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炮炸的。”他说。
宁笙不明白:“摔炮是什么?”
“你不放炮的吗?”徐岭问他。
宁笙摇摇头。
护工和管家还在挑选商品,徐岭把宁笙推到了超市门边,从口袋里摸了摸,找了个方盒子,从里面挑出了一只小圆柱状的红色炮竹。
“你拿着。”徐岭说,“往地上摔。”
宁笙:“?”
什么幼稚玩意儿?
他把炮竹扔在地上,无事发生。
“用点力啊。”徐岭着急地说,低头把红色炮竹捡起来,递给宁笙。
宁笙这次用力地往地上摔过去,刚好砸在徐岭的脚边炸开,徐岭吓了一跳。
“笨蛋。”宁笙笑了。
他又往地上扔了一只,小小的火花在地上蹦开,绚烂短暂。
就还……挺好玩的。
“宁宁,往这里扔!”徐岭招呼他,指着地上的一堆落叶。
宁笙照做了,叶片飞溅,混合着淡淡的火药味。
路过的阿婆被吓了一跳,指着他俩就骂:“小崽子不回家做作业都在外面干什么!”
宁笙再次笑出了声。
“要不要我再去买一盒?”徐岭问他。
宁笙:“你不是没钱了吗?”
“没关系。”徐岭说,“他会问我爸爸要的。”
护工和管家提着几个大袋子出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两个小朋友在对着扔摔炮。
“宁……”管家想叫停,被护工阻止了。
“让他玩吧。”护工说,“他就没这么开心过。”
宁笙跟着徐岭疯了好一会儿,才发现管家和护工都在一旁的长凳上坐着等自己。
他有点不好意思。
他头发凌乱,身上乱七八糟地沾了红色的炮竹屑,手心里还有灰和火药的味道,整个人像是从灰堆里掏出来。
他觉得自己这会儿跟徐岭也没什么区别了。
“小少爷,我们该回家了?”管家叫他。
“嗯。”他点头。
“拜拜。”他对徐岭说。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服。
“你也和别人玩摔炮吗?”徐岭问。
宁笙想了想:“不会吧。”
他也没别的朋友了。
徐岭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拖着一大袋薯片同手同脚蹦蹦跳跳地走了。
宁笙:“……”
他坐在车上,一路看着青安镇的人和物。
他错过的童年,忽然就活灵活现起来。
外婆在家里等他。
“宁宁。”外婆叫他,“外婆在考虑给你找个家教。”
宁笙:“……”
来了,家教在这儿等他呢。
“幼儿园教得东西太少了。”外婆说,“外婆打算给你请个语言老师,我们再发展一些兴趣爱好。”
刚玩完摔炮的宁笙非常崩溃。
“到时候让李皓月小朋友来家里陪你一起学,好吗?”外婆说。
数学呆子?
忽然间,宁笙好像有点明白,那天徐岭为什么不高兴了。
大概小朋友的世界都是很小的,说最好就是最好,说永远就是永远。
李皓月出现在他的身边,徐岭不高兴了。
“我不想。”宁笙拒绝。
“你想的对不对?”外婆笑道,“我们宁宁,向来都口是心非。”
宁笙:“真不想!”
鲨了他吧。
他不想跟那个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级的数学天才一起混。
但外婆笃定了他想跟乖孩子一起学知识,笑眯眯地拿他开玩笑。
刚刚玩摔炮时徐岭张狂的笑脸一闪而过。
没有办法了。
宁笙眼一闭,心一横。
不要脸了。
他扑腾着两条胳膊,在沙发上用力撒泼打滚。
“不要数学呆子呜呜呜呜。”宁笙干嚎,“我要跟徐岭一起!”
宁笙:“要徐岭!!!”
宁笙:“只要徐岭!!”
外婆:“……”
一定是近墨者黑,他都学会撒泼打滚了。
外婆早年是大家闺秀,文雅端庄,宁笙还是第一次见到外婆脸上露出如此吃惊的表情。
“好好好。”外婆抱着他哄,“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外婆甚至还有点欣慰:“我们宁宁啊,也会撒娇了,外婆明天就去帮你问问那个叫徐岭的小朋友。”
就……丢脸,但好使,结果是好的。
宁笙把脸埋进被子,渐渐地睡着了。
第二天,青安镇的洗车店里外停了一辆迈巴赫,车上下来了一位衣着华贵的老太太。
“您有车要洗吗?”握着高压水枪的男人从车边探出头来。
“不是。”宁笙的外婆摇头,“请问徐岭是您家的孩子吗?”
