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安返回店内,丁昭和他说不好意思,我有点急事,要先走。
看他脸色苍白,骆家安知道一定不是普通问题。他迅速结账,温和问丁昭要去哪里,现在这个点市中心打车很麻烦,我帮你一起叫吧。
丁昭说是徐汇某个宠物医院。两人同时排队,骆家安那边快些,直接打到一辆豪华车,亲自送丁昭过去。
路上丁昭心神不宁,咬紧嘴唇不停看手机。骆家安没有追问,他见丁昭膝盖上那双手颤个不停,轻轻覆上去,拍拍他,同时对司机说麻烦您再开快点。
到达目的地,丁昭飞快下车,外套也忘记拿,推门冲进医院。
他看来极为熟悉内部,径直跑去急诊。骆家安拿上他的外套,紧紧跟在后面。
到等候区,有个熟悉的身影低头坐在那里。丁昭上去二话不说,直接揪住对方衣服,骂道:“我操你的程诺文,你到底会不会养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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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b本日泡泡:离异夫夫半夜急诊大打出手为哪般?
第93章 坏脾气(3)
骆家安没料到会在这里碰见程诺文,大约出门匆忙,他衣服扣子也扣错两个,与日常公司见到的模样全然不同。
丁昭也不同。平时待人接物,他总是和和气气,不讲一句重话,此刻两眼冒火,一双手抓着程诺文衣领,再往上点,掐死对方都有可能。
很多问题,却不适合现在问。体会到多余的氛围,骆家安暂时退到门外,留下两人对峙——不准确,是单方面的责备。丁昭对程诺文的狗似乎很上心,质问对方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太清楚,出门回来不肯吃饭,过会去看它就在吐了,我怕有事,只好先送过来。”
“在外面舔了什么还是吃了什么,你有用心看吗?又边遛狗边回邮件了是吧,工作这么重要你养工作去好了,养什么狗啊!”
今天看到聊天记录里叉烧的照片,丁昭先是害怕,一路过来演变成对于程诺文不负责任的强烈愤怒,等见到人,他花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没在外人面前赏对方两巴掌。
程诺文脸色也不好看,疲倦道:“抱歉,是我没看住——”
诊室门打开,医生在里面喊道:“家长麻烦进来下。”
丁昭心急小狗,暂且放开程诺文,独自进去。对方走在后面,停在诊室门口,与他保持一段距离。
医生抬头见到两人,哎呀一声,对着丁昭说:“叉烧爸爸?好久没见你来了。”
以往小狗打针看病,总是丁昭带来,宠物医院的医生护士都脸熟他,虽然知道叉烧有两个人养,但程诺文很少出现,于是他们只管叫丁昭“叉烧爸爸”。
丁昭一眼瞧见躺在小床上的叉烧。比格作天作地的气势没了,整只缩在那里,尾巴也垂下去,嘴里咕噜咕噜发声,像团郁郁寡欢的毛球。
有没有事?是不是中毒了?他着急问。医生摆手,说不是中毒,做过血常规和生化,也拍过片子,没大碍,只是肠胃不好,可能出门吃了路边的草或者喝了污水,有点不消化。
“我给它打过止吐针,现在不吐了,就是有点虚弱,要人陪。”
两人听后,同时松口气。
说过多少遍了,遛狗要看着,不能让狗乱吃,一点都听不进去,还好只是误食脏东西,要真碰上神经病投毒……丁昭不再联想,回头瞪程诺文一眼。
狗都照顾不来,工作厉害顶个屁用。
他蹲到小床边上。叉烧打开眼睛,见到他出现,鼻子皱皱,伸出两条前腿要他抱。丁昭怕它乱动,轻轻拉住它,“别动了,刚打完针,是不是还很疼?”
小狗长长呜一声:这里痛痛,那里也痛痛。
丁昭给它整理毛毯,程诺文裹了三四层,怕闷不死狗。他皱着眉一层层剥开,最里面是件T恤衫,图案很熟悉,是自己以前的旧衣服,印象里不见了,原来是落在程诺文家里。
T恤看着洗过很多次,面料都有点变形。他担心叉烧垫着不舒服,想拿走,小狗哼哼唧唧,用小爪子虚虚按住,不让他动。
心变得特别软,还有些内疚。丁昭没想过叉烧会这么挂念自己。以前它黏他,以为惯性使然,分开之后迟早会慢慢习惯没有他在的日子,却忘记小狗的爱一旦付出就没有收回的可能,爱会永远存在于对方身上,哪怕一面不见也不消失。
狗是依循气味的动物,天性就是寻找。丁昭摸摸叉烧,用T恤裹紧它。小狗满足了,大眼睛眨两下,歪头啃他的手。
“打过针了,回家记得按时吃药,只要后面两天没其他事,很快会恢复的。”
医生在一边开单,开完有些迟疑地问丁昭:“呃,该给你还是给程先生?”
