线可以踩,不可以跨,更别提这次关乎直属上下级。老总与程诺文的决定如何,当天没有揭晓。众人带着疑惑收工,预备明天继续看戏。
程诺文晚归,到家时,叉烧冲到他面前,尾巴甩到天上。
他抱起小狗,两周没见,又沉了,在他怀里欢快打转。丁昭在水槽洗碗,对着他张嘴闭嘴好几次,有什么话想说。
吃饭了吗?他最后问,冰箱有小馄饨。
程诺文没胃口吃宵夜,说不了,衣服也没换,陪叉烧腻了一阵,全程有双眼睛在背后盯他。
昨晚收到乔蓓急call,接通后女人说:程诺文,我不管你在哪里,即刻订机票回上海。
他以为公司出事,结果更糟。庄晓朵微信上发来一篇小论文,讲清始末。他读完,一团火闷在胸口。
庄晓朵:我让他们明天先别来公司,在家等处理结果。
又一条:你别太生气,有时候,这种事情很难控制。
司内不许恋爱,CO2的天条。他订的。几年前,那人带着方案投诚T&H,大项目流失,乔蓓一块肉夹到嘴边没吃进去,气得差点心梗,指着他鼻子骂,程诺文,你有脸叫我冷静?他妈的两千万,你赔给我吗?
他亲自拉起的线,界线在哪里,他最清楚。犯过的错误,没有再犯的可能。
叉烧玩得有些累,眼皮一闭,传来呼呼声,程诺文将它抱回房间。回客厅时,丁昭立即转身,装作认真洗碗。
他走到他身边,询问叉烧近况,丁昭答了,眼神一直闪烁,像有问题要问。
程诺文点支烟,“想问什么?”
“就白天那件事。”丁昭试探道,说半句没后文了,估计是想找出合适的表述。
程诺文抽烟,两口后,朝烟灰缸点落烟灰。
“规矩就是规矩,明天会有说法。”
说了又好像没说,丁昭抿抿嘴,“那……没事,有些工作上的事情,我邮件发你,你明天有空再看吧。”
那我们呢?原本是想这么问的,话到嘴边,觉得还是不问来得好。程诺文对待他,向来有问必答,问了,收到的答案不是想要的,宁可不听。
他盯着水槽发呆。虽然不想承认,但心里明白,他是没自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买的?”
程诺文视线落到一边,洗碗前,丁昭摘下了那枚探索90。
“嗯,突然觉得手腕空,应该戴一块。”
他看着程诺文,忍不住说:“买不起你的经典1971,就想先从这块开始。”
程诺文拿起端详。丁昭,他突然叫他名字,“手给我。”
丁昭找抹布擦干,伸出手。程诺文拉过他左手,替他戴上银表。
“我碗还没洗好。”
他想缩回去,却被程诺文扣住。程诺文用了力气,他抽不出,只好任由对方包住他左手,一点点系紧表带,手指时不时摩挲他皮肤。
丁昭轻轻吸气,感到热,等程诺文系完,动动手腕,这次成功了,程诺文没有留住他。
次日,众人上班,收到老总和程诺文发出的联合邮件。
保大弃小,行政直接去实习生的座位上打包,将对方所有东西整理完发快递寄走,意思明确,人就别再来了。
工人随即上门,更换会议室的桌椅,并将室内重新粉刷一遍。
原来天条是真不能犯!众人窃窃私语,又互相提问:知不知道天条到底怎么来的?
你问我,我问你,都得不出答案。只有一点明确,上下级恋爱,踢走的永远是下面那个。
至于上面那个,好歹工作是保住了呀。看客心想。警钟敲过,无关者高高挂起,很快忘记。
丁昭午饭吃得心不在焉,身旁的郝思加拿脚踢他,“你魂游到哪里去了?”
他回神,说在想上午的事情。郝思加听后,抛个白眼:“是要禁止,要公司里对对小情侣,还工不工作了,前几天柏嘉丽的brief给得像屎一样,做领导的控都不控一下,原来是谈恋爱昏了头了。”
影响工作是不对,丁昭理性上谴责,感性上怜悯。郝思加看出他心思,又道:“怎么,同情啊?他俩以后结婚喊你,你不会还带上红包去吃喜酒吧?有些人专吃窝边草,搞同事是为了做事方便,哪里是真爱,给自己上位谋利罢了。”
丁昭细看他表情语气,犹豫问:“你经历过?”