“……”男人叼着根烟,从抽屉里捞出个钱包,抽出几张钞票,“要多少?”
宁笙外婆:“?”
徐岭后爸:“被打了还是被咬了?”
“外婆?”车底下探出个脑袋。
嚼着泡泡糖的徐岭突然出现。
他之前见过的,这个是宁笙的外婆。
“攀亲戚有用吗?”他后爸问。
“不是。”宁笙外婆隔了半拍反应过来了,哭笑不得,“他没揍我家孩子,我是有别的事情要跟您谈谈。”
徐岭拿着块很小的抹布,胡乱蹭着一辆车,一边偷听两个大人谈话。
“确定吗?”徐岭后爸按灭了烟,“我们家徐岭可能有一点……活泼。”
“我昨天想过了。”宁笙外婆说,“让他多来陪陪我们宁宁,是好事,宁宁也喜欢他。”
“宁宁去年被姑姑带去片场,被剧组的道具砸伤了。”外婆说,“医生说要休养好一阵子,才有可能站起来,孩子就有些消沉了,平时也不爱说话。”
“反倒是认识了你们家徐岭之后,他开始又像个孩子了。我本来以为,有小朋友陪着就好,没想到他说只有你们家孩子可以。”
“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幼儿园罚站。”徐岭后爸说,“不过……”
他的目光落在车边的那个小小身影上:“也还好。”
这场谈论的结果就是,徐岭可以去陪宁笙一起上家教课。
徐岭后爸非要塞点儿学费,外婆没要,最终只收了一篮苹果。
寒假真的很快乐,宁笙抱着手机玩游戏玩到睡着,醒来发现自己床边多趴了个脑袋。
“嗨。”徐岭说。
宁笙:“……”
“我把你最喜欢的小朋友给你接来了。”外婆高兴地说。
宁笙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谁喜欢他了!”
“那我们走了。”外婆拉着徐岭的手。
宁笙:“……”
“不行不行不行!”一回生二回熟,他爬行翻滚捶床三件套一起上了。
“我看你急得像是要踢开轮椅站起来了。”外婆笑着说,“你们玩吧,我去跟家教谈谈。”
外婆关上了房间门,卧室里,再次只剩下宁笙跟他的死对头。
他的脸一点一点地红了。
好丢脸啊,这还是被徐岭看着的,脸皮好痛。
不过——
宁笙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魔王。
反正徐岭也不会知道他俩以后是个什么样子。
怕个屁!
想到这里,他心安理得地撑着床坐起来,招呼徐岭来陪他玩游戏。
没过多久,外婆就带着一位老师进来了。
“你们来看看。”外婆招手,“有什么感兴趣的?”
老师放了点儿兴趣爱好的视频任他挑选,琴棋书画都有。
宁笙很仔细地考虑了。
未来的大魔王,技能点其实挺多的,各种运动样样精通,各种社交场合不在话下。
唯独音乐上好像有点欠缺。
那么现在就得查漏补缺。
屏幕上播放到小提琴时,宁笙动手指了指。
声音好听气质佳,就是你了,小提琴。
徐岭:“?”
“宁小少爷想学什么外语?”老师跟外婆商量,“这边没有双语幼儿园,还是学点英语吧。”
徐岭到时候应该会说的。
倒是有一次,宁笙记得,被徐岭在订单上压了狠狠一笔的两个法国人,用法语在背后说徐岭的坏话,徐岭没有听出来。
宁笙最看不惯这种背后叨人的行为,当场把徐岭和这两人都狠狠骂了一顿。
大魔王应该没少记恨他。
所以,这会儿宁笙在零食袋子里翻了翻,扒出了一盒印着法语商标的巧克力。
“要学这个!”他说。
外婆目瞪口呆。
宁笙做出打滚预备姿态。
外婆:“……”
“行……”外婆说,“看孩子们喜欢吧。”
从那天开始,外婆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放出了这世界上最难听的小提琴声。
新年过后,春暖花开。
卧室里,宁笙灌了自己一瓶牛奶,转头看向徐岭:“接着拉,快点!”
