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应。
又敲了下:“贺总?”
还是没声音,助理奇怪地走了出去。
而此时一门之隔的浴室内,贺灼正背靠着墙壁,仰起头,双眼紧闭,急速滚动的喉结仿佛在强行压抑着什么。
季庭屿的录音通过蓝牙耳机不断传进他的耳朵,刮搔他的耳膜。贺灼咬紧牙关,漂亮的方形胸肌紧绷起来延展到修长的手臂,有汗珠从他额角的青筋上舔了过去。
二十五岁的季庭屿并不擅长骂人,来回来去都是那几句。
可他张扬愠怒的语气,在贺灼听来却宛如撒娇,甚至每次小omega自以为凶狠的嗔骂响起时,贺灼额角的青筋就会绷得更加厉害。
越高等级的alpha越是重欲,更不要说他已经忍了两辈子十几年,真到了解除禁锢或者……彻底失控的那一天,会像火山爆发一样不可收拾。
手机“嗡嗡”声催命般响起,助理不厌其烦地打来。
直到最后一刻,贺灼猛地扯下耳机攥在手里,压抑四年的渴望和永失所爱的痛苦一朝爆发,他喉间溢出一声沙哑至极的闷哼,紧促的眉头终于舒展。
他仰头靠在门板上,抬手接通电话。
“知道了。”声音漠然而冰凉。
眼睛里装着的却不是餍足,而是经历了数年求而不得后一定要得到的决绝与笃定。
这是他拿命换来的机会,不惜一切都要抓住。
这一次他要给季庭屿最灿烂美满的一生,还要他从身到心、从里到外、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骼,都完完整整地属于自己。
助理玩完三局连连看,贺灼才推门出来。
黑色条纹西装搭配他身上的禁欲冷感,仿佛最优雅的绅士,抬手整理领带时腕骨的起伏让人想握住它抚摸。
即便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他刚刚在浴室做过什么,只有那丝麝香味让助理挑了挑眉。
发布会已经开始,贺世锋和董琳以及一干集团股东正坐在桌前讲话。
贺灼一踏进去所有记者就如潮水一般迅速围拢过来,“咔嚓咔嚓”的快门声此起彼伏。
他是天生的焦点,这毋庸置疑。
他身上的贵族气质来自混血的母亲,那一双冰蓝色的眼睛就像造物者不小心留在人间的遗迹,曾有人戏称贺灼的眼睛是世界上最小的汪洋,却足以溺毙每一个和他对视的beta和omega。
至于alpha,则早已被他强悍的灰狼本体所吓退。
“抱歉。”贺灼带着压迫感的声音从话筒里响起,全场瞬间安静下来。
“时间紧急,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长话短说。从即日起我将卸任贺氏集团总经理一职并退出贺氏,自此以后贺氏的兴衰荣辱都与我无关。”
话音落地,全场哗然,记者们的眼睛瞪得比镜头还圆。
而身处焦点中心的贺灼却面不改色地放下话筒,俯身看向董琳:“我不和你争了,现在你的竞争对手是贺世锋,把他弄死你就能独揽大权了。”
他把餐刀叉进贺世锋面前的果盘里,“希望等我回来,还能看到您健在。”
从宜城到尼威尔的路程要三天三夜。
先搭飞机,再依次转坐高铁和绿皮火车,再坐半天大巴车,才能看到被风雪呑蚀得斑驳的尼威尔界碑。
这是一座战火连绵终年积雪的小城,四面八方都被雪山包围,路很不好走,稍有不慎就会迷失在山里。
贺灼找了两名向导三名保镖,还是没能避免背包在中途被偷。日头快落了他们还没赶到服务区,向导说晚上可能会下雨夹雪,这样的天气露宿在雪山简直就是找死。
“老板,真的不能再走了!上帝来敲门了!”向导夸张地比划。
贺灼看了眼山阴,把瓶里最后一点水喝干。
“天黑之前把我送到,价格翻十倍。不想去的,现在就下车,我原价给你们结款。”
几人犹豫一阵还是继续赶路,终于在太阳彻底落山前到了服务区,下车时几人累得只剩半口气了,连滚带爬扑向商店。
贺灼也进去买了压缩饼干,半蹲在店主人架的篝火堆前快速进食,心里计算着还要几天才能赶到记者部基地。
就在此时前方不远处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季主任!“
贺灼一怔,短暂的耳鸣后周身鲜血全部沸腾起来,心脏被一股大力攥住。
这是前世季庭屿的队员对他的称呼!