对啊,郝思加也不装,“上家公司的事情了。”
“前女友吗——噢不好意思,那天TB我看到你扔的纸团,不是故意的。”
“前男友。”
郝思加纠正他,马上改口:“也不算,一个贱人。”
丁昭有些惊讶,郝思加盖上饭盒,卷起衣袖给他看。
文案天才的脸长得雪白,身上更甚,也许是一向遮掩,防晒做得过于到位,郝思加小臂白得几乎反光,但看清后,全是斑驳的印子,青紫色明显,尽是陈年旧伤。
怪不得他总穿长袖长裤,家暴吗?丁昭咋舌,随后正色道:“你应该报警的。”
郝思加扬眉,眼神意思:哪来的笨蛋。
他与丁昭解释身上旧伤的来由。太多信息录入,一时接受不及,丁昭头晕,忙叫停,阻止郝思加陈述细节。
“但总归是受伤了,”他问,“痊愈需要好久吧?”
“还行,以前玩得太凶了,褪掉要时间,他也说让我慢慢恢复。”
“他?”丁昭抓重点,“谁啊?”
郝思加往嘴里塞电子烟,飘出水蜜桃香味,耳尖有点冒红。
没想到郝思加也是圈中人,但他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对。广告公司没有直男,丁昭不禁感叹:“CO2柜门到底关着多少人?”
“你不也是?”
丁昭警惕望向他,“我不……不算……不能说是……”
他想否决,却觉得这样不够诚实,难免忧虑起来,开始唉声叹气。
郝思加撑着头:“本人心理辅导一小时八百起跳。”
“请你喝饮料行吗?”
“成交。”
丁昭隐去程诺文的名字,删删改改,和他表明自身所处的困境。
郝思加手一挥,“Nate就Nate,什么他他他的。”
不是他!丁昭急道,公司刚出那种事,他不想拖程诺文下水。
郝思加顺他意思,“好不是,所以你的问题是什么?”
我不懂,以前我被其他gay碰的时候,心里会发毛,不舒服,但只有他,我不排斥。丁昭用借住在吴孜林家的那件事做案例,郝思加想了想,扭头问他:“你会想干我吗?或者被我干?”
丁昭大惊失色:“当然不会了!根本没想过!”
“但程诺文碰你可以对吧?”
“说了不是他……”
“喔,你大概是0。”
“……”
“你不知道?”郝思加举起食指和中指,做个顶的动作,“0就是男同之间被——”
“我知道定义。”丁昭拦住他,不用科普了谢谢。
“干嘛啊,”郝思加说,“我也是,这有什么,当0多爽。”
他看丁昭脸颊通红,了然道:“还没试过?我直接说结论吧,你和他做一次就知道了——别急着反驳,困惑和探索欲相辅相成,这种事情一旦有了意识,你就会一直想,所以实验是最快的验证方式,对于对方来讲,也是一样的。
“嘴可以骗人,但感觉不会。对不对,身体会告诉你。说到底男人都是裤裆决定脑袋,他是,我是,你是,程诺文也是。”
丁昭不说话了。郝思加伸出手,朝他面前递一递。丁昭气不过,轻拍他一下,知道了,全糖不加冰。
第59章 旧朋友(1)
邮件发出后一日,柏嘉丽阿康戴着口罩上班,大家台面上表现自然,实际都在偷偷观察:眼眶红的,大约哭过整晚。
老总的决定是风向标,CO2全员夹紧尾巴,办公室氛围旖旎不得,男男女女不再调笑,闲时公放金刚经。戒骄戒躁,去淫除邪,个个庄严肃穆,同事情谊纯过白纸。
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丁昭听得头大,关电脑,起身穿衣。
杰西卡看他今日行头,“晚上有约?”
“同学聚会。”丁昭扬手看表,时间紧,速速打车,临走嘱咐杰西卡早点下班,他们明天要去丹斐开会,可别迟到了。
“了解了解,”杰西卡做个ok的手势,“也祝你今晚顺利,别搞得太晚呀。”
聚会邀请昨天他才收到,显然是临时被组织方拉来,填人头用。丁昭在大学常扮演充场群众,习惯不被看见,对类似行为并不陌生。
算起来,快有两年没怎么和大学同学碰过面。CO2工作太忙,做阿康私下应酬已经花掉很多时间,广告人看似触风摸云,真实的交际圈不比厕所隔间宽阔,找同事交友恋爱,有时也是本能之举。
组织人给的地址在浦东某酒店自助餐厅,下班车多,高架段段见红,丁昭迟了半小时,他到后,找到聚会人群,充满歉意说不好意思,路上太堵,来晚了。
准时到的人们早已安排好座位,聊天氛围热烈,未将迟到的丁昭放在心上——没事啦,到时再加把椅子,他来不来,没影响的呀。
失算了。丁昭现身,引发一阵哗然:“我天,丁昭吗?差点没认出来!”
