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找点什么分散你的注意力。”
他要把和伤口黏在一起的布料给揭开,那会剧痛无比。
“什么注意……嘿——!你等等……别、赶紧把这个会动的毛球给我拿开!”
季庭屿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一根狼尾朝自己伸过来。
巨狼的尾巴长且粗壮,尾巴尖圆圆的像个球一样,灰色的毛毛又软又滑,不用摸就知道它的手感一定一级棒。
可猫咪根本受不了这些啊!
这种东西在猫眼里简直就是一根活的逗猫棒,没有一只小猫能够抗拒。
“等等、我、我……我觉得我不需要分散什么注意力!”
季庭屿如临大敌,亦步亦趋地向后退,一边装作满不在意,一边恨不得把眼睛黏在毛球上,拼命攥紧裤子才忍住没有上手抓它,好险!
然而下一秒。
巨狼轻轻地抖了抖尾巴。
“……喵。”
猫咪当场放弃抵抗,飞起一爪精准地抓住狼尾,并发出一声满足的叫声。
与此同时,巨狼用獠牙揭开伤口上的布料,“刺啦”一声,季庭屿惨叫着攥紧手里的毛球:“唔——”
“好了,结束了。”
狼伸头过来,温柔地顶了顶他。
狼吻擦过他额头上瞬间疼出来的冷汗,然后去查看他的伤势,并没有把尾巴从他手里抽出来。
让贺灼庆幸的是:那片烧伤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只是和被烧黑的布黏在一起,看起来才那么触目惊心。
季庭屿也不太好意思地说:“没伤到骨头,就是暂时不能站起来……”
至于他刚被烧时为什么叫得那么厉害,让贺灼以为他的腿都被炸断了。
是因为他怕火。
猫咪都怕火,怕热的东西,对温度非常敏感。这也是为什么小猫吃热汤热奶时要用舌头一点点舔着吃。
但季庭屿显然不想被人知道这一点。
作为一个队伍的领导者,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弱点或把柄。
抗拒不了会动的毛球的事已经暴露了,他不想这一点也瞒不住。
但贺灼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他前后两辈子加起来,最绝望、痛恨的事,就是季庭屿那么怕火,却单单要他被火烧死。
烧死是最残忍的死法,而猫咪干燥的毛毛是最天然的助燃剂。
他在最后一刻会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烧成一颗红彤彤的火球,毛毛在瞬间被烧焦之后,皮肉就开始被大火焚咬,眼睛烤化,牙齿和骨头融掉,剧痛伴随始终。
然后一具肉体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所有证据就都灰飞烟灭了。
只剩一块花25块钱买来的小石头。
而这个过程,贺灼在梦里看了上百遍。
每一遍都痛得他无法呼吸……
他在重生前是一个绝对的无神论者,坚信这个世上没有鬼神,但他每次梦到在大火中惨死的小猫,都想跪求世界上所有的神明,用自己来换他。
“你哭了吗?”
季庭屿伸手抚上他的脸,不知道那双漂亮的眼睛为什么又露出这么绝望的神情。
“是风雪太大了。”
狼轻轻蹭着他的手心回答。
接下来的时间,一人一狼都陷入安静,沉默地在歹徒的背包里找能用的药和绷带。
不幸的是一片药都没找到,幸运的是季庭屿找到了别的——“他们居然还知道带水和巧克力!”
而且是没开过封的。
干渴的喉咙瞬间被唤醒,他立刻把水瓶拧开,清水灌进去的那一刻,身体里从内到外每一个干瘪的细胞都得到了滋润。
颠沛流离一个晚上,又是逃命又是搏斗的,在酒馆里吃的三文鱼早就消化没了,他现在饥寒交迫,嗓子里要冒烟,恨不得把这一瓶水全喝完。
但他不能这样做。
他还有同伴,和之后不知道要被困多久的时间。
“过来喝一点。”季庭屿把水递给狼。
狼摇摇头:“不渴。”
“怎么可能不渴,现在可不是你无私奉献的时候,我们两个必须保证体力都充沛。”
他怕他再推拒,直接上手掰开巨狼的嘴,把瓶口怼进去。
贺灼猝不及防差点被呛死,结果就是水从左边嘴里进去,又从右边嘴里流出来。
“……你这嘴是吸管吗?”季庭屿简直不敢置信。
贺灼也有些无奈。
这怎么能怪他,狼和猫咪一样,都是舔着喝水的。
“全浪费了,你渴了喝什么啊……”
他不怪贺灼把水弄洒,反而担心他没得喝。
看着洒在自己手上的水,季庭屿心疼得恨不得扑上去舔。
但下一秒,就有人帮他舔了。
狼伸出长长的舌头,包住了他的手。
温热的触感从手背开始,慢慢向下蔓延,舌苔上一排排倒刺不算锋利,却触感鲜明。
舔完了手背和手腕上的水珠,又向上舔到他的手指,把每一根手指都卷起来找水。
季庭屿浑身一僵,脑袋里的弦瞬间绷紧。
整根脊椎骨都像被扔到油锅里炸了似的,麻到极点,不能动弹。
“脏的、别舔……”
他低着头去推狼的脑袋,可贺灼不仅不放开,反而舌头向下,舔上他的小臂。
“唔——你干什么!快放开我!”