他噌地站起身,随着那人的视线蓦然回首,一瞬间,日思夜想的人就像离膛的子弹,猛然撞入他眼前。
夕阳如同橙黄的酒液从天边泼下,穿着卡其色冲锋衣的季庭屿跨坐在体型庞大的摩托车上,半边脸陷进昏暗,半边脸被霞光铺满。
他歪着头抽烟,脸上的皮肤透白如雪,过肩的长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个小揪儿——人形的发色和动物体的毛色相近,这是一只暖橘色的猫咪。
猫咪在日落后开始疲懒,他连眼皮都不愿意抬,反手夹着烟送到嘴边,就像要接吻似的把烟蒂含了进去,轻轻吸了一口。
白雾从他唇间溢出时,他才好似在半梦半醒中睁开眼,漫不经心地回了一个字:“嗯?”
贺灼的心脏被这个单字当场击中。
他在那一瞬间仿佛灵魂出窍,时间变得异常缓慢甚至就此停止,每一次心跳都如冰川之上爆发的火山,从爆沸的最高温度开始燃烧,然后骤然降至冰点。
叫他的人喊:“咱们预算够吗!店里居然有三文鱼,整一块吃?”
季庭屿板着脸,头顶却钻出两只橘黄的毛绒耳朵,像嘴馋的小猫看到罐头一样左右动了动:“有大腹吗?”
“有!就是大腹那一块!”
那人知道这是默认的意思,高喊“领导万岁”欢呼着冲回酒馆,季庭屿却毫无预兆地转过头:“还没看够啊?”
声音轻佻中带着浓浓的戒备,是对贺灼说的。
可贺灼却根本张不开口回答。
他不躲不避,也不动作,任由两道视线赫然相撞,眼眶湿热得发烫。
季庭屿放下烟,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在他那双最能勾引人的眼睛上看了两秒,忽然转怒为笑:“嘿,你是从哪冒出来的少爷啊?”
只这一句,贺灼的眼泪瞬间跌落。
他无声地落泪,耳边满是自己砰砰砰的心跳,眼前的一切都骤然模糊起来,夕阳、雪山和篝火堆都成了背景板,只有季庭屿是唯一清晰的焦点。
他身上带着黄昏的滤镜,就像微醺的星辰。
贺灼近乎贪婪地看着他,看他纤长的手指、细窄的腰胯、骑在黑皮座椅上的挺翘的臀部,和那张前世只见过一面的风流恣意的脸……
心脏几乎停跳,口鼻仿佛被一张张湿透的纸紧紧覆盖,纵使他拼命呼吸也抢不到一丝氧气。
就在肺部要膨胀爆炸之时,覆在脸上的纸突然被一把揭开!大股大股的空气疯了一般涌进口鼻——这就是看到季庭屿的那一刹那,贺灼全身上下仅剩的感觉:如获新生。
被冻结的时间再次流动起来,天边有雪花夹着雨丝坠落,在两人的睫毛上盖起雪帘。
季庭屿疑惑地审视这个对着自己落泪的陌生alpha——一身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打扮,仿佛从另一个世界远道而来,明明顶着一张冷漠到冰点的俊美脸庞,看起来却那么悲伤那么绝望,整个人被一股浓浓的宿命感笼罩。
不知为何,季庭屿感觉自己的心也被揪了起来,隐隐有些酸痛。
他睫毛上的雪化成了水,看着贺灼的眼就在细雨之中变成了一汪阴雨连天的湖面。
而贺灼以为自己此生全部的信仰,都从那一双眼眸中疯长出来。
“我让你想起什么人了吗?你看起来似乎很伤心。”
“我……在找我的爱人。”
“他不见了?你可以把照片给我,我让人帮你留意。”季庭屿低头拿出手机。
“我想我已经找到他了……”
贺灼抓住他的手,湿透的眼底露出一股近乎疯狂的执着。
作者有话说:
屿:你知不知道你搭讪有多俗套!
贺:对不起,这幕我没在脑海里演练过。
屿:为什么?