这人原来有这么高,身型有这么挺拔吗?三件套服帖,衬得举手投足平添风范。刘海也不留了,额前爽利,他笑一笑,挨个友好招呼,声音都比过去响亮两分。
众人瞧得眼花,他们在朋友圈常见丁昭分享品牌项目,知道他从事广告业,没想到再遇竟比读书时潇洒几倍,纷纷感叹不得了,后来居上,真真一支潜力股。
话是甜中带酸,丁昭立刻被拱到中心位置。他本来不打算这么引人注意,摆手说不了,我坐边上吧,刚说完就被人按住肩膀,热情说坐呀坐呀,和我们客气什么。
填数的变焦点,他左右的座位也有人抢占。眼生的与丁昭叙旧,说我和你是隔壁学院、前后宿舍楼云云。丁昭也不戳穿,温声说是,我有印象。
同学聚会,安于回忆往昔的只是个别,更多是冲着拓展资源。丁昭身边不缺聊天对象,明明暗暗中,十几双眼睛打量他穿的衣服戴的表,做估算,组模型,试图将他填进一个六边形。
众人工作五花八门,抱怨居多,将提前退休挂在嘴边。聊到丁昭,他说最近在准备去海外拍片,丹斐年初官宣江天禹代言人的信息,公众皆知。旁人得知拍摄对象,向他打听影帝八卦。丁昭开个玩笑,避过去,未透露分毫隐私,只说见过真人,长得的确非常不错。
又挑几个工作时的逸闻趣事,与大家分享,引来配合的笑声,说广告人真好,做两年,比十年都长见识,还能全球飞,免费旅行,真叫人羡慕。
席间常有过往并不相熟的人来加微信,与丁昭重建联系,他的二维码页面几乎没有暗过。念大学时,他曾经想多认识朋友,报名运动社团,还去学生会面试。进是进了,体育比赛轮不到他上场,部门活动也不叫他参加,丁昭的工作是在场下鼓掌,或者跟在别人屁股后面,帮忙买水订餐。
众星拱月这种事情,体验起来新奇,但从入座局促到坦然接受,不过杯酒距离。自助餐厅饮料畅饮,酒水收费,丁昭主动付钱,开两瓶普罗塞克,作为迟到的赔罪。
起泡酒一开,气氛更上一层。中途他看手机,未读信息长不见底,丁昭划过去,停在程诺文的对话框上。
那头安静如死。
喝酒助兴,吃完饭,有人说要续摊,征集大家意见。到丁昭时,他委婉推了,说要回家。
众人起哄,是不是回去陪女朋友?
他想起程诺文,思绪一时飘远,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
真有对象啊!有人瞧出门道,不免语带失落。丁昭笑笑,说下次再聚,出门打车去了。
上车后,微信提醒闪个不停,仍无最想收到的那条。最后半点喜悦也消失了,丁昭按灭屏幕,拉松领带斜靠在后排。桌上别人举杯来敬,他没拒绝,不自觉多喝两杯,不至于过量,稍稍上头,此刻思维活跃,一大堆事情挤进脑子。
程诺文回来也有几天了,在家时间却很少。不是因为忙,上司工作量如何,丁昭现在也有点底,程诺文是单纯不愿意早回去,似乎有意避开与自己私下相处。
今晚出来聚会,他赌气,没和程诺文说。程诺文摒功了得,一条消息也不来。丁昭通过宠物摄像头,见程诺文八点到家,下去遛狗,自然得像是回到独居时期。
太阳穴有根神经跳起来,他紧紧按住。昨天去小会议室找程诺文,对方也是一样动作,见他进来,放下手问什么事。
偏头痛是程诺文的老毛病,平时发作吃片药起效最快。程诺文自己不记得买,都是丁昭代劳,便说止痛片在我那里,我拿给你。
程诺文看他一眼,说不用了,挥手让他出去。二十分钟后,药房外送上门。
明明自己有的东西,为什么不要?丁昭抚摸腕间银表,刚才老同学问他价格,他含蓄说低一些,换来惊叹,说这么贵啊,抵我半年工资了。
他想起程诺文那块,脱口道,只是入门款式,还有更贵的呢。
那天程诺文回来,给他戴上表时,没有任何言语,但某个瞬间,他想程诺文是要说什么的。
想说什么?为什么不说?他这么努力,学会穿漂亮衣服,和人交流也不露怯。今天多少人夸他,找他,向他发出这样那样的信号,他一个不理,全部挡回去。
回家上楼,他站在门口,没用指纹锁,故意摁门铃,一下两下不解气,干脆开始瞎按,毫无规律节奏。
按完一首曲子,门开了。客厅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餐桌上一盏吊灯亮着。他们说好的,只要有人晚归,就会留盏灯,不至于开门眼盲。
程诺文躺下被叫起,头发稍显凌乱。
“睡了?我吵醒你了?还不到十二点,你今天睡好早。”
程诺文一看他样子,就知道出去喝酒了,嘴唇抿成一条线,不说话。丁昭心里气,撞开程诺文进家门,脱掉外套甩在地上,不捡,也不肯回房间,杵在那里,拦住对方去路。
“你不问我啊,我晚上去哪里不关心吗,我要不回来怎么办,你没想过找我吗?消息也不发一个吗?”