小臂上有很多爆炸弄出来的细小伤口,一被舔到就像在伤口里滚了一把小石子那样蛰痛。
他这次真的炸毛了,连骨头都在发烫:“赶紧给我停下!再不停下我就揍——”
“我在给你消毒。”贺灼的声音终于响起。
“你觉得疼说明它们已经被感染了。”
狼的口水可以消毒,野外的狼受伤后都会自己舔伤,如果季庭屿因为伤口感染发炎而高烧,今晚就死定了。
“……啊?消、消毒?”
季庭屿愣在那里。
看着狼严肃到不能再严肃的脸,他莫名觉得心口憋了一股气。
贺灼趁他愣神的间隙继续舔下去,舌头已经从小臂来到脖子,季庭屿被他抵着躺在地上,衣领大开。
他感觉越来越不对,在拉链被咬开前赶紧扯住衣扣:“你还要往下?我浑身都是伤,你难道都舔过来吗!”
“为什么不能?舔局部和舔整体有什么区别?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害羞。”
他回答得太一本正经,让季庭屿哑口无言:“我、我……”
“什么时候了我都会害羞啊!我他妈是一个omega!”
季庭屿像是才想起来这一点,立刻推开狼,手忙脚乱地捡起自己害羞的权力。
贺灼看着他炸毛的样子轻笑,每当看到季庭屿活力满满的模样时他都想感谢上苍。
“你还敢笑!”
季庭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张狼脸上看出笑意的,他伸手狠狠扯住狼嘴道:“我说,你该不会是在故意捉弄我吧?”
狼一脸“我根本就没想掩饰”的表情。
猫咪被气炸了,浑身的毛毛全都竖起来。
“你真该庆幸我受了伤,不然我把你的牙都打掉!”
“就这么怕我?”
“你那么大个儿谁不怕!”他怕得理直气壮。
“可你明知道我不会伤害你。”
狼看着他的眼睛说:“你没发现吗,你刚看到我的本体时吓得恨不得从我嘴里跳下来,现在却敢肆无忌惮地扯我的脸了。”
这倒是真的,就连季庭屿自己都惊讶:我为什么这么快就对他放下了戒备?
“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他又用力揪了一下狼脸才放手。
狼歪头顶顶他,“你的伤口在流血。”
贺灼是真的想帮他清理伤口,在雪山上发烧绝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不用管。”
“感染了怎么办?”
“那就死。”
“……”
贺灼无奈地看着他:“小屿,不要闹。”
是我在闹吗!你刚才都……
季庭屿泄气了,被他看得受不了,仿佛被贺灼目光所及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烫着,让他想起被狼竖着倒刺的舌头舔过的感觉。
“把你的眼神给我收一收。”
他伸手推开狼脸。
贺灼又从善如流地伸回来,专注地望着他:“我说过了,你喜欢我的眼睛,我可以让它一直注视你。”
季庭屿瞳孔颤了颤,在心里叹了口气。
因为他在刚才那一刻心想,贺灼的侧写画像又要再加一个画面了。
——被我的倒影填满的,巨狼的眼睛。
几乎是认输一般,季庭屿把掌心贴在狼的脸上,轻轻摸了摸他的眼尾。
“嘿小狼,我承认你这两颗大玻璃球确实很性感,甚至变成本体时还能变色真的很酷炫,但你用那种随时随地都恨不得把我扒干净的眼神看着我,也是真的很变态。”
不想被我当变态,就把你的眼神收起来。
贺灼:“如果光用眼神就能把你扒光就好了。”
他就是变态!他就是变态!
