己封印在识海深处的声音从雾气中飘来。
黑暗的世界开始被雾气吞噬。
林辞渐渐听到了属于外界的声音。
“分子式?怎么可能,他们的行李箱中怎么会有分子式……”
“请解释一下,玛德琳少将。这是什么?”
“这……是当年……”
“所以,你当年对上面隐瞒了这个消息……算了,看在现在3代兰提已经几近完善的结果上,这东西已经没有用处了……”
“不!不对!这幅画和我当年看到的那副不一样!它们……她!是她!曲珍白玛果然是个天才!这是她后来在1代兰提的基础上完善出的版本……”
“嗯?”
“这个版本的兰提……你看它的这里……”
“好了,我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你只要告诉我,有了这个,你是不是可以将现有的药剂修改得更加完善?”
“是的!可以!我可以!”
“那就快点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的哨兵随时都有可能找来。高阶的原生E级向导,如此珍贵的实验体……”
后面的对话渐行渐远,被一连串瓶瓶罐罐的碰撞声掩盖,林辞听不清了。
但他发现,怪物吞噬黑暗的速度加快了。
——醒来,从意识的深层醒来。
怪物在催促他。
林辞挣扎,想要让意识回到表层。
黑暗渐驱,光明就在眼前!
“就是这个药剂,我可以肯定,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我们迄今为止所得到的最完善的兰提!”
“行了,那就开始吧。”
不知过了多久,玛德琳和索菲亚的对话再次回到林辞耳边。
林辞只觉黑暗中传来一阵冰凉的刺痛。
随着那阵恶寒,他再次陷入了潜意识的深海。
虚无的世界里,他的自我意识飞快地沉了下去。
小八廓街。
TP基地的人将环绕昭寺的这条石板小路称作小八廓街。
八廓在当地语中的意思是中转经道。
这里是当地人转经祈福的地方。
林辞发现自己藏身在街道的拐角,正于晨曦微光中看着这条空荡荡的小路。
他在干什么?
疑惑中,几道人影出现在小八廓街的尽头。
林辞一眼便认出了其中最高大的那个家伙。那是他的哨兵,他的男朋友,格雷。
哦,对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自从赢过了那群不服气的Mute士兵,两人便不再去训练场——怕给别人找不自在。
他自己每天乐得晚点起床,提前过上养老般的生活。
格雷却从某一天起,突然开始进行晨间训练,顺便为他带回一些当地人的早饭。
今天,林辞醒得早了些,又实在睡不着,便想着出来找自己的哨兵,一起锻炼。
却没想到,到了这家伙和他说过的“训练场”却扑了个空。
林辞心里存着那么点不舒服,在城里找起人来。
最后还是和语言不通的白玛阿婆打听到的。格雷好像是在这边。
难道是正在和哪家漂亮的藏族姑娘幽会?毕竟哨兵那张脸,放到哪里都可以称得上一句俊帅非常。
他倒要看看,这个家伙到底为了什么,竟然敢欺骗自己!
于是,他才会用精神力隐藏了自己,躲在这里“捉奸”。
街道一端的人群缓缓走近。
高高大大的哨兵跟在几个手持转经筒的老人身后,口中念着奇怪的发音,认真地将手中的金属转筒摇晃。
“不对哦,年轻人。”
林辞听见那个戴着皮帽的老人用发音奇怪的通用语为哨兵纠正道:“不是摇,是转。要转起来,才能为你的向导祈福啊……”
“是啊,是啊!走一圈,便是诵一遍经,要心诚。”
一米九的哨兵弯着腰,点点头,认真地听从了老人们七嘴八舌的教诲。
林辞感到胸口那股郁结的气突然就散了个干净。
什么嘛……谁要你大早晨的跑来祈福……
默许了哨兵的“欺骗”,林辞扭头便往回走,脸上热热的,微风吹过,耳垂却泛了红。
他突然想起来,就是在这件事后,他还发现,这个家伙开始沉迷“入乡随俗”。
宿舍路口的玛尼堆,宿舍柜子里的五色经幡……
后来……
林辞记得在某个平常的夜晚,自己正与对方相拥而眠。
他揶揄那个不会说话的帅气哨兵:你难道真的相信世界上有神仙佛祖吗?