丁昭说给我吧,医生递过去,“你长久不来,还以为——我看这一年都是程先生带狗过来,他蛮负责的,叉烧有一点点不舒服都会送来看。”
真负责就不会自己开完刀还让狗得急性肠胃炎。丁昭不吭声,医生瞧出些名堂,笑说:“不容易的噢,有几次半夜他过来,要么说叉烧动不了,要么就说挺个肚皮抽筋,我们吓死了,一套检查做完,什么事都没有,小狗装病折腾他呢。”
手上热乎乎的,叉烧伸出舌头,呼哧呼哧舔丁昭掌心。打完针不再吐,它稍微有点力气,立刻用来表演神气活现,对着丁昭露出得意的样子。
小坏蛋。丁昭抵着它的脑袋,亲亲它,拿过毯子将小狗重新包好带出去。
经过程诺文的时候,他把单子丢给他,“去付钱。”
程诺文没有多说,走去付费窗口。这一年他没少来,医生一开始眼生,他也不太愿意解释,只说原来照顾它的人走了。
懂了,单亲家庭,我们这里很多的。医生工作数年,看透情侣吵架宠物遭殃的戏码,知道又来一桩,没有再多问。后来程诺文来的次数多了,生出一些同情,说你家这只是真难伺候啊,以前叉烧爸爸带得那么好,怎么突然就走了呢?
三两下说不清,他沉默以对,最后才吐出几个字,都是我不好。
比格家长群发来信息,都在关心叉烧的情况。程诺文猜到丁昭会来大概是谁跑去问了,他回复没事,去医院检查过,只是肠胃炎,已经打过针了,谢谢各位帮忙出主意。
狗家长们纷纷送上祝福:没事就好,早早康复哦。
程诺文缴完费,拎着药回等候区。骆家安不知道几时走了,丁昭坐在那里,小狗躺在他膝头打滚,很舒服的样子。
过去在家经常见到这样的场景。工作盯着电脑屏幕太久,眼睛涩,他放空视线望出去,丁昭就坐在客厅沙发,有时教指令,有时就这么让小狗躺在他身上。
平平无奇的那些瞬间,他没在意。现在重见,心里先是被什么填满,充实不过两秒,又瞬间抽空。
“宝宝。”
他出声喊,坐着的丁昭一动不动,只有小狗抖抖耳朵。
程诺文走到丁昭身边,“今天谢谢你过来,叉烧给我吧,我带它回家。”
小狗敏锐察觉到回家二字,直起身体,结果力量不够,腿一软摔回丁昭怀里。
“你开车了吗?”丁昭问。
“开了。”
不多做解释,丁昭抱起叉烧向外走。程诺文跟上去,直到车边才试探问:“你愿意和我一起回去?”