他提问不带停,控诉意味很浓,但程诺文只是拾起地上衣服,挂好,随后抱着手臂靠在餐桌边上。
没有表扬就算了,话都吝啬一句,哪有这样的。丁昭又气又恨,那我说好了!他从吃的什么菜,喝了几杯酒,再到有多少人找自己搭话,问自己有没有对象,全部说一遍。
一个个说,一个个形容,那些人有没有拍拍他,借着姿势靠近他。有些说得过头了,夸张些,是想激起对方反应,程诺文却依旧沉默。
到最后,丁昭都说累了,他长出一口气。听众此时打破沉默,来一句,不早了。
才几点,平时加班,你怎么不说晚?他向前一步,站到程诺文跟前,将对方堵在自己和餐桌之间。
“丁昭,”程诺文说,“你喝多了。”
“我没,我酒量比以前好很多,”他低下头,靠到程诺文肩膀上,“你不在,你不知道,程诺文,今天好多人夸我啊,我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么多表扬,真心的,也有不真心的,反正很多,很多很多,所以我是有进步吧,进步多大呢?你能不能告诉我?”
他晃晃脑袋,头发刺到程诺文脖子,对方喉咙动一动,有什么快速产生又消失。
“我还是你带过阿康里最差的吗?有没有好一点?第一个做不到,第二个可以吗?实在不够,倒数第二个也不是不行……”
丁昭。程诺文又喊他名字,语气疲惫。
不想听这个!他猛地仰头。程诺文不老说他笨,脑子不打弯吗?可他就是笨啊,不会处理这种关系,什么事情都非得用一个肯定句确定。
他稍微放开程诺文,手指移上去,摸到对方嘴唇。
表情再严肃,程诺文嘴角都是上翘的,总惹人想亲一亲。看完电影那个晚上,好可惜,如果没有叉烧捣乱,是不是早就实践成功,验证他们之间到底走到哪步,也无需拖这么久来确定心意。
急的只有自己吗?他用力扳正程诺文,想吻上去。对方却别过头,只让他吻到脸颊。
没有任何进一步的意思,程诺文有感觉的时候那张脸什么样,丁昭见过,肯定不是现在这种,看他像看麻烦。
“闹够了吗?就说你喝多了。”
他圈住程诺文的那个牢笼实在不堪一击,只要程诺文想,轻易就能挣脱。丁昭呆呆看着他,程诺文关掉餐桌上那盏灯,两人之间登时剩下一片漆黑。
自己身上有道门,程诺文有钥匙,能打开,他却当没看见——为什么不开呢?是因为喝了酒,身上不好闻吗?