然后那个环着他的人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语气却很是坚定,说:“我不信。但他们说这样好,你会得到幸福,我就做。”
林辞没再说话。他笑着,闭上眼,在哨兵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哪用得着那么麻烦啊……其实,只要你能一直这样抱着我,我就很幸福了。
是的,这都是后来了。
后来……
脚底一空,眼前一花。
再睁眼,林辞发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条石板路。
“哥哥!”
“哥哥!”
“小林哥哥!”
一帮只到他腰部那么高的小屁孩嗷嗷叫着冲了过来,攀着他的胳膊,抱住他的腰。
布兰迪、菲奥娜、利昂、汪简……林辞一一看过那些小豆丁的脸,他都认得。
这些孩子他都认得——是火焰帮收养的那群小孩,是他的弟弟妹妹们。
这里是伦敦贫民窟。
然后林辞听到自己语气平平地问:“干什么?”
“本和阿丘偷东西被抓到了!小林哥哥快去救他们啊!”
本和阿丘?
是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两个,当然还是比自己小了一点的。
他们俩原来是这群孩子中的“大哥”、“孩子王”——在自己来到这里,并展示过那一手刀片绝技前。
由于刚入帮没多久,林辞暂时还不能进入赌场帮工,便被划进了这帮靠小偷小摸赚钱的孩子中。
因为年龄最大,偷东西的本事最强,他变成了这帮小屁孩们的“林哥哥”,取代了原本的两位“孩子王”在一众小豆丁心目中的地位。
两位“原·大哥”非常不服气,总是喜欢给他找点小麻烦。
林辞则懒得与小孩子斗气,不怎么搭理那两人。
直到这次。
林辞看见自己冷着脸跟在一群小孩身后,找到了本和阿丘,看见自己将刀片弹飞,贴着那个大腹便便的“受害者”,直/插进坚硬的砖墙。
碎砖和尘土扑簌簌地掉了一地。“受害者”的裤裆湿漉漉地滴着尿。
再回头,林辞又看见了那两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孩子看向自己时,那亮晶晶的眼睛……
后来,他成了真正的孩子王。
他多了一群弟弟妹妹,多了一群亲人。
“想什么呢?别走神,刚说的话你听见没?”女人的声音伴着一阵刺痛传来,林辞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炎炎,轻点轻点!儿子要被你疼死了!”厨房里飘来一阵肉饼的香气,戴焱围着围裙,拿着塑料铲,在噼啪作响的煎油声中嘱咐道。
“啊啊啊!!!我已经够小心了!你知道我做不来这种事啊!!!”吴炎举着手里的药水和棉签,有些抓狂。
“我自己涂就行。”林辞趁机收回了满是细小刀口的手臂,淡淡道。
帮派里,因“工作”而受伤的孩子都会被“爸爸妈妈”带到他们的房间,上药治疗,再吃一顿“父母”亲手制作的“爱心餐”。
林辞认为这只是一种作秀,面前的这对男女不过是因为要利用这些孩子,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吃罢了。
他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
他虽然嘴上叫着这两人“哥哥”、“姐姐”,心里却始终清楚地为自己与这二人划定了明确的界限。
可……林辞垂眼看着手臂上涂满药膏的伤痕。
吴炎说着自己不擅长这些事,但其实伤口都被她处理的很好——一看就是经常做这种事的。
“来,今天的爱心餐!”
戴焱将高高的手工汉堡放到林辞面前,转头又给他倒了一杯白开水:“不辣。蔬菜也只放了紫菜和生菜,你这伤,洋葱之类的暂时不能吃,忍忍吧!”