丁昭给他看怀中的小狗,叉烧死死咬住他衣服,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家里地板没白刨。程诺文压下不该有的欣慰,说那麻烦你。
坐上车,无人开口。程诺文心里几百个话题,一个都派不上用场。好不容易等到丁昭打个喷嚏,他立即问冷吗?同时开高车内暖气。
丁昭换个姿势,让叉烧趴到他胸口。小狗喜欢这个位置,听得见心跳声,感觉很安全,呼哧两声,将小脑袋贴上去不动了。
“今天Ian也来了,所以你们晚上——”
程诺文努力问出一半,又觉得补全这个问题,丁昭可能会觉得他管太宽,自己硬生生打住。
“对,在约会。”
前方遇上红灯,程诺文踩下刹车,单单侧面,表情已相当精彩。
也太诚实,不如回答一句“和你有什么关系”,还好接受点。他心里极闷,信号灯跳成绿色也没发现,忘记及时发动车子,还是后面等待的司机按两声喇叭,才堪堪清醒。
后半程无话,谁都不想多说。丁昭吹久暖风,觉得有些热。他已经穿回外套,骆家安走前还给他,说外面还是挺冷的,关心狗狗是好事,但也多注意自己,万一搞得感冒就得不偿失了。
今晚旁观一场,骆家安半句不该问的都没问,涵养非常好。丁昭心存感激,主动说今天搞成这样,打扰你喝酒的兴致,要不下次我请你吧。
骆家安笑一笑,眉目生动,说那我很期待。
做同事做朋友,骆家安很好。做对象,也许更好,但有些事情,不是好就对。
身上的小狗第一时间发现他心跳加快又变慢,好像一同感受到这份跌落的情绪,摇晃着头呜噫作响。
马上到家了,宝宝。程诺文低声说。他停车,想从丁昭怀里抱走小狗,叉烧不让他碰,硬是挂在丁昭身上不肯放。
程诺文无可奈何,说还要继续麻烦你送上楼。丁昭嗯一声,和他坐电梯上去。
上升几十秒,可以用来做许多事。日常交谈、分享工作生活,让叉烧表演一个乖乖坐下,或者更放纵些,他们也在同等的时间里接过吻,探索身体对彼此的吸引。
什么都不做、不说的时候,几十秒原来如此静谧。这种极致的孤寂独自体会总是不够全面,只在两颗心不靠拢时才会彻底钻出,蒙住深陷其中的每个人,每秒都似凌迟。
六层到后,程诺文开门。起初动作有些犹豫,最后眼一闭,还是让丁昭进去。
滨江地段最好的小区,大平层,家居杂志封面的水平——半个优点也不剩了,比哪次受袭都糟,视线所及之处没一个地方是好的。程诺文白天上班尚算光鲜,家里真是一片废墟。
不夸张,废墟可能都比他这间房子温馨。丁昭捏着鼻子,“你能不能先开个窗通风?”
程诺文鞋也没换,赶紧跑去阳台拉窗户。丁昭把叉烧放到沙发上,小狗屁股刚落座,以为丁昭扔下它要跑了,登时大叫起来。
丁昭拍拍它,“我不走,我在这里陪你。”
叉烧确认般凑过去,用湿润的鼻子碰丁昭的脸,想嗅出这句话背后有多少真心实意。
“真的不走,我会一直陪你的。”
丁昭做保证,低头又亲它好几下,看得一边的程诺文五味杂陈。
狗要他,丁昭义无反顾。自己要他,丁昭理也不理。
结论:他不如狗。
“你不介意今天留在我这里?”
他小心翼翼提问。丁昭顿了顿,伸手捂住小狗耳朵,“我把它哄睡就走。”
程诺文闻言,心中失落,转念想也是应该。丁昭现在愿意过来,纯粹看在叉烧份上,自己不能要求更多。
“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还是先喝杯水?”
丁昭说不用。他按医嘱给叉烧喂过药,坐在一团乱的地板上继续哄小狗。
叉烧瞪大一双眼睛,死活不肯睡,趴在沙发上哼哼。
乖了,不睡觉你好不了的。他一边轻声说,一边握住小狗爪子,叉烧溜圆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努力抽出狗爪,盖在丁昭手上。
“它是怕再睁眼的时候,你就不在了。”程诺文突然说。
“小狗没有那么脆弱。”
“对,它比我坚强。”
丁昭不语。叉烧头一歪,朝程诺文伸出另外一条腿,晃两下。