徐岭抓着琴弓,锯出了一段声嘶力竭的《上学歌》。
“琴和你有仇吗?”宁笙听得头皮发麻,“你用那么大力气干什么?”
这哪是上学歌,这是别学了歌。
“有吧。”徐岭不确定地说,“它把我手指都咬划破了。”
“小少爷。”护工敲了敲门,“今天音乐老师崴脚了,她请假了。”
宁笙:“?”
请假了?
“太好了!”旁边传来个声音。
“宁宁,我们出去玩。”徐岭说。
“早点回来哦小少爷。”护工提醒,“宁总和夫人今晚说了要过来。”
宁笙:“我没说想出去玩……”
但徐岭的动作飞快,慢一秒都怕被抓回去学习,转眼就把他推出了卧室。
“去哪里?”宁笙问。
天气转暖,他只穿了件薄薄的浅蓝色上衣,黑色的短裤遮到膝盖,露出段雪白纤瘦的腿。
可能是心情不错得缘故,他康复得比重生前快了很多,现在已经能扶着桌子短暂地站立一小段时间了。
不过宁笙懒,能坐着绝不站着。
“去抓虫子。”小魔王推着他的轮椅一路疯跑。
宁笙:“??”
什么东西?
“我不去!”他大声抗议。
抗议好像无效,徐岭一路把他推到了镇外的田埂边。
田野横亘在山中,暖春的风景倒还不错。
“你自己抓。”宁笙说。
他可以晒晒太阳吹吹风。
徐岭不用他说,自己蹿进了田里,很快就没影了。
田埂边上是小路,也有人来人往,纷纷转头来打量宁笙。
一辆车开过,又往回倒了点儿,车窗降下,露出数学呆子李皓月那张木然的脸。
“宁笙,下午好啊。”李皓月说,“来做数学题吗?”
“不来。”宁笙微笑说,“我在和徐岭抓虫子。”
“那好吧。”车又开走了。
“你果然想抓虫子。”徐岭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握拳的手就往宁笙的眼前伸。
“拿开!”宁笙头发都要炸起来了。
徐岭松开手,宁笙想象中的青皮毛毛虫没有出现,一只淡紫色的蝴蝶飞了出来,在他眼前绕了两圈,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就还……挺好看的。
“我再去给你抓一把。”徐岭说。
宁笙一眼就瞥见他手背上多了几道杂草割出来的血痕。
“丑死了。”宁笙说,“我不要。”
“把你的手擦一擦。”他说,“都是花粉。”
小魔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在自己的裤子上抹了抹手。
“那我们去玩别的吧。”轮椅又被推跑了。
这段时间宁笙算是发现了,徐岭特别喜欢推着他走街串巷。
他不太懂这是个什么爱好。
恰逢路过镇口,猪肉铺子门边,陆鹏和几个孩子蹲在地上,抢一辆遥控汽车玩。
“到我了!”陆鹏哭闹,“我要玩遥控汽车!”
徐岭趴在轮椅背上,像风一样遛了过去。
几个小朋友羡慕地跟着跑。
面无表情的宁笙:“……”
把他当遥控汽车溜达呗。
他们最终停在了洗车店的门口。
宁笙:“我的轮椅不用洗。”
徐岭少见地顿了下:“不是,就带你回个家。”
徐岭后爸手里正拿着高压水枪,见两个小朋友过来,连忙高举水枪,让水花避开。
“小兔崽子慢点推!”男人怒吼,“我看你朋友都要晕轮椅了。”
这后爸脾气一般,心思倒是很细,这话管用,宁笙感觉小魔王一下子就减速了。
徐岭一路把他推到了店里头。
后院连着两个屋子,其中一个是徐岭的。
宁笙还真有点好奇了。
他还没见过徐岭的房间。
徐岭把他推了进去。
“你等等我。”徐岭急匆匆地说,“我给你找好吃的!”
