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他和上面早就意见不合了,年前的时候听说在会上公然驳了威廉的面子,还找他?威廉巴不得他早点死。”
威廉的名字让贺灼瞳孔一缩,前世他追查季庭屿死因时百般阻挠的人就是威廉,季庭屿的顶头上司,在季庭屿牺牲后步步高升。
密谋间黄毛的胳膊已经被接好,刀疤男宣布:“半小时后动手,杰克你去拿家伙。”
杰克——也就是被季庭屿断手的黄毛,点点头,举着酒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酒,喘着大气往更深的巷口走去。
他们是一伙在各个战区之间流窜多年的战地猎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专靠烧杀抢掠战备物资为生,金钱、食物、omega……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枪支弹药,要多少有多少。
这也是他们在各大战区都让人闻风丧胆的主要原因,光是火力就很少有人能够与之匹敌。
大批枪支不可能随时带在身上,他们有专门存放武器的卡车,杰克攥着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满嘴飚着下流的脏话,绕过护栏走到车边。
一道冰冷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杰克?”
极淡的语调,却让人有种咽喉被扼住的错觉。
杰克下意识转身,想要看清叫他的人,可他只看到了一只手,一只缠着红色布条的大手。
贺灼的手掌贴上铁管护栏,猛地一撑,高大的身体腾空而起,落地时长腿直接砸上他的脖子,只听“嘎巴”一声脆响,杰克大脑一片空白,他怀疑自己已经断气。
僵硬的身体像石头一样向后倒去,砸在地上,杰克感觉自己的上身弹起来一些,喉管冲出一股气流逼他放声大喊,立刻求救,可那只手再次出现,捂住了他的口鼻。
“你是用这只手碰的他吗?”
贺灼呈半跪姿势,膝盖碾压着他的咽喉,大手攥着他的腕骨,残忍至极地拧过九十度,再次把它掰断。
他俯身盯着杰克的眼睛问:“伏击的人有多少?”
杰克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在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一头狼瞪视着自己,下一秒就会张开獠牙把自己撕碎。
拼命大张开嘴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贺灼举起右臂,凶悍的条状肌肉瞬间撑满衣袖,腕间苍白皮肤下的青筋外绽,直到那拳头“砰”地砸向自己的太阳穴!
剧痛之后,昏死过去。
贺灼从他身上搜出卡车钥匙,然后把他扛到酒馆后门,扔进停着的垃圾车里。
昏昏欲睡的垃圾车司机刚被“砰”的一声闷响惊醒,右边车门就被大力拍了一下。
有人说:“垃圾装满了,你可以走了。”
司机醒了个神,迷迷糊糊地向外看了一眼。
只见昏暗的巷口,夜色和灯光交拢,一身黑衣的男人站在那里,上半张脸融进黑夜,下半张脸露在明处,有火星明灭地闪动了一下,他抬手拿出唇间含着的烟,吐出一口白雾。
“还不走?大雪要封山了。”
平静的声音带着命令的意味,让人下意识想要服从。
司机自动把刚才那声闷响划定为较沉的“垃圾”砸在车斗的声音,笑着朝他挥了挥手:“谢了哥们儿!”