季庭屿当场把自己的话吃了回去!
贺灼在他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欲。
当然,也很难掩饰得了。
但这种不掩饰又并不会让季庭屿觉得下流或过界。
可能是因为他的气质太过特别,身上即便沾满鲜血和硝烟,都显得和战争频发的尼威尔格格不入,像一个优雅而漠然的绅士。
嘴里说着不正经的话,做的却是用生命保护他的事。
两人最后只找到半卷纱布,和几枚掉到背包角落里的药片。
药片被弄得脏兮兮的,季庭屿只能小心地把它们磨成粉,撇掉弄脏的部分,在自己的烧伤上撒了一些,留了一半给贺灼。
狼腿上也全都是血红的伤口,只是被毛毛挡住了。
但贺灼并没有用,他用头轻轻一撞,就把剩下的药粉全都撞洒在了季庭屿的伤口上。
猫咪照着狼脸直接就是一拳。
他揍狼揍得愈发熟练。
绷带剩下很短的小一截,季庭屿坚持用它蘸着药粉给狼的前腿包扎了一下。
白色的绷带缠在灰色的狼腿上,靠近爪子的位置,像给狼穿上了白袜。
他包扎的手法简直乱七八糟,紧紧缠几圈然后暴力地打个死结。
但贺灼却觉得很可爱。
因为两人伤口的包扎手法相同,位置也相近,像是情侣款。
狼站起来,甩着尾巴,甚至有些屁颠屁颠地走过去,挨着季庭屿坐下,不动声色地伸出那条包过的狼腿,和季庭屿的伤腿并在一起。
只是这样微小的细节,就能让他患得患失的心得到满足。
而闭着眼装睡实则正在偷看的季庭屿,则在给贺灼做的侧写画像上又加了一条。
——他真的好幼稚!
不知道突然用腿撞他一下,能不能看到他吓一跳或者很尴尬的表情?
但季庭屿最终还是没那样做。
他只是问:“哎,你叫什么啊?”
“你想要了解我了吗?”贺灼反问。
想要了解一个人是喜欢一个人的开始,贺灼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问他。
可季庭屿回答:“少来,我只是想骂你时方便点。”
“好吧。”
狼歪头想了想,季庭屿常年在国外,对宜城商圈漠不关心,不认识他的脸很正常。
但他不确定季庭屿是否听说过“贺灼”这个名字,知道他就是贺世锋的儿子。
他怕那个便宜爹给自己减分。
“达蒙。”贺灼很轻地念道。
这是母亲取给他的英文名,在母亲离世后再没人这样叫过他。
季庭屿叫了一声:“达蒙?”
“什么?”他装作没听清。
“达蒙。”季庭屿又叫了一遍,“我发音错了吗?”
“没有,你的发音很标准,很好听。”
让我觉得我有全世界最动听的名字。
狼满足地眯起眼,那模样看起来甚至有些慈祥。
两人短暂地修整了半个小时,把唯一的口粮——那根冻成冰棍的巧克力,一人一半分着吃了。
Alpha的体力恢复得比omega快得多,因此当重卡的轰隆声从远处响起时,贺灼是第一个听到的。
“救援来了?”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他想出去查看,起身时尾巴却猛地被抓住:“这不是我们的车声!”
季庭屿把狼拽回来扑倒在地,脸色瞬间煞白。
外面战地猎人的声音像鬼魅般响起,让两人的心瞬间将至冰点。
“为什么他们会知道这里?”
贺灼听着洞外没有任何停顿直逼这里的车响,双眼暴怒:“他们是直接冲着这个洞口来的,他们知道我们藏在这儿,还有谁知道这个洞口?”
“没有别人,只有我的队友。他们不会有问题!”
“没有问题?可他们到现在还没到!我把逃跑的时间让给那几个人,是让他们回去叫救援的,可他们反手就把你的藏身地暴露给了猎人!”
狼的双眼霎时血红一片,浑身都被戾气笼罩。
前世季庭屿就是被队友背叛惨死,可在此之前他的队员曾被全面洗牌过,贺灼没想到就连之前的人都有问题,那今晚这一切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设计?