宁笙就这么被晾在了小小的房间里。
这屋子,大概只有十平米,角落里放着一张小床,床上放着一只……足球。
嗯,好像是新球。
书桌是宁笙见过的那种护眼桌,不过从它的崭新程度上来看,徐岭应该没怎么用过。
桌边是个书架。
徐岭竟然还有书架。
不过宁笙看见,书架上只放了一本书——
那本已经撕了一大半的《高等数学》,旁边摆着只眼熟的奥特曼挂件,再往边上还有只皱皱巴巴的小纸船。
徐岭还真……挺喜欢收藏,怎么什么破烂都要往家里带。
“怎么能把小朋友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呢?”一个温柔的女声轻声呵斥着,“下次不可以这样了。”
“那下次放院子。”徐岭说。
房间门又被打开了。
三十多岁的短发女人一手端盘子,一手拎着徐岭走进来。
“是宁宁吗?”她问。
“我叫宁笙。”
“宁宁,来吃糖糕。”女人把盘子放在桌上,招呼宁笙。
糖糕是糯米做的,沾了晶莹的糖霜,被洗净的叶子包裹着。
宁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小吃。
徐岭已经等不及了,伸手就去抓,被他妈妈打落了手。
“让客人先吃!”
徐岭:“嗷。”
她剥开一个糖糕,给宁笙递到手边。
“吃吃看,是我们这边特有的点心。”她说。
她的指骨很细,手却不算白皙,指腹还留了茧,可剥开糖糕的动作却很温柔。
自小到大,宁笙的日常起居都是护工和保姆照顾,他们会给他剥糖纸,也会嘘寒问暖,可好像就是不太一样。
“谢谢……阿姨。”他脸颊有些发热。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糖糕,没想到却意外得好吃。
“喜欢就多吃一点。”徐岭妈妈说,“小铃铛和他爸爸都喜欢吃。”
“小铃铛?”宁笙听到了一个新称呼。
徐岭:“哼。”
“谢谢阿姨。”他说。
“怎么这么懂事。”女人揉了揉他的头发,“小孩子可以不用那么懂事,我们家徐岭天天到处闯祸。”
“我说了你们肯定不懂。”女人说,“小的时候啊,是很短很珍贵的,看不到世事变迁,也没有千般顾虑,所以我经常跟徐岭说,放肆地去玩,怎么开心怎么闹,在我们家能赔得起的范围内就行。”
宁笙被逗笑了,他抿了抿嘴角,压着那点笑的弧度。
徐岭大概是没听懂,跟着笑了一串“哈哈哈”。
和镇上大部分小朋友一样,徐岭家很小,小得刚好只能装下三口人,多了个宁笙这房间都显得拥挤。
可宁笙莫名很喜欢待在这里。
不过护工说了,今晚他爸妈要来别墅这边,让他早些回去。
所以没过下午五点,他就礼貌地跟徐岭家人道别了。
男人叼着烟,似乎是累了,正坐在车前盖上休息,见他过来,摸了摸口袋,丢过来一块巧克力,没打招呼,揣着口袋又去干活了。
徐岭的目光就没从那块巧克力上挪开过。
这是镇上卖得最贵的一款,得二十多。
徐岭平时在家只配吃两毛的。
“你把我送回家,你就拿去吃吧。”宁笙说。
“那不行。”小魔王吞了吞口水,“我爸会揍我的。”
宁笙:“反正你抗揍。”皮还厚。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往半山腰上去。
徐岭的爬山是一天都没落下,推着宁笙一路往上一点都不带喘的。
“明天幼儿园见哦,宁宁。”徐岭叼着巧克力。
“看我心情。”宁笙说。
护工推着他进了别墅大门。
“爸爸妈妈来了吗?”他问。
他来了这里有一阵子了,还没见到他爸妈。
护工似乎有些为难:“小少爷,你弟弟发烧了,他们要带小朋友去看病,今天应该来不了了。”
宁笙:“啊。”
明天是他的生日啊。
“我知道了。”他冷静地说完,自己进了房间。
重新来一次,很多以前原本不懂的东西,他都渐渐能看明白了。
那时候他哭着闹着要回家,外婆只是告诉他爸妈工作很忙,管家和护工也都有些怜悯地安慰他。
他现在算是知道了,一个双腿受伤不确定还能不能站起来,整日消沉孤僻的孩子,是不敢让人把希望放在他身上的。
所以他们给他最好的医疗,最好的吃穿,但他们有了新的孩子。
这事儿现在的宁笙没那么在意,但他的闷闷不乐多少有点写在脸上。
隔天在幼儿园,徐岭往他手背上画自己名字时就发现了。
“你不喜欢数学呆子送的礼物,对吧?”徐岭说。
宁笙:“……”
有谁会喜欢一整套《快乐暑假》练习题呢?
