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鹤洲垂眼,轻轻抚摸他的脸颊。他觉得自己早该想明白,燕惊秋就是如此简单纯粹,是绝对不会有用钱来侮辱他的想法的,这就是他表达喜欢的方式。
“这么好,那我只给你做好吃的可不够。”
他的声音听起来像六月熟透的杏子般柔软,燕惊秋耳朵痒痒的,轻笑着拽住雨伞伞扣,拉下伞沿,暗示地抬起下巴,问:“那怎样才够?”
梁鹤洲低下头亲他,空气里飘着缠绵旖旎的暗香。
天气一点点暖和起来,梁鹤洲搬进了公寓。
他把那一抽屉的信收拾进小盒子,放进空置的客房里,燕惊秋并没有提出意见。
至于另一个抽屉里的小物件,燕惊秋想要它们保持原样。
有天晚上两人聊起这件事,他一件件把那些东西指给梁鹤洲看,如数家珍,这个是没舍得吃的晕车药,这个是你给我买零食用的塑料袋子,这个是你给我的创口贴,这个是那年冬天你送的护手霜,已经用完了,还有牙刷,他从梁鹤洲家里偷偷带出来的那一支。
他本来想藏,但梁鹤洲戳破他,说牙刷放在卫生间还没收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见。
燕惊秋合上抽屉,仓促又窘迫地转移了话题。
梁鹤洲被愧疚压得心口沉沉。
近来裴素丽的病情有所好转,被医生允许到楼下小花园散散步。她当然不能走动,只是坐着轮椅,被梁鹤洲推着晒晒太阳。
燕惊秋不知道这些时候他们都聊什么,但三月底的一天,梁鹤洲突然告诉他,裴素丽想见他一面。
他买了一束康乃馨,下午两点到的医院。
天气很好,花园的鹅卵石小径两侧种了几棵樱花树,花瓣簌簌而下,梁鹤洲牵着他走在前面,他有些忐忑,故意放慢脚步,悄悄打量坐在远处长廊下的裴素丽。
廊上铺满了紫藤花,在光下印射出一片薄紫色,她坐在阴影与阳光的交界处,脸颊架着一副老花镜,举着报纸,脸上还戴着吸氧管,很瘦,看起来似乎还没有身下的轮椅重。
离得越近心中怯意越盛,燕惊秋甩开梁鹤洲的手,停下来不敢再走。
“鹤洲,我……”
梁鹤洲捧着他的脸,“没事的,只是说说话,马上我们就回去了,好吗?”
他迟疑着点了点头。
裴素丽听见脚步声后抬起了头,摘下眼镜合上报纸,看着他们走近。
燕惊秋把花递到她面前,垂着头喊了声“阿姨”。裴素丽很久都没说话,也不接花,太阳晒得人浑身燥热,他满手是汗,正想把花收回来,手中一空,梁鹤洲把花递到了裴素丽怀里。
裴素丽垂着眼摆弄康乃馨的花瓣,咳了两声,说:“很漂亮,谢谢你。”
燕惊秋愣了愣神,结结巴巴地答:“不、不用谢。”
“坐吧。”
梁鹤洲拉着他坐在一旁长椅上,裴素丽重新戴起老花镜,边翻阅报纸边问:“吃饭了吗?”
“吃过了。”
“要好好吃饭啊,你这么瘦。”
燕惊秋忽然红了眼眶,点点头说:“我、我知道的。”
裴素丽又和他说了些闲话,问他最近在做什么,住在哪里,最后燕惊秋拿过报纸读新闻给她听。
花园里安安静静,风很软,紫藤和樱花的香气飘散。
这之后燕惊秋有空就会来医院,他给裴素丽读书,一开始是两三页的短篇小说,然后换成长篇,有时裴素丽听着听着就会打瞌睡,有时她会和燕惊秋聊一聊故事里的主人公。
两人之间的恩怨随着春的到来宛如冰一般消融殆尽。
裴素丽比从前更加温柔和蔼,燕惊秋每每错觉她就是自己的母亲。
有一次燕惊秋带着书照例去医院,裴素丽却没在花园,她精神不好,躺在病房没有下楼。
燕惊秋推门进去时,梁鹤洲不在,裴素丽戴着氧气面罩在咳嗽,看见他后朝他招手。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胸中酸楚,握住了裴素丽的手。
“阿姨……”
裴素丽讲不出话,只是不停咳嗽,咳着咳着眼角便流下泪来。她断断续续地说:“你、你知道……咳咳,鹤洲他爸爸……在哪是不是?”