这个人知道自己喜欢吃洋葱。
林辞看到自己将汉堡切开,面带嫌弃地咬了一口。
或许,这两个人确实是在利用自己,利用那些孩子。但他们对孩子们的担心和付出却也不全是假的。
他们可能,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些可怜人寻找一个活下的方式而已。
“谢谢哥,谢谢姐。”林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这样的话,这不符合他一直以来对两人的态度。
不过算了,那两人听到他的话应该会非常高兴。
“!!!炎炎,你看咱儿子,道谢了!道谢了!”
“真的啊啊啊!儿子第一次说谢谢我们呐!!!”
林辞眉头微跳,这对情侣脑子绝对不正常:“……我不是你们儿子,叫的是哥和姐!”
“好好好,你说不是儿子就不是儿子吧!”
“不过,儿……”被林辞瞪了一眼的戴焱改口:“弟、弟啊,你这哥哥姐姐的,叫得我俩好像是兄妹,乱仑啊!要不……”
“要不还是叫爸爸妈妈?”吴炎非常及时地补上了戴焱的话。
林辞拒绝和两个傻子说话,闷头吃他的爱心餐。
“那好吧,好吧!要不咱们这样,你叫我哥,叫她嫂子。嗯,对,这样就不像乱仑,还显得你和我更亲一点~”
“你丫的戴焱!儿、弟弟,你叫我姐姐,叫他姐夫!让他滚出去当外人!……”
“不行,炎炎,他最初是我提溜回来的,你不能和我抢!”
“你丫的戴焱,他的伤可都是我处理的,你就是个做饭的,火夫,懂吗?你滚开,别和我抢!”
那两人竟然又莫名其妙地吵了起来。
林辞实在不知道这俩人的脑回路究竟是怎么长的,总之真的很神奇,神奇到他有些想笑。
“……啧,那我们石头剪刀布,赢了的当亲的那个!”
“三局两胜!戴焱你给我等着!”
“石头、剪刀、布!”
“哈哈哈,炎炎,愿赌服输!乖儿子,叫哥!”
“戴焱你丫的!”
林辞看见自己水足饭饱,擦了擦嘴,对吴炎叫了一声:“姐!”又转头对戴焱叫了一声:“姐夫!”
好开心啊。
那时候,他其实真的很开心,很幸福啊……

那些他所在意的、深爱的人一个个出现在他的身边。
没有贫穷,没有痛苦,没有饥饿;不需要战斗,不需要拼命,不需要牺牲;有哥哥姐姐,有那帮小豆丁,有他的哨兵……
这里是他想要生活下去的地方。
这里不是现实吗?
这里是现实啊……
——醒过来。
是谁在说话?
林辞一愣。
面前的戴焱和吴炎还在说笑,一帮小屁孩们围着他打打闹闹,穿着不合身围裙的哨兵正在厨房里煮着一锅香气四溢的甜粥……岁月静好。
——醒过来。
随着再次响起的声音,林辞眼前的世界忽然崩塌,片片碎裂。
你们不要走!不要离开!不要消失!不要……
巨大的绝望包裹着林辞,令他透体冰寒。
黑暗再次降临人间。
潮湿腐败的霉菌味钻入鼻腔。
有冰凉的水滴从天花板滴下,砸在林辞脸上,像是一滴蜿蜒的泪,滚落面颊。
他失去了视觉,他什么都看不见。
他一点力气都没有,没有力气哭泣,也没有力气移动。
但他清楚地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病了。因伤口发炎而引起的高烧差点要了他的命。
但只是差点。
他得救了。
吴炎为他讨来了治疗的药物。他正在输液。
好冷啊,好冷……
林辞看到疲惫的自己下意识地摸索着,想要抓住一双柔软温暖的手——那双手曾经无数次为他包扎伤口,无数次裹在他因输液而冰凉的手背,给予他无尽的温暖。
一厘米,一厘米,又一厘米……
他终于抓到了那双手。
但那双手很冰,比周身的环境都冷,一动不动的,失去了柔软,触感僵硬。
他的姐姐,他的嫂子,他的家人,死去了。
恐惧、愤怒、无助、无力……
林辞想哭,可干涸的泪腺,灼痛的眼睛让他流不出一滴眼泪。他想嘶吼,可嘶哑的声带拉扯到极限,也只发出了几个残破走调的气音。
“不,这不是真的,不是……都是假的!她没有死,她不该死,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他们不该……”不顾手上的针头,林辞痛苦地抱着头,又忽然使出了全身地力气,在漆黑的虚空中挥舞,像是想要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
然后“稻草”就出现了。
“别动,走针了!戴焱,你看好他。”
是吴炎虚弱却决绝的声音。
“姐?”