贺:因为你从不肯到我的梦里来。
他发誓如果是其他任何一个人对他这样说,他都会尴尬得把那人痛扁一顿。
可当这句话从面前男人的唇中溢出时,却让他的心感觉有一只手在撩。
是颜色原因吗,为什么他的眼睛看起来这么深情?就像承载着悲伤故事的宝石。
这样的眼神和他涩哑的嗓音搭在一起,让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变成了动听的情诗。
季庭屿忍不住在脑海中为他搭建合适的镜头背景——大概是某个浓颜系的混血男星,在西弗里州阴雨绵绵充满青草气息的小镇中用着灰绿色的滤镜拍爱情悲剧电影。
至于为什么是悲剧。
——因为他身上的丧偶感实在是太重了!季庭屿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应该刚死了老婆不久。
可现在看来,这应该只是他搭讪的手段?而自己则切切实实地被晃住了。
季庭屿略感挫败,仿佛自己是被按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猫,但年轻且无用的胜负欲让他任何时候都不想输。
他伸出手指成一个V字,卡住面前男人的下巴,轻佻地打量他:“虽然你的眼睛确实很性感,但我一年被搭讪几十次,你是最老土的那个。”
所以你见好就收吧。
可男人接下来的动作却出乎他的意料。
贺灼微微歪过头,把自己的脸,贴进了季庭屿的掌心。
他的眼眶湿得更加厉害,喉结很慢很慢地上下滑动着,那样小心翼翼又贪恋餍足的模样,让人觉得他已经渴望这个抚摸很多很多年。
“如果你喜欢我的眼睛,我可以让它一直看着你。”
贺灼的声音透着雪山的冷冽,就像在海浪上奔波数十年的大提琴中流出的哀调,性感又迷人。
季庭屿暗骂了一句脏话,因为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又被抓了一下,“你该放手了。”
打不过就退出,总不能真像猫一样扑上去咬。
好在贺灼并不纠缠,立刻松手。
可是——
季庭屿向下看向自己拿手机的左手:“另一只。”
该死的,怎么这次就一点戒备都没有,无知无觉地让人把两只手都钳制住了。
贺灼笑着照做,松开手时指尖好似无意地碰到了他手腕上的小圆骨头。
季庭屿感觉到了,但他不想再计较,不然谁知道这个离谱的男人又会说出什么话。
他真招架不住有人顶着这样的眼睛念情诗。
季庭屿跨下车就走。
“我被人偷了。”贺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那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干的!
“在哪被偷的?”季庭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转身。
“进站口。一个男孩和我说他很久没吃东西了,我说很抱歉,我也很久没吃东西了。然后他分了我半根法棍,我正愁不知道怎么感谢他,他就帮我想到了办法——我上完厕所回来,他已经带着我的背包和所有装备消失了。”
“哈哈哈那些是惯偷儿,专偷你这样外地来的肥羊。”季庭屿笑得很张扬,被夕阳笼罩的侧脸泛起奶油般细腻的光泽,让人控制不住地想扑上去细细舔尝。
贺灼的喉结不动声色地滚了下。
“东西是找不回来了,我会让人在黑市帮你留意有没有人卖你的证件。”季庭屿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纸币,递给他。
“嗯?”
贺灼的嗓音即便只是念一个单字都像在动情。
季庭屿无奈地捏了捏耳朵,把钱往前递:“拿着啊,不是很久没吃东西了?”
“啊……对。”贺灼把地上的压缩饼干袋子踢开,“谢谢季主任,我现在穷困潦倒。”
实际上他刚给向导开了二十万的支票。
季庭屿像个叮当猫,又从口袋里掏出什么塞给他,贺灼低头一看,居然是糖。
五颜六色的透明塑料纸包裹的方形小糖,被搓得有些皱了,像小孩儿当宝贝藏在口袋里不舍得吃那样。
“给我的奖励?”他笑得像在逗小孩子。
季庭屿忍不住翻他一个白眼,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
“给你保命的。下次再被偷,记着让人家把糖留给你。尼威尔的晚上很可怕,没有热量你就死定了。”
他善良得让人心软,明明刚被逗得炸了毛,却在听说贺灼被偷之后把自己的钱和糖果存货全都给他。
贺灼怔愣在那儿,一时忘了收下。
“啧,不要就还我。”
这糖国外没得卖,他也只剩这几颗了。
“没说不要。”贺灼立刻剥开一颗吃了,然后拉开他的上衣口袋,把其余的放回去,“剩下的留给你。”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知道有多自然。
季庭屿蓦地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仿佛他和眼前这个男人已经认识了很多年,只是分开很久没再见。
“我们以前见过?”