燕惊秋抿着唇不置可否,“阿姨,你先别说话了。”
裴素丽摇头,“你告、告诉我,鹤洲他……咳咳……不跟我说……我知道他、他没死。”
“我……我还是读书给你听吧阿姨……”
她摇摇头,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燕惊秋手足无措,顿了半晌,站起来便要走。
“阿姨,我、我改天再来看你。”
但裴素丽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腕,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掐得他生疼。他不敢挣扎,只好重新坐下,看着裴素丽憔悴的容颜,心中不忍,哽咽着和盘托出。
裴素丽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神情,只有咳嗽时才时不时会皱一下眉头,远比燕惊秋想象的要平和坦然。
听他说完后,裴素丽闭上眼睛点了点头,轻拍两下他的手背,说:“好……我只要知道这个就行了。”
“阿姨……”
“没有关系,他做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这些年来,她藏起了自己的心,独自度过漫漫的白日和长夜,生活中早已没有希望,没有哀伤,也没有了梦想和未来,再也没有什么打击能再一次将她击垮,在人生的尽头,她只想要得到一个多年来探寻的结果,为悬而未决十多年的往事划上句号。
可燕惊秋分辨不出她是否真的已经释怀,急躁得满头是汗,抹着眼泪,突然很后悔没有和梁鹤洲商量就草率地把事情说了出去。
梁鹤洲推门进来的时候,燕惊秋还在哭,裴素丽反过来安慰他,也没把他哄好。梁鹤洲问发生了什么事,两个人都缄默无言,无奈只好带燕惊秋先回去。
到家门口的时候,燕惊秋扭扭捏捏,说自己做了件错事。
梁鹤洲开门,牵着他走进公寓,随口问:“什么事?”
“你会生气吗?”
梁鹤洲回身抱住他,“不会。”他看着燕惊秋惶然的眼神,强调说:“真的,我保证。”
燕惊秋移开视线不敢看他,“是、是关于阿姨的……”
梁鹤洲等了一会儿,见他没有继续说下去,问:“把我爸的事情告诉她了?”
燕惊秋愣了愣,讷讷地点头。
“早晚要说的,不要紧,你没有做错。”
燕惊秋摇摇头又点点头,勾出他衣领下的红绳,抚摸那个红色护身符,轻声问:“那下次呢?我犯错的时候,你……”
“我们小秋怎么会做错事呢,小秋做什么都是对的,我不生气,一直不会,以前我——”
“别说……”
燕惊秋打断他,搂住他的肩膀和他亲吻。
他浑浑噩噩的,反应过来的时候梁鹤洲已经跪在身前,他本能地弯腰,紧紧攥住梁鹤洲短而刺的头发,被收缩吞咽的喉咙刺激得腿软,脊背靠在冰冷的门上,前面又热得发烫,感官在疼痛和快感间反复跳跃。
梁鹤洲听着他的呻吟,抬眼看上去,一下子望进他宽大的衣领里,近来他长了些肉,胸膛看起来软绵绵的,吸气吐气时乳尖跟着一起耸动。
他伸手去摸,燕惊秋猝不及防,摔在他身上。
“鹤洲……可以继续做吗?”
梁鹤洲抚摸他的腰,侧头亲吻他右臂上的伤疤,“当然可以。”
“那可以就在这里做吗?”