在他开出去两三米后,贺灼才拿出手机对准车屁股上敞开的窗口,拍下昏迷的杰克和垃圾亲密相贴的画面。
距离半小时已经过去了五分钟,贺灼解决掉第一个人,季庭屿他们早已离去,连条车辙都没留下。
雪越下越大,天上开始往下砸冰雹,噼里啪啦地落在车上,仿佛要把这天地都掩埋。
贺灼吸着烟,看了一眼凶吉未知的远方,漆黑的山谷咆哮出震耳的狂风,宛如要把一切生命都吞噬的黑洞。
但他知道,那里有他爱人今生的第一条生路。
他必须要在今晚保住季庭屿的双腿和耳朵。
歹徒发现杰克不见之前,贺灼就拿走了他们所有的枪支弹药,只留下几个燃烧瓶塞进他们的卡车里,驱车扬长而去。
黑色牧马人在风雪中开出数百米,一个甩尾紧急停下,轮胎溅起一片咖啡色的雪泥。
贺灼开门下车,手里拿着一柄重型狙击枪,长腿一跨就轻松站上车头,腰间衣摆在雨丝中掠过半圈。
重达十五公斤的狙击枪宛如一柄坚硬的冷铁,又加了消音器和瞄准镜,可在他手里却好像没有重量。
他将枪头架在车顶,枪柄抵着自己肩窝,双手持枪作出射击的姿势,摩挲了下手指上不算薄的一层陈年枪茧,然后歪头将眼睛对上瞄准镜。
开阔的视野瞬间缩小成冰冷的正圆,十字交叉线的交点正对着酒馆后巷。
贺灼冷峻的侧脸紧贴着枪身,找到目标后没有一丝拖泥带水的犹豫,瞄准、射击。
冰凉的枪口喷射出一闪而过的火焰,子弹破风而出,飞向远方。
除了前两枪有些飘高之外,剩下几枪开始渐入佳境,他快速找回手感,精准击中目标。
百米外的卡车群中火光爆起,赤红冲天,随着弹壳一个个弹出,他放在卡车上的燃烧瓶被接二连三地引爆。
歹徒的车无一幸免,短时间内不可能找到车追上季庭屿。
冲出酒馆的刀疤男和同伙看着眼前这一幕暴跳如雷,却没有任何办法。
燃烧瓶的位置卡得实在太毒,就在油箱附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车引爆,根本没人敢靠近救火。
贺灼还要感谢他们把车停得够远,服务站又人烟稀少,除了酒馆里的食客外连个人影都没有,不用担心会伤及无辜。
“Good luck.”
他起身收镜,在扑面而来的雪花中阖上冰蓝色的眼睛,歪头在枪身上轻吻了一下。
仿佛在亲吻等在远方的情人。
苍山负雪,凛冽的寒风把每一根骨头都冻透。
雪势大到了阻碍开车的地步,被狂风吹着一团一团地往挡风玻璃上砸,没一会儿就把玻璃厚厚地铺满。
雨刷器被冻得不能用了,贺灼只能砸了玻璃才能看清路。
可这样一来大雪直接逆着行驶的方向往他脸上招呼,呼呼地往衣领里灌,好像有人拿小刀割他的肉。
贺灼的双手被冻得紫红,整张脸僵硬发青,耳边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但他一分钟都不敢再耽误。
刀疤男一伙现在没车没枪,短时间追不上来,但车被烧时他们一定已经通知了伏击的人动手。
而季庭屿的队伍赶回基地至少要两个小时,且路线固定,如果贺灼不能在他们被伏击前追上他们,那季庭屿今晚还会出事,他悲剧的人生会照旧开始。
“妈的!”贺灼一拳砸在车上,绅士修养碎个彻底。
他的心脏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切割着,只要一闭上眼季庭屿的死状,和他怯懦卑微的模样就会出现在脑海。
冥思两秒后,贺灼突然猛打方向盘,牧马人改变方向,直冲上陡峭的雪山。
他几乎被冰雪冻住的眼睛里是不顾一切的决绝与狠厉。
从尼威尔站口到记者部基地的路,他前世走过无数遍。
这条路多长、多险、有多少个转弯和陡坡,从哪里可以抄近路,哪里走则绕远,贺灼都如数家珍,只不过那时已经没有季庭屿了。
大路已然追不上,只能抄近路上雪山。
山上的雪不算厚但滑得要命,且这条路奇窄无比,堪堪容纳下两条轮胎并行,稍有不慎就会冲到山下车毁人亡。
贺灼刚上陡坡就一个打滑差点冲出去,轮胎悬空半边,他硬是屏着呼吸慢慢把车蹭回来,调整方向继续开。
什么都顾不上了……
贺灼把自己的一切都赌了进去……
他不相信重来一次老天爷会让他死在去救人的路上,他的人生信条也从不是坐以待毙。
胸前挂着的小石头在微微发烫,贺灼咬着牙关,开过一个又一个陡坡,两只手快被冻废了,几乎失去知觉。
他压根不知道自己头上脸上被雪刮出了多少伤,身上冷汗一层一层地出了又落,就像走钢丝一样在这条路上开了十五分钟,时间却漫长得仿佛过了一整年。
稳一点,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全神贯注,心脏在嗓子眼高悬,连冰面都敢趟过去,恨不得给车插上翅膀。
终于在进入交叉路之前,正南方漆黑一片的山口里,凌乱的风雪中刺出两道车灯的光柱。
那光柱平行打来,由弱变强,冲坡一层层黑雾驶出山谷,露出一个绿色的车头。
看清车牌的那一刻,贺灼脱力似的跌在椅子上。
他抬手捂住眼,心脏狂跳,想咽一下口水结果喉咙里全都是铁锈味,把手放下一看,指关节全是皲裂开的血。
他无所谓地笑笑,呵出一口白气,盯着受伤的骨节看了一会儿,突然伸出舌头,在泛着血丝的伤口上舔了一下。
铁锈味混着津液吞入口中,贺灼弃了车,看了眼远处的军绿色大车,双脚一铲顺着雪坡往下滑。
五十米外记者部的人看见都张大了嘴:“谁大雪天的非得抄这条近路送死啊?”