程诺文心领神会,坐到丁昭身边,握住它。小狗终于高兴了——宝的家!它满意地闭上眼,中途谁胆敢稍稍松开一小会,小警察就眼睛一睁,呜呜长鸣。
病患最大,两名主人谁也不敢怠慢,只好陪着扮演和睦。
保持同个动作太久,程诺文肩膀发酸,他动一动,叉烧没有反应。小狗真正睡着了。丁昭也是,他今晚来回跑,一闭眼全是困意,头抵着沙发打起瞌睡。
画面太安静,程诺文一时无法呼吸。他伸出手,想摸摸丁昭的头发,手指刚碰上对方,丁昭就有意识,躲开了:他在睡梦中都不放松。
年前看心理医生,近日好事居多,程诺文分享时语气上扬。医生听完,提出建议:你虽然开始走路,但走得不稳,别想着立刻就能跑起来。
回到这个地方,他得意忘形,以为是重温旧梦,可对于丁昭来说,这里有过太多不好的回忆,并不值得怀念。他单方面的满足,还是会在无形中强迫对方再度体验过去的伤害。
他们的第一年,丁昭提前从老家跑回来,程诺文问他这么早回上海想做什么。丁昭几乎没有犹豫,在阳台上对他仰起一张脸,说想回家。
当时他不懂这句话的重量。到第二年,在伦敦,他亲手摧毁了最重要的所有。
丹斐的TVC项目收尾,他一度做得非常煎熬。江天禹放把火,出现又消失,只留给他一条信息:程诺文,糖好吃吧,可惜以后你再也吃不到了。
江天禹有病,他也有。不愿意面对真实感情的废人斗殴,到来头,受伤的却是最无辜的那个人。
今年,第三年,他与自己的狗过节。煮两碗小馄饨,对面没人,他吃完自己的,再将冷掉的那碗慢慢吃掉。餐桌上那盏吊灯的昏黄色光线,不再笼罩多一个身影。
他打开手机,之前清理过一次照片,如今里面只剩一个相册,取名:程诺文想要的。
按照时间顺序往下翻,失眠夜里看过很多次的照片与视频,此刻就在眼前。
轮到自己为他重建新的世界,体验也好,回忆也好,他只希望丁昭不再伤心,一分钟,一秒都不要有。
程诺文放开小狗,找毯子分别给叉烧和丁昭披上。他坐到一边,凝神望着失而复得的一切,窗外夜幕低垂。
丁昭隔天回家,路过二楼,有意放轻脚步。
砰一声,某户开门,出来一个大高个。白睿德神清气爽,见到丁昭,主动送上一句早上好。
他身后冒出一个脑袋,郝思加挤开白睿德,看清是丁昭之后说:“还早?都快中午了。”
今天醒来,叉烧正用口水给丁昭洗脸。一个晚上过去,小狗恢复生龙活虎的状态,仿佛昨天进医院的那个虚弱毛球假的一样。
它不肯丁昭走,拖拉了一整个上午,最后还是程诺文发火了,抓住它不准再作。小狗这才放弃继续啃丁昭衣服裤子。程诺文送他进电梯的时候,叉烧两眼湿湿,恋恋不舍蹲在门口,叫起来三声长两声短。
“昨天稍微有点事情。”
郝思加打量他身上那件不属于他的衣服,理解似的嗯一声:“我懂,喝多了打一炮很正常。”
误会了。没等丁昭解释,白睿德扬眉,“什么很正常?”
郝思加不出声。你好走了!他试图赶人,白睿德转身将他推回去,关门时叮呤咣啷,不知道他们又撞倒什么。
丁昭上五楼,开门后,他脱掉衣服,原来准备扔在地上,想了想,还是挂起来。
临走前,他将外套留给叉烧。那件T恤下水次数太多,当抹布都嫌太破烂。见他只着单衫就要出门,程诺文拦住他,递去自己的羊绒外套,说穿这件好吗,外面才几度,你这么出去会冷的。
手机闪一闪,有信息进来。
程诺文:昨天谢谢你。
送他上车时,这句话已经说过了,程诺文不至于记忆力退化到如此地步。丁昭放下手机,开窗抽烟。
昨晚睡得一般,半梦半醒间,有人碰碰他,低声说小昭,这么睡不舒服,我抱你进去好不好。自己还以为做梦,想这梦也真不省心,怎么到处都是程诺文的声音。
程诺文以前绝对不会这么说话。他的工作要保持权威,语调总是极冷静,对自己也是命令口吻居多。
这种试探式的不确定语气,他没有用过。任何不自信的表现,程诺文向来第一个抹去,不允许它们出现。
他起初不肯,被问得烦了,甩手挥到谁脸上,那个声音挨过打,也不动,静静等他。后来的确感觉到坐着睡不舒服,迷迷糊糊点了头。
再醒来,他在客房床上。程诺文家是废墟,只有自己住过的这间客房幸免于难,干净整齐,几件家具也没被咬过。
屏幕接着亮起。骆家安:小狗还好吗?