等不及听到回应,燕惊秋已经握住自己的下身往他里面顶,又说:“你叫我的名字。”
梁鹤洲紧紧抱着他,亲吻他的头发,“小秋,你想做什么都行……”
“小秋,我走了?”
燕惊秋睡意朦胧,听到这句话后条件反射地坐起来,一把抱住了坐在床边的梁鹤洲。
“你、你去哪?”他半梦半醒,说话含糊,带着哭腔,紧紧拽着梁鹤洲的衣领,“不要……别丢下我。”
梁鹤洲蹙了蹙眉,亲吻他潮湿的眼角,轻声说:“我去医院,昨晚和你说好的,记得吗?”
燕惊秋眨了眨眼睛,慢慢放松下来,平复下气息,把脸埋进他颈间蹭着,“嗯……还有槐花饼……”
“没忘,晚上回来的时候买。”
燕惊秋瞥了一眼窗外大亮的天色,只觉得“晚上”实在遥远,好像永远不会来。
“我跟你一起去,我去给阿姨读书。”
“这礼拜天天都去,今天周末,休息一下。还想睡吗?”
燕惊秋摇头,梁鹤洲便抱着他走进浴室,把牙刷递给他,又拿起梳子帮他梳头发。
“外面风大,不要出门,想吃什么冰箱里都有,我很快就回来。”
燕惊秋没应声,默默刷牙,漱口的时候不小心呛了一下,咳着咳着就开始掉眼泪,一开始还克制着,到后来嚎啕大哭,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着说:“我不要……不行……我要和你一起……”
虽然平时两人要分开时燕惊秋也不情不愿,但不会像现在这样反常,梁鹤洲啄吻他的脸颊,唇舌间一片咸涩,泛着苦味。
“做噩梦了是不是?好好,别哭了,我们一起去。”
原本计划中午到医院,因为这件事耽搁了一阵,两人吃过午饭才出门。
风确实很大,但已经完全褪去了冬的凉意,倒是个适合放风筝的好天气。
一到医院,梁鹤洲就被主治医师叫去说话,病房里只剩燕惊秋和裴素丽。
裴素丽见他眼睛又红又肿,兴致不高的样子,从枕畔摸出一把糖塞进他手里,说:“隔壁病房老太太的孙子过百日宴,她儿子给我们分了喜糖,我吃了会咳嗽,你拿去。”
“谢谢阿姨。”
燕惊秋剥开一粒放进嘴里,看了看裴素丽,俯身趴在床边,抽抽噎噎地又哭了。
“怎么了?”裴素丽轻轻抚摸他的头发,“鹤洲欺负你了?瞧瞧头发被风吹得这么乱,他也不知道给你戴个帽子。”
说着,她从抽屉里翻出一把木梳,握着燕惊秋一缕头发慢慢地梳。
燕惊秋抹了抹眼睛,说:“鹤洲有帮我挡着风的,他没欺负我……”
“那怎么这么伤心。”
“我就是在想……阿姨你对我真好,就像妈妈一样。”
裴素丽笑了笑,她一直记得和燕惊秋的初见,除夕夜当天无家可归的孩子,被冷风吹得鼻头通红,精致美丽的脸,吃面条时仓鼠一样鼓起来的面颊,谁都会喜欢怜爱他的。
“我不配,”燕惊秋忽然开口,“我做了错事,让你和鹤洲都很难过,对不起。”
裴素丽顿了顿为他梳头发的手,轻咳两声,低声说:“我已经是要死的人了,鹤洲他爸爸的事情我都已经释怀,还有什么不能原谅。”
她很坦然,声音平静,又咳了几声,“你的病,鹤洲也告诉我了,这么多年辛苦你了。往事如烟,该忘的就忘掉吧。”
燕惊秋抬起头,“鹤洲……是怎么说的?”