贺灼指尖一顿,帮他合上口袋的动作像在抚平一道开裂的疤。
“没见过。另外你搭讪的方式也不怎么新颖。”
“是吗哈哈。”
季庭屿假笑得毫无感情,不知道为什么看他这幅“老婆刚死没两天就被人提起伤心事”的死样子,心里烦躁得很,想把手里的烟熄了,可附近没有能碾烟的地方。
正当他甩着烟四处张望时,就感觉两根微凉的手指突然覆到自己手背上,就像擦拭长颈花瓶似的轻轻向下一滑,那半根烟就转到了贺灼的手里。
他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烟,拇指和无名指向下将火红的烟头直接搓灭,毫不介意地把别人吸过的烟拿在手里。
“我一会儿帮你扔了。”
季庭屿眉心一跳,他可不觉得这半截烟蒂的归宿会是垃圾桶。
“怕我拿你的烟去做奇怪的事?”
??这人有读心术?
“你还能做什么奇怪的事,用沾了我口水的烟验DNA吗?”
季庭屿无所谓地耸肩,可当他再次抬起头时,却被贺灼的眼神猛地震住,如同被强光定住的青蛙瞬间僵在那里。
——这绝对不是一个搭讪者该有的眼神!
搭讪只是一种方式,搭讪者都有各自的企图,而企图决定他们在面对自己时会露出什么样的眼神。
季庭屿自小在交战地长大,见过的人比某些海岛小国的总人口还要多,最擅长通过眼神剖析人心。
比如想睡他的人,眼神里是贪婪和色相,他却一眼就能看穿对方极力隐藏的肾虚。
想征服他好去炫耀的人,眼神看似绅士,他却能看到他不经雕琢的轻蔑自大,一看就知道这人是个傻逼。
伪装成玩咖想要从他身上换取情报的人,则根本不敢与他对视,他们的眼神时刻注视着季庭屿的双手,怕他突然暴起拧断自己的脑袋。
而贺灼不属于以上三种情况的任何一种。
他的眼神攻击性太强,让人想到大雪封天里饥肠辘辘的狼。
只那么一瞬间,季庭屿就觉得自己的后颈被高温烫了一下,他面带警告地后退半步,想把对方逼退,却没想到贺灼居然紧跟上来,伸手想要抓住他!
“你在怕我?”
平静的语气,却让人心脏一沉。
与此同时,贺灼的眼神也随之骤变。
一秒前还是风平浪静的海面,现在却陡然卷起汹涌湍急的旋涡,旋涡中心锐利而疯狂的东西宛如两只青筋暴起的大手,从他眼眶两侧撕扯而出不管不顾地抓向自己!
而季庭屿敢笃定,一旦被他得手就再不可能逃脱,自己会被永远困住,因为那就是一种最直白最原始的看向猎物而势在必得的眼神。
他刚才一直是这样看我的吗?
在我低头的时候,他又看了多久?
季庭屿心中蓦地蹿起一股火,迅速伸手到后腰握住枪柄,窄腰两侧绷起的肌肉如同一只发怒的猎豹。
“抱歉,我好像吓到你了。”
贺灼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我只是怕你摔倒,想拉住你。”
他后退一步,收回手,坠在心口的巨石终于落地。
像他刚才那样那么突然地去抓季庭屿,他都只是生气,而不是惧怕,说明他现在还没有害怕被人触碰,一切灾难也都没有发生。
真好……
贺灼万幸地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神就又变了。
攻击性和侵略欲消失得无影无踪,变得绅士又无害,仿佛季庭屿刚才从他眼中看到的病态渴望都是演的一样。
这人到底还有几副面孔?
“拉住我?”
你他妈是想脱我裤子吧!
季庭屿真心不爽,一拳击出直冲他面门。
贺灼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连眼神都没有半分偏移,直到鼻梁要被砸塌的前一秒拳头倏地转向他脸边,拳风撩起他几根额发。
季庭屿一言未发,转身走了。
贺灼安静地目送他离开,等人影彻底消失,才把手里那半截香烟拿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细长的烟身上摩挲了一会儿,然后将它含进嘴里,低头点燃。
季庭屿进到酒馆时孟凡已经把三文鱼切好片,淌着哈喇子朝他招手:“老大快来!我的口水都快把这里淹了!”
孟凡是安哥拉巨兔和垂耳兔的串儿,体型硕大毛量丰富的同时又有两条毛嘟嘟的大垂耳,在他说话时经常欢快地晃动起来,扇他两个耳光。
季庭屿忍着不笑,经过他时在背后拽了下他的耳朵。
“救命!有鬼薅我!”