丁昭嗅自己,没有啊,不难闻啊。
一头热的人永远不愿意承认只有自己发烧。他躺床上想了整晚,替程诺文找借口,比如太晚了,或者没心情——对对,心情是该不好,毕竟A组刚出那种事情,他不高兴,是应该的。
翌日开会,他还在给程诺文找补,走神走到南太平洋。丹斐客户在对面提问,没立即作答,幸好杰西卡咳嗽一声,将自己的笔记本分享给他看,丁昭及时补上,不至于当众卡壳。
他感激杰西卡,会议结束请她吃午饭。餐后,杰西卡说下午有事,准备回公司,问他要不要一起走。
整夜没睡,身体和心情都不好。丁昭摇头,说待会写个请假邮件,下午不回恒光了。
以为他是昨天玩得太晚,熬夜没精神,杰西卡揶揄道你还提醒我呢,自己先破戒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吧,明天见。
他送走女孩,也不想回去,无事在商场闲逛,打发时间。经过B牌店铺,看见江天禹那张巨型封面照,停下脚步。专柜导购在门口送别客人,发现他,诚邀他进去看看。
本不想进去,眼睛一瞥,独立的玻璃柜中躺着两枚袖扣,珍珠贝母经过射灯一照,流光溢彩。
看价格,5188,吉利数字。
近来花钱太凶,加上那块丹斐,丁昭的年终奖所剩无几,但他其实一直想给程诺文买个礼物,感谢对方长期以来的教育,和照顾。
之前想了很久,没有好主意,直到看到这对袖扣,横空出世般。他的第一感觉,好适合程诺文,理应出现在他的袖口,映衬那双手。
导购工作多年,一眼摸出他想法,笑眯眯介绍说这是我们的经典款式,很多情侣都买来做礼物的。
听见情侣两个字,丁昭抬起头,导购露出笑容,细心取出展示盒,放到他面前。
“绅装的配饰,老实说来去就那几样,领结胸针口袋巾,对外彰显品味的功能更强些。唯独袖扣,私人感无可取代。”
丁昭流露一丝疑惑,导购嘴角弯起,转动袖扣,流光不停。
“占有欲呀,你看,袖扣钉在手边的位置,你将这个东西看作是你的印章,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他一抬手,就能感觉到你,时刻想起你。”
又一转,露出袖扣的白金镶边,隐秘处一行刻字:“本柜提供定制服务,能够按照客人的意愿刻印字母。”
能力出色,很会说服消费者。丁昭暗想,越看越移不开眼,5188似乎也只剩下88两个数字。
余额不够,最后刷上信用卡,他才买下这份礼物。一个轻巧小盒,不知是否能讨程诺文一刻开心。
手机跳出消息,某个熟悉头像问他:晚上有空吗?
哈哈哈,让我猜?那我就当有了。
边晔继续回:一月太忙,还没来得及祝贺你升职,今晚想请你喝一杯。
又打什么算盘呢,明知自己是程诺文下面的人,还跑来邀他。丁昭正欲拒绝,想起今天下楼,坐电梯时碰上Kate。谈及和程诺文的这趟出差,她叹气,说不算理想,现在的行情易守难攻,品牌都在搭自己的in house团队,拓展广告业务没以前那么简单了。
前有手下触犯天条,后有新业务进展不顺,难怪程诺文心情差了。脑筋绕个圈,丁昭给边晔准信,说去,探探竞争对手那边的口风也好。
礼物,只能迟点给了。他给程诺文发信息,说今天有事,要晚点回来。
程诺文:几点?
丁昭:零点前吧,不会太晚的。
他手指动动,本想说,你先别睡啊,有东西给你。转念一想,这不就提前预告了吗?还是留着不透露才够惊喜。
于是忍住,隔两分钟,程诺文那边回:好。
第60章 旧朋友(2)
边晔约他在华尔道夫的酒店酒吧,进门就是大理石长吧台,一眼望不见底。丁昭到时,边晔坐在尽头和某人喝酒聊天,远远见他出现,挥手示意位置。
与他谈笑风生的对象也转过身,看到丁昭,露出了然的微笑,向边晔低声说了两句,随后拎起西装外套,朝丁昭这边走。
吧台有三十多米长,他当成伸展台,走姿绰约。离丁昭越近,对方那颗眼下痣愈发清晰,镶嵌在白净的脸上,让丁昭微微晃神。
擦肩而过时,对方停下,“Hi,”他和丁昭打招呼,“之前我们见过,有印象吗?”