“救援不会到了,起码在我们死之前……”
贺灼用冰冷的声音说出这句话,让季庭屿觉得心被冻住了那样绝望。
“听着小屿。”狼在车声还没有逼近之前,低头眷恋地碰了碰他的眼睛:“我出去把他们引开,你趁乱逃走,不要再去其他防风洞,不要去任何你队友知道的地方,你必须一直跑一直跑,直到跑到你认为安全的地方。那半块巧克力我没吃,你带上它。”
“不!达蒙!你……”季庭屿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心里在想自己到底是凭什么值得他这样做,“别自己出去,不要逞英雄!你知道我并不弱,我可以和你并肩作战!”
狼退后一步,“不可以。”
“达蒙我——”
“我说了不可以!你知道你被他们抓住会发生什么。”
狼绝望地眨了眨眼,里面滚出一滴透明的泪。
“对不起,我的承诺又没有做到……”
是他太自大,以为掌握好时间差让队友先回去就能为季庭屿赢得生机,可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些人现在就已经出现问题。
那前世的季庭屿知道吗?
知道他不惜付出双腿和耳朵也要去保护的人,在处心积虑地想要他死吗?
他真诚地对待每一个同伴和队友,为什么要给他的人生设置这么多背叛……
贺灼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改变他的命运了……
季庭屿含泪望着狼,两只手无助地比划着:“可你只给过我这一个承诺,你不要冲动,我们一起出去,或许……或许我们都能逃走……”
他说出这句话自己都知道不可能。
狼摇头,已经快退至洞口。
“我以前给过你很多承诺,可我都没有做到,新的承诺,我也没有时间去做了……”
季庭屿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只想拼命抓住狼,可他一伸手过去贺灼就咬他。
“你的队伍出了问题,你要小心你的顶头上司威廉。”他像在交代遗言一样步步后退,那么庞大的身躯,看起来却像只伤心欲绝的狼崽。
“还有,如果你硬要干这一行,记得这辈子都不要去叙斯特,算我求你。”
前世他就是在叙斯特战区被烧死的。
季庭屿眼泪成行,不顾伤腿朝他扑过去。
他站不起来,几乎是爬着去抓狼的爪子。
贺灼快要疼死了。
眼前这一幕和季庭屿前世濒死前在血泊里爬的画面,简直要重合那样像。
“别这样小屿……你起来……你听话一点……”
他的声音在颤抖,泪水淹没了冰蓝色的兽瞳。
“可是,我才刚知道你的名字,你不能就这样消失……”季庭屿崩溃一般念出这句。
贺灼贪恋地望着他,像是在看最后一眼。
“我也不明白,老天爷为什么给了我找回你的机会,却只给我见一个晚上……”
或许这场重生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惩罚他。
说完这句,狼王毫不犹豫地冲出洞口,绕着半山腰拼命奔跑。
整个峡谷都是他的嘶吼声,猎人被吸引过去,直接开着车追上他。
轰隆声像炸雷般响起,不过几分钟时间,他就已经把人引离防风洞百米远。
这是季庭屿绝佳的出逃机会。
贺灼往身后看了猫咪最后一眼,风雪迎面掀起了他的毛发,月光下狼的身影如同一道悲伤的笔画。
跑出二百米后,贺灼紧急刹车,调转回头,直接朝歹徒冲去。
他这是鱼死网破的打法,根本没有给自己预留活路。
可这伙猎人显然比刚才的刀疤男战力更强。
就在巨狼要冲上他们车头的前一刻,雪地里突然绷起一根闪着寒光的粗铁链,瞬间拉高至半空!
铁链拌住狼的后腿,两端扯铁链的人从埋伏的雪堆里钻出来,将狼四爪缠住狠狠丢向车后。
车后一名举着长刀的歹徒助跑数米,奋力朝狼砍杀过来!
“嗷呜——”
一声凄厉的狼嚎响彻峡谷。
巨狼坠地,翻滚数圈,擦出雪地十几米,“砰”地一声撞在石头上。
他如同一只被虐打的大狗蜷缩成一团,左腹部插着一柄白森森的长刀。
作者有话说:
小屿:你之前给过我什么承诺?我怎么不知道。
贺:前世结婚时我向牧师起誓:会永远对你好,但我连新婚夜当晚都没坚持到。
第9章 你进入狂躁期了?!