“你也不喜欢陆鹏的,对吧?”徐岭继续问。
宁笙:“不。”
有谁会喜欢一小袋拍到面前的新鲜猪肉呢?
“你的礼物呢?”他问。
徐岭站起来:“我去门口抠个太阳。”
宁笙:“坐下。”
小魔王安分了,趴在桌上看他。
“最近看见我的毛绒狗了吗?”宁笙有一阵子没见到了。
那是外婆送给他的,他还挺喜欢。
“上次你掉地上,我放抽屉里了。”徐岭说,“第二天,它自己出去玩了。”
宁笙:“……”
知道了,丢了是吧。
他已经能无差别破译徐岭的怪话了。
“我让全中班跟我出去找找。”徐岭说。
“不用。”宁笙拉住他。
一个小玩具而已,可能哪个孩子看着喜欢,就拿去玩了,没必要特地去找。
“要不我给你当狗吧?”徐岭忽然说。
宁笙:“?”
“你有毛绒狗可爱吗?”他问。
徐岭冲他扮了个鬼脸。
宁笙:“……”
随便你吧。
“我把我送给你。”徐岭说。
“你看我稀罕吗?”宁笙问。
他顺着徐岭的目光看过去,小魔王在盯他桌上老师刚发的饼干:“你不吃的话,给我吧。”
宁笙:“拿去。”
看上饼干了是吧,就知道没那么好心。
他每天给徐岭带一瓶牛奶,还投喂各种小零食。
这段时间下来,徐岭好像长高了不少,已经比许多小学生还要高了。
施肥效果良好,宁笙很满意,他养得真好啊。
他的心情忽然就变好了。
没什么好在意的,他现在有人陪着啊。
第10章 有点丢人
9月,金太阳小学二年级开学前,宁笙坐在徐岭家门口的小板凳上,跟徐岭一起补暑假作业。
“你们是……一点都没写吗?”李皓月目瞪口呆地站在树下,“我可以给你们抄。”
“不用。”宁笙摇头。
“确实。”李皓月很欣赏他这个态度,“好学生都会自己写作业。”
话音刚落——
宁笙摊开作业本,从中间撕掉了几页。
“撕干净点。”他对徐岭说。
“好!”这事儿小魔王擅长,立马把题最密的几页扯得干干净净。
“别撕数学啊。”李皓月惋惜,“多可怜的题啊。”
“小铃铛!公主!呆子!钓虾来不来!”陆鹏蹬着辆滑板车路过。
“来了。”徐岭把作业本往桌上一搁,推着宁笙就跑。
“我不去。”李皓月说,“我要回家做数学题。”
“做个屁。”陆鹏人高马大,伸手把人一抓,“你做题的路还长着呢,钓虾错过就没了。”
李皓月:“虾能有数学题香吗?”
一帮崽子闹哄哄地扬长而去,洗车店门口清静了很多。
“嗯,儿子最近好像还挺爱学习的。”徐岭后爸跟顾客边说话边走了进来,“刚刚还跟小朋友一起做作业呢。”
徐岭后爸:“才这么一会儿,都写完了。”
“分你点桑葚,没东西盛,你拿纸垫垫。”顾客说。
徐岭后爸从桌上随便抄了几张纸,接桑葚的瞬间愣住。
这他妈好像是一年级暑假作业吧?
宁笙坐在水塘边,腿上盖着一张小毛毯,轮椅边上叮叮当当地挂了几个人的水壶。
他拿着徐岭给他的“钓竿”——
一根千挑万选的小树枝,栓了根朴实无华的鱼线。
徐岭正半跪在轮椅边,往线上挂蚯蚓。
“你快点快点快点。”宁笙看见蚯蚓就浑身难受,“离我远点。”
“好了好了。”徐岭动作飞快草草了事,“这个给你钓。”
宁笙用力举杆,甩钩,丢出去。
线落在水面上,轻飘飘地浮起,蹲在芦苇边做题的李皓月怪叫了一声。
“还在动动动……”李皓月哆嗦着用笔把蚯蚓拨出去。
“得动啊,不动就不新鲜了。”徐岭说,“别踩,浪费可耻!”
宁笙:“……”
他看不下去了。
“我不要了。”他说,“我不玩了呜呜呜。”
撒泼打滚是有用的,徐岭停手了。
“你嫌弃二手的?”小魔王顿悟,吩咐下去,“陆鹏,给他整条新的漂亮的。”
“没问题,公主看上哪个告诉我。“陆鹏说。
宁笙站起来就要跑了。
钓什么虾啊,回家吹空调不快乐吗?