“他跪在这里,就在你坐着的地方。”
“……什么?”燕惊秋的视线模糊了片刻,泪水簌簌往下落。
“就前一阵子,他说你以前不懂事,做那些事也不是有心,说想要和你在一起,希望我能答应。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妈妈的还能怎么样呢。”
燕惊秋紧紧握住裴素丽的手,眼泪打湿了床单一角。
“当初我就有预感,我知道你们俩分不开……”裴素丽轻叹一声。那时候的她已经不相信爱情,过去只留给她一个教训:爱是让人遍体鳞伤的东西,而希望是它的拥趸它的帮凶,是令人噬脐莫及的错误。
在梁以材离开后,她的生命中确实出现过其他男人,但她时刻警醒着,无论什么时候,每当爱情和希望这两朵有毒的彼岸花在干涸心灵上生长,她便会将它们拔除。
但她希望她的儿子能够快乐幸福,拥有爱情也拥有希望。
“现在,只要鹤洲、只要你们开心就好……好了,不哭了,鹤洲也该回来了,他要是知道我跟你说这些,该怪我多嘴了。”
燕惊秋点点头,咬碎了嘴里的糖,奶味泛开,甜得嗓子都在疼。
梁鹤洲回到病房时,燕惊秋正在读书,认认真真的,没有发觉他进门。裴素丽精神不太好,这会儿昏昏欲睡,看见他也只是眨了眨眼睛。
他站在门边,听燕惊秋读书,他口齿不清的,嘴里好像含着东西,嗓音软软的,带着哭过后稍显沉重的鼻音。
不一会儿裴素丽闭上了眼睛,他才敲了敲门。
燕惊秋抬头,合上书跑过来抱住了他,正要说话,他低头先吻了下来,蜻蜓点水的一下,随后贴着燕惊秋的脸颊和他说悄悄话。
“吃的什么,这么香。”
“阿姨给的糖,我吃了两颗了。”
“甜吗?”
“你要尝尝吗?”
燕惊秋回头看了一眼裴素丽,张开嘴巴,一粒半化开的奶糖就躺在粉嫩的舌头上。
梁鹤洲转了个身,把他围在墙角,用身体挡着,低头含住了他的舌尖。
亲吻的时候,糖不知道被谁咬碎了,很快化开,燕惊秋意犹未尽,追着他不肯分开,嘴角晕开黏糊糊的唾液。
“等妈妈醒了,我们再待一会儿就走,给你买槐花饼。”
燕惊秋笑着又亲了亲他的下巴,问:“鹤洲,我们现在是和好了吧?”
“嗯。”
“因为没有正式说,你不说,我想不明白。”
梁鹤洲点头,“是我不好,下次有什么都会和你讲清楚。”
“那你和宋寒清……”
“就是朋友。”
“哼,那也不行,你保证……保证不和他单独见面,要见得带着我。”
“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两人离开医院时是傍晚,连续跑了几家点心店,但槐花饼都卖完了,最后听出租车司机说城南有家超市有卖,但是离得有些远。
天色已经暗下来,燕惊秋坐了车蔫蔫的,说没胃口不想吃了,梁鹤洲便没去买,就地下车,牵着他在黄昏的街头漫步。
这一片地方燕惊秋来得少,但梁鹤洲似乎有些熟悉,带他走到一处公园。
草坪上有几个拽着风筝奔跑的孩子,和狗狗扔飞盘玩游戏的大人,还有一两个野餐的花格纹餐布铺在草地上。
燕惊秋走得累了,坐在长椅上休息,眼睛一直盯着跑跳的几只狗。
梁鹤洲看在眼里,问:“想养?”