丁昭回复:挺好的。
骆家安聊天自然,没有尝试刺探他与程诺文的事情,末了只说明天公司见。
明天见。他回完这一条,退出界面,屏幕跳出一条共享相册的邀请。
相册名:宝宝。打开第一张实况照片,叉烧围着丁昭的那件外套,躺在沙发上翻来覆去。
程诺文在下方留言:我知道自己的能力,你觉得我养不好狗,会担心它,所以我把叉烧日常的照片视频放在这里,你想的话可以看。
丁昭灭掉烟,按屏幕,小狗重新打了一次滚。
年后开工,丁昭到工位第一件事,搬走那盆天堂鸟,将它移回角落。
BD人均假期后遗症,呵欠不断。郝思加面色最差,他昨天被白睿德关上门一顿折腾,恨起来看着丁昭,说都怪你。
丁昭无辜:明明是你自己说错话好吧。
谁知道你昨天是去看狗啊!郝思加忿忿不平,按住腰说烦死了,我要给我家再加道锁。
出差在即,Kate分派任务。之前他们赢下的比稿判给了A组,她安排人员对接,说这个项目周期短,大约一个月左右,我看Nate那边人手紧张,所以这次去A组直接跟完全程比较好。
她单独找丁昭,问能不能接受去A组待一段时间。
工作层面,我没问题。
Kate关注他表情,觉察出一丝变化,笑了,说那你等等。她喊来程诺文,让对方进会议室,表示要商量新项目的事情。
“听说你们最近蛮忙的。”她问。
“还行,缺几个空位,已经让HR帮忙招人了。”
“哦这样,”Kate假装遗憾,“新的案子我本来想让小昭过去给你搭把手的,既然你们在找人了,那就算了,让他交接完就回来吧。”
程诺文身体坐直,随即说:“合适的人哪有那么容易找得到,招聘刚挂出去,至少要有段时间。”
反应还挺快。Kate乐了,指一指丁昭,“那你问小昭,他点头才算同意。”
两人视线对上,丁昭没有避开。
程诺文清清嗓子,又是那种语气,试探、不确定。
“请问你愿意过来吗?”
“份内事,应该做的,不过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工作安排,最好和我开个会说清楚。”
程诺文说好,待会我给你邮件。他内心雀跃,旋即意识到Kate还在,猫唇上翘两分,费劲憋回去,换成用两只眼睛看一遍丁昭,生怕误解一点半点。
“候你时间,我们约个会,”他立刻澄清,“会议的会。”
丁昭点头,仍是公事公办的表情,程诺文却已知足。他深深看他最后一眼,确认丁昭是答应了,长舒一口气,终于舍得离开。
Kate拢一拢头发,望着程诺文的背影,忽然说:“such a d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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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好还早!
第95章 坏转变(2)
来A组跟项目,只需笔记本与日常办公用品。组里有一半人欢迎丁昭,比如杰西卡与庄晓朵,前者尤甚。丁昭原先在A组的工位早被新人占用,杰西卡立即打扫隔壁空桌,请他坐一起。
真好,就像以前一样!她喜笑颜开,热烈欢迎丁昭驻扎。
丁昭好笑:我只来一个月的。
不听不听。杰西卡连忙摇头。两人说话时,董遐迩手下的女孩结伴而归,见到杰西卡与丁昭聊天,互望一眼,围成小圈咬耳朵去了。
赖茜落在她们后面,丁昭与她撞上目光,轻轻点一下头,算是打招呼。对方沉默以对,移走视线匆匆离开。
杰西卡唉一声,说两国打仗吗,楚河汉界都没分得那么清楚。
她向丁昭撇撇嘴,示意他看A组另一半。年前董遐迩晋升SAM,本是值得庆祝之事,但她们一队人的氛围沉重,原因在于:庄晓朵同时升任AAD。
CO2并不设AAD(助理客户总监)一职,然而庄晓朵这一年带队成绩有目共睹。程诺文不在的时候,A组靠她支持,一点乱子不出。按程诺文原话,其能力早已超越单一项目主管,理应再往上一个台阶,因此建议乔蓓特批给她AAD的抬头。
同期是种特殊关系,难免被人拿来比较。平等时大家其乐融融,高低一旦有别,间隙渐长。两对人马近期不再来往,打个照面,态度都冷冰冰。
BD发来的新项目执行由庄晓朵负责,加上丁昭的出身,自然有人帮他分好派系。
丁昭不想卷入这些是非,他来A组除了工作,不做他想。之后连续几天开会,忙碌起来便将此事抛之脑后。
A组的新项目服务烈酒客户,下月有场VIP品鉴会要办,选址城中艾迪逊。名流聚集的场合,细节见真章,举行前,执行团队需去酒店踩点,提前把控所有流程。
这桩任务丁昭本不用负责,结果庄晓朵与杰西卡分身乏术,两人各自拜托一位同事。到了去艾迪逊那天,丁昭下车,一眼望到程诺文,对方背手站在酒店门口等人。
他今天打扮格外标致,全定制布雷泽,六粒金扣光彩非凡,若是再别朵胸花,几乎是可以直接上台参加婚礼的程度——艾迪逊有多个空间,其中露台花园在社交网站上备受欢迎。今日也不例外,门口挂出新人海报,邀宾客移步。
见到丁昭,程诺文仍是站在原地,他抬手看表:“来了?我也刚到。”
陪他站了半小时的门童微笑向二人致意,同时开门。
丁昭往里走,余光看程诺文不动,扭头问:“你不进去?想在外面演雕塑?”