孟凡胆子比针尖细,捂着自己的耳朵摇头晃脑左看右看,其他队员也忍不住手痒去捏他。
“行了,小心真给他薅秃了。”季庭屿出言阻止。
并不知道他才是罪魁祸首的大兔子红红的眼睛感激涕零:“老大,还是你对我好……”
季庭屿出于愧疚把自己的鱼分了一半给他。
边上有人蹲下捡东西,季庭屿想往里挪挪,可不等动作一只手就隔着工装裤摸上了他的臀。
“这么翘的屁股,干起来一定很爽吧。小猫咪,你身上这么烫,是发情了吗,让哥哥来安抚你怎么样?”
季庭屿面无表情地偏过头,看到自己侧后方蹲着一只黄毛的鬃狗alpha,等级不低。
酒馆里的客人全都望了过来,眼带促狭,兴致勃勃地等着看被调戏的可怜小o要如何哭哭啼啼地求救。
而季庭屿只是向下扫了眼他的手:“你吃好饭了吗?”
“……哈?”黄毛愣住。
就在他怔愣的这一秒,眼前有黑影迅速闪过,紧接着手腕传来一阵要命的剧痛。
“啊——!!我的手——!!”黄毛疯狂大叫。
“断了。”
季庭屿把他的手腕折成一个扭曲的弧度,在骨头的咯咯声里冷声道:“这么翘的屁股搭上一只手,不算亏吧?”
酒馆里众人大吃一惊,几秒种后响起起哄的口哨。
黄毛脸面丢尽,捂着胳膊狼狈地往外跑。
有人悄悄向后打量,低声问这位什么来头,这辈子没见过下手这么狠的omega。
知道内情的人则声音更小地回:“记者部知道吧?这是那位领导。”
“是季——”对方半句话卡在喉咙里,嘴巴长得能吞进一个鸡蛋,缩着肩膀往后看了一眼,又赶紧转回头。
而他口中那位让人谈之色变的“领导”,正坐在椅子上小口小口珍惜地吃鱼。
季庭屿人生中目前为止最傲人的战绩,就是二十五岁升任驻联盟国记者部主任。
他驻外经验七年,多次深入九死一生的激烈战区却能全身而退,不是因为他长了一对挺翘的屁股,而是因为他绝对是个不好惹的主。
3S级拿破仑矮脚猫omega,攻击型烈酒信息素,在国际混性别格斗比赛中拿到过三条金腰带,尤其擅长近身搏斗和远程射击。
曾因为有人在比赛前的礼貌问好环节对他做顶胯的下流动作,就把对方一只野狼alpha打得捂着裤裆抱头鼠窜,这辈子再不能顶胯。
简而言之,就是他不高兴了或者太高兴了,都可以把看不顺眼的雄性alpha揍到跪地求饶叫爸爸。
意外结束得太快,队员们安心地大快朵颐。
而此时门外五十米处的车内,贺灼正贪恋地看向这里。
原来和他结婚前的季庭屿是这样的……
自信、强大,有领导的威慑力,同时又兼具少年人的活泼与风流。
虽然粗鲁了些,但非常有礼貌,断人手前还知道问人家吃没吃好饭。
哪像猫咪,分明是一只魅力无穷的小狮子。
可他后来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那副呆滞怯懦,害怕别人触碰的样子?
贺灼抬手抵在额上,窗外夜风拂过,撩起他的发丝。
视野中突然闯入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一步三回头地溜进巷子,打了个电话,紧跟着酒馆里就走出来几个身形魁梧的alpha。
贺灼皱眉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下车跟了过去。
在他走后,一辆凶悍的红色野马咆哮着驶来,在酒馆门口紧急刹车,车上的人撑住车门纵身一跃而下。
他身形高挑,年龄不大,穿着一身怪异的藏蓝色骑装,硬挺的长发随意披在肩膀,发间编着几根彩绳,转过身去,后腰上钩着一柄能遮住他半个腰的弯刀。
少年眼睛亮得出奇,摆动的双臂如同猛禽高飞前竖起的双翼,进入酒馆后直奔季庭屿,贴着他身边落座。
就像一阵从异域草原穿到茫茫雪城的风,来时匆匆。
“事办完了?”季庭屿给他倒了杯水。
“嗯。”
他似乎不太爱说话,双手捧着那杯水,喝得比小朋友还认真。
“哎!沙漠青,你哥哥刚才被人揩油了知不知道?”队员绘声绘色地和他描述季庭屿刚才怎么被人摸的屁股。
沙漠青将水杯小心放下,摸向腰间的弯刀:“是谁做的,我去杀了他。”
队员们哈哈大笑:“小青还真是护着老大啊!”