那柄长刀将巨狼的左腹刺了个大洞,鲜血成股成股地冒出来,瞬间泅湿了他厚实的灰毛,然后滴答滴答地流进雪地。
不过几秒,白色的雪被染红一大摊。
但贺灼还是站了起来。
他用两条前腿撑地,在石头上硬生生撞掉阻碍行动的长刀,一大股血登时顺着刀尖淋漓洒下。
狼王睁着浑浊的眼珠,平静地望着对面的猎人。
如同一个明知自己不会凯旋的战士。
他还不能倒下,他必须为季庭屿赢得逃跑的时间。
“你骨头还真硬啊。”
为首的红衣alpha,本体是老虎,壮得像座小山,胳膊比贺灼的大腿粗出两圈,上面鼓着几根金属丝般的血管。
他斜眼睨着狼,歪头吐了口唾沫,“就是你咬掉了我弟弟的手臂是吗?”
贺灼面无表情,看都没看他。
红衣男点点头:“行!够硬气,说实话如果是平时我挺愿意交你这种朋友,但是今晚,你不会好过了。”
在他说话时十几个猎人把狼团团围住,手里拿着撬棍、狼牙棒,长刀各式武器,却唯独没有枪——他们要虐杀这匹狼。
对付动物本体的敌人,自然是要用对付动物的办法。
雪山上食物短缺,战地猎人又生冷不忌,直接吃人的事儿不是没干过。
更甚者,他们会逼迫一对同伴的其中一个变回动物本体,然后在另一个同伴面前吃了他。
玩弄猎物,是他们在枯燥的雪山上的保留节目。
“我弟说了,要活扒了你的皮,再把你串起来烤了吃。”
红衣男目光贪婪,盯着狼结实的腿舔着肥厚的嘴唇:“这么大的狼,够我们吃好几天了。”
一圈猎人尖叫起来,挥舞着手中的武器争抢:“我要大腿!”、“我啃狼头!”、“把皮剥了给我,我当毯子盖!”。
他们就像一群恐怖的食人部族,张开嘴巴是满满的血腥味,恨不得把眼神变作刀子直接砍下巨狼的头,活生生地剥皮吃肉。
然而贺灼依旧面不改色。
他的视线平直且轻蔑,如同破开冰层的瀑布从万米高空直坠而下,溅起的寒冰能将万物都冻结。
见他没有反应,红衣男眨眨眼。
“你不在乎自己,”又转头望向防风洞口的方向,“你只在乎他,对吧,他是你的omega?”
狼爪绷起,深抓进雪层。
红衣男知道自己猜对了。
“可惜他今晚也不会好过了,我们有太久没碰过这么鲜嫩的omega了。”
红衣男下流地笑着,故意对贺灼说:“我们要把他抓回来,艹够了,然后当着他的面吃你的肉,再把他也——”
“你找死!”
话音未落,只见巨狼狂号一声,猛然暴起,撕扯开闸刀一般的兽口咬向他的脖颈。
那号角一般粗壮的獠牙在月色中寒光尽闪,只需一口就能将一个成年alpha咬成两半。
红衣男却不躲不避,早有准备似的命令:“他发怒了,上铁链!”
一根重逾百斤的铁链再次从雪地绷至半空,想要如法炮制地将狼捆起。
但即便是被激怒发狂的狼也早有准备,他张口就咬住铁链左右猛扯,两侧拽铁链的人“邦!”地撞在一起。
巨狼未曾停留,锋利的爪接连刺进那两人胸膛,霎时挖出大块血淋淋的肉!撞上第三人时利爪直接穿胸而过扯出他的心脏,而后毫不犹豫地冲向红衣男,张口就咬住他的肩膀往外猛扯!
霎时间,尖锐的惨叫和不可思议的抽气充斥着雪山。
这短短几秒吓呆了几乎所有猎人,他们明知道自己这方占尽优势却根本不敢上前一步。
因为此刻浑身是血狼王就像从阎罗殿爬出来的厉鬼,要将挡在面前的一切都撕碎。
而贺灼也确实和厉鬼没两样。
他是死过一次的人,带着最明确的目的轮回转生,如果老天爷给他预留的时间只剩这最后几个时辰,那就发挥它最大的作用。
他多撑一秒,季庭屿就多一线希望。
巨狼咬着红衣男的肩膀像鳄鱼一样疯狂旋转,鲜血灌了一嘴,将他极力压抑的兽性刺激到峰值。
意识到自己的失控,体力也即将耗尽,贺灼松开嘴蓦然咬向他的头,森然的獠牙宛如一把匕首直逼红衣男咽喉,下一秒就能将他的动脉咬碎。
可就在此时,巨狼背后一线寒光闪过,红衣男不知何时从腰间抽出刀,抡起手臂猛地贯入狼腹!