“不要,”燕惊秋摇头,“狗狗的寿命只有十几年……而且我只喜欢凯撒。”
“或许有比它更好的。”
燕惊秋看向他,眼神坚决,“不会的,凯撒是最好的,再也没有比它更好的了,因为它是第一个,是特别的,就算后来的再好,也没有意义。”
他视线滑了一下落到地上,又看过来,“你也是一样的,鹤洲是独一无二的。在国外医院的时候,医生总是说,我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但是真的不会了,他们全部都不懂。”
梁鹤洲握住他的手,也不在乎这么多人在,举到唇边亲了亲他的手背。他想,假如五年前的自己和舒琼站在这儿,听到这番话会不会大吃一惊,毕竟那时候两人都觉得燕惊秋喜新厌旧,很快就会投入到新的生活中去。
可是燕惊秋的生命中仅有一个凯撒,一个长颈鹿玩偶,一个梁鹤洲,从始至终都是如此。
从公园出来,燕惊秋在街边随意挑了家饭馆吃饭,大概是不合胃口,每样菜动一次筷子就不吃了,梁鹤洲也就只匆匆吃了几口。
在街边等出租时,燕惊秋瞟见马路对面的便利店,忽然又说想吃冰淇淋。恰好出租车来了,晚上还是有些凉,梁鹤洲担心他感冒,要他先坐进车里。
燕惊秋皱着眉不情愿,但还是坐了进去,趴在车窗看他的身影消失在店门口,心里还是骤然一空,推开车门追出去,刚到店门口,梁鹤洲已经买完走了出来。
“怎么了?冷不冷?”
梁鹤洲搂着他,侧身挡着风。
他摇头,说:“鹤洲,我有做过这样的梦,我追着你跑,看见你进了一个店,我也跟着进去,但哪里都没有你,你……被黑漆漆的妖怪吃掉了……我就是,有点害怕。”
梁鹤洲顿觉揪心,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马路那边司机探出头来叫他们,梁鹤洲便先拉着他回去。燕惊秋走得慢,落后小半个身位,倚着他的臂膀,说:“鹤洲,我想要你慢慢走,不要离我太远,我叫你的时候,你得回头看我,好不好?”
梁鹤洲哑着嗓子应了一声,放慢脚步搂住了他的腰,在面前经过一辆卡车时,借着车身的阻挡,和他交换了一个些微苦涩的吻。
夜半,不知为何,燕惊秋忽然醒了。
床头的夜灯还亮着,光线只拢住枕边的书,书页中夹着一片绿油油的树叶书签,这是梁鹤洲用捡到的落叶做的,还在上面刻了镂空的花纹。
燕惊秋把书签抽出来,拈着叶柄来回转,回头看了看梁鹤洲。
往常只要他一动,梁鹤洲就会醒,今天却睡得很熟,大约是太累了。
燕惊秋翻身面对他,轻轻叫了他一声,片刻后他才睁眼,很快又闭上,摸着燕惊秋的脸,说:“做梦了?”
“没有,”燕惊秋握住他的指尖紧紧贴在脸上,“就是突然醒了,我有点想喝水。”
梁鹤洲凑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掀开被子下床,出去倒了杯水回来。
燕惊秋没接,盯着他握住水杯的修长指节,一边抚摸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又眯起眼睛,不知在细细打量什么。
梁鹤洲见他呆坐着不动,喝了一口水吻住了他。
“还要不要?”
燕惊秋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扑倒在床上,轻笑着问:“你是说水,还是吻?”
杯子滚落在地上,水浸湿了床单,燕惊秋跪坐着,手臂撑着床头,将他围在双臂之间。
在这个角度,燕惊秋一动,梁鹤洲的鼻子就能蹭到他的乳尖,大约是有些冷,周围浮现出几粒小点儿。他张口含住,用舌尖卷着吮了一下,燕惊秋塌下腰喘气,小幅度地往里撞,闭着眼睛伏在他肩上呢喃。
“鹤洲,你……好暖和……”
梁鹤洲沿着隐隐约约的腹肌轮廓,抚摸他紧绷的小腹。他瑟缩了一下,推开梁鹤洲的腿,停下动作,盯着两人水淋淋的连接处看。
梁鹤洲用枕头遮着脸,伸手挡住,夹紧了双臀。
“别看……”
“不要。”
燕惊秋眼神仍垂在他手上,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鹤洲,每次你这样,我都……好喜欢……你能坐上来吗?”