季庭屿扶额:“你又来了,人我教训过了,你不要每天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
“您不喜欢,我不会再说。”沙漠青紧抿着唇,生怕被他厌弃的样子。
“不光我不喜欢,你以后的omega也不会喜欢。”
坐在对面的大兔子孟凡闻言悄悄挺了挺胸脯。
“我不会有omega。”沙漠青看着季庭屿的眼睛道。
孟凡又把胸缩了回去。
还顺便叉起季庭屿盘子里的胡萝卜狠狠咬了一口。
“小兔崽子你又抽什么风?”
“我心里酸得慌……我、我要把你的胡萝卜全吃了!”
“你快吃,胡萝卜炒芹菜狗都不吃。”
季庭屿求之不得。
沙漠青小学生坐姿喝完整杯水,眼睛渐渐覆上一层灰膜,等那层膜掀起时他的眼球已经变成了琥珀色的鹰眼,缓慢而锐利地转过180度,全方位侦查过酒馆。
“哥哥,这里不对劲儿。”他对季庭屿说。
“我看出来了。你没到,我不敢带他们贸然走。”
季庭屿感觉到自己后颈在发烫,右眼皮就像预兆一样狂跳不止,他起身拽起孟凡:“别吃了,我们马上离开。”
同一时间的酒馆后巷,贺灼已经跟随人影来到一片卡车群里。
他们七八个人围成一圈,都是彪形大汉。
“确定吗?他真发情了?”
“绝对是!他身上特别烫。”有人拍着胸脯保证,转过脸来,居然是刚才的黄毛!
“好,今晚准备动手,抢他们的物资和装备,alpha杀了,omega带走!”
“那季庭屿呢?把他做掉?”
“做个屁!我要的就是他,别人可以不管,季庭屿必须到手。”说话的人笑得淫邪,搓着下巴咂嘴。
“这样太冒险了大哥!季庭屿那么难搞——”
“难搞?小野猫就该被剁了爪子好好疼爱,我把他终身标记了,身子骨都艹软了,看他还拿什么跟我横!”
几人耸着肩淫笑,而在他们身后第二辆卡车的车斗边,
贺灼周身戾气暴涨,双目渐渐变成赤红的狼瞳,里面爆发出毫不掩饰的杀意,像是要把那几人全都撕碎。
不单是因为他们的谈话内容,还因为贺灼猛然想起:季庭屿前世曾在尼威尔战区遭遇特大抢劫案,他为了保护自己的队员,伤了耳朵和双腿,之后重伤难愈,不到三十岁就拖垮了身体。
这是他悲剧人生的开始。
算算时间……就在今晚。
第4章 他老婆跑了吗?
卑鄙无耻的烂人最爱逼强者雌伏在自己身下,以此获得的优越感似乎能让他们原地gc。
贺灼强压心口的暴怒,阴鸷的狼瞳如钢钉一般钉在那个扬言要侮辱季庭屿的男人身上——他脸上有一道狰狞的褐色刀疤,大臂上鼓鼓囊囊的肌肉把肩膀撑成小山。
贺灼知道这人多半是这伙匪徒的首领,擒贼先擒王。
他从卡车后斗抽出一根撬棍,慢慢绕后,行至距离刀疤男三米远的位置时,精瘦的身躯述瞬间紧绷,犹如一支裹挟着戾气的长弓破风而出。
下一秒就听到刀疤男说:“让前面等着伏击的兄弟准备!我们前后包抄。”
脚下猛顿,贺灼像回弹的弓一般退回车后,好险踩到一只饮料瓶。
有伏击……这样不行。
他没料到他们在前面还安排了人,不知道伏击的人有多少,自己现在动手能把这几个全部拿下最好,可但凡有一条漏网之鱼去通风报信,季庭屿的麻烦就大了。
他闭着眼喘出一口气,把头贴在冰凉的车身上快速思考对策。
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觉得浑身燥热,伸手暴力地扯开衣领,露出高耸的喉结和滚着汗珠的脖颈。
匪徒还在密谋,依旧是黄毛和刀疤男在对话——
“大哥,季庭屿他们跑出去很远了!”
“让他们走,服务站不好动手,等他们走到一半前后不靠时再行动。”
“真要抓他吗,他是联盟国的人,还是个领导,真失踪了上面一定会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