他恢复得还算可以,现在能缓慢地走个两三步了。
两三步过后,小魔王结结实实地扶住了他,把他拖回轮椅上,塞给他新的钓竿。
宁笙咬咬牙,扬手往水塘里抛,这次李皓月躲进了安全区。
饵料咕咚一声,沉入了水面下。
宁笙不闹了。
“宁宁,给我看着。”徐岭脱了外套裤子,扔在他膝盖上,只留一条短裤,要跟陆鹏下水。
“你要是敢去深水,我就跟你爸告状。”宁笙说,“让你爸追着你揍。”
徐岭已经蹿远了。
宁笙观望了片刻,感觉自己的担心有点多余。
这俩虽然疯,但还算有分寸,只在水边打打闹闹。
宁笙发了会儿呆,手里的树枝忽然动了动,他用力一抬,一只小虾跟着被牵出了水面。
竟然真的能钓到!
李皓月也不写题了,站起来去喊徐岭。
徐岭他们提着一桶小鱼小虾过来。
“宁宁好厉害!”徐岭说。
“哼,一般般。”宁笙偏过头,微微脸红。
徐岭和陆鹏在岸边支了个简易炉灶,把虾和小鱼给烤了。
宁笙不乐意吃,一个没碰,李皓月倒是很喜欢,一边翻书一边嘎嘣嚼了好多个。
“我想睡觉了,我要回家。”看见天色暗下来,宁笙说。
徐岭:“行!”
“等会儿,我尿一下。”陆鹏站起来,往水塘边去了。
李皓月:“……”
李皓月:“呕。”
宁笙回家的时候,脸上还有未尽的笑。
“明天要开学了,心情还这么好?”外婆问他。
“嗯!”宁笙拿着一瓶牛奶狂灌自己,“外婆,你看我长高了吗?”
眼看着徐岭长了一截又一截,他的身高半点不动。
“好像有吧?”外婆不太确定地打量了他一眼。
这孩子,小时候就漂亮,经常被他的女明星姑姑带着上节目,在圈内留了好多照片视频,这两年更是好看了,已经能看出日后清秀脱俗的轮廓。
而且,这阵子放假,宁笙几乎天天都被徐岭推出去疯玩,竟然一点都没晒黑,在一帮黑黢黢的孩子中间尤为显眼。
“快去睡觉。”外婆催促,“明早你的小伙伴还要来等你上学。”
“不是小伙伴!”宁笙说。
隔天上午,金太阳小学迎来了它的二年级学生们。
“交作业交作业!”班长是个温声细语的小姑娘,声音淹没在吵吵嚷嚷的教室里。
宁笙转头看了一眼徐岭,小魔王一拍桌子,大吼:“我看谁还说话!”
班里都怵他,顿时全都安静了。
“这是我和宁宁的作业。”徐岭趁机把他俩的夹进了查完的作业堆里,转头冲宁笙比了个ok手势。
宁笙偏过头,嘴角微翘。
自己从小养的朋友就是好使。
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刚响,徐岭站起来,蹲在了他身边,宁笙自然地伸手,抱住了徐岭的脖子,让徐岭把他背了起来。
“哎,宁宁。”小魔王稳稳地往卫生间方向走,“我刚去写检讨,听班主任说,咱们这周末有秋游,嘿嘿,我要让我妈做糖糕带上。”
“你怎么又写检讨啊?”宁笙把头枕在徐岭颈边。
“我那会儿去厕所。”徐岭神神秘秘地说,“打了个六年级的。”
宁笙:“……”
可以,很好。
小魔王的越级战力更强了。
“你怎么打他?”宁笙问。
徐岭哼了声:“他尿得歪。”
宁笙:“???”
这么严格吗。
从卫生间回来,宁笙才从数学呆子那里打听到了真相——
那老六口出狂言,说他像有钱人家脚不沾地的大小姐,干什么都要靠别人,是娇滴滴的废物花瓶。
宁笙无语,小魔王自己都叫他公主。
这俩有区别吗?
可能揍得是后面那句吧。
“还好啦。”数学呆子说,“也就揍了两拳,他骂了一句后,徐岭就停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