他说完,已经先躺下去,梁鹤洲慢吞吞起来,跨坐在他腰间,握住他的缓缓坐下去,完全进入的时候,两人都长长舒了口气。
燕惊秋半咬着唇角,视线落在梁鹤洲撑着他胸膛的手指上,他的关节有些大,显得上下的指节都很细,应该很难找到合适的戒指尺寸吧,去哪里买呢?还是干脆订做一个,可那样要很久才能拿到,他已经等不及了。选什么牌子?要不要带钻呢?鹤洲可能不喜欢钻吧,不然买黄金?
“在想什么?”梁鹤洲俯下身来,微微蜷起身体。他有些难受,这个姿势进得太深,小腹的异物感很强烈,让他头晕目眩。他不知道燕惊秋是不是也不舒服,竟然在这种时候走神。
“我……”燕惊秋握住他的手掌,亲吻无名指,“在想,周五晚上……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
“不能晚点再想?”梁鹤洲重新直起身体,高高抬腰又重重往下落。
燕惊秋紧紧抓住身侧的床单,胸膛本能地往上挺,腰背已经离了床,浑身发麻,眨了眨眼睛便落下泪来。
“嗯……鹤洲……”
梁鹤洲继续动作,次次让他进到最深。他看见燕惊秋扬起的脖颈滑出一道弧线,青筋隐约浮现出来,锁骨上下滑动着,情不自禁俯身咬住吮吸。
淡淡的洗发水香气扑鼻,连他皮肤上沁出的汗都带着些许的甜。
周五那天一早,燕惊秋表现得十分反常。
往日梁鹤洲送他到店门口,他都要哼哼唧唧地撒一会儿娇,要亲亲要抱抱,今天却干干脆脆,道完再见反而一副要赶人的架势,还嘱咐说中午不回去吃饭,也不要送来。
梁鹤洲很是担心,站在街角等了一会儿,果然见燕惊秋从店里出来,打了辆车往反方向去了。
他也拦了出租跟过去,可遇上早高峰,没开出几条街都跟丢了,只好打道回府。
他做了些吃的送去医院,记挂着燕惊秋,没有多待,又去了钟表店。店门关着,燕惊秋还没回来。
左思右想,他还是打了个电话过去,燕惊秋很久才接,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抢着道:“鹤洲,我现在……忙着修手表呢,一会儿再打给你,你记得晚上早点回来啊,我们去吃饭。”
“小秋,等——”
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
梁鹤洲皱着眉,分明听到电话那头有女人说话的声音。
疑虑只在脑海中闪过一秒就消隐,他觉得自己更应该担心燕惊秋是不是瞒着他偷偷去看医生,或许他的病还没好全,或许已经有很多次他这样悄悄地一个人去医院。
他没有回公寓,在店附近找了间咖啡馆,焦躁地等了一下午,快五点的时候,终于看见一辆出租停在钟表店门口
燕惊秋推门下来,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肩膀上蹭到了花粉,黄黄的一片,似乎去理发店弄过头发,剪短了一些,看着很软。
他站在马路边捣鼓手机,没一会儿梁鹤洲就收到了短信,问他有没有出发。
梁鹤洲结账走出咖啡店,一路小跑着来到店门口。
燕惊秋看起来并不低落,笑着抱住他,说:“你来得好快,我好想你呀,这个花送给你。”
“怎么突然买花?”
“不行吗?我是你男朋友,就该送你花,不需要理由。”
梁鹤洲摸着他的头发,跟想象中一样柔软顺滑,接过花挡住二人,亲了亲他,“谢谢,我很喜欢。去剪头发了?”
“就是修了一下,好看吗?”他把颊侧的头发撩到耳后,微微红了脸。
“好看。”
“那我们去吃饭吧,我已经选好餐厅了。”
“小秋,你……”
“什么?”