“卧槽卧槽!有人跳下来了!”
“这哥们儿疯了吧,不要命啦!”
“什么事急成这样,老婆跟人跑了啊?”
“他老婆谁啊值得拿命去追,天仙啊。”
这个问题刚一出口,下一秒就看到那人跑下雪山朝他们冲过来,撕裂的喉咙高声大喊:“季庭屿!马上停车!”
车内安静了两秒。
然后众人做恍然大悟状:“哦~哦~老大!他老婆是你!”
刚竖起猫耳准备听热闹的季庭屿:“……”
“我个屁,停车看看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猫猫:你这一晚上又是打人又是开枪的,辛苦了嗷。
狼:没事,我的辛苦是暂时的,以后你可能更辛苦一些。
猫猫:……
记者部的两辆大车停下,沙漠青在季庭屿之前下来。
贺灼踉踉跄跄地朝他们扑过来,差点撞上车门。
沙漠青看到他时貌似把他当成了歹徒,明显身形一顿,抬腿就要把人踹出去。
“小青!”季庭屿赶紧挡住他,“怎么这么冒失。”
少年人沉着脸,扭头走开了。
季庭屿把贺灼扶起来,等人抬头一看:“是你?”
又看到他身上的伤,眉头登时皱起,“怎么搞成这样,又被人抢了?”
贺灼被冻得僵硬,嘴上眼睛上都是雪霜,一双大手攥着他的肩,深呼吸好几次才能说出话。
“季主任,你听我说,这条路绝不能再走,前面有一伙战地猎人等着伏击你们,酒馆里那个黄毛就是他们派出来试探你有没有发情的。”
季庭屿面色一寒:“我凭什么相信你?”
他带着一整队的人,必须小心谨慎。
“他们的车被我烧了,现在火光应该还在。”
“小青去看看!”
沙漠青早在他命令下达前就拿着望远镜跳上了车顶,酒馆方向果然还有微弱的火光。
“我解决了他们其中一个人,这是那人的血。”贺灼解下手上缠着的布条。
“你说是他的血就是他的血?你说车是你烧的就是你烧的?”孟凡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问:“如果你和他们是一伙的故意演戏引我们进套怎么办?”
贺灼看都没看他,似乎早有预料一般,镇定地拿出杰克和垃圾的合照。
大家本以为他会说:这下相信我了吧?之类的话。
却不成想他看着季庭屿一本正经问:“就是这个人摸了你的屁股对吗?”
季庭屿冷笑:“怎么?要我谢谢你吗?”
你少给我装,你比他还想摸。
“不用,这是我应该做的。”贺灼笑得像个人一样。
“……”
队员傻眼了,不知道这种危急存亡的时候他们俩人是在干嘛?调情吗?
沙漠青耷拉着个脑袋把自己的腰链揪得乱七八糟。
只有孟凡有一种荒谬又离谱的错觉——他感觉这个男人好像在和他们老大邀功!
“时间紧急,上车再说,这条路不能走了,走二号线。”
季庭屿并不慌乱,把贺灼拽上车就让队员联系基地,抄家伙防守。
两辆车在风雪中调转方向驶向山谷。
“先把我的车炸了,那上面全是他们的武器。”贺灼边往快冒烟的嗓子里灌水,边指着山坡上自己那辆牧马人。
季庭屿立刻叫人去办,眼睛却一眨不眨钉在他身上。
在他出神的时候,一根带着硝烟味的手指凑过来,很轻很轻地在他的眼尾点了一下。
“季主任,不要一直盯着我看,我知道我现在很狼狈。”
贺灼像是累极了,整个人毫无支撑地跟着车摇晃,摸他眼睛的手只抬起一秒就又落下了。
季庭屿没法在这种时候还和他计较,他非常清楚一个人要多拼命地赶路,才会让那么好听的嗓子哑成这样。
他叫队医过来帮贺灼处理伤口,自己坐过去,用身体撑住他。
“不要用口呼吸,不然你的嗓子会更疼。”
“嗯。”
贺灼嘴角弯起一抹很浅的笑,合着眼靠在座椅上,颠簸了一路的心终于可以安稳下来。
“你开过枪?”