吴炎还在!吴炎还在?
“炎炎……”
又一声嘶哑的低吟在耳边响起。
是戴焱。
“哥!”
戴焱先是将林辞的手按回身侧,那双手上的温度与吴炎是那么的相似,让林辞安静下来:“哥?!戴焱,哥!你看看嫂子,你……”
“我们说好的。”戴焱的声音同那只覆在林辞手背的手一起,慢慢降温,冷得宛若冰块:“没事。你小子休息你的,好好打针、吃药。”
——不,哥!不!我们不能这么做,会被发现的,会被抓住的,会被杀的!!!
林辞大张着嘴,却再发不出声音。
于是,他试图抓住手背上的冰冷。
却抓了个空。
没有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都死了,都……
是无声的巨响。
林辞眼前的黑暗褪去。
爆炸的火光卷着滚滚浓烟扑面而来。
在浓烟褪去的视线中心,林辞看到了满身焦黑,皮开肉绽的哨兵。
血红的钢筋刺穿了男人的胸口。
“格雷!”
被呼唤的人应声倒在了一地血泊中。
“不!——”
窒息攀附在林辞的胸口,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连哨兵也,连哨兵也……
所有的美好都是过去式。
都是假象。
恍惚间,场景再次变幻,世界再归黑暗。
与黑暗一同出现的,还有那团本不该被“看清”的黑雾。
——这么看来,你还不算太废物。
是怪物在说话。
林辞想要张口,却发觉自己陷入了一片看不清的沼泽,泥浆已经蔓延至鼻底,他的身体在泥泞中无限下坠。
——如果再晚一点,你大概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你可以救我?那些……都是你让我看到的?
林辞不能说话,但这里大概是他的梦境或精神域之类的地方,与怪物交流并不需要真的发出声音。
——不,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如果你自己不选择醒来,没人能将你唤醒。我不过是尽力吃了点不太可口的东西,让你不要再笑的那么恶心而已。毕竟,你死了,我还得一起陪葬。
随着怪物的话,林辞发现蔓延至自己身侧的黑暗被那团黑雾吸走了一部分。
虽然,那些空间很快就再次被其他地方的“黑”重新填补。
——呵?她们竟然管这种东西叫“兰提”,真是太可笑了。
这里无边无际、吞噬着一切的黑暗是玛德琳给他注射的“兰提”所带来的?那些虚假的美好生活也是?
林辞想起冰洞研究员尸体上怪异的表情。他们都死在了兰提所带来的虚假幸福中。
等等,怪物刚刚的话……
林辞直勾勾地看向黑色雾气:你知道兰提是什么。
怪物阴惨惨地笑了一声,没答话。
但这足够了。它确实知道。
——我现在忽然有点能理解,他为什么会选择你们了。渺小而脆弱,生命力却意外的顽强;对世界一知半解,看起来笨得要死,却还有点小聪明。
林辞一愣:谁?什么选择?你究竟是什么?
对于这些问题,怪物依然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你还是先努力从精神域的死海中脱离出来吧。我很饿,我需要能量。只靠这点劣质能量,你和我都依然只能当个废物……在外面,还有两个不错的食物在等着我呢。
林辞知道怪物口中的食物是玛德琳和索菲亚的精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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