梁鹤洲张了张口,想问他今天去了哪里,见他笑得眉眼弯弯,又把话咽了下去。
“你怎么样都好看,以前短头发也很漂亮。”
“哼哼,我知道,你说,你是不是早就迷上我啦?”
梁鹤洲招手拦车,云淡风轻地说:“嗯,从大一开始。”
燕惊秋一怔,霎时耳鸣了片刻,浑身发热,脸烧得通红。他一拳捶在梁鹤洲胸口,结结巴巴地埋怨,“你、你怎么这样!干嘛不跟我说!”
“现在你知道了。”
梁鹤洲淡淡回了一句,牵着他坐进车里。两人紧挨着,互相看了一眼,梁鹤洲被他狐狸般的双眸勾得心悸,抱他坐在自己腿上,肆无忌惮地和他接吻。
餐厅是市里有名的中式餐馆,古色古香,门口翘角屋檐上挂着两盏红灯笼,进到餐厅里,入眼一片金红,装修奢华,走廊里照明的是色彩绚丽的琉璃灯。
服务生把二人引到包厢,燕惊秋一落座,忽然寡言起来,眼神飘忽闪烁,又是做爱时那样神游天外的模样。
等菜端上来,他也不动筷子,抱着水杯一个劲儿地喝,把一壶麦茶都喝光了。
梁鹤洲又忧心起来,认定他有事瞒着自己,摸摸他的额头又握住他的手,沾了满指尖的汗。
“是不是不舒服?胃疼?头痛吗?”
燕惊秋摇头,把手抽出来塞进自己口袋,“额……那个,我、我去上厕所,马上就回来。”
他逃也似的跑出去,进到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冷水,对着镜子发了会儿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他握住发颤的指尖,深深吸了几口气,推开门走出去。
走廊上不似先前那般安静,围拢着一圈人,吵吵嚷嚷的,挡住了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走近,看见几个服务生在拉架,正准备从人群中挤出去,余光一扫,程庭南的身影映入眼帘。
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围着他,他被推来搡去,险些摔倒。
燕惊秋眉头紧皱,朝人群喊道:“别吵了!”
周围静了片刻,他推开人群挤进去,拽住程庭南把他拉到身后,对那三个中年男人说:“你们想干嘛?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再这样我报警了!”
“你谁啊你,我们和他的事要你管?”
“他是我朋友,我就要管!”
燕惊秋回头看了看程庭南,问:“你没事吧?”
程庭南愣愣地摇头,瞥见他肩膀上一片花粉,忽然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一定喝了太多的酒,不然为什么燕惊秋会出现在这里,会站出来维护他呢?
那三个男人仍在叫嚣,程庭南摇了摇隐隐作痛的头,抬眼望过去,正看见其中一人拿着茶壶从包厢跑出来,就要往燕惊秋脸上泼。
那茶他喝过,刚刚被服务生送过去,还是滚烫的。他本能地要去挡,但酒劲上涌,身体迟钝地反应不过来,已经来不及了。
他闭了闭眼睛,听到茶壶碎裂的声音,再睁眼去看,猛然坠进一双茶褐色的深沉眼眸里。
那双眼睛在他脸上停了一秒,随即移向燕惊秋,浓郁的爱意跟着倾泻出来,像夏季夜晚里香气热烈的栀子,刺鼻得有些惹人厌烦。
燕惊秋躲在眼睛主人的怀里,完好无损,但他被吓坏了,颤着肩膀喊“鹤洲”,细白的手指捧住了梁鹤洲的脸。
程庭南的心坠了坠,在这一刻突然意识到,这就是他比不过梁鹤洲的地方,他永远也赢不过争不过这个男人了。
人群重新吵嚷起来,几个服务生拦住要逃走的那三个人,燕惊秋拽着梁鹤洲进了洗手间。
茶壶砸在梁鹤洲腰上,已经浸湿了他的衣服。这会儿天气慢慢热起来,他穿得薄,脱下外套后,果然里面的T恤也潮了,后背红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