“小猫鼻子……”
他答的就不像正经话。
季庭屿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又来了。
“你说你烧了他们的车,怎么做到的?”
“燃烧瓶加重狙。”
他只说这个几个字,别人听得一头雾水,季庭屿却瞬间眼前一亮。
因为他问这个问题的同时就在想如果是自己该怎么做,贺灼的做法居然和他不谋而合。
只不过夜间射击,又有风雪影响,难度非常高,如果不是专业人员根本做不到。
这人有射击经验?
他想看看贺灼手上有没有枪茧,可刚低下头贺灼的手就已经送了上来,毫无保留地摊在他眼前。
“我确实开过几年枪。”
季庭屿愣在那了。
他有一种错觉,眼前这个男人好像能读懂他每一步心思,然后立刻给出回应。
就像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两个人,在我伸出手之前,你就已经把豆浆放在了我手边。
季庭屿莫名觉得安心,甚至被一个alpha靠在自己肩上这么久都没感觉不适。
“我们以前是不是真的认识?”
“这个问题你问过一遍了。”
“那我问点没问过的。”季庭屿撑着座椅,缓缓低头倾向他,眼神里的笑意不知何时已经褪散,换上迫慑的压迫感:“你为什么来找我?”
这才是贺灼最值得怀疑的地方。
“既然知道他们被称为战地猎人,就应该知道那些人有多残暴,一旦被抓住他们会剥了你的皮做成大衣。”
其他队员一同看了过来,等他开口。
而贺灼垂下眼帘,盯着虚空中的一点。
这是他思考时的惯用姿势。
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应该绞尽脑汁地说些“我是为了你”这类的浪漫情话,但他们这一世才刚刚相遇,这样说会不会被当成神经病暂且不提。
一旦把人吓到起了反效果,会让季庭屿以后都抵触他的靠近。
贺灼选择折中。
“原因之一是我的好兄弟被他们杀了,我要为他报仇顺便救你们。”
孟凡不解地晃晃耳朵:“还有原因之二吗?”
贺灼顿了两秒,微微转头看向季庭屿,什么都不说,就只是看着他。
炽热的眼神如窥伺者的镜头,将他圈禁。
季庭屿不用猜就知道他肯定又在拿那种眼神看自己,身体没来由地觉得急躁。
头顶好痒,想把猫耳钻出来。
“什么啊,问你话你干什么一直看着我们老大!”孟凡揪起自己两只大耳朵捂在季庭屿脸上,不给他看。
“喂!我说你干嘛大费周章帮我们?你想要什么好处?”他心想这个男人看起来好危险,我一定要保护好领导!
“好处我自会在事情结束后和季主任要。”贺灼看着季庭屿说。
“啊!”孟凡一脸“果然让我猜中了”的表情:“你想要什么!”
“你不必知道。”
贺灼的表情没什么变化,目光却穿过寒冷的空气,看向他放在季庭屿肩上的那只手。
孟凡瞬间感觉手指被烫了一下,火烧火燎地缩回来。
为了缓解尴尬他没话找话问:“你……你那个好兄弟叫什么啊,或许我们以前见过他。”
季庭屿也看了过来。
就见贺灼的表情立刻从数九寒天变成春风拂面,认真地想了两秒:“他叫杰克。”
“哦可怜的陌生人。”孟凡一瓶盖水倒地上痛心疾首道:“杰克兄弟一路走好。”
两辆小车在偌大的雪原里仿佛两只蝼蚁,一阵狂风过就会被吞没。
贺灼恢复体力的速度惊人。
一瓶温水、一支葡萄糖、一包压缩饼干,就把他的血条打满了。
但季庭屿这边却迟迟联络不上基地。
“始终没信号,十分钟了基地也没回应。”
“信号塔被雪压塌了吗?”