刹那间,血线溅出。
贺灼呜咽着绷紧肚子,被红衣男一把掀翻,砸在雪地里,又照着他的伤口猛踢好几脚。
醒过神的歹徒此刻全都冲上来,抡圆手臂将狼牙棒和撬砸在他身上,狼被铁链捆着甩出去数米,狠狠砸在一座矮坡上,将矮坡砸得坍塌。
“老子撞死你!我要把你碾成肉泥!”
被激怒的歹徒直接开着重卡朝他压来,奄奄一息的狼挣扎着抬了下头,最终还是落下了。
他浑身上下再没有一丝力气,已经是砧板上的肉,只是不舍地望着防风洞的方向,好像在看一个拼尽全力却依旧实现不了的梦。
小屿……你要跑快一点……
开车的歹徒杀红了眼,嘶吼着朝他碾来,顷刻间就能将巨狼压成一滩血水。
可在最后一秒,雪坡上突然有一道黑影急速滚下来,快到近前时猛地弹起变成一道弧线。
歹徒只听到一声嘶哑的:“滚开!”
眨眼间,那黑影好似从天而降,炮弹一般直冲他面前,前挡风玻璃被瞬间击碎,未及反应,季庭屿双手紧握的刀已经捅穿他心脏!
鲜血喷出,一击毙命。
Omega苍白的脸被血光染得昳丽又狠辣。
余下歹徒全都反应不及,僵在原地。
季庭屿跳下车快步跑向狼,咬牙忍着腿上的剧痛,他拆了所有的背包带子绑在腿上才能勉强站起身,从雪坡上冲下来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和贺灼一起死的准备。
“谁让你回来的!”狼气得差点站起来。
“你闭嘴吧!你个笨蛋……”
他胡乱抹掉脸上的血和泪,用最快的速度脱下外套绑住狼的伤,把那半块巧克力塞进他嘴里,转身二话不说直接朝敌人攻去。
双方都没有武器——
季庭屿没在歹徒包里找到一颗子弹,他们开车追击时枪响突然停了就是因为武器已经耗尽。
后来下车的刀疤脸和现在的红衣男也都没拿枪,举着刀棍虚张声势,因为那一车枪支弹药早就被贺灼炸了。
出其不意拼的就是速度。
季庭屿没给他们一秒反应时间,握着手中双刀像幽灵一般杀进人群,同时,贺灼在防风洞里嘱咐他的话在耳边响起。
“——你打架太正派,对上歹徒容易吃亏。如果有时间,不要疲于奔命,先观察你的敌人,观察他们的动物本体,联想相应的弱点。”
第一个和他对上的alpha本体是马,下盘不稳。
季庭屿冲到他近前时突然矮身滑铲,照着他的腿拼命一扫,歹徒猝不及防扑倒在地,季庭屿长刀竖起,反手利落一抽,血线迸溅,歹徒的脖子已经被他抹断。
起身时另一名歹徒抱住了他的腰,把往地上摔,季庭屿转头时瞥到他太阳穴上的伤口,还在往外冒血。
“——再观察他们身上有没有伤疤,如果有,拼尽全力击打伤处。”
季庭屿反手朝他伤口狠狠一抠,趁他吃痛闭眼时捡起刀直掼心脏。
全程不到三分钟,他解决掉两个敌人,算上贺灼干掉的三个,还剩七个。
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就是红衣男,3S级老虎alpha。
“小杂种,你还敢回来啊。”
季庭屿理都不理他,如法炮制迅速朝他肩上的伤攻去,可双手却瞬间被反剪,红衣男抡起一拳砸在他肚子上!
“唔!”季庭屿吐出一口血,疼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如果有的人你第一招就知道打不过,不要拼尽全力和他打,制造机会随时逃走。”
季庭屿知道这个就是他打不过的人。
但他这次没有听话,他不能跑。
他跑了,达蒙就完了。
他这七年九死一生的战地记者生涯,只信奉一个信条——没有生路,就决一死战。
季庭屿缓了几秒,抬手将嘴角的血迹随意抹了,双眼爆出漠然而凶狠的寒光。
红衣男舔着自己肥厚的唇和他招手,“过来宝贝儿。”
下一秒,就见季庭屿疾跑数步冲上右前方车头,而后猛拧腰身腾空一跃,如山鹰一般向下俯冲,同时拔出腿包中的匕首照着红衣男的头狠狠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