雕塑立马活了,说你先,离他一步距离跟在后面。
丁昭不和他客气,迈步进大堂。酒店公关下来接人,对方与丁昭线上沟通过,没想到程诺文一并来,呀一声,“Nate,看个场地而已,怎么劳你大驾。”
“同事有事要忙,正好我有空。”
公关识得程诺文,笑说看来你对这次活动很上心,随后领两人去坐电梯。
经过大堂另一幅新人海报,某某先生与某某先生,两人均多投去两眼。公关眼尖,注意到后,指着海报对他们说:“我们这个花园办婚礼的预约都排到年末了,以后你们要有需要,记得和我说啊,我帮你们插队。”
程诺文下意识望向丁昭,“谢谢。”
新人照片看来很般配。丁昭听郝思加说过当今的同性恋伴侣若想结婚,不外乎去国外领证,再回国办婚礼,但碍于社会环境,说到底都是不受法律保护的关系,全靠彼此道德感支撑。
再好的场地、仪式,碰上意志力薄弱的人,比镜花水月还不可靠。
丁昭:“谢谢,不过我没这个打算。”
公关了然,独身主义,明白明白,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三人往上到27楼餐厅。艾迪逊位于南京东路,高层景色极佳。品鉴会附带晚宴,为体现巧思,宴会几道菜式皆用到品牌多款烈酒。公关安排程诺文与丁昭坐下试菜,自己充当侍应生,笑称为他们提供超五星服务。
对方首先关灯,再点燃桌面蜡烛以作照明。光线顿时昏暗,几分暧昧,堪比情人节用餐氛围。
“不好意思,能稍微开盏灯吗?”
丁昭拿起手机对着菜式,示意公关来看,“客户希望客人参加的时候多拍照分享,现在这个光线有点太暗了,照片拍出来会很糊。”
他转头问程诺文:“你怎么看?”
程诺文正遐思,两秒才反应过来,恢复工作状态,说我同意。
几人开灯看布光,调过后试菜。丁昭认真与主厨团队沟通,又与公关核对入席人员的特殊需求,谁谁需准备素食,某某有食物过敏等等。
他思考全面。程诺文提前想到的,一处不落。公关听后,感慨:“CO2果然个个严谨,以前Nate来,也是对我们吹毛求疵,这里那里,要怎样怎样,我当时还嫌他烦呢,后来活动结束才知道他的顾虑都是应该的,缺一环也不行。”
丁昭笑而不言,接着去看酒吧酒水。
公关钦佩地给程诺文比大拇指:“你带出来的徒弟吧,像你。”
“不像我。”
程诺文看着那抹忙碌身影,“像他自己,是他做得好。”
品鉴会有几位贵宾与媒体到场,看过餐厅和晚宴环节,按例还需再去检查客房情况。公关临时有事,将套房的房卡给丁昭,说你们先看,我等会过来。
留下两人相处,谁也不做声。走到套房门口,丁昭刷卡进去。酒店房内暖气开足,他索性脱掉西装外套,卷起袖子检查各处硬件。
程诺文在他身后。丁昭的衬衫袖子卷上去,露出两条小臂。低头查看时,他藏在衣服下的肩胛骨耸起,被薄薄一层布料包裹,像两扇收起来的小型翅膀。再往下,线条到腰部收紧,没进西装裤中。
检查一圈,程诺文半点声音不发,丁昭转身,没好气地问:“你站着看什么呢?”
“室内温度太高,”程诺文别过头,“待会该和他们说一声。”
丁昭见他面色反常,有些怀疑,起身穿回外套。不多久,公关上来,三人讨论细节问题,从每间房不同的鲜花设置到手写欢迎卡片的字体,再到某位贵宾恰逢生日需送什么礼品等,一一对过。
结束工作,公关送两人出门。冬季天暗得快,七点多,四周已是黑漆漆一片。
“要不要送你回家?我开车来。”程诺文问。
丁昭摇头,“我晚上有事,有人等我。”
“谁?”程诺文警觉。
丁昭点开打车软件,思索片刻,答:“一个超级大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