“不应该啊,年前不是刚修过吗……”
几乎失联的状态让他们感到不安,更何况路上还有随时会冲出来的伏兵,刀疤男一伙也不是没有追上来的可能,真被堵上就注定是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戮。
而每个人都清楚的是,战地猎人要的不仅是物资。
他们会杀了这里所有alpha,然后把omega带回去,侵犯,标记,据为己有。
恐惧迅速在车里蔓延,每个人脑子里都紧绷着一根弦。
屋漏偏风连夜雨,司机报告:“主任,一车要没油了。”
“二车也是!最多再开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能联系上救援吗……”
众人的情绪被这句话带到冰点。
“不要自乱阵脚。”季庭屿安抚他们:“战地猎人拼得是火力,他们的武器都被炸了,路也没我们熟,优势明显在我们这边。”
他是队里的主心骨,这种时候必须要镇定,他一慌所有人都得慌。
但他说这话自己心里都没底。
如果只有他和沙漠青两个人,那遇上谁都不怕,倒霉的只会是对方。
但季庭屿还带着七个战斗力约等于零的队员,无论如何他都要把这七个人平安带回去。
现在该怎么办……孤注一掷吗?
他心里乱得厉害,低头把脸埋进手心。
肩膀被人碰了一下,从指缝中看到一双脚走过来,那双脚的主人坐到他旁边。
什么都没说,只是拔了他连着信号接受器的耳机,插进一只手机里。
然后刀疤男的声音就流进耳朵:“别人可以不管,季庭屿必须到手!”
这句结束,贺灼就按停了录音,不让他听到后面的污言秽语。
录音是他发现歹徒密谋时第一时间就录下的,就是为现在准备。
季庭屿没有任何反应,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谁都没惊动。
“他们的目标是你。”贺灼附在他耳边说。
“你什么意思?”
“兵分两路。”
季庭屿这才皱眉看向他,贺灼面不改色,略哑的声音沉着而强大。
“绑在一起,他们会因你受难,你也会因为要护着他们而受伤。相反让歹徒明确知道你们兵分两路,他们一定会来追你,放过你的队员。”
“你怎么知道歹徒不会分两路去追?他们又不傻。”
“我已经削掉了他们一半人,短时间内哪还有多出来的去分两路?”
季庭屿心口一怔。
“你早就计划好了?还是凑巧烧了车?等等——”
他突然想到什么,嘴唇颤了颤:“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把录音拿出来?”
比起带血的布条和照片,明显这才是最快且有力的自证方法,可他却最后拿出来。
“因为你的队员不会让你走。”
贺灼看着他的眼睛道:“他们虽然战力弱但对你很忠诚,不会让你为了他们做诱饵。”
他的声音很轻,好像薄薄的冰面裂开的响动,冰蓝色的眸子也很温柔无害。
可季庭屿却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仿佛自己成了棋盘上的一颗棋。
“你在听到歹徒密谋的那一刻就想到了这一步,对吗?”
所以他录音、烧车、追上自己、用一层层证据自证,最后才拿出录音,只放给自己听,因为他知道即便是绕路也拦不住猎人,一定会有一场恶战。
到底是多缜密的心思才能在几秒钟里铺设好这一切?
季庭屿忽然觉得他很可怕。
“你让我觉得你有更大的阴谋。”
贺灼唇角一僵,愣住了。
他垂下眼,看着自己手上的伤,神情仿佛很哀伤。
“不惜让我在雪山上提心吊胆开了十五分钟的阴谋吗?”
他用那样落寞的语气念着这句,让季庭屿的心被冻在了海水里。
“知道吗,我有七次差点冲下山。”
而他每一次想的都是如果自己死了季庭屿这辈子要怎么办,灾难重演吗?
绝对不可以。
“对不起……我是说,我们今天才认识,而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不知道要怎么相信你。”季庭屿的神情像一只自责的小猫,垂着头左右为难。
贺灼不忍心他这样,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攥在手心,递过去,骨节碰了碰他的膝盖。
季庭屿移过眼,看到他手心摊开,里面躺着半根烟蒂。
正是他从自己手里拿走的那根……
原本剩下二分之一的烟现在已经变成了三分之一那样短,是被谁吸的不言而喻。
而贺灼低下头,凑到他面前,自下而上轻轻地望着他,那双冰蓝色眸子里盛着的东西已经再清楚不过,足以解释他今晚所做的一切。
“如果我说我的阴谋只是为了保护一个人呢?”