第一次去丹斐那边开会,这人在楼下问赖茜借火,手腕一支经典1971,与程诺文抽同款万宝路。出场如此夺目,丁昭想忘也难。
他和边晔认识?丁昭想起那天庄晓朵与Kate的态度,不免好奇,点点头,说句你好。
对方弯起嘴角,和初见面类似,他将丁昭结实打量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他手腕,忍不住笑了。
丁昭以为表上沾到脏东西,忙低头看。对方瞄准的却是他手上的B牌购物袋,轻轻哎一声。
“这个牌子。”他笑意更深,不等丁昭反应,手指一伸,已从袋中夹出那枚装袖扣的礼物盒。
自我介绍不做,一见面就拿人东西,这行为相当没礼貌,更别说礼物是送给程诺文,丁昭不愿意给别人碰,动手想抢。对方预料到他的行动,展臂逃开,指头一挑,打开盒子朝他晃一晃。
“你也喜欢这个款式吗?确实蛮灵的,戴在袖口也好看。”
他连说两个也,仿佛赶在丁昭前面验证过一遍礼物的效果。
丁昭沉下脸道:“请还给我。”
“我们挺像的呢,挑东西的品味。”
谁和你猜谜语。丁昭火气上来,一把夺过盒子,紧张地检查礼物是否有碍,索性两枚袖扣都安静躺在盒中,闪着微弱光芒。
他正欲指责,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握住。对方比丁昭矮些,气势却更胜一筹。他拍拍丁昭,附在他耳边,悠闲留下一句:“友情提醒,你手上这个,并不适合做礼物。”
莫名其妙!丁昭瞪一眼对方背影,将小盒放回袋子,满肚子火气走到边晔身边。
看场好戏,边晔嘴角就没放下,指指那人原本的位置,“坐,喝什么?”
“冰水。”
丁昭绕到另一边的空位。边晔被他逗笑,对调酒师说两杯old fashioned谢谢。
一个个都爱自作主张,丁昭怒气未消,也不理边晔好歹算自己上级,说话语气生硬:“刚才那人谁啊,你朋友吗?”
“Allen许,许方纶,T&H最年轻的AD,”边晔大方介绍,“你应该知道啊,几年前他在CO2做过,是Nate亲自带的。”
两句话,丁昭如遭雷击。他知道程诺文之前带过别人,不是庄晓朵董遐迩那种上下级关系,从他人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大概是个禁忌般的存在,具体是谁,长什么样,做过什么,一概不知。
现实半点道理不讲,什么准备都没有,直接甩到他脸上:真有这样一个人,长相性格,与程诺文过往的那些炮友属于同一系列。
边晔看出他神情的变化,明白了,装作懊恼打自己嘴:“他没和你提过啊?哎呀,我以为他什么都和你说呢。”
调酒师这时过来上酒,丁昭举起杯子,方糖和苦精的味道尝起来让舌头发麻。喝下时,冰球撞到上嘴唇,冷得他打个战栗。
边晔观察他,手指抚摸杯壁,加冰的古典杯外层已微微化水,他沾上一些,在吧台上画条直线。
“CO2是Beth从T&H出来后开的,当时我、她、Nate都在一个部门。她将Nate带走后,两个人相当于净身出户。T&H对待‘叛徒’向来不留余地,逼他们签了两年竞业协议,根本找不到服务品牌,合伙人也不敢投太多钱,说先让Beth挺着,活得下来再说。”
他在线旁点了个点,继续道:“捱过两年,竞业协议之后,稍微好一些,合伙人钱来了,他们也开始招人。像你们组的Doris啊,Ada啊,都是那个时候进的公司,Allen也是,几个人都归Nate管。”
丁昭听过CO2的发家史,清楚公司是靠拿下佲仕才算打个翻身仗。边晔听后,笑笑,说:“是啊,佲仕的业务Nate功不可没,但在佲仕之前,他们其实还有个机会,可惜没抓住,Allen也是在那时候走的,工作理念上有些分歧。”
说得很含糊,丁昭追问,边晔不讲了,手指在线的末尾画个点:“后来搬到恒光,CO2要扩大规模,Beth邀请我过去,我就答应了。”
“T&H没让你签竞业协议?”丁昭疑惑。边晔那时哪只跑路,迈赫厘他都带过去了,老东家会这么眼睁睁放他走?
“我就知道你要这么问,”边晔意味深长道:“我和Nate他们最大的区别在于,我够弯。”
“……”
“是腰板够弯!”他哈哈两声,“和性取向相比,Nate的工作方式太直了。他是聪明,可惜不够世故,容易得罪人。而且他得罪人,管对方是谁,绝对不留情面,难免会被记恨,如果是个报复心强的,未来有的是苦头吃。”
他盖上画出的那条线,轻轻一抹,水渍尽消:“我呢,是不怕得罪谁的。真要得罪人,我宁愿得罪君子,也绝不得罪小人,所以才能经常和T&H的旧同事喝酒嘛。”