Alpha声音沉醉,如红酒在杯中舞起裙摆。
季庭屿看着他的眼,感觉自己的心被撞了一下。
但很快他就发现——
不仅他的心被撞了,他们的车也被撞了!
“主任!他们追来了!”
作者有话说:
猫猫:你想要什么好处?
狼:以后再告诉你。
猫猫:我现在就要知道!
狼:可你现在还给不起。
猫猫:啊——我转身向山里走去——
杰克:你们尽管谈情说爱,反正没人会为我这个“好兄弟”发声。
随着这一声吼,密密麻麻的枪响如同急雨,从四面八方射向他们的车。
挡风玻璃顷刻间碎了个干净,丝毫不给人反应时间。
前后两条路骤然亮起至少七八道车灯光柱,有人用英语喊着下流的话逼他们停下,队员被撞的摇摇晃晃倒了一片,车门溅上一道血,不知道是谁中了枪。
一时间车内全是哭喊惨叫声。
季庭屿挡在队员前开枪射击,打中几个歹徒,沙漠青配合他一起防守,但两人都知道这样拼下去没有丝毫胜算。
“没时间给你犹豫了,要么走要么一起死。”贺灼逼迫的声音响起。
季庭屿又开一枪,退回座椅后愤恨地砸了一下,“我带着物资走,小青保护其他人离开,二车给我,猴子出来!”
“不行哥!让他们走,我保护你!”沙漠青双眼赤红,拼命往他这边挤。
季庭屿看都不看他,“听话!这是命令!”
他们两辆大车,第一辆装人,第二辆装物资,季庭屿要带着物资走就必须换下二车的司机,自己上去,可现在这种情况他们不可能停车换人。
只见他快速移动到车门边,半个身子站到窗外开枪往后射击,同时吸引火力,在后面二车开过来时纵身一跃跳进驾驶位!
“猴子变回去!”
被叫到的二车司机瞬间变回猴子本体,季庭屿拉着他的爪子一荡就把他带到了前面的车上。
全程不过十秒钟,可见他们的默契。
而让季庭屿意外的是,贺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上了二车车顶,扯开蒙着物资的大红布,然后勾着车顶边沿一荡,直接从副驾驶跳入车内。
动作干脆漂亮得让人拍手叫绝。
“可以啊。”季庭屿朝他吹了声口哨。
“你这么厉害,我总不能太差。”
贺灼轻笑着架起枪,帮他防守右侧。
掀开的物资和季庭屿成了活靶子,歹徒们像被捅破的蜂巢,“嗡”地追上来。
两人在一片枪响中不要命地调头,杀出重围,将歹徒狠狠甩在身后。
果然如贺灼所说,他们吸引了大部分火力,只有两个人跟上了另一辆车。
季庭屿终于放下心:“小青没问题。”
“你很相信他?”贺灼的声音听起来阴阳怪气的。
季庭屿不明所以:“当然,他是我弟。”
却见贺灼突然扑过来,一把将他的脑袋按下去,对着窗外举枪“砰”的一声脆响,利落地干掉了偷袭的歹徒。
“你也可以试着相信我,我是你的同伴。”
他上扬的尾音就像小孩子说“不要只和他好,也和我好一下”一样,让季庭屿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哎,别卖萌了,我们快没油了。”
刚说完就有车从左后方追来,可不等靠近就被季庭屿一个刁钻的甩尾躲开,给他吃了好一嘴黑泥。
这记甩尾实在是漂亮,贺灼被激发的肾上腺素飙升。
“季主任车开得真野。”
季庭屿勾唇轻笑:“同样的话送给你,相信你的同伴,我不会让你被打到。”
他笑得张扬热烈,眼眸明亮得就像一只小豹子,即便是在亡命天涯的路上,也让人觉得一切未知的前路没什么好怕。
贺灼忍不住想要碰一碰他,手指掠过季庭屿的头发,轻轻捏了一下他头顶的猫耳。
“没油了也不要紧,再有两百米就能进峡谷。”
什么都没有都不要紧,我会陪你战斗到最后一刻。
“你知道地形?”季庭屿不知道今晚第几次惊讶,因为峡谷正是他想走的路线,可贺灼不是第一次来尼威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